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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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真的?」他訝異地,而後卻興奮地哈哈大笑,「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蔡郁娟代他回答後,老人家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三個人幾乎笑成一團。 「如果家裡有什麼困難,要告訴阿伯,知道嗎?」他關心地說。 「謝謝阿伯,」陳國明淡淡地,「沒有什麼困難啦。」 「阿爸,」蔡郁娟看了一眼陳國明,轉而對著父親,「有困難他也不會說的。」 「戇囝仔,」父親指著她,「難道妳不會主動去關心嗎?還要人家說。」 蔡郁娟被父親頂得啞口無語,然而,她要如何來關心他呢?或許,陳家唯一缺少的就是金錢,但陳國明會接受她以金錢來資助嗎?這是一個她必須思索的問題;除非世事有所變化,要不,想談這些事情似乎還早,因為他們尚未真正面對到難題。 天空細雨霏霏,蔡郁娟執意地要陪他走一段路,然而他們並沒有走在燈光明亮的街道上,而是順著東門郊外人車稀少的馬路走。原先各撐各的傘,但只走了一小段,蔡郁娟卻把傘合下,一股兒鑽進陳國明的傘裡,輕輕地挽著他的手臂,彷彿是雨中的一對小戀人。陳國明雖沒有拒絕,但卻感到混身的不自在。 「膽小鬼,發什麼抖?」蔡郁娟說著,竟然把他挽得更緊。 「妳不怕讓人看見啊?」陳國明目視著前面,不敢看她,「這麼親密,人家會笑的!」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蔡郁娟不在意,「我還想親你呢。」說著、說著,竟然一轉頭,真的在他頰上親了一下,「香不香?」 陳國明依然不敢看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感到有一股像剛才喝過酒時的熾熱。 「怎麼了?」蔡郁娟俏皮地問:「口水沾到你的臉頰啦?」 「沒有啦,」陳國明又摸摸臉,「可能是雨水。」 「說你笨嘛,書又讀得那麼好;犁起田來有模有樣,搬起貨來也乾脆俐落;」蔡郁娟笑著數落他,「說你不笨嘛,卻把口水當雨水。」 「蔡郁娟,妳別笑我笨,」陳國明含笑地看看她,「有一天我會長大的,但我不會親妳的臉頰,而是要親妳的嘴。」 「來呀!來呀!」蔡郁娟把臉轉向他,「現在就讓你親呀!」 陳國明不知所措地傻笑著,只感到雙頰熾熱無比,「我是說等我們長大。」 「我們不都是青年了嗎?還能算小呀?」 「可是我們現在還在讀書啊,是學生耶。」 「難道學生就不能有感情?不能相愛?」蔡郁娟有些兒激動,「你有沒有發覺到,自從我們在一起後,我們的功課都比以前進步很多,我爸媽也很高興我們在一起!」 「但總不能親嘴吧!」陳國明有些憂慮地,「萬一我們的行為出現差池時,妳爸媽還會歡迎我到妳家嗎?說不定還要被揍一頓呢!」 「陳國明,說你笨,你還真不笨!」蔡郁娟笑著說:「你設想得很週到,有些事我是沒想過那麼多的,只感到和你在一起很快樂。」 「蔡郁娟,現在我們是如兄如妹,如姐如弟,如老闆和伙計,除了相互照顧和鼓勵,更要用功讀書,才對得起父母和師長。知影嘸?」 「知影啦,」蔡郁娟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卻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陳國明,我發現到,我愈來愈愛你了!」 陳國明沒有回應,僅以他深情的眼望望她,而卻情不自禁地捏了她一下手。是默許?是接受?還是這個美麗的故事剛開始又要結束?世事總教人難以預料。(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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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亦父亦師的姑丈
時光荏苒,我最敬愛的姑丈蔡金皮撒手人寰,屈指一算,迄今已過了十三個年頭了,緬懷姑丈在世,一生純樸克勤克儉、奉公守法、對黨國之忠誠、對教育的奉獻、對家庭長上父母的孝順;與姑媽陳瓊華夫妻恩愛情深、對子女慈祥、對親朋好友謙恭、對童軍熱愛執著…等種種生平事蹟,或許早被許多人遺忘,但卻永遠遺留在我心中,時常會一幕幕湧現腦海,是那麼的清晰可見,歷久彌新,教人難以忘懷。 回憶民國四十一年,我剛上小學一年級,那年姑丈經瓊林外婆的媒介娶了賢慧的姑媽之後,從此,在我的生命裡就多了一位疼惜我且把我視為己出的好父親。每一次他陪姑媽回斗門娘家省親的日子,就是我最感快樂的時光了。姑丈他身高近一百八十公分,當時因家境貧寒務農為生,父母年邁,所以當時姑丈一面教書,下班後仍要上山耕作,所以練就一身孔武有力,常把我抱起舉得高高的,有時用兩手放在我頭兩側用力將我整個身體提起秤重說:「大概又重半公斤了。」又要我靠牆壁站好,在大廳門框上劃記號代表我身高長多少。又教我寫阿拉伯數字及國語字的正確筆順,並利用「勝利之光」書刊畫頁紙將我的課本一冊冊包裝好保護封底外觀完整。最難忘的是經由他的設計,而由姑媽巧手親自裁剪縫製的藍色布書包,可說在當年就讀何斗國校第一個背有正式書包的稀客,一時羨煞所有同學。因為當時同學們所用的不是用洋灰袋改糊製的大紙袋,了不起就是用鐵的餅乾盒盛書本。而姑丈為我設計的書包是以藍色布為底,分成前後兩格,而以兩層夾裡縫製,書包正面貼了一紅一黃大小不一的帆船,一前一後,行駛在海浪上,並上「迎頭趕上」四個字。姑丈說: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學海無涯,唯勤是岸;要見賢思齊,迎頭趕上。」那個書包我很珍惜的使用,一直伴隨我到小學畢業。姑丈真是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每到元宵節前夕,他就會尋找燈籠材料為我這姪女做花燈,每次與兒時玩伴們提燈出遊時,我總感到最驕傲,因為我的花燈最漂亮。後來鈺麟、彩月、鈺鑫、鈺龍、彩娟、鈺永、鈺泰等表弟妹們每隔兩年就多出一個,姑媽與姑丈共育有五男兩女,後來我小學畢業考上金門初中。因逢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為了躲砲擊常年就住進瓊林姑媽家,因未遷台就讀而停學兩年,白天除幫姑媽分擔一些洗衣掃地家事外,就是陪伴協助照料表弟妹們,那時姑丈任教金瓊中心國校,他擔任五六年級的數學、公民、自然科教學,每晚上我就成了幫他批改各科習作的助手,也因此有複習功課的機會,使我在輟學兩年後,在民國四十九年金門中學復校時我很輕易又考上初中。之後六年的初高中寒暑假,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姑媽家,一方面與表弟妹們伴讀功課,另一方面是課業有疑難時,姑丈是我個人免費的義務家教老師,當然另一原因是同班好友蔡彩兒、蔡彩秀也家住瓊林,常能就近來往共同切磋課業。 姑丈一生待人忠恕仁厚,從不與人計較;對地方公益十分熱心,對瓊林村中大小事務皆率先參與,任勞任怨無私無我的奉獻與服務精神深受宗親之敬重與愛戴。姑丈喜好閱讀,寫得一手好字,每天再忙也要抽空看報紙,他一直鼓勵我與表弟妹們一定要看各種報紙的社論,並指導我們要寫好一篇文章的方法。他管教表弟妹們皆秉持嚴而不苛,他很懂得運用「比馬龍效應」來作為學生子女行為改變技巧,及至後來我當上老師,他還是常常提醒我說:「教育之道無他,唯愛與榜樣而已。」、「對學生要愛之深、教之切」、「要理直氣和」、「要注重個別差異,因材施教,有教無類」、「要外圓內方,擇善固執」、「要廣結善緣、從善如流」、「要無欲則剛,有容乃大」、「要…………」。 敬愛的姑丈:從小到大,我何其有幸地一直就沐浴在您如慈父與恩師般的呵護與諄諄教誨之中,您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奈何尚未能回報您大恩大德於萬一時,您竟離我們遠去另一國度,遺留給我的是您父親般的慈愛與恩師的榜樣,讓我永遠追思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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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金色童年
「媽咪!玉米是什麼『做』的?」兒子滋滋有味地啃著涮涮鍋中的玉米塊,一臉好奇的問。唉!唉!兒子從小在都市裡生活,別說是沒看過一整棵的玉米「欉」,餐桌上的玉米也都切成塊了,他連一整ㄙㄨㄟˋ(條)的玉米都沒瞧過哩!這也不能怪他五穀不分,只能說是都市孩子的悲哀吧! 雖然,玉米被稱為「金色蔬菜」,但我對玉米的「印象」並不好。 才過完寒假開學沒幾天,一到放假日,阿爸就說要種玉米了。阿爸牽了大黃牛扛著犁,阿母用「勾籃」擔著茶水和種籽,領著我們幾個孩子一路往「大路溝」走去。雖然已是春天,但天氣仍好冷,我想起老師說的「料峭春寒」或許就是這意思。路上踫到粗皮伯仔:「真乖!放假日會逗相扛(幫忙)種玉米」阿皮叔如此地「歐漏」(稱讚)我們。待他離去後我聽到三哥喃喃唸著:「我們是被『暴政』逼迫的」(那是電視布袋戲裡的詞兒)。阿爸瞪了他一眼,三哥趕忙閉了嘴。 阿爸犁好了田,種玉米的工作就開始了。每人分得一盆種籽,阿母教我們前腳跟緊接著後腳尖每步丟兩粒;每人都低頭像現在的模特兒一樣踩著「貓步」前進,連調皮的愛哭弟都安份地專注看著地下,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因為重心不穩摔個四腳朝天。待全部都播種完畢,阿爸再犁土翻蓋就算大功告成了。 玉米長出嫩綠的幼苗,阿母說玉米是一種極「草賤」(生命力旺盛)的作物,不太需要照顧,但是,我不喜歡玉米的原因在後頭│││。 收成時節到了,假日大清早我們全家又都在玉米田裡採收玉米,一棵棵的玉米欉長得比我還要高,我一手揮汗摘玉米一手吃力地拖著布袋裝玉米,從清早到近午;阿爸心性躁急,沒有做完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太陽很大但誰也不敢叫苦。 玉米帶回家卸在門口的大埕上,中午吃完午飯我要跟阿嬤和阿母一起剝玉米葉,阿嬤說著「卡早伊時陣(從前那時候):::」我都聽膩了。剝開的玉米葉裡有長長的玉米鬚,愛哭弟拿來當鬍子玩耍,阿嬤撿起了些說要煮茶喝,阿嬤說玉米鬚茶可以治病哩!剝下的玉米葉阿母又撿了些較大片較乾淨的留下來過年炊紅龜粿時墊粿用,│││還沒完哩!嫩黃色的的玉米條要放在太陽下曬成金黃,待其中的水分曬乾便要進行脫粒的工作。用火興伯幫我們做的「銼仔」(一種刨器)銼掉玉米粒;別小看這件工作,可是十分耗時費事的。 夏天的暑意逼得人想打盹,這時賣「好吃糖仔」(麥芽糖)噹噹地敲著鐵板片來了,想到好吃糖那甜甜的滋味我就流口水,可是阿母絕對嘸倘(不肯)給我們五角銀去買好吃糖。但是么鬼囝仔就是有撇步:我和愛哭弟趁阿母不注意時,偷偷自門口埕曬著的玉米堆裡翻撿出形狀較長顆粒較大的米玉條去換好吃糖,兩ㄙㄨㄟˋ玉米可以換一支好吃糖,我和愛哭弟換了一支又一支,吃得嘴角「牽絲」。阿母發現了大罵:「死囝仔,那卡水耶是抹留下做種(育種):::」 愛哭弟仍覺吃「不夠氣」(不滿足)又到廚房把阿母半矸(瓶)醬油倒到ㄆㄨㄣ桶(餿水涌)裡,拿了空矸去換好吃糖,最後他甚至拿了煮開水的大茶古(茶壺)去,賣好吃糖仔的大概看不下去了,拎著茶古來還:::。夏日的午后,小農村裡上演著:「夭壽死囝仔,汝這細漢就會偷提茶古去賣,今日我不甲汝打乎腳骨折我著輸汝:::」「阿母我後擺不敢啊啦:::」│││的追逐大戲。 脫下的玉米粒除了給人吃,大部分都是碾碎後給豬吃的。脫粒後的玉米心和田裡的玉米桿曬乾後都是很好的燃料,整株玉米欉算是都物盡其用。碾得細細的玉米用來煮「玉米糊」;看著鍋中黃黃稠稠的玉米糊稀飯,那樣子有些似現在北方麵食館裡賣的小米粥,可小米粥還不便宜哩!但玉米糊就一股怪味道,吃起來渣渣的口感也不好,煮的時候要時時攪動否則會焦鍋;尤其不易散熱,夏天時一頓玉米粥吃下來往往一身熱汗,真是令人討厭又無奈。 而今,市面上賣的不同品種烤的、蒸的、煮的玉米讓人大快朵頤;但我,就是不會想要買來吃。 可我,卻懷念;那幅全家在田埂中間走「貓步」播種的畫面,那陽光下門前、屋後都一片金黃澄澄代表著豐收的顏色,那些個阿嬤說:「卡早伊時陣:::」已成絕響的夏天;還有,還有那至今想起嘴角仍有著甜絲味道的好吃糖仔││那些屬於我││卻已流逝遠走的金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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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世界︾倆 兄 弟︾
安安、邦邦,我的兩個兒子,活寶一對。 一日爸比買了超人玩具一紅一藍兩個,邦邦弟弟搶先拿了藍色 ,安安哥哥只得拿紅色。 一會兒,安安說:「邦,哥哥的紅色比較酷借給你,藍色比較不酷給哥哥好了!」 「嗯!藍色不酷給哥哥,哥哥的紅色比較酷借給我,謝謝哥哥」邦邦無限感激的說。 一會兒:「邦,紅色是哥哥的現在要還給哥哥,藍色是你剛才不要送給我的,所以兩個都是哥哥的,你一個都沒有了。」 「:::」邦邦兩手空空的望著安安手上的兩個雙超人,怎麼想都想不透「哪按呢?:::。」 ※※※※※※※※※※※※ 倆兄弟在浴缸裡洗澡玩水。 「邦,你看哥哥會變魔術喲!哥哥會在水裡變出泡泡哦!:::。」 「哇!好神奇啊!哥哥你好厲害ㄟ!」邦邦發出驚呼。 「你是如何變的?」聽了邦邦「繪聲繪影」的形容,連我也好奇的想一問究竟。 「很簡單啊!就在水裡放個屁呀!泡泡就出來了嘛!」安安慢條斯理的說。 「::::::」 被戲弄的不是只有邦邦---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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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福漁民的閆縣長——浯江奔波留痕記
海上討生活的漁民,在風雲變化莫測下,與洶湧的浪濤搏鬥,既極難辛,且冒很大風險,而金門的漁民們長年的辛勞,卻仰不足以奉父母,俯不足蓄妻兒,多靠借貸維持,這確是值得主政者重視的課題。 閆修篆縣長有見及此,著相關人員深入研究,找出兩大原因:一、是遭受「魚販子」的剝削:一是當時在軍管時期,漁民作業受到太多的限制。為謀求改善造福漁民,閆縣長雙管齊下,「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一方面著漁會派幹員,至台灣參觀魚貨拍賣作業情形,返金後積極策劃籌備辦理:一方面向秘書長、司令官簡報,申請放寬「漁船(民)出海作業管制」,筆者在民防總隊部承辦漁船(民)業務多年,對以上兩項改進實況,追述如下: ‧魚貨拍賣 在那時金門有所謂「魚販子」,這個三百六十行之外的行業,是地區流行既久的陋習,「魚販子」與漁民間有項不成文的協定:漁民返航時所捕撈的魚貨,交由守候在港口的「魚販子」,用「魚販子」所攜帶的秤,稱出魚貨的重量,交給「魚販子」,到市場轉售,結帳時多少錢壹斤,也由「魚販子」,單方面認定。漁民如遇婚喪喜慶,添製漁具,修購漁船等情事,可向「魚販子」無息貸款,而由魚貨款中扣還。「魚販子」大秤買進,小秤賣出,進貨價格全操在「魚販子」的一方,他所得到的好處多多,因此金門地區的「魚販子」,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而漁民辛苦一輩子,還是苦哈哈的。 漁民像是中了魔咒似的,對剝削他的「魚販子」,一直深信不疑,還認為「魚販子」是大好人哩!那時漁民多欠「魚販子」的錢,而任「魚販子」長期剝削,深陷泥淖無法自拔。 為推行魚貨拍賣,造福漁民,閆縣長最初構想是,縣政府無息貸款給漁民,將欠「魚販子」的錢一次還清,而從魚貨拍賣,其所得款項逐次扣還。並由漁會、民防總隊,及警察局調查,漁民向「魚販子」借貸情形,但三個單位查的結果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再經第二三次的調查,非但是「各說各話」,且數目愈來愈大。也許你感到奇怪,但事實的確如此,究其原因,乃漁民與「魚販子」長期依存,互動良好,漁民把「魚販子」當成好朋友「魚販子」把漁民視同金雞母,在「魚販子」巧、言、令、色鼓惑下,竟有部份漁民,隨著「魚販子」的魔笛起舞,企圖阻擾「魚貨拍賣」。 閆縣長具有標準北方人性格,他認定該作的事,絕不中途而止,於是召集漁民代表,「魚販子」及相關人員,宣布推行「魚貨拍賣」是政府既定的政策,是保證漁民權益的一項德政,並曾飄洋渡海取經台灣,漁會已遴派經驗豐富承辦魚貨拍賣工作,至於漁民欠「魚販子」的錢,則由漁民自行償還,「魚販子」對漁民,不得有逼債,或藉機增加利息等情,否則經查屬實,定嚴懲不貸。 此外縣政府並貸款給漁會,購買機器三輪數輛,分至魚港接運魚貨到魚市場拍賣,漁會僅收取少許的手續費,並在三日內,即可結賬付款。金門漁民長期遭到中間剝削的枷鎖,至霍然擺脫,漁民收益因此大幅提升,縣漁會也因「魚貨拍賣」特遴幹員負責主辦,故進展極為順利。 ‧漁船夜間作業 基於防務需要,軍方對漁船(民)出海作業,軍方加以限制,是可以理解,但站在漁民立場,則希望儘量放寬,我這名小小的承辦人,則彙整轉防衛部,也情理兼顧,在不妨礙防務安全下,酌予放寬。尤其是夜間出海作業,則是漁民努力爭取目標。閆縣長對本案極為重視,不辭辛勞的至防衛部向有關單位協調、拜託,並分別向秘書長、司令官簡報,終於核准修訂漁船(民)出海作業管制辦法,規定每年二月下旬至四月底,鰣魚季,金湯港(遇有風浪改至后豐港)、成功港、料羅港及復國墩(蚵殼墩)等四個港口機動漁船准予夜間出海作業。其重要規定計有:1、每天十九時三十分出海,翌日天明後,至十九時前返港。2、漁船夜間作業,必須懸燈號,白天返港必須懸旗號,漁船不得於夜間返港。3、漁船夜間作業,必須離岸五千公尺(詳細規定由於時間久遠,不復記憶)。 漁船夜間作業,果然經常是魚滿艙,尤其是鰣魚和黃魚等高級魚類,是老饕們的最愛,非但賣得好價錢,且在漁市場成了搶手貨,小金門漁民見狀,以為政府厚此薄彼,紛紛要求比照辦理,經轉報奉司令官核定,烈與羅厝、青岐兩村機動漁船,參加金湯港夜間作業行列,來個利益均霑,有福共享,以免一「金」兩制之譏。 推行「魚貨拍賣」開放「漁船夜間作業」,使得漁民、漁會雙贏,為示慶祝,漁會擇於五十九年七月一日,擴大舉行漁民節大會,請閆修篆縣長主持,來賓有地區各機關首長、金防部及各守備區官員、漁民代表,是日冠蓋雲集,盛況空前,開金門縣漁會有史以來的先例,會中頒發生產競賽成績優良漁民及模範漁民獎項,並遊園品嘗海鮮酒會。會中最辛苦的漁會總幹事王金鎗,主辦此次漁民節大會,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事必躬親,希望達到零缺點;最高興的是漁友們,他們今天的主人,以辦喜事的心情,參加大會,最開心的閆縣長、漁友們都知道,「魚貨拍賣」及「夜間作業」,是他施展鐵腕,及努力爭取的結果,漁民們紛紛向他敬酒,吆呼乾杯,八馬五魁的猜放,平時表情嚴肅不苟顏笑的閆縣長,也被熱情的漁民所感動,一直像是彌勒佛似的笑口常開,大口乾杯,雖然這祗是「雞尾酒」,但我們縣太爺,還是喝得臉紅腹脹,有些飄飄然的。漁民節大會歷經三個多小時,始賓主盡歡而散。而為漁民節大會畫下完善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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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我本來就不難看嘛,」蔡郁娟含笑而低聲地說:「怎麼你現在才看出來呢?」 陳國明傻傻地笑笑,不知如何來回應她。 「喂,」蔡郁娟依然輕聲地,「怎麼不說話呢?」 「妳不僅好看,也很純情,」陳國明看看她細聲地,「很多男生都是這樣說的。」 「你管其他男生幹什麼?」蔡郁娟也看著他,「我只問你一個人啊!」 陳國明靦腆地笑笑,沉默不語。 「喝完這口酒,壯壯膽再說。」蔡郁娟舉杯乾下。陳國明也跟著喝完。 「蔡郁娟,」陳國明低喚著,而後看了一下門外,「我沒騙妳,在我心目中,妳比其他女生都好看,我真的愈來愈喜歡妳了。」 「你沒騙我吧?」蔡郁娟雖不感到意外,但還是加強語氣,認真地問。 「君無戲言!」陳國明鏗鏘有力地說。 蔡郁娟滿意地笑笑,也笑出雙頰二朵燦爛的紅玫瑰,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更顯得她的清純和艷麗;看在陳國明青春熾熱的心中,卻也有一份難以言喻的飄然感,情不自禁地看了她好久好久。 「你怎麼這樣看人?」蔡郁娟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什麼理由啦,只是想看而已。」 陳國明坦誠地說:「而且我發現到,妳愈看愈好看。」 蔡郁娟的雙頰似乎更紅了,竟微微地低下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妳怎麼低下頭啦,是不是我說錯了?」陳國明不解地問。 蔡郁娟抬起頭,夾了一塊排骨,放進陳國明的碗裡來化解自己的尷尬,而後轉變話題說:「怎麼沒看到你吃排骨呢?」 「妳沒看見,我已夠排了。」 陳國明笑著,「排骨應該讓妳吃,我吃肥肉。」 「說來也是,你應該多吃點肉,快一點長大,」蔡郁娟也笑著,「別讓人看來,老像一個小弟弟的樣子。」 「不,近一年來我不僅長高也長胖了很多,」陳國明幽幽地說:「或許是吃了學校的大米飯,以及三不五時來妳家打牙祭。」 「但願我們都能快一點長大。」蔡郁娟的語氣有些兒急促。 「妳想快一點當老闆是不是?」 「不,我深恐你這位伙計走失。」 「不會啦,我們不是經常說:君無戲言嗎!」 「現在是君無戲言,但願爾後不要言而無信!」 「蔡郁娟,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但願如此!」 飯後陳國明快速地收拾碗筷,他的動作乾淨俐落,讓蔡郁娟也自嘆弗如,看在她母親眼裡,更是萬分的感動。 他們相偕來到店內,門外卻細雨依稀,時而有雨絲飄在騎樓下的貨物上,陳國明主動地拿了一塊抹布,輕輕地擦拭著,而後說:「阿伯,外面的貨先搬進去好不好?」 「你先來喝杯茶再說。」蔡郁娟的父親從小小的老人茶壺裡,倒了三小杯茶,神情愉悅地說。 陳國明走到櫃台,端起茶,雙手遞給蔡郁娟的父親,「阿伯,您先請!」復又端了一杯給蔡郁娟。 「國明,」蔡郁娟的父親啜了一口茶,慈祥的眼神對著他,笑著問:「你將來讀完書,準備做什麼啊?」 「小時候的志願是從軍報國,」陳國明坦誠地說:「現在卻答應郁娟,如果有一天她做了老闆,我要做她的伙計,她要幫我種田,但這畢竟是以後的事。」(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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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貪字貧字殼──先民的文化遺珍
小時候,想要多吃一點什麼東西,或者多拿一點什麼東西,先母都會說「貪字貧字 殼」,那個時候,只知道母親的意思是小孩子不能多拿,但不知道「貪」與「貧」怎麼跟「殼」有關係,到長大讀書了,才知道原來是一句非常有內涵的俗語,先母雖出身前水頭黃家望族,外祖三烈公、大舅榮虎、二舅積雲、三舅積雨,望重鄉里,卻無緣入學,而能脫口說出深具警示惕勵的典雅話語,可見金門文化氣質的厚重,不露痕跡地在生活言談中顯現出來。離開家鄉近十八年,隨著年歲的增長,深深感受到,家鄉的美,不在於湖光山色,自然美景,而是濃濃郁郁的文化「內在美」,這是無比珍貴的資產與寶藏。 幾次與鄉彥台大工學院院長楊永斌、師大教授許乃紅、中華電信督察許文鉅、健保局主任林德取、任重辦公室主任許金龍及許明呼、蔡清森、洪當權、鄭樹啟、董漢根等好友的聚會中談起,都認為通俗諺語如果在日常過往中不常運用,將會逐漸淡化消逝,尤其鄉親因子弟求學、工作、家庭重心外移者比例大幅增加,家鄉話語的使用率則大幅下降,那些先民鄉賢遺留的文化結晶流失於無形將是可以預見的,這是警訊,也是危機,蒐集、保存、運用、流傳是每一位熱愛金門的鄉親的神聖責任。絕不要因它的通俗(絕不低俗、粗俗、庸俗)與淺明(絕非膚淺、淺見)而有所輕鄙。 我們常常會無事找事,對不相干的事,想要勉力參與,這就是「隔壁噴(吹)熄燈火」,不但多管閒事,而且白費氣力,隔壁的燈火是別人家的事,你想好心要吹也吹不熄,真是「管過科」,「鐵路警察,管不到那一段」,以前六部尚書侍郎之下設「主事」,再分「分科辦事」,與現行職掌分工一樣,各有所司,別部門的職權就不必去費心了,否則制度不立,天下大亂,安份守己,無所偏廢才是正理。 「年怕中秋,月怕十九」,時光的運轉快速無比,到了中秋,年就漸近,過了十九,月也差不多,正如有人說:「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詩書苦後甜」,提醒我們要珍惜少年時,不要讓時序的遞嬗,模糊了人生奮鬥的焦點。 有的人講話機鋒畢露,霸氣十足,不但強詞奪理,還自以為是天下的理都被他佔光,這種人講話,我們說他是「三尖六角」,何如學學「理直氣緩」,退一步真是海闊天空,先賢的智慧就是這樣一語點破,「一錄對狀」,收潛移默化之功於無形。 同樣地,「五叉十耙」的人,也是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高姿態,不管理直理虧,先佔上理頭再說,就心理學的角度看,這種「赤耙耙」的人,往往是「理不直」而強要「氣壯」,標準的「色厲內荏」的典型,先民以農具來彰顯粗魯草色的嘴臉,一絕。 「五鄉八保」指涵蓋遠近周遭,如果有事情傳遍「五鄉八保」那一定是大「代誌」,早年在交通、資訊尚未發達,人際往來也不頻繁綿密的環境下,這款「代誌」說不定會驚動「五營五廳」,一旦官府衙門嚴重關切,或者插手管事,那準是「羅天大醮」,這種天大地大的事,轟動與震撼是不在話下了。從這三句俗語,我們可以合理地推定,如非胸蘊大見識,經歷大事故,走過大地方,深具大氣度者,何如輕易地將尋常的名詞,轉化為傳神的形容詞,我們也可以推定,先民雖侷居蕞爾浯島,卻器識不凡,令人心慕神馳,身為後進,沐榮沾光,能不思齊奮進。 先民遺珍豐厚浩瀚,處在現在的環境中,能在日常交往言談中運用上的機率已愈來愈低,筆者才識魯鈍,無能用適切的文字詮釋真義,力有未逮之餘,懇盼關心先民文化遺產者同蒐集、保存、運用、流傳,致力宏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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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怎麼教孩子?
「孟母三遷」這是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說明環境對小孩子教育的重要。孟子能成為中國的『亞聖』,成為地位僅次於孔子的聖人,多得力於他的母親。孟子小時候,家住在墳場附近,每天都會有出殯或掃墓的人,哭哭啼啼的從家旁經過,孟子見了覺得很好玩,就學著玩起出殯的遊戲,孟母知道了以後,決定換個環境,以免讓孟子學壞。這一次,他們搬到鎮上,沒想到附近住著一位屠夫,孟子又學著屠夫拿起刀子,玩起剁豬肉的遊戲,孟母看了又決定搬家,因為她知道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於是決定帶著孟子搬到學校附近。果然,從此以後,孟子聽到學生們讀書朗讀的聲音,就跟著拿起書本,模仿學生們搖頭晃腦的吟哦朗誦;言行舉止也變得規規矩矩,謙虛有理。孟母看了,心裡非常高興,認為這才是適合住家的好地方,便決定在學校旁邊定居下來。後來孟子果然認真讀書,成為中國偉大的思想家。 童年,是一個人人格塑造非常重要的時期,小孩子的心靈就像一張白紙,你給他塗上什麼顏色,他就是什麼色彩。所以大人的一言一行,一定要小心謹慎,以免塗污了小孩子的思想與行為。身為教育使者,我也常勉勵自己,要言行一致,讓小孩子的行為有所依歸。可是近來看到社會上的一些亂象,突然覺得不知要如何教導小朋友了! 原來,政治人物可以為了勝選,不顧青紅皂白的抹黑對方!那我要如何教導小孩子誠實的重要。我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告訴小朋友「誠實為上策」嗎?告訴他們誠實是做人的基礎,一個誠實的人才能獲得別人的信任,才可能有成功的事業嗎?當散播謠言者已爬上事業的高峰,而不懂得編織謊言的人卻才開始從錯愕中,以嬰兒學起步般緩慢的速度,學著如何去澄清別人對自己的抹黑,而這時,一切是不是已為時太晚!身為一個負責任的教育人員,我可以仍然「墨守成規」,教導小孩子「誠實的美德」嗎?當有一天他們進入這是非不明、烏煙瘴氣的社會時,是不是又要成為另一個「誠實的受害者」!然後在震驚、傷心、掙扎與痛定思痛後,再重新調整自己的價值觀,順便抱怨一下以前的老師為什麼要教導他們「誠實是美德」,讓他們「受害匪淺」? 原來,只要當上了大官,就可以從貧民的身份,幾年之中,馬上擁有上億身價!那我要如何告訴小朋友 國父孫中山先生所說的一句話「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當會做事的人在社會上埋首苦幹、默默耕耘時,那位高的人,早已仗者自己音量大,把功勞全攬上身;當認真做事的人只獲取生活所得時,而那權重早已不知中飽私囊幾回了。在這個社會,有錢(權)的人,做什麼事都方便,還可以福蔭子孫,兒子可以不用當兵或當個享受的兵,女兒不怕沒有人來攀權附勢,來拜倒石榴裙下::::各種人知的或不為人知的好處,說也說不完,就算達不到「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程度,也絕對是「金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萬萬不能」這一句話可以概括。在這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錢幾乎是萬能寶,而如何有錢?從政倒是一條捷徑,如此,怎麼可以教導我所愛的小朋友要「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的「美德」!我可是「孩子,你一定要過的比我好」這句廣告詞的忠實擁護者,所以,要讓他們將來過得有錢又享受,當官真是不錯的選擇。 原來,要坐過牢才可以當總統,所以我一定要教小朋友現在學著做壞事,以後才有機會坐牢,然後走向總統之途;原來,要:::::想著,寫著,我突然發覺到我不知道要拿什麼教導我們的小孩了。望著台下一個個稚嫩的臉龐,一朵朵燦爛的笑容,我在想,孩子啊,我能否像孟母一樣,找到一個適合你們學習、居住的好地方,讓你們遠離這比墳墓更可怕,比豬圈更骯髒的地方,好好的,幸福的,心安理得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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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與「菜買車」
拜讀︽浯江副刊︾九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所載震撼先生︿菜買車來了﹀一文,有兩點補充。 一、該文第二段說:「但是三十八年後,國軍第十八軍團的二十二兵團、十二兵團先後駐防金門:::。」 按:國軍在抗戰期間,係採「戰區」及「方面軍」制,下有「集團軍」,各轄若干軍師。內戰時,分別改作「行營」及「緩靖公署」,後又改為區域性「剿匪總部」和「長官公署」(有些緩靖公署仍舊),下轄若干兵團,兵團轄二至三個軍,三十八年由閩南增援或撤退到金門的部隊,有李良榮將軍的第二十二兵團(沈白奎的第二十五軍係臨時歸屬該兵團),及胡璉將軍的第十二兵團(轄十八、十九兩軍)。兵團之上,只有陳誠的東南長官公署,沒有所謂的「第十八軍團」。撤台後的國軍,因接受美援之故,四十三年夏天,才成立南北兩軍團,胡璉將軍由金門轉任第一軍團首屆司令。 二、該文標題中的「菜買車」,應是「採買車」之誤。 按:國軍向以連隊為起伙單位,對副食品的採購,均以輪流或派公差的方式行之,那時的士兵素質較低,常由班長或副班長率領工差及伙伕,挑著籮筐,揹著麻袋去買菜。僅師以上或特殊的獨立單位才可能有「菜買車」,因為,那時的營長都是「無車階級」,其次,民國四十一年前,金門的菜蔬、魚鮮、豬肉等的產量非常有限,部隊通常是六人一桌,桌上只有一盆大鍋菜,有時是把黃豆磨成豆渣,加空心菜或地瓜葉煮成的。而副食費不夠,也是原因之一。後來,部隊在「克難生產」的號召下,利用駐地附近的空地種菜、養豬,加上「兵工建設」(挖陶土、採鋁礦),得了些福利,可以去「粵華合作社」採購些「梅林牌」的豬肉罐頭等食品,至於一般蔬菜,部隊幾可自給;所以,連隊的採購數量,往往不夠一個伙伕挑的,那裡還用得著「菜買車」? 其次,關於「菜買」一詞,或許是金門民間的習稱。正確的說法是「採買」,這個詞,是由古時的「采集」、「采辦」演變而來,「采」是古字。︽詩經︾中「采薇、采蘋、采葑」,都是用手去擷取那些野菜的意思,後來就以「採」代「采」。「採集」是搜集的意思。「採辦」是民間進貢的土產不夠一定數量,地方官員怕交不了差,便用銀錢去搜購辦理,湊足額定的意思,應該說,在曹雪芹寫︽紅樓夢︾之前,就有「採買」一詞了。且看︽紅樓夢︾第十六回:「賈薔又近前回說:『下姑蘇請聘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 至於軍中,武器彈藥,糧秣補給,乃至被服裝具,都有過去的「軍需」,現在的「後勤」部門負責供應無缺。行軍鍋可以挑著走,大米可用炒米袋揹著走,惟獨那塊菜園,沒有誰能扛著走。因此,部隊每到紮營的時候,第一要務,就是趕緊派人去「買菜」,偏偏,派出去買菜的人叫「採買」。雖然,「採買」一詞有出處,但還是有演繹的空間,意即可「採」可「買」,像抗戰中期及剿匪後期,「軍人五月穿棉衣,早上發餉晚上光」,絕非誇大不實,在幣值劇貶時,區區副食費無濟於事,採買們那有見「菜」不「採」的道理!若被主人看到,那就「買」了,反正,就是那幾個錢,嫌少也沒辦法啊!不信,你來當當兵,就知道了。而當年撤退及增援到金門的部隊,有沒有那種「採買」?今天金門的阿公阿婆,當很清楚。 以前的「採買」,早已成為國軍建軍史上不太光輝的「古事」。古寧頭戰役之後,金門的地位、聲譽,日日高陞,加以幣值趨於穩定,國軍補給漸上軌道,且換裝快速,營級單位也配備有吉甫車了,這個時候,各單位便有「採買車」的派遣,有的還在擋風玻璃上貼有蓋著關防的「採買車」識別證。菜販一見這種車輛,恨不得馬上接去喝豆漿(台北菜市有此現象)。因為,這是大買主。 總之,隔行如隔山,怪不得震撼先生不知,更怪不得早年宜蘭有某賣菜西施,會訝問通校某學員採買「你幾時能升伙伕班長?」的笑談了。(二○○三、十一、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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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印象
金門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卻也是半生魂縈夢牽的所在! 因為家庭因素,我在金門完成了國中學業後,便赴台求學、就業,印象中的金門,街道乾淨,人們大方、純樸,時而出現的軍裝,更為這本屬翠綠的桃源,增添了幾許躍動的生氣;赴台後,常有朋友問我,對金門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在想不到具體答案的同時,我通常會俏皮的問:「那你覺得呢?」一般聽到的答案,不外是炮戰、防空洞、高粱田之類的,初始,我總覺得應該不外如是吧!但在離金多年後的一個偶然返鄉機會,深刻的喚醒了我塵封的記憶,我終於有幸了解到金門什麼最讓人印象深刻! 還記得那是一個初春的早晨,凌晨五點左右,一絲絲的暖意,在床榻邊緩和的蔓延,初不以為意,只是側翻過身來,繼續未完的美夢;然而,不止歇的滲透直將我逼到了床沿,在啾啾鳥鳴與嘹亮雞鳴的伴奏下,不得不睜開惺忪的睡眼,查看一下周遭的環境,在擾人清夢的喟歎下,我坐起身,望著滲過窗櫺的縷縷晨曦,瞬時好像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清新,很難形容是種什麼感覺,就若觸踫了一個神奇樞紐般的,令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不眷戀的起身披上薄衣,逕往院子走去,瞥見客廳裏讀報的父親,還笑話我是把日出看成日落,對早已習慣在假期裏,睡個昏天暗地的我而言,不啻是個實在的「恭維」! 院子裏,未經修剪的雜草爭相的探出頭來,前宿的露珠正垂在梢頭凝成一球球的透亮,用手觸了觸,一縷滲心的冰涼從指梢擴散,不知名的幸福,油然而生!深深的吸一口氣,便似鼓足了滿溢幸福般的,有種直襲心坎的喜悅,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真叫人難以形容,也是我在都市叢林裏,未曾有過的感受;我慵懶的席坐在草叢間,任透涼的感覺在下身擴散,貪婪似的感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過了許久,總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便敞步向戶外走去,夾蔭的綠道,滲透著柔和的光影,隨著踢踏的腳步,揉碎了片片的躍動,仰望那高聳的枝椏,一望屬於金門獨有的綠放任的開展著,空氣中那種「新綠」的滋味,至今讓人難以忘懷!遠望掃馬路的阿兵哥,微揚的塵埃反映著漸漸甦醒的朝氣,猶若他們稚嫩臉龐般的清新可人! 許久,只要有人問我,金門什麼最令你印象深刻?我會毫不猶豫的大聲說:「空氣!」 聽過我建議的友人,在有機會抵金一窺堂奧後,有的會雀躍的跟我回應說:真的耶!那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一種屬於金門獨有的幸福! 注意過你身邊那些微不足道的喜悅嗎?起個大早,深呼吸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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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將來的變化還很大,」蔡郁娟的父親啜了一口酒說:「一切攏是命啦!」 陳國明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時而端菜,時而洗碗盤,時而掃地,看在蔡郁娟母親的眼裡,的確是疼愛有加。好不容易客人都走了,他又幫忙清理桌面,收拾殘局。待剩菜重新熱鍋端上桌時,外面的雨卻愈下愈大。 「阿伯,要不要先把騎樓下的東西搬進來?」 「先去吃飯吧,」蔡郁娟的父親看看他說:「看你忙了一晚上,真讓我過意不去。」 「阿伯,您不要客氣啦,」陳國明誠摯地說:「這樣才能讓我有一份參與感,待會兒吃起飯來才會更自在。」 「好,」他興奮地站起來,拍拍陳國明的肩膀說:「我不僅喜歡你的勤勞也喜歡你的坦率!」 蔡郁娟的母親忙了一整天,面對桌上的菜餚,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只喝了少許湯就離桌。 「陳國明,」蔡郁娟端起了汽水,笑咪咪地說:「喝一口吧,辛苦你了!」 「謝謝妳,老闆。」陳國明也舉起了杯,笑著說。 「今晚有一個人特別高興,」蔡郁娟賣著關子,「你猜猜是誰?」 「妳!」陳國明肯定地說。 「錯!」蔡郁娟搖搖手,「是我爸爸。」 「是不是因為他多喝了一點酒?」 「豈止一點,我看見他乾了好幾杯啤酒。」蔡郁娟頓了一下又說:「以前從沒見過他如此的喝法。」 「我爸他是心情不好時才會多喝點。」陳國明說。 「我爸正好相反,高興時會多喝點,」蔡郁娟笑著說:「今晚比中了愛國獎券還高興,自己一個人起碼喝了二瓶啤酒。」 「會不會酒醉啊?」 「從來沒見他醉過。」 「好酒品。」 「待會兒我去問問他,看他到底高興什麼?」蔡郁娟話剛說完,爸爸已站在她的面前。 「阿伯。」陳國明趕緊站起,他把他按下。 「妳這個戇囝仔,」他先拍拍陳國明的肩,又摸摸蔡郁娟的頭,笑著說:「高興是從人的內心發出來的,我怎麼能說出為什麼而高興。如果妳非要我說出一個理由,只好坦白告訴妳:我見到國明這孩子,心裡就高興。」 「我就知道,絕對有什麼讓您特別高興的事;要不,您不會喝那麼多酒。」蔡郁娟笑著說。 「這叫著知父莫若女啊!」他仍然興奮地,「櫃子還有半瓶啤酒,放久了會苦,不把它喝掉太可惜,我看你們就把它分了吧!」說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含笑地走了出去。 「先把汽水喝完,」蔡郁娟舉杯一飲而盡,順手把櫃子裡的半瓶啤酒取了過來, 「你喝過沒有?」 「沒喝過。」陳國明坦誠地說。 「來,試試看。」蔡郁娟拿起陳國明的杯子,各倒了半杯。 「別開玩笑了,待會兒喝醉了就回不了學校。」陳國明不敢輕易地嚐試。 「膽小鬼,喝醉了我扶你回去。」蔡郁娟舉起杯,催促著說:「來,喝一口看看,啤酒的酒精濃度不高,不會醉的!」 陳國明舉起杯,喝了一小口,在感覺上雖然有一點苦澀,但並不難下嚥。心想:原來酒只不過如此而已。他們又陸續地喝著。 「怎樣?我沒騙你吧!」蔡郁娟又喝了一口,「但酒不能空著肚子喝,那樣容易醉,要先吃點菜。」 「看妳對酒好像挺內行的嘛?」 「偶爾地陪我爸喝點啤酒,也聽他談酒經。」 「醉過沒有?」 「只是臉紅,沒醉過。」 「蔡郁娟,喝過後,整個臉真的感到有點熱呢!」陳國明摸摸臉說。 「我也是。」蔡郁娟也摸摸自己的臉。 「蔡郁娟,」陳國明指著她,低聲地說:「妳的臉真紅了呢,很好看。」(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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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見聞錄》我當台幹的心路歷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自1996年起開始往大陸工作,屆今已邁入第七個年頭了,每工作滿二個月可休一週的返台假,休假期間一天用來探望雙親,一天用來探望泰山泰水,兩天帶著家人遊山玩水、吃吃館子,剩下的時間就是茶餘飯後與朋友聊大山,擺龍門陣了。拜「小三通」之賜,由廈門返鄉可是省了銀子又省了約一天的時間。期間談及在大陸工作的點點滴滴,往往是朋友最感興趣的。這時就如『好漢正提當時勇』,可抖起來了。其中有欣慰有感觸,更多的是感謝。但因時空、人事的交織很容易混淆,也很容易忘記,趁此記憶尚清晰的時光,聊為文記之,預定就(一)心路歷程:從個人、長輩、家人角度說明感受。(二)一般台資企業生態:記錄台籍老闆、兩岸幹部、陸籍員工的種類、習性。(三)食、衣、住、行、娛樂、教育:記錄兩岸生活的差異、趣味點滴。(四)大陸地區就業市場:記錄、分析兩岸就業市場的差異。(五)感想與因應建議篇:就就業市場提出感想與建言。等五方面逐篇撰寫,一來整理留存,一來以饗讀者及交流,也讓有心往大陸發展的朋友參考。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咱亦是土生土長的金門地瓜,早期負笈台灣,工作在台灣。隨著西進政策的開放,台商自1991年起,中小企業較多人西進大陸。公司亦跟上潮流,觸角開始進入大陸,身為公司幹部的我,就開始了大陸神州行。由開始的陪同老闆考察觀摹,到公司設廠,生產線局部轉移的協助與教育訓練及內部稽核。到整公司轉移的長駐大陸,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台幹」歲月。 在此期間或隨著公司業務的擴展、交流,及旅遊走過廣東、福建、北京、天津、上海、四川、貴州等大都會或地區。熟悉的行業主要以製造工廠為主,有不鏽鋼製品業、塑膠製品業、釣具製品業、鑄鐵搪瓷製品業、包裝帶製品業等。也因為接觸的行業多,加以十幾年的基層歷練,及跟上潮流的腳步,除工廠管理基本的生產管理、物料管理、人事薪資管理、品質管理、財務管理、幕僚系統運作外,凡ISO管理系統、工廠E(環保)H(勞工健康)S(工業安全)管理系統,及熱門的6Q(sigma)管理系統皆因工作機會或學習整合而具一定水平,因此在就業市場,沒有因年齡而受淘汰,反而像老酒越陳越香。在此亦感謝一路走來所遇到的所有貴人,一揖,感謝。 離鄉背井、拋家棄子出外去打拚,其間的心路歷程,有辛酸有苦楚,但只要熬過來,總是回味多,以下就幾方面分析,提供給讀者參考。 在個人方面:為工作走天涯。除少數天生流浪者,一般人除非別有心境,否則誰願離鄉背井?如早期金門、馬祖、澎湖等離島子弟,凡高中職畢業要升學、要就業,就得離鄉背井到台灣。一樣的心境,由於工作的公司亦受潮流所趨,為取大陸的廉價勞工及土地、原物料、動力等資源優勢,不得不西進,亦因產業外移降低了臺灣的就業機會,為保持既有薪資條件及工作滿意度、未來性也沒得選擇。只是以往年輕,沒有家累只有憧憬,只要埋頭苦幹一路向前衝即可,現在除了掛心老婆、長輩們,更有孩子們的教育問題。所以是帶著使命感、責任感出去工作的,而且幾乎沒退路。 在長輩方面:賺少一點,留在臺灣(大陸把金門亦當台灣)就可以了。當然不希望自己晚輩把一個家撂在臺灣,孤身出外。大抵的原因有:「這樣不成一個家」,提出的理由有:「台商在大陸危險啦」、「大陸女孩卡利害哦」。你只能耐著性子,解釋著、保證著,但此路還是得走。 在老婆方面:不願又何奈?記得老婆日後說:『你第一次出門,車走後我就哭了』,一個家的生活重心突然間變化了,變得空虛且沒有安全感。這需要彼此間能相知相惜,更能相互打氣,彼此間各自潔身自愛,才能有小別勝新婚的體會,也才有未來的希望。否則會失去出外打拚的意義。在此也要特別感謝老婆大人的配合與支持,沒有老婆的為家付出,現在說不定得領失業救濟金過日子或家不像家了。所以要說:『老婆!謝謝妳,愛妳一輩子。』 在孩子方面:無知小子不知愁。小孩子們沒什感覺,有的還說爸爸不在家最好,因為就沒人管我。而且回來還會帶回一堆吃的、玩的東西,回來期間全家更能上餐廳吃飯與旅遊,真好。但讀國中的女兒就較貼心了,會體會老爸離家的意義,會幫忙做家事,給媽媽打氣,功課也不錯,終究是患難家庭的孩子較早熟。 在其他方面:最掛心的是孩子的教育問題,現階段學校的教育比以往需要家庭教育的配合,尤其是家有初中以上的孩子的家庭,重要的除了學業還有生活教育,因為此點一般都是靠家庭教育來養成的。在學業方面,我們金門不容否認與台灣還是有城鄉差異的,除了上補習班外,靠的就是家長們的自行輔導了。這一點是目前我最沒辦法的事,但至少靠網路多少可彌補一些。所以出外的朋友,學會上網「伊媚兒」吧,家裏申請個ADSL則更跟上潮流了,只是得管制好小孩上網的時間及內容了,否則別太早高興,有時可真會罵「夭壽填海哦」。 以上是個人及家庭因身為「台幹」及「台幹眷屬」的心路歷程,總歸一句:『記住為什麼離家去討生活,潔身自愛,努力工作,愛自己、愛家人、愛公司,全心投入,才能體會其酸苦後的甘甜』。本文獻給所有為家出外奮鬥的遊子。(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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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書
每隔三兩天,期刊室陳小姐就會打給我一通只有兩個字的電話,話是這樣說的:「來了!」,這是我們的「秘密」─意思是從小島寄來的報紙到了!我會馬上放下手邊的工作,飛快往地下一樓去,興奮取回那幾份滿含油墨味從家鄉寄來的報紙! 時光一下子要倒回三四十年前,回想起和這份報紙的種種因緣與淵源::: 進入金門島上唯一的高中,教國文的班導師劉老師年紀似乎不小,但觀念很新─每學期寫好幾篇作文,按規定由老師統一出題目,全班一起作。我覺得老師題目太中規中矩,難以發揮泉湧的文思,鼓起勇氣向老師建議,請他老人家准許我題目自訂,我願意整學期幾篇作文一次繳清,或多寫幾篇也可以。料想不到竟然獲得允准,回家整夜興奮得無法安睡,乾脆連夜無病呻吟,用毛筆奮筆疾書寫成全學期的文章,隔天一早到學校,興沖沖把作文簿交給老師。 可敬的老師很細心的看了我的文章,給我不少指導。至今還清楚記得,在一篇不知所云的現代詩上,批「好像寫得不錯,可惜我有點看不懂!」老師的包容與鼓勵,引起我投稿的念頭,偷偷抄在稿紙上編一個筆名,鼓起勇氣寄給副刊主編,怕被退稿沒面子,附小紙條說:不採用勿退稿。當時的主編是誰無法得知,但寄去的稿子常被刊登,讓我又驚又喜。因虛榮心作祟,後來乾脆用真名見報,引起同學爭相傳讀討論,心中的得意全寫在臉上! 記得第一次接獲報社通知領稿費,自己騎單車從金城到成功,爬上報社那個大斜坡,領了幾十塊錢,怕被別人認出(好幾位童年好友當時已在報社工作),不顧危險像小偷般地飛奔下坡的情景,回想起來那份生澀年少情懷,叫人不禁莞爾! 高中畢業那年,考量家中經濟狀況,決定放棄赴台參加聯考。但又不甘心遵照父親指示,留在家鄉讀特師科,一年結業即可當小學教師。私下作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決定:投考軍校!父親得悉時堅決反對,家人無一贊成,老師同學也來相勸。親友們眼中溫順的人,竟然不顧一切執意應試。考試當天早晨出發前,發現准考證被偷─這件事,過了幾十年迄今仍是懸案,因事先已知家人會阻撓,將准考證暗藏在牆內,上面貼著春牛圖,心想萬無一失,結果竟然失竊!如今父親及大哥已先後往生,以前因怕傷他們的心不敢問,現在已找不到人問,謎底永遠解不開了! 找不到准考證讓我心急如焚,更糟糕的是一大早父親及大哥,帶了粗麻繩堵在門口,為避免令他們心啟疑竇,我身僅著背心短褲,腳穿木屐,手推腳踏車想悄悄出門。父親起先不動聲色,見我邁出大門,猛然大吼說:「你要做什麼?」並出手抓住單車後座,眼看狀況不妙,將車放手拔腿就跑,他們緊追在後,且邊罵邊撿起路邊石塊襲擊我,幸好未被擊中,否則不堪設想!在小巷三轉兩拐就擺脫了他們,倉皇進了設在金城國中的軍校聯招考場,父親隨後趕到,在試場外咆哮驚動了主辦單位。事情鬧大了!軍警出面保護,警察局長拍胸保證,讓我全程考完。報社記者到考場連拍好幾張相片,第二天斗大標題:「好男兒志在四方─軍校聯招第一天一個感人的故事」!相片第一次見報竟然是這種場合,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身著花格子襯衫的考生相片(襯衫是臨時向同學借的)!在這篇報導的鼓勵下,我作了逆子,毅然投身軍旅,為國家無怨無悔奉獻了幾十年的歲月,這份報紙的力量,真的改變了我的一生! 軍旅生涯移防是家常便飯,外島本島調去又調回,那一年駐守家鄉的一個高地。黃河部隊的努力,透過報紙的報導變得更有聲有色,優異的表現獲得長官力薦,參加國軍政戰楷模選拔,彙集成厚厚的一冊事蹟剪報,助我獲得殊榮:當選國軍第十四屆政戰楷模。搭機返台接受英雄式的表揚,頒授的金質獎章及與高級長官合照,至今珍藏將成我傳家之寶!團隊屢創佳績聲名遠播,消息傳來主任高昇中央的喜訊,長官愛護提攜,命我追隨左右,打完高地圓滿的仗,準備調職返台。 年餘在砲宣彈下穿梭,一番深情也在此時贏得美人芳心,自己設計喜訊紅帖,交報社印製後裝入喜糖袋分送親友,讓大家驚喜連連那份創意,報社的高度配合叫人倍感窩心!親友滿版的祝福在報紙上連登好幾天,感覺整個島都喜氣洋洋,懷抱滿滿的祝福離開家鄉,再一次陪我走向人生另一個轉折點。 長年旅居異鄉,島上的一切讓我魂牽夢繫,看她蛻變成繁榮心有喜悅,但也擔心開放觀光使她走了樣,駐軍越來越少,短缺的地方人力,無法經營如此美麗的島,治安變壞了,人情淡薄了:::,因為有這份報紙,像一條無形的線,拉住幾近掙脫的風箏,雖然沒有參加同鄉會,也能知曉家鄉大小事。 那個嚴冬,風好強好大,用幾張大帆布圍成的靈堂,白燭點了被吹熄,熄了又再點。父親走了!從刊登在報上的訃聞裡,才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認識的親友。遠從台灣來的友人說:「好大的家族!」守靈那段日子,找回了很多童年的記憶!錐心泣血的痛,報上都曾經留下家人的淚痕! 家鄉多年已無烽火,但海峽依然尚未平靜!夜半醒來不免還是有些怕怕!雖然空運暢通,但幾經轉投也要兩三天才能收到,等久了心中會惴惴不安,家鄉安在否?會不會一夜之間起什麼變化?總是放不下牽掛,對我而言,捎來家鄉的安然,期待的是價抵萬金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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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三:「賊途末路」
浯島金門自明鄭以降,鄭成功標舉「反清復明」,以金、廈島嶼整經軍武,與清政府週旋,經多年的征戰,不論勝負,浯島金門的歷史地位,僅係扮演統治者的「踏腳石」,去則揮揮征衣戰袍,帶走的是砍伐巨樹充當戰艦,流下的是滾滾黃沙,及不堪耕種的荒土田園,且交戰火光未熄,另邊統治者勒命遷界內地,除了寄人籬下,遠離家鄉故土,就連清明時節,浯島先祖的墳頭,早已荒煙漫漫,雜草叢生,是悲情宿命下的犧牲品,還是老天爺不經意的開玩笑,特別給予磨難勞苦的加重訓練,想來皆非浯島應有的命格,老天爺做正事,更不會無端開例,對我們特別的「關照」,追究原因,是「人」惹的禍,是「恩怨」擺不平惹的禍,更是浯島淪為兩軍交戰的「戰場」惹的禍,所以衍生後來「強摃」肆無忌憚的劫掠坐大,官府鎮日開戰不休,還要征調百姓稅賦糧草,被剝兩層皮,在浯島順民傷口撒鹽,是誰造成的?我想歷史自有公斷,因為「凡走過必有痕跡」嘛,但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俗話更提及:「人要遵天理,天要照甲子」。對歷史公案無力追討,因為目標太大,內情複雜,非凡夫俗輩所能比手劃腳,那麼交還給歷史,留給後人一些差事做,應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至於「強摃」劫掠浯島的這筆帳,總要算一算,並非筆者偏私單挑「強摃」,刻意找他們麻煩,理由實則很簡單,「強摃」為尋常百姓組成,既是同為百姓,當然有資格對他們談生論死,且浯島到處多是受害人的第二、三代苦主,更想知道「壞人」後來的結局,「賊途」到底是光明、還是黑暗,此時若不釐清,浯島當年經歷苦難的父老長輩,一提起「強摃」為惡,全身還是「皮皮剉」,入夜還難入眠。話說民國三十八年,兩岸兄弟相爭,打了數十年的內戰終於有了結果,中國共產黨獲勝取得大陸江山,戰敗的國民黨撤守台、澎、金、馬,此時雙方勝負已分,孰是老大、孰是老二已然見分曉,在輩份底定的同時,對同安「強摃」賊窟,亦起了致命性的改變,賊人的運勢隨即陷入窮途末路,尤其民國三十八年敗退的國軍,由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率所部進駐金門,旗下二十五軍守本島,第五軍駐防小金門,同年十月十二日原屬金門管轄之大嶝、小嶝島亦被共軍攻克佔領,斯時兩岸兄弟「幹架」分家產,已告一段落,猶如俗話所說:「一人一家台、公嬤隨人拜」。雙方既已分家吃食自己,各自家法內規,當然自己訂定,其中各自家內有匪類壞份子,當然要自行管教整治,也就是在這種氛圍底下,所謂:新人新政新氣象。向來強悍心狠手辣的「強摃」,既使有毛瑟槍、長管獵槍,加上「摃油」石樁,如何能與戰備精良的正規軍相比,所謂:「惡馬惡人騎,真珠馬果真遇到那位『毛老爺』」。此時的「強摃」已是日暮西山,聰明的當然是自行解散賊眾,從此改過向善,倘若反應慢半拍,或心存觀望,圖謀不軌,接連所要面對的是發配勞改、砍頭槍斃,絕不會對你客氣,因此家鄉有一句:「嚴官府出厚賊」,想來對「強摃」賊徒並不適用,「強摃」既是凡人,人都會怕死,在「治亂世用重典」的管理下,囂張的狠勁自然磨除,那雙沾滿血腥的雙手,自然被嚴峻的刑度沖刷還原本來的膚色,如此被迫放下屠刀,想必心不甘情不願,然既已捨下罪孽,昔日「強摃」加諸在浯島的傷害苦痛,我們還要深究或報復嗎?放眼台灣「二二八事件」,肇始於族群相殘,遺下的矛盾對立,表象上已弭平,然每逢選舉族群問題,始終被有心人一再的操弄炒作,仇視相怨的情緒,還是回到原點,倘若我們始終活在仇恨的陰影,無法跳脫出來,試問「冤冤相報」,何時何日才能善了。況且今非昔比,兩岸中國人早已一笑泯恩仇,百萬台商大軍早已登陸做生意,不談過往恩怨,齊心開創中國人的光彩新世紀,回想民國九十年金廈進行小三通,那時候浯島金門,何種生意最好,答案竟然是鐵窗業,原因為何?竟然是我們的阿公阿嬤,擔憂昔日的內地「強摃」為害,深怕通航後,又回復到「強摃」劫掠、綁票勒索的恐怖經驗,因此咸認按裝鐵窗才能安心睡覺,對於老人家擔憂,筆者要說:阿公阿嬤恁多慮了,現今廈門治安良好,同安早就不出「強摃」,更沒有「拖竹篙仔」半眠來「摃油」,可以安心睡大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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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 「王美雯,」蔡郁娟笑著說:「嘉義鱸鰻說過,追不到林春花就要追妳,可見妳是我們學校的第二美人;但不知妳那一條神經沒拴緊,開口老娘,閉口也老娘,現在仔細看看,妳真的愈來愈有老娘的味道!」說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蔡郁娟,妳要讓我笑死是不是?」林春花幾乎笑得前仰後合。 「別鬧了,」何秋蓮向櫃台使了一個眼色,「老闆不高興啦!」 老闆含笑地站在櫃台前,並沒有不高興,因為他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然而,他們卻不能不有所收歛,只因為他們是這個時代裡的主人翁,必須接受時代的考驗,將來好報效國家。 第十三章 春假過後,緊接著是農曆四月十二的到來。 那天是浯島邑主城隍遷治紀念日,依例城隍爺遶境巡安,雖然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但在城隍爺出巡時刻,依然擋不住隨香的善男信女。在「玉旨敕封顯佑伯」遷治紀念旗的前導下,依序是大鑼、托燈、范謝將軍、顏柳督察、開浯恩主公、關帝爺、文武判官、馬軍爺與神駒、道士、十音、南管、城隍爺神轎、蜈蚣座、旗陣、獅陣、以及化妝遊行隊伍……等等。只見遊行隊伍經過之處,無不人山人海、萬頭鑽動,把窄小的后浦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但這只是民間的迎神賽會,並非是國定紀念日,金門中學的師生,依然按原訂的課目表上課。當遊行的隊伍抵達西門時,悅耳的十音、南管,以及咚咚鏘的鑼鼓聲,幾乎讓同學們無心聽課。家住后浦的同學,更期盼著學校能早點放學,好邀請三五好友到家裡聚一聚,以盡地主之誼。陳國明受邀到蔡郁娟家是很自然的事,同學們早已見怪不怪。 蔡郁娟家的生意做得不小,來往的客人很多,每年的四月十二,幾乎都會擺上幾桌酒席,由母親親自烹飪,宴請少數交情較深厚的客戶和親朋好友。陳國明事先已和蔡郁娟講好,不能叫他上桌,他要幫忙端菜。蔡郁娟也把他的心意稟告了父母親。二老對於這個識大體的青年,的確是讚揚有加。 許多親友都未曾在蔡家見過陳國明,今天見到這位彬彬有禮、勤奮樸實的年青人,無不紛紛地打聽他和蔡家的關係。 「他是郁娟的同學啦,」蔡郁娟的父親解釋著說:「貧苦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僅勤奮也懂禮,書又讀得好。自從郁娟認識他後,兩人一起讀書、相互鼓勵。你們看到沒有,郁娟這個孩子簡直變成另外一個人;除了聽話、懂事,功課也進步很多。郁娟她母親,幾乎把這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這個年頭,務實的青年人已經不多啦,如果將來有緣,是一個得力的好幫手啊!」其中一人說。 「這要看郁娟有沒有這個福份呀!」蔡郁娟的父親笑著說。 「如果他家兄弟多,將來不妨替郁娟招個『囝婿』。」又有人說。 「時代不一樣囉,」蔡郁娟的父親感嘆地說:「艱苦家庭出身的好孩子,不僅自尊心強,也有骨氣,誰願意入贅?」 「說來也是,我們也看過很多;願意入贅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懊少年』。」另一個人說。 「實際上,『囝』跟『囝婿』沒有兩樣,有些親生囝反而沒有囝婿來得孝順。」又有一個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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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在海邊游─給董振良導演的一封信
你好,這是一封密謀寫給董振良導演的信。 今天剛和你打完照面,回家立刻動筆,好在我尚能為我記憶負責的時空下完成這篇文稿。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你所執導的片子,「火車在海邊游」,也是我第一次看了那麼久的黑畫面電影。 這部影片,是你長久累積執影下來,預謀已久的計畫嘛?對我而言,一切看來似是陰謀。毫不負責地讓觀者去想像了,強迫思考,或選擇放棄,這是我在今天的夏潮報導文藝營時聽到的兩種極端反應。「乖乖(ㄍㄨㄞ‧ㄍㄨㄞ)!你好伙子竟然將了大家一軍呀!」 刻意選擇海岸的鏡頭,去掉兩岸人民現身可能;卻又看似雜亂、卻似具脈絡可循地,你置入長到令觀眾受不了的黑暗,迫使我不得不懷疑你那邪惡而善意的創意,狡猾聰明如你,在採取這類攝影剪輯時,你的刻意與買賣者間自然的喊價恰成對比,一種導演意圖跳出來打人的衝動。 所以,我看完你的攝影輯其中一些畫面後,並不意外。當有工作人員提出質疑時,我更不意外。這樣的反動聲浪與女權爭議,絕對是你發行前可以預知的(或者,你早就希望如此?),而你樂於和大眾(小眾!?)做這樣理念的交流或再教育。 這應該是你密謀已久的炸彈,投下來了,沒回響也不行。畢竟我是讚許你勇氣、與認同這理念的,你這好小子。 其實你今天交代所謂「金門三部曲」概念時是不明快的,這或許是我主觀的感覺,但我相信主觀是美的一切代言,因而,我順從直覺,寫這封信給你。我想鼓勵你,你知道嗎?(雖然,我百分之三萬是個沒有地位的小後輩、小觀眾) 今年七月,剛與家人一同自金門玩了三天兩夜行程,菜刀貢糖加麵線的,消費了不少,卻也感到一種觀光化的奇特氛圍,或許,這和我活這麼大,首次踏上金門的土地上有關。而你的影片卻給一個剛滿二十歲的,與金門陌生又感興趣的我,另一個觀光看不到的金門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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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我家的餐桌上─魚蝦篇
「魚和蝦」在我們家一直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因為老公很愛吃「魚」,舉凡乾煎.紅燒.油炸.清蒸或加蒜茸.薑絲.蒜苗皆可,唯「二」不吃「糖醋和煮湯」。若餐桌上出現這兩款食物,準看不到他有好臉色的,否則他應該都會大喊──「哇!有好菜吃ㄌ,兒子們快來吃飯了!」而「蝦」則是咱家老二及老三的最愛,雖然身為他們老媽的我,有時也蠻「愛」吃的,但基於愛子心切,總是割愛得多! 先說說魚吧!因為此乃咱一家之主(煮)最愛的代表性食物,也不知是不是處於島形地區的緣故,老公總愛在魚身上大作文章,而他的一手好廚藝,更能把魚料理的淋漓盡致.美味無比;譬如一般人較會退避三舍的「鯊魚」和「飛碟魚」(魟魚),這兩款魚一定要非常新鮮才行,否則易有腥味及臭尿破味,但咱家處理過的魚,保證聞不到那種難以入鼻的異味,像鯊魚的身價也不低,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我們是寧願放棄(鐵定不買牠),免得浪費牠或糟蹋了自己! 通常在作法上,我們會先將醃魚的材料(薑末.蒜頭.米酒.胡椒粉.鹽.糖等)備妥,把切好的鯊魚條放入,用竹筷稍加攪拌均勻,再以約半斤袋分裝成一餐餐的份量,置於冷凍或冷藏(想即時即可享用的),剛調好味的鯊魚亦可於烹煮時,另加入咖哩粉調和,此作法乃道地的金門人處理鯊魚的原始方法,先入薑絲爆炒一下,下魚條速速翻動,不要使牠黏鍋,喜愛辣味的我們,常會再加入辣椒片提味,起鍋時撒點香油,剎時可聞到一股難以抗拒的香味撲鼻,陣陣催人舉箸入口;老公由於剛做完此道美食,肯定較沒食慾,那我們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配上一碗白飯一口接ㄧ口,有時連話都沒空講呢!母子四人一股腦兒地沈浸在滿室的咖哩香裡了! 隔天想吃點「炸魚條」作變化也沒問題,將昨日醃過的魚條裹上麵衣,由麵粉.水.加點太白粉(如此麵體會較Q軟有彈性,且下回想回鍋亦不易變硬)和著蛋液調成的麵糊炸,油鍋溫度須熱透,轉小火放入魚條,等外皮成形才可翻面,當麵皮呈金黃色時,速轉大火將多餘的油逼出來,不含過多的油才會清爽不膩口,再加些香菜或泡菜裝飾,現即可裝盤上桌囉!瞬間發現兒子們正虎視眈眈這盤中美食,不等老爸張口呼喚,已人手一塊又一塊了,且回味無窮的咀嚼著,這還只是用鯊魚炸喔!若用鮸魚.鯃魚或鱈魚等口感較綿密鬆軟.不易有怪味的魚類來做,則更快見到盤底朝天呢! 兒子今兒個又想吃另一種炸「魚片」,可上市場買點鮸魚之類的魚,請魚販順便幫忙去魚骨,留兩大片魚肉,回家後將其切成約1.5X3公分的片狀,調味和前者略同,只是米酒可少放一點,因此類魚本身有獨具一格的香氣,不須用太多的酒來提味去腥,裹魚片的粉皮改用太白粉,且不要沾太厚的粉入鍋,因這種沾乾粉的炸法,易使炸油混濁沈澱變焦黑,且起鍋後能吃到魚兒特有的原始味道及香軟,故建議不沾太多外粉裹炸;不管是酥炸加些蒜末現嘗,或做糖醋.紅燒.醋溜.豆瓣:::等二次變身的吃法,都是上上之選哦! 再者,一般人較不善處理的飛碟魚,在料理上須很注意細節,烹調此道膳食在時間和火候.技巧上都不得馬虎,否則根本吃不著牠美妙的滋味;添加太多的調味料來掩蓋牠,會破壞牠的精髓所在,實在很可惜耶!找天心血來潮上市場,瞧見了肉質鮮紅.軟硬適中.彈性佳且晶瑩剔透者,下手一定要快準狠,趕緊買回家大啖品鮮一番!薑絲一定要多放點,下魚塊爆炒.醬油.米酒.辣椒絲快速拌炒過,熟透但不能炒過久,滴點香油裝盤須趁熱食用,感受香甜可口的滑嫩,倘冷掉再吃,則因魟魚本來含豐富膠質,會變Q硬又有嚼勁,感覺倒也是挺不賴的,可有些人覺得像咬橡皮筋般,所以反而沒那麼受歡迎,但為牠著迷上癮者亦不少呢! 差點忘了兒子的最愛。「蝦子」為何會造成這大風行?家中兩個寶貝蛋常為了搶蝦吃,險些大打出手,更大發嬌嗔地責我偏心?故這老媽子必須無奈的執行著「瓜分」的任務;再仔細分析下,是老爸烹煮的口味一極棒,無論煎蝦餅.炒蝦仁.炸蝦球.烤蝦排.鹹酥蝦.水煮白蝦.燴海鮮:::等,看在兒子眼裡,簡直是樣樣精采.道道美味,加上食材之新鮮,在入口之際,體驗舌根觸動酥脆,甘甜在喉嚨舞動的誘人感覺。嗯!緩緩滑下,好個咀得捨不得的滿足滋味啊! 而我雖不是十分挑食,但總覺舉凡入口之食物一定要新鮮,若能再配合時宜節令的東西,就會對味又好吃。加上吃東西的心情很重要,一定要保持愉悅.順暢.期待又感恩的好心情來品嘗美食,所以一道懂得調配的美食,如沒有一個好心情來搭配,就如同嚼蠟般索然無味,真得很枉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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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二:「摃油」
「摃油」之意,就是「強摃」運用懸吊的巨石、或巨木撞破大門,公然進入屋內劫掠財物,或是綁架屋主作人質,作為日後勒索錢財的手段,昔日同安「拖竹篙」(強摃的別稱)的賊人,劫掠浯島金門,慣用的並不是他們擁有超凡的武功,他們所憑靠的是人多勢眾,擁有龐大精良的槍械及刀劍,加上一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歹毒心肝,像如此亡命匪徒,試想浯島一般手無寸鐵的良善平民,當然祇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份,況且「強摃」為惡,並不是俗話所說:「惡人無膽」。他們不但惡向膽邊生,而且還有一顆聰慧奸巧的頭腦,懂得如何製造鄉人驚悚恐慌,懂得如何先期派人偽裝摸底探路,更懂得如何用金錢利誘收買鄉人,作他的內應,供他作馬前卒的驅策。因此「強摃」為害浯島,不論主客觀因素,均佔優勢,若以今日的角度來言,該死夭壽「強摃」,根本將浯島金門,視為他們私人的「提款機」,且漫無止境的自編「額度」壓搾、再壓搾,而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無須使用提款卡,所採用的較不文明,且較粗魯的「摃油」作為工具。話說賊人「摃油」的目標,一般選定南洋致富返鄉定居的「番客」,其次係鎮上生意活絡,或是規模較龐大的商家,還有鄉下財產豐厚的大地主(田僑仔),而劫掠對象不同,方式及手段亦有調整,例如「番客」泰半係以劫奪財物為主,應是視之為有錢的大肥羊,且以當時的幣值,「番屏錢」較為值錢,加上洞悉有錢人較為「惜性命」的心理,「摃油」較不會遭到頑強的抵抗容易得手,至於鎮上的商家,被洗劫的往往不單是一家受害,誇張的是經常整條街同時遭殃,另外對鄉下大地主的劫掠方式略有不同,多數是以綁票勒索為主,其中的原因大概是,鄉下人較為財不露白,且房屋寬廣,財物易於藏匿,不容易被賊人識破之故。再談「強摃」劫掠浯島容易得手,靠的是一顆奸巧的頭腦,在他們欲渡海「做買賣」之前,必定會派遣一批探子來金門四處探路,通常穿著平凡樸實,喬裝賣胭脂水粉的賣貨郎,四處查探走動,天性善良的浯島百姓,根本無法察覺來者的底細,一旦探子鎖定那一戶是肥羊後,會暗中在牆上畫一圓圈的符號作為識別,入夜後賊人出動,那戶人家便要倒大楣。另外「強摃」花錢收買內應,一般是選定賭徒,及鎮日遊手好閒不學好的「浪蕩子」下手,抓住他們「欲食不討賺」的「貧段骨」特性,給些金錢或好處後,便甘心為賊人所驅使。民國二十三年七月間,同安「強摃」百餘人連夜洗劫沙尾街上,強奪財物數萬元,並綁走商人張義足等五人,據鄉內耆老「龍伯公」口述:當年沙尾街上之所以被「強摃」洗劫,原因是「墨賊同仔」積欠布行三百元無力償還,且經布行數次催討,雙方結下仇怨,「墨賊同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勾結同安「三點會」「強摃」前來「摃油」,導致沙尾街上數間無辜的商家,同受無妄之災連帶被劫。最可憐的還是張義足等五人無端被綁走,彼等皆為良善好人,從不「拗人秤頭」,可是「強摃」根本不辨善惡,照樣綁人壓榨錢財,十足可惡至極。另外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是年十月間「強摃」不因對日抗戰,取得勝利而歡慶或縮手,反而於翌年三月間,青嶼旅菲華僑張仲謀之住宅,遭到同安「強摃」的「摃油」,該場浩劫聽聞起因是有一位同村外號叫「筆串盼仔」的仁兄,其人每日遊手好閒,為村內公認的「浪蕩子」,有一天「筆串盼仔」看準菲僑張仲謀家所飼養的一隻大公雞,正欲偷抓的時候,突然遭張家所養的一條大黑狗,很不客氣的在左大腿啃咬一口,此時「筆串盼仔」賊星敗露,非但不思檢討,反而獅子大開口,向張家索賠五百塊錢醫藥費,張家當然不是省油的燈,知道「浪蕩子」的底細,且現場雞毛掉落滿地,當然拒絕無理的敲詐,雙方因此結下樑子,「筆串盼仔」為報「狗咬」之仇,乃勾結內地同安的「強摃」,前來「摃油」洗劫,所幸張家僅是財物受到劫奪,人命並未受到傷害。民國三十七年四月間,也就是國軍敗退台、澎、金、馬的前夕,吳坑旅菲歸僑鄭廷海之住家,遭到「強摃」大肆的「摃油」,人員雖無傷,惟錢財損失慘重,計估損失法幣二十餘億元(按概因當年的幣值較薄,否則簡直是天文數字),聽說事件的起因令人匪夷所思,有一位綽號「鱸鰻火仔」,一日傍晚因尿急,也顧不得禮數,在鄭家大厝牆上撒一大泡的尿,適巧被菲僑鄭廷海看到,出言訓斥一番,如此輕微小衝突,卻引來「鱸鰻火仔」不爽報復,招來的是一群悍匪「強摃」無情的「摃油」洗劫。若說浯島當年悲慘遭遇,應僅能用「業命」(苦命)來形容(本文遭「強摃」劫奪案例,引用「金門縣志」卷一(大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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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滅的雕刀———悼「酒雕高手」陳智榮先生
收到︽葡萄園詩刊︾一六○期,不意在「詩壇動態」一欄,讀到一條不愉快的消息: 「曾於本刊創刊卅週年舉行『窯外壺雕展』義賣贊助本刊的雕刻家陳智榮,於今年九月二十五日因小腸癌病逝,得年四十一歲,與陳氏私交甚篤的本刊發行人賴益成,當日護送其遺體返回宜蘭老家。」 讀完這不幸的的消息,久久無言,只聽著窗外的簷滴,有氣無力地不規則的滴答著,像一滴滴冰涼的淚水,滴在心頭。 陳智榮先生,台灣宜蘭人,民國五十一年二月三日生。電工是他的本行。業餘,則喜歡和三兩好友品茗聊天,因而跟茶壺結了不解緣。久而久之,不但喜歡「養壺」,而且把壺看成了一種有機生命。進而體認到壺也有完美與缺憾的兩面,而在缺憾的一面中,又有先天與後天之別。難道缺憾就不能變成完美嗎?這個新鮮的思維,啟動了他「修補茶壺」的列車。對先天性的缺憾,他以藝術的手法進行加工,把不美的部分質變為美;對後天性的損傷,他以陶藝加其他技巧來修補,使它完好如初。這些構思與作為,表面的解釋是追求完美的必然,若進一步去透視,則和他對電工的學養與實作有密切的關係,因為,一個認真從事電工的人,「零缺點」是他的座右銘。同時,要在這個基礎上,把工作成果昇華成一種藝術製品(設計安全,有原則、有條理,乾淨俐落,整齊美觀,不偷工減料的室內佈線,就是技藝同在的藝品)。而就在追求藝美的修補茶壺的過程中,璀璨的靈感火花,照亮了他「窯外壺雕」的新藝天地。 我認識智榮兄,是十二年前︽葡萄園詩刊︾三十週年慶時,為了使週年慶更有「看頭」,他應邀在酒會上展出他的「窯外壺雕」作品,其中有一組是專為︽葡萄園︾同仁雕的,每人一壺,雕上各人的詩,然後義賣,得款數萬元,悉數捐助詩社。 那天,他留給我的印象,是高高瘦瘦的個子,手指的關節如竹節,很像個勤拿鋤頭的農夫,但言談舉止,又不像個種田耕地的莊稼人,對我們這些坐六望七的「詩人」,總是「敬老尊賢」地尊稱「前輩」、「老師」,喊得我有點心虛與膽怯。因為,他雕出來的作品,比我寫出來的作品要美上好幾倍。 從那以後,他的「窯外壺雕」就日漸為藝壇人士所注目。首先,︽國語日報︾就把他的作品以「壺與詩」的專題,連載了三個月。接著,發表了一套新作「春色壺」。這個系列,是以「春生楊柳綠,色映杏花紅」的意象為主題的玻璃瓶雕。他以女性為題材,以古典、浪漫、寫意的手法,表現出一幅幅樂而不淫的柔美色相。這系列作品,也是「酒雕」的暖身運動。 接下來,台中市國粹茶器藝術館、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先後邀請他舉行個展,並典藏他的作品。民國八十六年,他進一步創立了窯外雕的「氣質壺」及窯內雕的「飛天系列」,把創作內涵推向禪佛境界。︽世界日報︾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競相刊載。 「千禧年」是個很熱鬧的藝術季節,陳智榮先生先後受邀在台北的文化局、金門的縣立文化中心舉行「二○○○年窯外壺雕掌印篆刻」及「千禧年金門高粱酒文化節」的「酒雕」個展並現場表演。金門回來,又受邀參加台北新店市立圖書館等單位的個展與聯展,口碑不絕,各有:無線電視台爭相訪問與報導。民國九十年年底,受邀於金門縣文化中心舉行「九九酒雕」個展,在金門的軍民心中,留下了「在高粱酒瓶上雕刻」的深刻印象。此外,桃園中正機場、立法院國會藝廊、海軍陸戰隊,及台北福華飯店,都有他雕光刻影的駐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是他的「原本巨印」。那方重達八十公斤「巨印」,不僅讓人大開眼界,也使人感覺到一股「永鎮江山」的磅礡氣勢。當時,拓印的來賓,前推後擠,每拓一紙,如獲至寶,笑逐顏開而去,二是他在金門「金酒節」(89年),於金門酒廠的「窯內雕」表演。但見一瓶在手,雕刀過處,龍飛蛇舞,看得大夥兒目瞪口呆,可惜他的「九九酒雕」無緣得見(他獨自在工作室精雕細琢)。後來在新店市的藝文聯展會場,欣賞到幾件「酒雕」作品,並承賜︽陳智榮酒雕︾一冊。歸後仔細賞讀,直覺刀隨意至。而書法、構圖,及掌控工具的底子,已到純青的地步,否則,難有此雄渾蒼勁的境界。現在,那近百件留在金門的作品,已成了他一生留在金門的珍貴紀念品了。 嗚呼,陳智榮先生在默默中出道,一出道便鵬飛萬里。無奈「玉樓詔急」,十年一閃,便丟下孤寡和一堆已成和未成的作品,匆匆而去。傷心者又豈止是他的家人?而天縱奇才,見好就收,似乎又成了律例,誰能抗拒?噫!人壽脩短,功名大小,上天已是定下反比的成例。智榮兄,你就無憾無愧地安息吧!(二○○三,十一,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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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看了一下林春花,想不到林春花也正看著他。 「不了,我要回家去。」他推辭著說。 「一起去嘛,沒有關係啦!」林春花說。 「謝謝妳,我真的要趕回家拿東西。」他走到陳國明的身旁,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彼此有心照不宣之感。 「林春花,妳親眼看到的,頑石總會點頭。」他走後,陳國明笑著對她說。 「謝謝你這個大恩人,待會兒請你和蔡郁娟多吃幾個鍋貼總可以了吧!」林春花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該請客的何止是妳一人。」陳國明賣著關子說。 「還有誰?」林春花不解地問。其他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王美雯、何秋蓮、梁玉嬌……」陳國明像點名似地說。 「為什麼?」 「想當初嘉義鱸鰻手中就拿著一個如意算盤,如果追不到林春花;就追王美雯,如果追不到王美雯;就追何秋蓮,如果追不到何秋蓮;就追梁玉嬌……」陳國明笑著說。 「就單單沒有蔡郁娟的份?」林春花反問。 「當然。」陳國明說著,卻突然地被王美雯搥了一下。 「當然,當你這個大頭啦!」王美雯又要搥他,陳國明一閃,「我們都該死,只有蔡郁娟倖免?如果不說出一個理由,你就倒大楣!」王美雯提出警告。 「美雯姐,妳先別發火,嘉義鱸鰻想追的,都是美女啊?」 「美你的頭!」王美雯又想搥他,「明明知道我既老又醜,你還想吃老娘的豆腐是不是?」 「美雯姐,請息怒,」陳國明舉起手,笑著說:「小弟我宣佈投降!」 「蔡郁娟,」王美雯指著她,「妳給我好好的管教管教,別在老娘面前撒野!」 「王美雯,這干我何事?」蔡郁娟笑著說。 「妳說的,不干妳的事是嗎?」她逼人地問。 「蔡郁娟,我看妳還是舉手投降算了,」梁玉嬌似乎另有盤算,「論理說是不干妳的事,可是某大姐她肯罷休嗎?」 「什麼?」王美雯一聽到某大姐這三個字,神經就大條,直指著梁玉嬌說:「沒人像妳那麼『夭壽骨』,妳這個『袂好』的三八嬌!」王美雯邊罵邊搥她。 「看你們這些青年要野到幾時,」林春花老氣橫秋地說:「時代如果真有你們這些主人翁,不悲哀才怪!」 「哎喲,我的小美人,」王美雯輕輕地摸了她一下臉,「竟然變得多愁善感、懂得憂國憂民啦?」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林春花指著王美雯笑著,「難道妳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懂,妳懂?」王美雯趁她不注意,伸手捏了她一下臉頰,一字一字地唸著:「真不愧是我們縣長大人的乾女兒!」 「王美雯,妳別酸溜溜的好不好,」梁玉嬌又插了嘴,「這不正是: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嗎?」 「好了,」蔡郁娟打了圓場,「再考驗下去,林春花不變臉才怪!」 「可不是,」何秋蓮幫著說:「瘋了一上午啦,如果繼續瘋下去,鍋貼鐵定吃不成。」 嬌艷的春陽已停留在木麻樹上的頂端,微微的春風吹在他們熾熱的臉上,走了那麼遠的路,又瘋了一上午,的確是有點倦了。他們走到紅大埕,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進入鍋貼大王,前來消費的客人已剩下不多,六人圍著一張大桌子,看到那盤油膩膩的鍋貼,竟然沒有了胃口。 「列位,」陳國明笑著說:「現在正是時代考驗青年的時候,如果不把這盤鍋貼吃完,非但對不起林春花,又怎能對得起苦難的國家。」他含笑地看看她們,「列位都聽過,馬山播音站的播音小姐對大陸同胞廣播時,經常說:你們穿的是草鞋,吃的是地瓜皮。而列位面對這盤大陸同胞吃不到的佳餚卻無動於衷,妳們對得起誰呀?」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