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目前夏興祖厝後方的高地，有數塊巨石錯落、當空而立，其噸位甚大，形狀各異，是一般宗祠所在地，少有的奇景！根據陳氏的族譜記載，下坑宗祠的建地後方，古時候叫「樂山」，故族譜上有「樂山聳特」的詠嘆。       聽說，陳氏的祖厝前面，有一叫「燕子山」的小山，此地係古「睏牛」吉穴。       記得筆者結婚那年(民國六十八年)，欲走下斜坡，到轎裡的祖厝祭告祖先，隨我下來的只有吾妻、媒婆、花童、爸爸、伯父、伴娘、伴郎和一些至親好友，至於中西樂隊，就讓他們停留在樂山上，請他們不要下來。       筆者聽聞於族中長老說：按祖先遺規，無論任何人嫁娶，中西樂隊均不能下坡進祖厝來；據說是因為此地係燕子山，深怕燕子會被鑼鼓吹驚動而飛走；又因此地係睏牛穴，深恐中西樂隊驚擾睏牛，擾了牠的清夢。       如今想想，祖先們實在是最通人情的人了！我想，其中最大的考量，應該是怕破壞了他們好不容易才覓來庇蔭子孫的風水吉地！       陳氏的六郎公，在宋末來此開基，樂山就是他們相中的風水寶地。因為此地雖然稱做「山」，但是和下坑村的相對位置比較起來，它所處的位置還是比較低下的；下坑人，應該說是六郎公派下的子孫，數百年來在此開墾拓荒、休養生息，其內心深處始終畏威懷德，敬天法祖，對祖先遺規敬謹遵守、畢恭畢敬的守著幾塊薄田，不敢也不忍稍有逾越，所以世世代代均告誡其子孫，無論任何人，如欲起新厝，不管其積蓄有多豐厚，其財力有多雄奇，都不能加蓋二樓、三樓：：：，只能依例蓋平房，或蓋俗稱的「半樓仔」(我想應該很像現在的樓中樓了)。       這個不成文的規定，在歷代子孫的信約下，辛辛苦苦的信守了好幾百年，可惜時至今日，卻被外來的族姓給破壞了；下坑人無奈，卻也只能概括承受，放眼望去，現在在下坑蓋房子，就算是在地人，也跟著有樣學樣，大大方方的跟著平地起高樓，不再視為禁忌了！不知列祖列宗地下有知，可會深責我輩之無知與膚淺？       論語八佾篇上載，「子貢欲去告朔之鎎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今天的夏興，也正面臨著愛羊(起高樓)和愛禮(蓋平房)兩難困境的痛苦抉擇。       樂山曰：記得「朱子治家格言」上面說：「時代雖不同，而倫常不可不講。」樂山要說：「時代雖不同，而祖先宗法不可不遵。」但是，面對E世代年輕人「時代不同了」這種求新求變的呼聲，我懷疑這最後一道防線能堅守到何時？       也許，當一個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我想該是他最無可救藥的時候了！我們不認為「祖先成例」都是最好的，但是當我們要改變現狀以前，是否該有更深層的思考？更周密的計畫？更富有人性的配套措施？       傳統與現代之間，應該可以並行而不悖，相輔且相成的；它應該是一道多選題，而非單選題，更非是非題！

  「秀菊仔，妳出來工作已經好幾年了，每天在店裡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對那些台灣兵仔也非常清楚。明珠交的那位朋友，看起來不是很老實，萬一將來出了事，不知要如何向她父母交代。」罔腰姑仔對著秀菊說。         「阿姑，不瞞您說，我也勸過她好幾次了，她總是不聽。整顆心好像被那個台灣兵仔迷住似的。」秀菊有點兒激動地說：「人家是大學生，家裡又有錢，聽說早已有女朋友啦。來這裡當兵無聊，一張嘴滑溜溜地亂吹亂蓋，像一個花心蘿蔔，偏偏明珠就信他那一套。」         「感情這種事有時是很難講的，說不定他們是真心相愛，但這些日子來我感受到壓力很重，生意也明顯地差了很多。明珠是妳介紹來的，妳幫我再勸勸她，請她專心點，也不能三天二天請一次假；要不，我只好另外找人啦。」罔腰姑仔說了重話。         「阿姑，明珠家的環境您知道，這份薪資對她家來說是很重要的。我會好好勸勸她，務請再給她一次機會。」秀菊說。         「明珠如果能像妳那麼冷靜、懂事就好了。」罔腰姑仔淡淡地說。         夏明珠是識相的，經過秀菊的勸說，雖然做了一些改變，但對王國輝的戀情依然處於癡迷的狀態中，這也是旁人無法理解的事。王國輝曾經告訴她，退伍後馬上開業當醫生，屆時會把她接到台灣去一起生活，甚至也會把她的父母親一起接過去，不會讓他們在金門受苦受難。對於未來，他用虛擬的筆，描繪了一張美麗的藍圖；用甜言蜜語，編織了一個如詩如畫的夢境。當然，夏明珠是相信的，因為她已被這場虛假的愛情騙昏了頭，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做著留台夢。當她一覺醒來時，不知是喜悅在心頭，還是一場惡夢剛開始。         王國輝的行為和舉止，終究是逃不過反情報隊那些人的眼線，反映資料已送達師部保防部門，經過監察單位調查發現，他不僅經常擅離職守，還數次抄小路、走後門，規避衛兵的檢查，大膽地把夏明珠私自帶回醫務所。雖然沒人知道、也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他們在裡面做什麼，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但違反軍紀已是不爭的事實。  (十九)                

我的朋友未來過金門之前，對於本地的印象，始終是停留在八二三的記憶，等到光臨金門之後，腦海中卻裝滿著古寧頭的風采。八二三與古寧頭對許多外地的朋友來說，常常成為金門的兩個代名詞，而我卻獨獨喜歡以古寧頭來詮釋金門。       在中國的近代史裡，金門擁有獨特的經歷與宿命，在豐富的人文背景下，她猶擔負著許多使命與苦難，有的基於某種因素始終被傳頌不已，也有的卻被選擇性的遺忘。古寧頭的歲月，即是被世人有意無意間忘記的一段日子，而古寧頭的風華，卻常常自人們的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古寧頭在披上戰火的衣袍後，她的艷麗因而沈隱下來，直到金門解嚴，開放觀光後才逐漸浮現。而她所吸引人之處，不應祇是承受戰火的蹂躪而已，古寧頭擁有許多動人的美景和感人的故事，他古樸的色彩即足以讓踏臨此地的人感到舒暢無比，她和善的容顏尤令人有如返回故里般的極其溫馨。       古寧頭的風華經常夾帶著風水軼聞，雙鯉湖周邊景色即是滿載著迷人的傳奇，而一段古寧頭戰役，無奇不有的因風與水的緣故引發起來。在戰役初期，首先承受重擊的地方，本來可能是位居金門蜂腰部位，因為風向與水流之故，古寧頭成為激烈的戰場，提供著同樣來自中原的炎黃子孫們在這裡相互廝殺。       戰爭往往是一場沒有輸贏的爭鬥，有的祇是倖存者，特別是這一場兄弟鬩牆的爭戰後面，古寧頭寫滿著倖存者的無辜與無奈。「古寧頭戰役」，打響了金門的名聲，讓當時的台灣擁有「打勝仗」的依據，勝利的歡呼背後，古寧頭的鄉親卻是被遺忘的一群，就如同「八二三砲戰」之後，金門人始終被忽視一樣。       當大家祇曉得標榜勝利的喜悅時，卻忘記有個聚落在戰役中，以血肉之軀迎接著戰火，用宗族性命確保了家鄉的安危。在這場戰役中，古寧頭扮演著金門肌膚的角色，不論輕碰與重擊，他總先承受第一道刺激，而傷痛之後，他迅即恢復本性，依然殷勤而默默的在石蚵林中忙碌收成。       金門則有如一個粗枝大葉的小孩，往往在受傷之後，瞬間即忘卻傷痛，逕顧著玩耍。歷史讓金門背負著沈重的包袱，金門人始終逆來順受的高舉著十字架，古寧頭是這十字架的頂端，離腦筋最近，卻最容易被大家遺忘。金門鄉親很快就忘記這塊曾經保護身體的肌膚沈重之處，就如同自己在擔負許多使命之後，也很快就被忽視一樣。       　※※　　　※※ 　　　※※       每當旅外的鄉親返金或外地的朋友蒞臨時，我總會帶他們到古寧頭遊覽，並如此推介她的好，這是一個始終讓人感恩的地方，也是令人感動的地方。古寧頭地區承受戰火的洗禮，阻絕瘟神不再竄往金門其它地區蔓延，身為金門人不該忘卻這個地方對於全體鄉親的貢獻，龍頭別業猶有靈動之氣，金門鄉親始終因它而受惠。       要欣賞古寧頭的美，須從烏沙頭說起，站在當今慈堤的觀賞台上，先請您釋放目光，飄向九龍江口的海域上。和風順暢的海上飄著點點帆船，串流而來，滿載著希望似的再航進雙鯉湖區內，童稚的笑聲盈繞著鄉間，親切的家人就在湖畔等待著您，小朋友臉龐洋溢著滿足的笑容，祇因為您就是他的希望。       忙碌的帆船渡過烏沙頭，迤邐而上，兩旁的景致盡入眼簾，令人心曠神怡。您或是久未返鄉的遊子，雖然情怯又不免興奮的盼望著，直問雙親是否健朗，調皮的小狗子長高了吧，童稚玩伴阿龍目前又如何，滿腹的關切直沖心頭，寧願錯過美麗的景致，祇為長久的思念終將實現在眼前，故鄉永遠是遊子最甜蜜的窩。       在雙鯉古地踏上久違的故土，您那回家的滿足寫盡臉上，每一個面孔都是親切而令您興奮的，人親土親讓您感到身為古寧人的驕傲。金門自古即天災人禍不斷，然而在堅辛的條件下，古寧頭的歲月乃凝聚著宗親的情誼，讓整個村莊充滿著融和。第二代、第三代已逐漸冒出，您有歲月不饒人的感慨，卻因後繼有人而知足，您期待的應是和睦的情懷不至斷層。       隔著雙鯉湖的南北山村，有如頑皮的兩弟兄在玩耍，而那樸實的閩南風情，提供來自繁華都市的科技新貴心靈沈靜的機會。古頭寧聚落的構建，成因甚多，並富有中國典型的風水神韻。而風水之說，並非全是迷濛之學，我們總是期望居家有好環境，最好的風水，不外擁有流通的空氣，良好的採光，還有和善的氛圍。古寧頭的歲月，註記著良好的風水來自鄉親的心田，那份充滿熱愛家園，里仁為美的濃郁情愫，誠為天時、地利、人和的新寫照。當艷陽高掛時，坐在樹蔭裡的石板上小憩，阿婆親切的跟您打著招呼，一句貼心的話語，頓時令人暑氣全消。佇足觀看那風格獨特的老房子，您正嚮往能夠住在這裡多好時，阿公熱切的請您喝茶，您感受到一股如同地心炙烈的熱忱，而對古寧之旅念念不忘。       當您瀏覽著村中建設時，您當發現古樸的建築裡珍藏著一幅幅溫馨的圖畫，如同帶著您進入優雅的國度，令人感覺非常的嚮往與遐思。很自然的，您將隨著她純樸的外貌墜入昔日的迷人歲月，如同邀約您參訪她的內心深處，在屏息靜聽她的心跳時，我們同時欣賞那動人的清歌吟唱，唱出古寧頭的絕妙音律，震撼著您的五臟六腑，比之那場戰火更令人悸動。       　※※       ※※          ※※       古寧頭是個感性的鄉村，當年日本侵犯中國，投降之前，留居金門的日寇企圖往汕頭南竄。拐騙鄉親徵集五百匹騾馬與五百個馬伕，原先騾馬與農家的生活關係密切，成為農民心目中的重要夥伴。少年的李曼陀，帶著他心愛的騾馬，在雙鯉湖畔依依不捨的告別了送行的父親，還有溫暖的古寧家園。       阿曼與其他四百九十九位鄉親，跟隨著日寇離開金門，四處奔走，吃盡了苦頭，許多人趁機逃走，阿曼因捨不得離開騾馬而一路伴隨前進，在路途中被日寇當牛當馬，被政府軍華安班誤為戰犯，更被沿途村莊的同胞視為走狗，五百顆思念故鄉的心，在盤陀嶺上掙扎與吶喊，企求的不過是一碗熱騰騰的湯水潤喉。       在危困的時刻脫離日寇時，阿曼心中猶牽掛著心愛的騾馬，並設想那騾馬若有知，一定會憤恨他的無情無義。回到家鄉的阿曼，隨即到南洋謀生。而這一段與鄉親和騾馬生死與共的日子，卻是他這一生中難以忘懷的歲月。       五十餘年後的阿曼，已是年逾七旬的李金昌，除了到達當年同伴傷亡最多的盤陀嶺痛哭悼念外，並返金建議政府為當年馬伕立碑紀念，且在當年他離開家園的雙鯉湖畔，刻下「馬夫淚」字樣。馬夫淚寫下一段金門鄉親被徵召馬伕的傷心史，卻也註記著金門鄉親熱情感性的美德，祇因為那淚中充滿著豐富的情誼與無盡的思念。       ※※         ※※         ※※       古寧頭的海波總是盪漾著夢幻的傳奇，幼年的李錫奇坐在家門前，看著帆船的進進出出，幻想著那就是海盜王子凱旋歸來。他常常專注的凝視著遠方，腦海中的波濤不時洶湧著，經常編織著無數的冒險故事，祇等待自己長大去歷險。       李錫奇年輕的心靈對神州河山充滿著好奇，那麼近的距離，為何需要遙遠的期待雖然不懂，但遼闊的河山與豐富的歷史，讓他對神秘的中國沈迷不已。於是他揉合著充滿夢幻的海盜故事與中國的傳奇軼聞，轉而投入藝術領域中，就以「落莫的秦淮河」、「失落的阿房宮」兩幅畫來詮釋著他的東方情結，並開啟著他的藝術之旅。       李錫奇由古寧頭出發，成就了國際級的藝術地位，並沒有忘記在雙鯉湖畔的一段歡愉的童年歲月。與其他許多熱愛故鄉的鄉親一般，他總是希望藉助自己的長才，為金門做一點事，協助推展地區藝文活動，成為他返鄉的一大動力。金門幾次的藝文之旅、國際學術研討會、詩酒文化節、台灣知名藝術家蒞金展出等，不是出自他的點子就是由他帶動展出。       感性的李錫奇有意為故鄉多盡心力，偶而也會過於急切而遭受誤解，李大師幸能坦然以對。幾十年來，旅台鄉親有心返鄉貢獻一己之力，或多或少都會遇到相類似的問題，實在提醒大家，門裡門外，同樣有責任為故鄉盡份心力。李大師知名國際，卻急切的推動金門藝文活動與美術館，這樣的急切，充滿著馨香濃情，我們豈能苛求呢？       ※※       ※※        ※※       將國家公園與金門劃上等號的，除了許多熱心人士的熱情協助外，首推李養盛為箇中靈魂人物。金門的美是多面性的，而讓美麗的金門更美的就是金門國家公園，若非熱愛家鄉的李養盛努力牽線，金門豈能呈現出水芙蓉之姿，散發沈魚落雁之媚。生長在古寧頭的李養盛，小小的用心引發出大大的回響，金門因為國家公園的協助，逐漸恢復「海上公園」的容貌。       金門納入國家公園領域，鄉親們由觀望、包容與打成一片，如今當中的志工熱情表現，正可以證明李養盛的熱忱與苦心有了回應。成立於八十四年的金門國家公園，為國內第一座以維護歷史文化資產、戰役紀念為主，兼具自然資源保育的國家公園。金門國家公園的成立讓金門與世界接軌，李養盛的熱情是當中的膠著劑。       古寧頭地區的美麗是多方面的，金門開放觀光的主軸都可在此地看得見。傳統建築、戰役古蹟、生態保育等課題都在這裡找到生動的演出。最為動人的是熱情阿婆邀約您喝一口熱茶，阿公為您講解著古寧頭的風華歲月，咀嚼著香氣撲鼻的海蚵煎，真情的流露讓古寧頭成為迷人的地方，金門最美麗的東西原來在這裡都找得到。       美麗的古寧頭是金門的縮影，一波波的登陸船團已換取為候鳥與遊客。成批的候鳥定期的來到古寧頭，尋覓棲息之地與食物，並繁衍後代。成群的遊客，不定期的湧入古寧頭，欣賞著洋樓古宅，想像著戰火波動的情景，同樣跳動的心，卻有不一樣的韻律。       金門人受苦的心情實在很難讓外人瞭解，金門的美麗卻自然的呈現在眾人的眼前。李養盛熱愛故鄉的方式，即是將金門的美麗推介到國際的舞台上。       ※※         ※※          ※※       古寧頭曾是個被戰火紋身的地方，斷垣旁的硝煙散盡之後，鄉親堅實的心房裡猶燃燒著炙熱的鄉情。這種熱烈濃情應是源自遠古的情愫，金門鄉親不論到那裡，始終不忘故鄉裡的宗族親友，李增紅籌建「增賢圖書室」不僅充滿飲水思源的精神，更是寫盡愛屋及烏的表現。       金門的可貴在於身為花崗岩島的子民，始終疼惜這塊生長茁壯的島嶼。地區早日戰亂頻仍，謀生不易，遠赴南洋者不計其數。在外地胼手胝足，苦心經營，不論賺取多少費用，總會挪出錢財寄回家鄉，成為家人生活費用的重心，也為家鄉建設付出貢獻。       樓房的構建或贈蓋校舍成為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地區在眾多僑民的熱烈捐助下，許多鄉村因而擁有比別人多一份讀書的機會。僑居南洋的鄉親們，在異鄉編織著一幅幅的努力耕稼的圖像，辛苦的血汗轉換在家鄉的臉龐上化為欣喜與滿足，家人的心中更藏滿著感恩與謝意。       李增紅籌設「增賢書室基金會」獎掖學童讀書，並兼做公益基金精神可佩，「增賢圖書室」豐富的藏書不僅提供鄉親求知的場所，且讓古寧頭增添幾許書卷味，並為海內外的鄉親立下典範，金門豐富的是濃郁的鄉情，欠缺的乃是優雅的閱讀場所。我們若能少做一場廟會，多蓋一座圖書館，「海濱鄒魯」的盛名將不難再現。       ※※         ※※           ※※       經過戰火洗禮的古寧頭，顯得更見堅強，就如同戰後的金門還是金門一樣，永遠是鄉親的母親島。如今，雖然因部份風情與地景的改變，讓人領略到滄海桑田的變幻莫測。走進古寧頭，猶然讓人體會當中的故土風情，祖厝或許已為殘垣斷壁，但鄉親的心房始終堅如鋼鐵，剛直中猶見溫和與柔情，       古寧頭的定位，可稱為金門的板門店，又如花崗岩島的柏林圍牆，她在飽受戰亂之後，始終冷靜的嚴守分寸，默默的對看著一水之隔的廈門。原本祇有石蚵林矗立的灘岸上，如今多了無數的軌條砦與雷區，讓古寧頭的鄉野增添幾許肅穆之氣。       慈堤內的湖水雖然不再洶湧澎湃，樹稍間增添更多群鳥的巢穴，飛舞在天際的候鳥取代了帆影鷗蹤，金門與廈門的連繫，原來還是從古寧頭的天際開啟序幕。       像古寧頭這樣一個深具鄉情的聚落，我們且在此留下無盡的思緒，為的是意圖攬住原鄉的風華。

第八章         時光隨著歲月的更迭失去蹤影，感情隨著歲月的消逝與日俱增，這是一個必然的定律。夏明珠交了一個「台灣兵」，在她們那些姐妹淘裡已不是新聞，而是眾所皆知的事。罔腰姑仔看在眼裡，心裡更不是滋味，原以為這個女孩既乖巧又懂事，與森樑也相處得不錯，如果將來能成為她的媳婦，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了。平日對她更是百般照顧，對她的家庭也是關懷有加，想不到她的變化竟是那麼地快。幸好林森樑陷入夏明珠這個愛的旋渦裡並不深，當他知道她正與台灣兵仔打得火熱時，很快地就把這份原先充滿著希望的愛情割捨掉，從此不再寫信給她，夏明珠這個名字也逐漸地從他的記憶裡失去，唯一想說的是：這個女孩太純潔了，其他的說多了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而夏明珠並沒有兩樣，這是罔腰姑仔對她的看法。每天不管有沒有客人、有沒有生意，總有寫不完的信。當然她知道，這些信絕不是寫給她的孩子林森樑，而是那個看來有點滑頭的台灣兵仔。這個兵仔經常來找她聊天，尤其是中午沒人時，兩人時而低聲細語、時而有說有笑，雖然她聽不懂，也因為重聽的關係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從他們興奮的表情來看，所談的絕對是他們的內心話。有時看她只顧著聊天而無心做生意，她實在很生氣，幾次想把她辭掉；但繼而地一想：要找一個會做生意的小姐的確也不易，如果請到一位手腳不乾淨的小姐，一天揩個幾塊錢油，那才「衰」呢，至少夏明珠不會來這一套，她絕對不會冤枉人的。然而，老闆亦有老闆的原則和尊嚴，有一次為了請假的事說了她兩句。         「妳不是前天才和那個台灣兵仔去看電影嗎？今天又要出去，未免太過份了一點吧！」罔腰姑仔很不高興地說。         「阿姑，不好意思啦，我今天要陪國輝到金城去一下，很快就回來。」夏明珠知道自己理虧，向罔腰姑仔解釋著說。         「不是我說妳，明珠。」罔腰姑仔轉弱了聲音，站在長輩的立場提醒她說：「交朋友要睜大眼睛，這些台灣兵仔是一支嘴糊累累，不要被騙了。」         「不會啦，阿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受騙。王國輝讀過大學，是學醫的，將來退伍回台灣後就可以當醫生，他不會騙我的啦！」夏明珠辯解著說。         「妳爸媽知道妳們的來往嗎？」罔腰姑仔關心地問。         「不知道，」夏明珠搖搖頭，苦笑了一下說：「要是讓他們知道，準被罵死！」         「我還是要勸妳，少跟這些台灣兵仔來往。他們安的是什麼心，久了妳就知道。將來吃了虧，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們只是朋友而已，不會出什麼事啦。」         「坦白說，要交朋友、要找對象，還是本地人較可靠。」罔腰姑仔以她的經驗坦誠地說：「況且妳還年輕，不要那麼急嘛。」          「我沒有急啊。」夏明珠無奈地笑著說。         「看你們親熱得像七月的火燒埔，還說沒急。」         「時間過得很快，他已經來了半年多，再幾個月就退伍啦。」夏明珠解釋著說：「常在一起聊天，是為了彼此多一分瞭解，我們並沒有您想像中那麼親熱呀。」         「但願妳不要受騙才好。」罔腰姑仔淡淡地說，似乎不願意和她再談下去。然而她也想過：如果讓她繼續下去，萬一將來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是這些無聊的台灣兵仔，絕對心存不軌，看她善良、純樸又好欺，只不過是抱著一種玩弄的心，絕對不是真感情的流露。試想：一個未來的醫生，他會娶一個沒有學歷又沒見過世面，在彈子房計分的小姐？實在是令人懷疑。因此，罔腰姑仔不得不去找當初介紹夏明珠來工作的秀菊，希望她能勸勸她。       

從歷史文獻印證金門在近代歷史上，因地理位置與海防形勢險要，每每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因此戰爭頻繁是可預見的，身為金門人是無可避免。從小自爸媽的口中娓娓道出往日炮火下的生活，那家的房子被炸毀，那個人被炸傷的事件，每一幕讓人聽來心驚肉跳，不是身歷其境的人所能體驗的，因此現今的年輕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的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小時候幫忙家裡粗活是常有的，上山撿柴火、採豬菜、播種收割、放牧牛羊等農家雜事，總是忙個不停。令我印象最深刻莫過於養豬的工作，清晨起來便挑水儲備餵豬隻，接著到田野採豬菜，所謂的豬菜是指馬鞍藤、待宵花、野莧菜、蕃薯藤等，必須採滿了一擔，從老遠的海邊挑回家，回來以後加上少許飼料烹煮，成為豬兄弟們的三餐伙食，因為當時養豬是農村社會積蓄最好的方法。       走在狹長的海岸線眼前一片是細白的石英砂，陽光下的海水像是佈滿遍地的亮片，媲美太平洋的群島的自然景觀。馬鞍藤在海濱的沙丘上長滿了葡蔔狀的長藤，厚實而像馬蹄形的葉片布滿了沙丘上，是養豬人家的最愛，每當採摘時順便在細白的石英沙上當成溜滑梯，從上滑下來，成了休息時孩子玩耍的樂園，孩童們的嬉笑聲與海浪聲相呼應。偶爾在砂土中找尋蟻獅，在漏斗狀的小洞口挖出體態肥大的蟻獅，放在手中把玩。雖然是管制的海岸，那時候沒有感受到地雷的威脅，記憶中的同伴並沒有誤觸地雷的案件發生。       八月二十三日的傍晚時分，那時候手上沒有手錶可以看，只見太陽向西沉下去，該是回家的時候，準備收拾返家，突然砲聲轟隆響起，大夥拔腿往低漥的地方趴下去，嚇得雙腿都發軟了，猜想是不是國軍部隊演習發射的火炮，大家議論紛紛，討論要怎麼回去，仔細的聽，炮彈是從海的那一邊發射過來，萬炮齊發，宛如炮竹連續響不停，距離我們有段路程，遠處冒出陣陣黑煙，此起彼落，大夥才知道事態嚴重，炮戰開打了。       我們沿著低漥的壕溝爬過去，一心只想奔回家裡，好讓家人放心，可是砲聲不斷，怎敢貿然回去，只有等待時機而行，難而在這危機時刻，只能祈求蒼天保佑。天色漸漸暗了，西邊的天空迸出火花，砲聲不曾歇下來，大夥五六人只有痴痴的等待，幸好躲在一處壕溝裡，才免於受傷害的命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色更暗了，夜空的星星也閃爍著，趁著砲聲漸歇摸黑跑回家，家人看到我們平安返家，直呼謝天謝地，總算平安落幕。       自從八二三炮戰發生以後，大約有四十餘天處在戰爭的狀態，三餐不繼的日子中度過，炮火密集時連煮飯的時間也沒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防空洞裡生活。走過這段烽火的歲月，都是五十歲以上年紀共同的記憶，在幼年無知的歲月裡所遭逢的驚懼，非外人所能感受的，事隔四十餘年了，永生難忘。祈求兩岸和平交流，遠離戰爭的苦難。

二十世紀是一個科技發展快速的時代，隨著科技的進步，無線電通訊器材在二次世界大戰後，已經應用在日常生活上。照相機、收音機在世紀初已經開始普遍使用，這些器材都可能造成敵方情報人員收集我方情報的有利工具，也會讓我方人員受對方「思想污染」，對於戰地金門，這些都必須有所防範。所以在戰地政務軍管初期，照相機、收音機及後來陸續出現的電子用品普遍上市後，都對軍事管制帶來莫大的衝擊，某些電器用品對金門來說，往往都必須經過一段管制期，如收音機、照相機、錄放影機、電視轉播都曾是列入管制的項目。       為了防止軍民心靈思想受敵方廣播所「污染」，最早列入管制的電器用品，收音機就是其中之一，依照管制規定，一般民眾不得擁有收音機，少部分人員因特殊工作需要而擁有的收音機，都附有一張「收音機使用許可證」，證與機不離，以備隨時接受檢查時可出示證件。       部分漁民特別准許在每天晚間固定時間，收聽大陸沿海電臺的漁業氣象報告，但僅限於該固定時段，且規定必須有多人在場一起收聽，以防轉收其他頻道或時段的內容。在民用汽車開放進口的時期，汽車只要進入金門，即刻被剪斷車上所配裝的收音機設備，以防被民眾作為收聽「敵方廣播」，避免其思想受到污染。       照相機與收音機同是最早列管的項目，其用意是為防止持有人拍攝到軍事有關的機密，造成機密外洩，每一處軍營外圍或入口處，到處可以見到「軍事重地，禁止描繪攝影」的牌子，實際上，當時擁有照相機的人極少，除較特殊的機關外，民間只有經營照相行業的照相館允許進口某部分照相器材，這些業者可檢附照相機的廠牌、機身號碼等資料，向政務委員會申請收音機(照相照)使用許可證，許可證上附使用規定，「如有違背規定者，該單位主管與保管使用人按情節輕重依法懲處」。       民國七十八年十一月三十日，金門縣政府宣布：爾後本縣籍民眾往返台金者，其所持之各型收音機器材，准予隨身攜帶出入境。八十年六月一日，金門政委會宣布：原列為管制物品的攝錄影機、攝影機、長鏡頭、廣角鏡頭、電腦等五項物品，自當日起准予進出本地區。       現在，當你背著一架照相機出入金門各海岸線時，除了少數尚有駐軍的營區外，你儘可大大方方的照你的相，取你要的鏡頭，而少有人理會你，當然，目前島上實在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機密了。       電視機在金門出現，始於民國五０年代末期，開始都是黑白電視機，由於距離臺灣島太遠，雖然每臺電視都架著一支很高的天線，但收視情況很差，畫面粗糙閃爍，好在當時電視臺的播出時間短，對眼睛尚不致造成太大的傷害。       後來電視臺從一臺增為三臺，節目時間加長，彩色電視機也普遍了，光憑一支再長的天線也無法收視彩色畫面，如果金門沒有設轉播站，就無法收看電視節目。而當時軍方基於「設電視轉播站會干擾雷達訊號」的安全顧慮，在大眾的不斷反映下，才准以「收看莒光日教學和空中教學節目」，設立華視轉播站，開始金門「電視看華視」的時代，此後一段很長的時間裡，民間不斷有爭取看三臺的聲音，卻一直沒有得到相關單位接受。       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戰地政務解除之後，金門電視轉播站才在廣電發展基金會董事長宋楚瑜的主持下，正式動工興建。這座電視轉播塔工程進行了三年，到了民國八十四年一月，經過一段時間的測試後，才由行政院長連戰先生主持按鈕啟用，從此金門民眾可以透過清晰的畫面，獲得良好的收視品質。       錄放影機是繼收音機之後，和電視攝影機、錄影帶同步列入管制的電機項目，其用意是基於「避免戰地影像被攝錄後，攜帶出境，使機密外洩」。但當時的學校，基於教學需要，可以購買錄放影機，但須向金門縣警察局申請「金門地區錄放影機使用許可證」，並遵守規定使用，「違者除沒收錄放影機(帶)、依法懲處外，並自願放棄任何申訴之權利。凡須攜帶出境之錄影帶，均須接受審驗，加蓋查訖戳記，始准放行出境。」       此項規定一直實施到民國七十七年七月，金門政委會公布：地區原管制進口或禁止攜帶進口的錄影機開放自由進口。即使是電腦開始普遍使用的初期，金門有一段時期也曾列入管制，到八十年六月一日，才與照相機同步開放，准予自由進出。

一、為什麼要寫作？       寫作的原因人人不同。有人純粹為了說話、表達，有人為了發洩，有人則文以載道，有人不平則鳴，有人把寫作當成立言，希望藉此留名，也有人為了名利。原因不一，卻會影響創作的質地。       最常聽到的寫作原因是排遣心中抑鬱，寫作成為一種治療。一些自覺性強的人會想到文章表徵時代的重要性，為文擲地有聲，當然，也有些人庸庸碌碌，成為「寫匠」。文章的價值被個人賦予，寫作原因不同，也會決定日後的發展跟格局。       很久以前，一年輕作者撥電話跟我談寫作時不小心說溜嘴，她的目的是功成名就，成為暢銷作家。她把電動玩具裡那套戰鬥指數用到寫作來，很有謀略地劃分文壇勢力，統計、分析以後，決定要「投靠」那一邊。寫作變成一種商品行為，那些有勢力者，成為她的狩獵對象。       事隔多年，我甚至還記得跟她的對話。       「真可惜，我好不容易相中他，他卻死了。」       我無言。他媽的，死的可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卻把他當成掉了一個螺絲起子了。       「怎麼辦呢？」       「你可以投稿啊？」       「我不要。我討厭給人家指指點點、品頭論足的。」       我還要說什麼？我可是一路投稿、退稿，給人家指指點點、品頭論足起來的。       「真的，投稿不錯，可以多聽別人意見。」       她聽不見我的話了，只喃喃地說，真是的，他說我的小說寫得好，一定可以成為「臺灣首席女作家」的。呀！啊！唉！       多年後，這位女生真的出書了，當然，並沒有成為「臺灣首席女作家」。       「有夢最美，希望相隨」，要做什麼夢，就要做那個夢的本領。寫作還是單純點的好，在單純裡才會看見無限的可能。       　二、寫作跟創作不一樣嗎？       小時候，我們寫過很多作文，老師們說，寫好文章的基本要件是應用好「起承轉合」，最好多背古人嘉言，多用成語。作文時，老師是學生們的讀者，在那一刻，讀者的形象變得巨大，形成為老師而寫，而不是為自己寫。創作的自由度受到限制。         我覺得，創作不同寫作的是發自己獨特的聲音。創作時，不再有老師這讀者，起承轉合技巧可以拋棄，成語當然得少用。職務關係，我常收到年輕作者的稿件，他們把作文當成創作，大量引用名言嘉句、唐詩宋詞，一個問題是，為文時，多在引用他人，自己的思想在那裡？引用是個創作技巧，通篇都用就失去獨特性了。       作文跟創作另一個不同處是，作文需要老師給予評分，很多人會為了這個實質可見的分數而扭曲了。創作很難評比，種種評比是在取得一個共通價值較高的文章，但這個評比標準卻可能今天成立，明日就推翻了。         三、我還年輕？       很多人以「年輕」為由，允許自己慢慢來。文學史上，不乏大器晚成的人，但總歸是踏出來了。怕的是用年輕寬宥自己，時間無情，眨眼即逝，再回頭已是百年身。有志寫作的人還是早點踏出第一步為妙。       當然，不是人人非得寫作不可。寫作不是人生價值的全部。       曾聽過隱地先生的演講，他說，不是人人都要寫，卻是人人都懂得欣賞文學。         四、上帝呀，請給我一些靈感？       很多作家常慨嘆，找不到靈感，腸枯思竭，擠不出一丁點墨水。       寫作是否依賴靈感呢？家家說法不同。       有次座談會，老牌作家鄭清秀說他沒靈感就寫不出來。一旁的鄭清文說，他不仰賴靈感，他把靈感比喻為水庫蓄水，平時就要慢慢累積，自然水到渠成。聽說黃春明寫一篇小說之前要跟一百個人說話(這個傳言已歷時久遠而變調，有人說是得跟十個人說話，有人說是千個，不久之後，可能會變成一萬個)。不管得跟多少人說話，這都看出來作家對題材的掌握仰賴於各種觀察(之前還聽說，朱天心沒靈感時，便去咖啡廳聽人說話，聽著聽著，題材也就有了)。       靈感是不可捉摸之物。寫作者常常會有一種狀況，就是某個晚上忽然心血來潮，抓狂地大筆急書，一夜寫出萬字小說。題材的捕捉跟孕育是抽象的，忽然瓜熟蒂落。催熟的力量在於平時關注的累積。一次演講中，作家蔡素芬把題材的取得分成「直接經驗」跟「間接經驗」。前者是個人經驗，後者來自對作品的習讀。不論那一個，都在在述說，作家得多長一個心眼，多關注個體、多觀察群體。       五、如何寫好一篇文章？       常聽人問，我要怎麼寫好文章呢？       有人答說，那得問你「為何而寫，寫成什麼？」       「為何而寫」可視為你在關注什麼，「寫成什麼」則在你要應用那些要件來完成它。兩者相輔相成，這也答出創作者的中心思想，以及創作者必須學會各種書寫的武器，好方便使用。       多數人寫作時，是沒想到這一些的，有更多人，明明在心中勾勒好一個美麗完整架構，但下筆時卻都變了調。這說明了寫出一篇好文章，得有心理建設，還得熟悉寫作技巧。       要怎樣才寫得好呢？       我覺得就是不斷的閱讀(讀書、讀人，也讀整個時代)跟習作。       曾擔任某教師研習營老師，五天四夜很快過去，一位老師跟我說，她很失望，五天四夜下來，她還是不知道如何寫好一篇文章，浪費她寶貴的時間。她的表情怨憤，似被欺騙了。我客氣地問她，若是學生課後沒溫習功課，能考得好嗎？       有許多技巧可以把寫作磨得更好，但自己不練功，就沒辦法了。沒有一個作家、學者，能用自身功力打通學生的任督二脈。寫作是修行，別人可以提供秘訣，讓人慢慢練。       六、啊，你說得慢慢培養寫作的欲望？       我覺得寫作是一種需要常常培養的欲望。怎麼說呢？一旦你有動筆的念頭，一定要趕緊動筆，要讓「想到」趕快變成「做到」。       什麼是寫作的欲望，這欲望從何而來？前頭已說過了寫作的理由，這裡的欲望是當心生欲望時，就得小心看護，像科學家培養胚胎一樣。如果這欲望來自苦悶的糾結，你願意用同樣很痛苦的寫作來處理嗎？萬一，你很苦悶，覺得有東西來寫，突然電話來了。       「喂，我要去唱歌，你要去嗎？」       他想了一想，心裡糾結一團團，他可以寫、也需要說話、甚至是一種放蕩。他猶豫了一下，深呼吸說，「什麼時候？」       「現在。」       他帶著他滿腔的苦悶走出屋子。他移進嬉鬧的卡拉ＯＫ。他點歌。什麼「討厭紅樓夢」、「范特西」、「祕密基地」的，他一唱再唱。他終於吐乾了他的憂鬱。他回家，面對空白的紙(或螢光幕)，再也寫不出來半個字了。       這是常有的事情。       面對想說話的衝動，有時候，歌曲幫我們都說完了。       當然，不一定人人都要來寫作不可，唱歌作為一種抒解工具，當然是很成功的。這裡要強調的是，不要隨意讓寫作的欲望溜走。       七、不能捨還想要得？       很多人寫作野心很大，想把任何事物都往一篇文章塞。       很多人心神意會，突然寫了一段或一句好詞，卻沒想到這段好詞在這裡到底適不適用，硬是塞進來，結果反倒成為敗筆。文句好壞得要從整篇文章去推敲才行。我不久前曾出版一本散文，書名叫「金門」，爾雅出版(順便廣告一下下囉)，隱地先生答允出版此書時，我心裡盤算，大約兩三天即可改稿完畢，沒想到，卻改了兩個月才改好。很多篇章從三千多字變成千餘字，也有些千餘字的文章只剩七、八百字。這麼一捨，讓文章簡鍊多了。       我邊改稿邊想，當初定稿時不是信心滿滿嗎，怎麼這時看來，可以刪減的文句還這麼多？       很多作家投稿前會把稿子留上一段時間，作家利用這段時間距離，讓自己處在相對客觀的環境裡，脫離初初寫好稿的喜悅，如此形成的距離感，有助作家評判自己的稿件。       另外的方法是請朋友看看，當然，作家得有度量接受他人的意見才行。       我有個小同鄉劉中薇(我是金門人，她是半個金門人)，在自由時報編副刊開了個專欄「戀愛芬多精」，專欄裡的稿子有好有不好，我專談她不好的稿子，說得她恨得牙癢癢的，有趣的是，隔了一段時間，她這本書快出版了，她自己整理稿件時，亦覺得過去有些稿件在處理上確有需要加強之處。       這是一個作家的進步。       「捨」跟「得」不僅是對自己文章的增潤，他人意見亦然，不能捨棄一己成見，是不能從他人那裡獲得一些些有意義的看法的。不過，為文是件很主觀的事，要摒棄主觀其實是很困難。

  「還好啦。」夏明珠有些兒無奈地說：「就是不能離開。」         「如果有機會的話，妳可以考慮轉換一下工作環境。」他關心地說。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妳不覺得這裡的環境稍微複雜了點。」王國輝坦誠地說：「依妳的氣質和美貌，若想換一份工作，相信是不會太難的。」         「曾經有人要介給我到百貨店工作，但我沒答應，因為阿姑待我實在太好了；我不能那麼無情無意，說走就走。」       「有時似乎也不能顧慮到那麼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這是很正常的事。」王國輝深情地目視著她，又繼續地說：「坦白說，妳長得那麼美，那麼有人緣，將來物色的對象，必也是層次較高的男人。一旦人家知道他的女朋友在彈子房工作，那是一件多麼不體面的事啊！倘若有一天我們在一起，試想一個軍官他能經常泡在這種場所嗎？尤其滿屋子擠滿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人，想和妳講幾句話都困難，遑論能說什麼內心話。」         「說來也是。」夏明珠沉思了一會，略有同感地說：「以前我倒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當初我的爸媽也是反對我在這種地方工作。經過你今天的提醒，讓我領悟到很多，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考慮的。」         「明珠，妳的善解人意讓我十分感動，希望我們會成為一對要好的朋友。」         「但願如此，希望你不要嫌棄。」         「能夠在這個小島上認識妳，那是我料想不到的。這或許也是佛家所謂的緣分，我會寫信告訴我的爸媽，讓他們也能分享這份喜悅。希望不久的將來，他們能看到美麗又純樸的金門姑娘。」         「那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夏明珠笑著說。         「不會很久。」王國輝嚴肅地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難預料的，只要真心相待，往往能超越一切、凌駕時空。」         「感情的衍生必須依靠時間來推進，你的看法似乎很簡單。」夏明珠抿著嘴、笑著說：「我們才認識短短的幾十天，所知道的亦只是彼此的名和姓而已，其它的卻是一無所知，更談不上『瞭解』這兩個字。」         「或許妳想的只是它的表徵，實際上我們的內心早已有對方的影子存在著。」         「你怎麼知道？」夏明珠說著，雙頰感到有點熾熱。         「我讀過心理學，很多情侶都是在第一印象裡產生的。」王國輝很有自信地說：「相信我們也是。」         「那必須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夏明珠說。         「時間不是問題，人才是最主要的因素。妳不覺得我們雖然只認識了那麼短短的時光，此刻卻如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談笑自如。」王國輝緊接著說。         夏明珠猛而地發覺王國輝的言詞竟然是那麼地犀利，畢竟未來的醫生是不一樣的，他正一步步蠶食著她的心靈。他沒有猜錯，她的內心裡早已有他的影子存在著，只不過是為了要保持少女的自尊而羞以表白罷了；她的矜持竟然讓他一眼就拆穿，她的心事竟然那麼快就被他摸透。好厲害的王國輝啊，她心裡如此地想著。         坐在回部隊的公車上，王國輝的心裡直笑著，想追這個女孩似乎不成問題。只因為她太單純，過於相信虛假的甜言和蜜語，甚至缺乏一顆防備的心，這是她最大的弱點。而他是否忍心來騙取她的感情呢？尤其是一個那麼純情的女孩子，往後他面對的，必是人性與獸性間的距離和選擇，以及內心無數的掙扎。最後他想擇取的，不知是人性還是獸性？這是一個他必須面對又難以取捨的問題。一個無恥又悲哀的醫生啊，他的道德何以會淪喪到這種地步！果真是為了那孤單寂寞的軍旅生涯，而腐蝕了聖潔的靈魂，讓他有不健康的思維和想法，讓獸性吞噬了理性？       

沒有經歷戰爭的恐懼，無法體會和平的可貴，沒有走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也無法感受溫情的滋潤。       懵懂幼年土壕洞裡的情景，以及和住紮在家中部隊(突擊隊)一起生活的日子是永難忘懷的生活經驗。       在鋼筋水泥缺乏的年代，村民為了躲避中共發射過來的砲彈，在村郊赤土上挖掘可以躲藏的洞穴。躲在土壕洞中的日子，小小心靈只覺來自對岸炮彈帶來些許的恐懼，雖然老舊的房子千瘡百孔，但並沒有立即倒塌下來。(按：民國四十三年對岸發射過來的炮彈應是小型平射炮或迫擊炮)。       部隊住紮在家裡的客廳，家裡的廚房築起一列大灶，是部隊燒飯煮菜的地方，他們煮得又香又辣。辣椒、臘毛、仙頭仔都是小孩喜歡的人，還有一些人，聽說他們都是「鱸鰻」(流氓)，在孩童的眼中，他們卻是有禮，懂得尊重長輩，喜歡逗著小孩玩耍阿兵哥。但是他們也常常打架，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們也搞不懂，或許是情緒的宣洩吧。一天晚上，他們在門口集合，說要去打「××」。爾後，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住家後面開始構築防空洞(週邊石砌，上面是鋼筋水泥，百姓用海蚵殼厚厚的覆蓋)，對岸中共要再發砲過來的話語時有所聞(按：民國四十六年)。果真次年夏天的一個日子，成群小孩在村郊摘取野菜(養豬用的)，突然，砲聲大作，我們張皇失措，恐懼莫名，拚命喊叫，直奔防空洞壕躲藏，在洞壕裡，有如在海中波濤洶湧的一條船，搖晃與震動，整個防空洞似乎要翻轉過來。那天正是八月二十三日：：：。躲躲藏藏的日子感覺相當漫長，擠在悶熱的洞裡，大人呼天搶地，小孩蹲到大人坐的椅子下面，縮捲成一團，不敢發出一語，心想：如果能化作一隻螞蟻，躲進陰暗的角落，任你砲火如何的猛烈，也難損我身軀一絲一毫。洞壕裡哭叫聲不絕，個個汗流浹背，時時都得脫下擰乾。午夜村中牛馬哀號，雞鳴犬吠，恐懼的景象深植每個人的心中，令人心碎。砲火稍歇，許多人匆忙跑到水井邊去取水，清水如甘露，大口大口猛喝個夠。有時部隊也會送來一些麵食止飢，以行動展現軍愛民的真情，家漸漸已被砲火夷為平地。       過了些日子，我背著家裡僅存的幾斤糙米，越過一丘丘的田地，找尋一處可以暫時棲息的地方，終於全家人避難鄰村。一家數口天天擠在一塊小木板上渡過漫漫的長夜，開始過著顛沛流離的難民生活。隨著砲戰的發生，許多同村的孩子，失學了。我們冬天幫人賣「燒炸粿」(內包海蚵和蔥菜的油炸食品)，夏天到處喊賣「枝仔冰」，賺錢對我們來說，就像生命一樣的可貴。除此，砲戰期間一般的孩子也常須冒著砲火上山下海││扒柴、撿砲彈碎屑、拾地瓜、抓魚、挖蛤等(這些常是上午的工作，因為中共發射砲彈一般都在下午或夜間)，在工作中學習許多做人的道理與做事的能力，更養成勤勞節儉的習慣。上課之餘，也無時不遠望硝煙瀰漫的家，擔心自己的家人，掛念著家裡的所有事物。童年生活的內涵是充實而深刻的。       砲戰期間的一個夜晚，父親及村中的一些壯丁，被徵調去做工(是因為政府要調村裡的壯丁去當軍工、挖煤炭)。當這一輛滿載著壯丁的卡車在出發時，壓死了幾隻鴨子，車輪陷入一個地上的坑洞，費了好些工夫才弄起來。眾人皆議論紛紛，認為這是一個不祥之兆。果然到了挖煤炭的地點，這批壯丁正在工作時，砲彈飛了過來，正中煤堆，其中一人當場被炸得粉碎，其餘的人也大多數受傷。消息傳回，全家一時陷入恐懼與不安。所幸當晚父親就毫髮未傷地回來了。即使在我長大之後，那種感受也是我所難以忘懷的。一陣突如其來的砲火，可能導致天人永隔，生命在此時也顯得卑微渺小。       直到今日，砲戰的點點滴滴，不因時間日久而淡忘，但無論如何，烽火童年的經歷，讓我真正體會生命的卑微與戰爭的可憎。這種感覺畢竟會在我一生的心中迴盪。

週六假日是我上課充電和孩子會面的時間，很少留在我的「金門別宮」。       有一天，起霧了，關心我的同事們說：「高小姐，今天可能沒有飛機了喔！」       天空一片的迷離，同事果然一語成真，那一週，週五停飛，週六停飛，週日有班機但我插翅難飛，深怕週一回不了金門上班，因此，我成了缺課的孩子，也成了失職的母親：：：。       孩子聽到我不能去看他們，有點小小的失望，但卻裝得很開心的樣子安慰我：「媽媽，那妳這星期就不要那麼累，不要再趕來趕去的，我們把時間捐給妳睡美容覺喔！」       說的也是啊！有多少年的假日都在與時間追趕中度過？假日幾乎比平時還忙，我真該聽孩子的話，好好的睡個兩天兩夜，就像學生時代請病假一般，躺在宿舍裡想著家人，聽著每一節上下課的鐘聲響起…………。       再回金門，再住金城，租處就在金門高中的圍牆外，走的路幾乎與學生時代相同，兩天的美容覺，讓我想起了金門高中女生宿舍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對鐘聲的驚艷：：：。       國三的那一年，我們從防空洞升格到金中的木蘭村，秀竹教官和大姊姊們對我們疼愛有加，每天下午我們從城中下課走回金中的宿舍時，總有一些大姊姊拿著臉盆說：「快去洗澡，晚點會沒熱水」，一股暖流洗去了我們離家在外的徬徨；接著，會聽到晚自息的鐘聲、就寢的鐘聲，一連串的鐘聲，取代了父母親的作息叮嚀。       有一次身體不舒服，向城中請假，躺在金中的木蘭村，一節節的鐘聲依序響起，每一次鐘聲的間奏，就會有大姊姊溜回宿舍看我，而我就會等著猜著：「下一節回來的是哪個大姊姊？」       後來有一節課的鐘聲之後，竟然有同寢室的大姊姊在播音，腦子還沒開竅的我自此對金中有莫名的崇拜，原來學校也可以做「收音機」啊？寢室的大姊姊除了會發明吐司包豆腐乳的吃法，她還可以在她們學校的「收音機」說話啊？金門高中的鐘聲實在太神奇了！       我從校園裡上下舖的鐵床，睡到居家的單身女郎雙人床，我從圍牆內聽到第一手的鐘聲，聽到圍牆外的餘音裊繞，金門高中的戰地鐘聲，似乎一直在我的耳際心懷，真的就像暮鼓晨鐘，輕輕的敲到我床前，然我總想不通，我應該是金門的一份子吧！但為何總像客居似的在這塊土地仰天俯地？       其實，我很喜歡鐘聲帶來的驚奇，我很想念那一群溜回來看我的大姊姊，我不知道滕孝誠、符宏芬、方美麗、陳德容………她們如今在哪？我找得到的，只有一聲聲傳到我床邊的鐘聲啊！

不錯的上午陽光，踩著輕鬆的腳踏車，晃至金城的城郊海濱。坐在岸邊與妳閒聊些想法，妳的建議是將這些不成熟的胡謅寫下來。我卻害怕洩了底、說了自己的「心事」。幾年的文字工作，說穿了「撥弄文字」。中國字，我認識的大不了千百個字吧！用得上的，更少之又少。這寫作就像抓下一把鉛字，東拼西湊，再把一篇對自己講道理的「自言自語」稱作「文章」！而這撥弄文字的感覺，就像兩個舞者在鍵盤上毫無節奏的跳著不協調的舞步。停了一陣子，沒再寫了，我謊稱沒題了、挖不出東西！其實只是想藏住自己心理的想法，不想自己在許多未知觀眾的眼前解剖自己，感覺有些不自在。不想在文字之間透露自己情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試著挑些客觀、不涉及人性的話題。那麼就讓我「不帶感情」的為妳介紹，眼前這塊島嶼的故事吧！         看看這岸邊的紅色崖壁！崖的最上層有幾株算是茁壯的相思樹，樹的盤根有不少露出崖壁，還蠻適合作生物教育的，看看這樹是如何往下紮根的。除了樹，還夾雜著滿滿的雜草，這些雜草堆中有些植物也許妳聽過名稱，卻不知它的模樣。但現在請妳閉目細聽，有許多妳既陌生卻常出現耳際的聲音。聲音細小而上揚，像似使盡吃奶力的鷦鶯鳴叫聲。這些喜歡躲在蘆葦、芒草叢中，拖著與身體等長的尾巴，遇上強勁北風時，可以看到牠一躍而起，透過對抗強風而靜止在半空的調皮狀。再聽聽樹的頂端，有兩隻時時監看著妳一舉一動，聲音聒噪的喜鵲，跳躍在樹梢之間。         隱約中傳來的慘叫聲，則是體型不輸喜鵲的番鵑，有著近似黑色的湛藍身體、翅膀則是深橘紅色。而海濱上碎碎唸的私語，是一群膽小的鷸科海鳥。柔和的春風中，夾雜著低沉的「木、木」聲響。妳訝異的問我，這聽起來帶有些許悲鳴的叫聲又是何方神聖？我說這是被用來代表金門的「縣鳥」，正確名稱叫「戴勝」。春天戴勝的鳴叫聲，音節與音節之間拉得較長，聽起來有幾許落寞。夏季時，則音節較短，就顯得有活力些。往沙灘的南邊走，在崖壁上有處訴說著「在生物進駐金門島之前的一頁歷史。」         崖壁上節理層層分明，寫下這塊島嶼在百萬年前(或更早之前)，因為大地與蒼天的鬥法，留下的遺跡。六千五百萬年前，恐龍滅絕後，這塊島嶼才浮出海平面。先是天上的雨水、強風將陸塊侵蝕、搬運，在此堆積成幾個不同年代的層理。後來，這固執的土地發幾場脾氣，硬是將上層的堆積層推擠、折裂，形成上下錯動的不連續面。但故事並未到此結束，岸邊的花崗岩則說明了幾次來自地殼之下的岩漿，強冒出頭並貫透的這些先前歷史事件的事蹟。而植物這才緩緩的覆蓋在上頭，至於其他會動的物種則是更晚形成，我們這批「有智慧」的人類，則更在這生態形成之後才到達這塊島嶼。         再穿越岸邊堆壘的幾塊花崗岩，看到陸上的工程車，正戮力的「建設」金門中。為了人類的美好生活，損失幾個物種，似乎理所當然！我心想，風中悲鳴的戴勝或許正在為自己的前途未卜而發出無力的低鳴吧！就像這幾年的光景，總是聽到許多人拉著略帶哀愁的低沉語調說：「唉！日子不好過」。這句話重複個幾次，聽起來就像某種未知名的鳥叫聲。         抱歉，說好了，只說島嶼的故事，不想揭露任何心頭的聯想。潮水已退，通往建功嶼的新舖石板路露出水面。不！正確的說是「這海水已經讓出一片土地」，又覺得像似「時間到了，所以海水都回家去了」。走吧！帶妳從海上來看金門島吧！         站在浯江溪口的建功嶼岸邊，是過去幾十年來被禁止的！也是我第一次踏上這塊離金門本島最近的外島。沙灘上，我們環視一周，從北邊的慈堤，沿岸邊掃過一遍。除了慈堤到同安渡口之間，還勉強稱得上海岸。其它部分，要嘛建築物林立、要不都在進行偉大的工程，我心頭想這稱得上「海邊」嗎？在沙灘上一個伍拾圓銅板大小、半透明塑膠殼狀，卻拖著一根長長的尾刺。哈！妳真幸運，這是鱟褪下的殼！關於鱟這種生物，可是超級古老。三億年前，鱟就長成這個模樣，大概是太欣賞自己的樣子，捨不得改變造型。盔甲上兩個突起的小黑點，我們稱為眼睛；不過充其量只能稱為感光器，就連牠那長長的尾刺也具有感光效果。這種生物在昏暗時，「視力」陡升百萬倍以上。晚上成了白天，白天反而看不清楚。這種生物，算不算是這島嶼的一個傳奇。         看著對面施工中的工地，綠色的地皮被推起一大塊紅色，我們稱剃頭髮技術不良，剃成臭頭。翻過這工地之後，就是曾經充滿這種神奇生物的棲地。我不禁還是要說：「當海岸不見時，這海島還稱得上是海島嗎？」也許幾個十年之後，關於金門是一個海島的說法，將會成為一個傳說或者說笑話吧！從海上看自己居住的島嶼，會有另一種感受：「她，真的是一個島嶼。」

它是島上命脈，身體的一部份       打從出生，它便運行在鄉人       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經末梢       婚喪喜慶少不了它       作醮奠基歲時節慶亦不能免       天公神鬼三杯敬上       慎終追遠祭拜先祖此物最鄉土       更無論烹飪佳餚製物調酒       獨樂眾樂如意失意總也不能少       至於，有朋自遠方來       更要它上前線，打頭陣       砲火撩人，火線進攻               　它縱然是活水，亦是神泉       可從小我獨缺它基因       對它有著愛恨交織情仇       更有著不吐不快的心結       喉頭深鎖對峙，進出關卡艱難       若即若離，半生糾纏               　別看它清明透徹，一介       無所隱藏的白，以為它性子       直落腸底，不意它卻城府深沉       所以，別小看它靜如死水       它可是外柔內剛，稍一碰觸       就見它剛烈本色大力發揮，熱力四射       與你拚搏較勁，不休不止       它要你的舌你的喉你的肺       通體一路燃燒到底，燒灼你的       細胞，還要你牽腸掛肚       把鬱卒的每一根筋脈打通       甚至要你胸口塊壘斷裂       慾火升高，記憶翻騰反胃       可它就是老神在在，不動聲色       專門煽風點火，動輒掏心捥肺       肝膽相照，豪情萬丈語出驚人       但它永遠是老謀深算，人醉我不醉       靜靜沈浸陳年甕底深思；       如何勸君更進一杯       讓鄉愁如星火燎原傾杯而出       記憶的引信迅即燃燒               　離家在外，我時常冷藏它       唯獨清醒孤獨少不了它       我熱愛它一如親吮家鄉甘泉       空氣陽光水不能缺，它或亦不可缺       時而從記憶酒窖出土，啜它一口       讓舌尖舔到誤闖禁區的乍驚       喉頭沈澱出炮火辛辣的餘溫       白透的冷中燃起燄火般創意火花

只以無所為而為的輕鬆腳步，踏進一家家的撞球店，觀望球客們的球技，順勢尋覓著他欲找尋的影像。         然而，他基於什麼理由呢？或許「無聊」和「玩玩」是他最好的詮釋。而無聊最好的療效是什麼？或許是找異性聊天，從異性身上得到慰藉和溫暖，便能填滿內心的空虛，排除身心的寂寞。尤其身處在這個小島上，他的家人、他的親戚、他的朋友，當然也包括他的女朋友在內，誰會知道陪他玩樂的是一位彈子房裡的小姐。逢場演演戲、在戰地留留情，玩玩島上的姑娘，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啊！反正一年的役期很快就屆滿，一旦退伍後隨即出國留學，誰能找到他，誰能奈何了他；不玩白不玩，玩了白玩，沒人會知道的。這是一位未來醫生孤處在戰地，忍受不了枯燥、寂寞的軍旅生涯，產生幼稚而不智的想法。         「夏小姐。」終於他在一間不起眼的撞球店裡看見了她。         「王教官，」夏明珠手中拿著粉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興奮地說：「今天放假啊，請坐。」         「謝謝妳。」王國輝微微地向她點點頭說：「今天客人很多，妳忙吧，改天再來拜訪妳。」         「真不好意思。」夏明珠看了看週遭，的確擠滿了球客與觀眾，如此的場面，實在也不是談話的好地點、好時機。於是她接著說：「反正你已經知道地方了，有空常來玩。」         「會的。」王國輝輕輕地向她揮揮手，低聲地說：「再見！」而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       「再見。」夏明珠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眼，微揮著手說。         目送王國輝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簾裡，夏明珠恨不得把店裡的客人全部趕出去。她心裡想，來那麼多人幹什麼，害她和王國輝講不到三句話。然而她也相信，王國輝一定會再來的，因為她已看出，他眼裡閃爍的，似乎有一絲微妙的光芒。從外表看來，他與森樑哥是二個不同典型的人。雖然對他瞭解不深，對他的家庭背景不熟，但從他能唸完醫科來看，家中的經濟一定不惡，本身勢必也是一個聰穎優秀的現代青年；她何其有幸，能交到一位未來的醫生朋友。         對於這份友誼，她絕對不輕易放棄，甚且還要主動去追尋，就彷彿是追尋一個心靈上的伴侶一樣。她知道，森樑哥對她的愛意明朗，三、二天一封信，裡面充滿著甜言蜜語，隱藏著無數的情意。         但人有時則必須做一番比較，並非她用情不專，並非她朝三暮四，她已達到法定年齡，亦有自由選擇朋友的權利。台灣，這個美麗的寶島，一直是她嚮往的地方。它的進步和繁華有目共睹，豐富的物產、便捷的交通，開放的社會、良好的治安，讓它成為亞洲最富裕的國家之一。如果有機會，她是多麼地想到台灣看看呀！雖然此時身處在一個不一樣的地方，處處設限和管制，申請出入境證並非易事，它的理由既荒謬又牽強。有錢有勢的社會人士，一年出入好幾次，小百姓卻任由他們刁難。這是一個不完美的社會，這是一個急待改革的社會！不知何時何日，始能攜有自由身？         王國輝再次出現在夏明珠的眼前，是在一個雨天的午後。原來他是到防衛部洽公而路過這裡。罔腰姑仔午睡未醒，店內只有夏明珠一人，正無聊地翻閱著一本舊雜誌。         「夏小姐。」王國輝站在門檻外，跺跺腳上的泥濘，順手取下軍帽，用力甩了一下帽上的雨水，興奮地叫著。         「王教官，是你。」夏明珠笑咪咪地迎了出來說：「下那麼大的雨，你到哪裡去啦？」         「專程來看妳啊！」王國輝笑著，撒了一個甜蜜的謊。         「真的？」夏明珠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比了一個手勢說：「請坐，我給你倒茶去。」         「不用麻煩，坐一會就走，我得趕三點半的公車回部隊。」他搖搖手說，順勢坐在記分牌旁的一張長椅上。         夏明珠不再堅持，在她原來的椅上坐了下來。         「夏小姐……」         「不，」沒待他說下去，她搶著說：「叫我明珠。」         「好，妳也不能叫我王教官。」         他們相視地笑笑。         「最近忙嗎？」王國輝問。       

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那時我十三歲，剛從小學畢業考上金門中學初中部，雖是童年往事，至今依然歷歷在目！       當天下午五時許，我幫祖母牽布袋，讓在厝頂磚坪上晒乾的熟花生裝進麻布，忽兒隆隆的砲聲從四面八方呼咻而來，傾刻間在不遠的太武山下爆炸，原本還以為是阿兵哥在實彈演習，正巧住在家裡的通信連馬連長，上氣不接下氣的從外面跑回來，大喊：『阿婆，小麗，快點下來，是對岸的匪砲打過來了，快啊！快下來找地方躲。』       「天啊！怎麼辦？要躲在那裡呢？」祖母非常焦急，立即把在門口玩耍的弟弟及堂妹喊進家來，馬連長眼見我們祖孫四人嚇得不知所措，很鎮定地說：「阿婆，快帶小朋友一起躲進床舖底下，不能再跑出去。」       依照馬連長的指示，祖孫等立即躲進床舖底下，砲彈爆炸聲則忽遠忽近，房門外餐桌上的鍋蓋被震得「咚咚」作響，院子(俗稱天井)裏飛落下來的砲片四處亂灑，很清晰的聽到鄰近的房子中彈倒塌的巨響，霎時，灰土與彈藥煙霧瀰漫，令人感到窒息。       「阿嬤！我阿娘和嬸嬸在山上，不知他們可有地方躲？：：：」不等我把話問完，祖母很慈祥地摸摸我們並安慰說：「神明會保佑」並雙手合十口中不停的禱唸：「天公祖、眾神明、土地公：：：請您有靈有性來擺撥，讓我們一家大小平安，阿彌陀佛！」我們依隨著祖母動作，也跟著唸著、禱著，堂妹和弟弟竟然呼呼睡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傍晚時分，砲聲才漸漸歇止，我們爬出眠床下走出房門，暮色低垂，上弦月已高掛在天空，此時靜寂的村子裡，到處是此起彼落的找尋親人的呼喚聲，加上牛馬嘶叫聲、狗吠聲，更有呼天搶地的痛苦哀號聲(後來確定是鄰居谷家的小表妹當場重傷失救)，一時喧嚷吵雜不堪，在驚魂甫定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肩荷著鋤，頭頂著笠，手牽著牛，三步併兩步的朝家門奔來：「阿麗、阿碰(建立弟的小名)阿娘，你們在那裏？」感謝老天爺、眾神明的保佑，媽媽安然無恙的活著，頓時一家老小摟抱一起，為大家能逃過一劫喜極而泣。       雖是晚餐時間，媽媽準備煮一點地瓜粥充飢，忽然，村公所鑼聲大作，指導員用手提擴音器宣佈：「各家戶請注意聽，對岸隨時還會砲擊，希望大家把較值錢的東西帶好，把家門鎖起來，晚上統統住到大樹林的防空土洞裏，有手電筒的要帶著，動作要快：：：：」從那一夜起，大家開始過著住土洞的日子。       往後的日子，砲火打打停停，小孩子一步也不敢走出土洞，一個多月不見天日，媽媽則是更辛苦，要利用砲彈聲較遠或暫歇的空檔，跑回家去煮粥，還要與嬸嬸上山去種菜，撿拾柴火、餵豬飼牛羊等工作。漸漸的，小孩子也學會聽砲聲分辨落彈遠近的本能，決定需不需要躲土洞裡。       開學的時候，老師曾到家裡調查是否要隨團遷到台灣升學，當時，因捨不得離開家人，未經考慮脫口回答「不去」，所以，整整輟學在家兩年，一直到民國四十九年夏天，金門中學復校，疼我如慈父般的姑丈蔡金皮校長的鼓勵督導下，再參加初中入學考試幸運被錄取，才重回學校讀書。       回想四十五年前的「八二三」砲戰中，能在砲火下活命，真要感謝老天的保佑、眾神明的庇護，但，一場戰火，卻讓我整整輟學兩年，幸好，在躲砲彈的日子裡，由於家中駐著通訊連部隊，常常能聽收音機廣播，學會唱許多國語老歌；也由於瓊林姑媽家有補助興建的鋼筋水泥防空洞，為了安全著想，媽媽送我住到姑媽家，很長一段時間，把姑丈家的書報雜誌，從「亞洲少年」漫畫，以及看起來似懂非懂的「紅樓夢」、「鏡花緣」、「儒林外史」：：：：等看個精光，尤其，在賢淑能幹、多才多藝的姑媽調教下，洗衣、燒飯、打毛衣、縫製簡單的衣服、刺繡：：：：：等女紅和家事樣樣難不倒我，因此，兩年炮火下輟學的日子，除讓我養成生活不怕苦、工作不怕難的個性，也豐富往後人生的旅途，將在一生之中，留下難忘的回憶。

探得一泓身影糾纏       覆著墜落霜雪　裸白       看得到是俯首溺陷的愛戀老去       淋了春泥和晃蕩       可以舉杯催火       您年少煙花正盛       紅粉體香游動春夏兩季       唇印千朵沾滿醺醺酒舞       在喉底噤聲       被應允且疲憊的情欲       藏躲吞吞吐吐吟唱的沸騰       僅只天涯瞬間的花浪掩卷       讀了最末一頁容顏       訣別　遺忘       紛紛的入世魂魄       笙歌暗春難捨       偎著顫抖泫泣的自己       還能說些麼       夜將歇       怕淚渲染漫天太重蒼茫       捨得塵土一般       歸去       把滄海哭哭笑笑放火湮滅

一年一度的城隍繞境活動又熱熱鬧鬧舉行。打從清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總兵陳龍遷治後浦迄今，每年的農曆四月十二日遠自各鄉鎮蜂擁而至的隨香信眾，總是把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後浦老街擠得水洩不通。       「城隍」之名早在︽易經︾之中就有所記載，歷代筆記雜錄攸關城隍的載述更是汗牛充棟，代不絕篇。由時間點推斷，城隍源起的時間恐有數千年的歷史；若由載體而言，唐以前的城隍一般都定位為城池的守護神，唐以後才由自然神轉變為人格神，且由忠臣義士出任，因此有任期制的神隍信仰得以在唐宋以後逐漸被確認，這一部分可以從唐代文學大家李陽冰、張說、張九齡、韓愈、李白、杜牧、李商隱等人連篇累牘的︿祭城隍文﹀當中獲得印證。       明太祖朱元璋則是將城隍信仰推向另一高峰，並且予以制度化的第一人。城隍信仰之所以能列為官方祀典，明太祖應居首功，因為他曾將全國各地的城隍神爵級化，敕封京都及開封、臨濠、太平、和州、滁州這些和他淵源較深的城隍為王爵，秩正一品。其他各地的府、州、縣城隍則序依敕封為二品的威靈公、三品的靈佑侯、四品的顯佑伯，金門城隍因屬縣治，即可稱為顯佑伯，依此類推。       金門城隍廟共有三處：始建於明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位處金沙鎮田浦村的「泰山廟」又名「東嶽泰山廟」，廟中供奉的城隍爺與城隍娘是由山東省分火而來的城隍神，在爵級上屬「都城隍」，這也是一般信眾口中所說的「東嶽城隍最大」的真正原因。另外二座縣級城隍廟，則是金城鎮金門城村的「古地城隍廟」與金城鎮後浦的「浯島城隍廟」。起建於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與金門城村的千戶所城同壽的「古地城隍廟」，應是金門歷史最悠久的一座城隍廟，清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總兵陳龍將邑治遷往後浦時，城隍也在該年的農曆四月十二日這一天分爐於後浦西門，並命名為「浯島城隍廟」。金門城村「古地城隍廟」迎城隍的神誕時間是農曆五月十七日，後浦「浯島城隍廟」則為了紀念四月十二日的遷治特殊意義，而改訂該遷治日為城隍爺的生日，三百多年來「四月十二迎城隍」成了大家共同的記憶。       四月十二日迎城隍可是金門廟會活動之中規模最大、動員能力最強的一環。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以前的城隍巡境活動，每逢閏年即會擴大舉行，謂之「大迎」，在大迎前夕，尚須先回祖廟│金門城村的古地城隍廟請火。遊境隊伍不但繞行金城鎮城區四個門里，還會遠及城區周邊十三個村落，期間長達三天。首日遶行「前面」附近的十三個村莊，大隊人馬先在「南門海仔」(縣立體育館附近)集結完畢後，由吳厝村旁經過，遶行賢厝、后豐港、水頭、金門城村東西南北四個門里，然後由金門城村北門往古區推進，經官路邊、官裡、庵前、頂后垵、下后垵、東洲等周邊村落，然後折回「浯島城隍廟」前休息。次日集合的地點選在「許厝墓」(金城車站旁空地)，朝「過西」的村落邁進，經過郵局後面的小路，往盤山村的下堡、頂堡前進，然後是湖南，繞經安岐村旁，朝西浦頭、山灶、頂埔下、下埔下、埔後、埔邊等村落推進後返回「浯島城隍廟」前休息。第三天則只繞行城區四個里境。至於「小迎」則僅限於城區而已；這份例行性的任務，分別由東、西、南、北四個門里負責輪值當「爐主」。       昔日「大迎」的盛況，如今雖事隔多年，但「二、三年級生」(六、七十歲以上)的鄉親可是記憶猶新，歷歷可數。往日遊行隊伍中「報馬仔」─頭戴斗笠、上插英雄標、下著長褲、打綁腿、足蹬草鞋的俏皮搶眼裝扮，總是眾人爭相目睹的主角。此外，氣勢磅礡的「蜈蚣陣」，打情罵俏的「公揹婆」、「巡司公」、「巡司奶」、「吸奶閣」等，也是觀眾齊一注目的焦點。       國軍進駐金門以後，這種「大迎」盛況不再。晚近這些年的城隍繞境雖僅囿限於城區的「小迎」而已，但隨著經濟情況的好轉，繞境的範圍雖不及當日，但繞行城區的「香路」(城隍爺繞境行經的路線)仍依「東、南聯境」、「西、北聯境」的因素而訂定。換言之，由東、南兩里境輪值出任爐主時，便從西門里出發；由西、北兩里境輪值時，則由南門里出發。由西門里出發的路線依序為：外武廟、光前路、莒光路、關帝廟、中興路、中正國小、民權路、縣政府、民生路、中興路、北鎮廟、北門福德宮、昭德宮、模範街、珠浦東路、代天府廟、莒光路、欽旌節孝坊、靈濟古寺、中興路、南北西街福德宮、睢陽廟、民族路、珠浦南路、天后宮、禹帝廟、網寮、折回城隍廟。由南門里出發的路線則剛好相反。       民國八十九年(公元2000年)適逢「浯島城隍廟」遷治後浦320週年，也是本縣舉辦第一屆觀光節，為慶祝此一歷史性時刻特別發想的「城隍全島巡安」活動，繞行的範圍涵蓋金門五個鄉鎮，寫下城隍爺跨海巡安烈嶼鄉的新紀元。猶記得城隍爺巡安的龐大車陣所到之處，家家無不擺設香案，人人無不跪地虔誠禱祝，映襯著震天價響、震耳欲聾的炮竹聲，那人山人海的場景正是民間信仰的誠摯畫面展現。三年一大迎的歷史雖無法再度重演，但每隔幾年舉行一次擴大巡安繞境卻也是許多鄉親共同的心聲。值此SARS疫情瀰漫之際，但願城隍的繞境巡安，能讓此一疫情消弭於無形！更願藉由人們衷心參拜，早日脫離此一21世紀的疫病夢魘！       

拜讀金門日報五月五日謝輝煌學長︽莒光樓前話英雄─留金歲月瑣憶︾，暨金門日報五月六日社論︽保存金門戰役文物為歷史作見證─欣見大膽戰役英雄賴生明生前勳章將重回金門︾，兩篇鴻文，筆者不禁思緒潮湧，感歎萬千，隨即電話謝輝煌學長，昔日戰地伙伴賴才星先生(賴生明叔父)，金門日報駐台連絡員黃堅堯兄(曾專程赴中壢訪問賴生明家屬)，及前七十五師友人，獲得不少的寶貴資料，謹就個人所見所聞所感，續貂如下：       民國卅九年秋，筆者於怒潮學校畢業，分配到二百師五九八團第二營第四連(住金東浦邊)任見習，即與國軍第一屆戰鬥英雄賴生明的叔父賴才星(任上兵文書)同一連隊，直到民國四十二年秋，國防部核定我轉任工兵調離金門，在此三年期間，賴才星與筆者因年齡相近(賴才星長我兩歲)，個性亦相投(待人以誠，不善辭令)是很談得來的伙伴。       而隸屬於七十五師的賴生明，住金中瓊林一帶，每逢星期假日，賴生明常來本連，與他叔叔賴才星會晤，當時金門島尚無公車，至於計程車，連這個名詞都沒聽說過，從金中到金東，全靠兩條，一步一腳印的丈量，是很辛苦的，即此可見，賴生明年紀雖輕，卻很尊敬長輩。       當時賴生明是名聲遠播的戰鬥英雄，且禮貌週到，他來本連時受到全體官兵的歡迎，尤其是年長的連長李寞廷、副連長邵思義、指揮員徐琪生，更是對他噓寒問暖，有時還為他買個豬肉或牛肉罐來加菜(是當時最好的招待)。       某年賴生明因參加「血戰大膽島」(可能記憶不精確)影片至金門實地拍攝，在松山機場，與筆者不期而遇，他的記憶很強，事隔多年還記得筆者，仍以「見習官」相稱，時間雖短暫，相談甚歡洽，惜以後再無連繫。       以當時筆者服務於二百師五九八團第二營第四連為例，該連就有十多位僅小學程度的士官兵，參加隨營補習教育，考取候補軍官，而晉升到校級軍官。賴生明讀過金門中學，又戴有戰鬥英雄的榮冠，照說晉升軍官該是順理成章的，但他後來卻以士官長退休，這不正是　國父孫中山先生所昭示：「要立志做大事，不做大官」的力行者嗎！       賴生明於民國四十九年結婚，接連生育二男三女，以一名軍中基層士官微薄的薪俸，供養全家生活開支，捉襟見肘窘況，自可想見，當時如果他向愛護他的老長官胡璉將軍、蔣經國先生求助，必能獲得改善，但賴生明捨此不為，寧願清淡自甘，此種不忮不求的情操，令人感佩。       賴生明在關鍵性的「大膽島戰役」中，捨死忘生達成艱巨的使命，當選國軍第一屆戰鬥英雄，立即成了萬方矚目的風雲人物，受到各級長官的重視，蔣夫人曾贈予金牌，參謀總長周至柔將軍蒞金，除有所贈賜外，並與之同機返台暢遊勝蹟，其他台灣各界，以及僑胞歸國等來金勞軍團，必贈給賴生明一份相當優厚，眾所羨慕的禮物(金)，但為人率真，重情感的他，總是當過路財神，左手剛收到的物品(或金錢)，立即右手轉交給朋友，或因病困急需孔方的陌生人，因此到後來，賴生明依然兩袖清風。       總之賴生明自民國卅八年入伍，至七十九年，以營為家逾四十寒暑，將人生最寶貴的年華，毫無保留的貢獻給國家，他在軍中所表現「不積財、不作官、不求人、不怕苦、不畏難、不惜死」的美德，實可列為教材典範後世。       雲台圖像︹註一︺，凌閣題名︹註二︺，獎勵戰鬥英雄(作戰功臣)，凝聚全國向心，鼓舞民心士氣，造成為人津津樂道的漢、唐盛世。毛澤東循歷史軌跡，亦於民國四十四年九月，封了所謂「開國十大元帥、十大將」，縱觀世界各大強國，對戰鬥英雄，莫不採取尊崇厚獎方式、近年筆者旅遊大陸多處景點，見到各地皆有「老幹所」，那是政府為退休將士(或行政官員)所營建，自成單元的高級住宅區，非但房舍寬敞現代化，裡面健身、運動、休閒、娛樂等軟硬體設施，一應俱全，連理髮也由當地技術最好的理髮師，服務到家且係免費。反觀我們的戰鬥英雄賴生明家屬，祗能擠在二十四坪狹小的空間，以及榮譽國民待遇的菲薄，能不令人浩歎，誠盼當局有所省思謀求改善。       ︹註一︺「雲台圖像」：係漢明帝感念功臣(戰鬥英雄)畫廿八將於雲台：「一、高密侯鄧禹、二、全椒侯馬成、三、廣平侯吳漢、四、阜成侯王梁、五、膠東侯賈復、六、祝阿侯陳俊、七、好時侯耿弇、八、參遽侯杜茂、九、雍奴侯寇恂、十、昆陽侯傅俊、十一、舞陽侯岑彭、十二、合肥侯堅鐔、十三、陽夏侯馮異、十四、淮陽侯王霸、十五、鬲侯朱佑、十六、阿陵侯任光、十七、潁陽侯祭遵、十八、忠水侯李忠、十九、櫟陽侯景丹、二十、槐里侯萬脩、二十一、安平侯蓋延、二十二、靈壽侯景丹、二十三、安成侯姚期、二十四、昌成侯劉植、二十五、東光侯董純、二十六、郎陵侯臧宮、二十七、楊虛侯馬武、二十八、慎侯劉隆。       ︹註二︺「凌閣題名」：唐太宗題廿四位勳臣(含文臣武將)題名於凌煙閣：一、趙公長孫無忌、二、趙郡公王孝恭、三、萊成公杜如晦、四、鄭文員公魏徵、五、梁公房玄齡、六、申公高士廉、七、鄂公尉遲敬德、八、衛公李靖、九、宋公蕭瑀、十、褒忠壯公段志文、十一、夔公劉弘基、十二、蔣忠公屈突通、十三、鄖節公殷開山、十四、譙襄公柴紹、十五、邳襄公長孫順德、十六、陳公侯君集、十七、鄖公張亮、十八、鄭襄公張公瑾、十九、宿國公程知節、二十、永興文懿公虞世南、二十一、渝襄公劉政會、二十二、莒公唐儉、二十三、英公李世勛、二十四、胡叔公秦叔寶。       ︹註三︺中共「開國十大元帥」：一、朱德、二、彭德懷、三、林彪、四、劉伯承、五、賀龍、六、陳毅、七、羅榮桓、八、徐向前、九、聶榮臻、十、徐向前。「開國十大將」：一、粟裕、二、徐海東、三、黃克誠、四、陳賡、五、譚政、六、蕭勁光、七、張雲逸、八、羅瑞卿、九、王樹聲、十、許光達。

其中讓學員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是「步哨守則歌」，作戰官以宏亮的聲音、感性的言詞，除了一句句講解，作最完美的詮釋外，並要隊員一遍遍跟著唸：「哨兵手中不離槍，兩眼凝神望敵方，不准閒談不准坐，不准吸煙不准臥，長官來時不敬禮，監視敵方最要緊，長官若要問何事，面向敵方回答之，敵持白旗從外來，令他停止步哨外，令他放下手中槍，令他轉面向敵方，一人向他作監視，一人迅即報長官，夜間有人從外來，預備射姿問是誰，若問三聲還不答，立即開槍射殺之，友軍人員歸還時，先令停止步哨外，連絡記號求辨證，檢查清楚始准進，發現敵人隔得遠，迅速鳴槍作報告，警戒應戰要機警，儘量遲滯敵前進，撤退路線要隱匿，適時歸還抵抗線。」這堂課雖然上得很輕鬆，但始終沒有人能把這首歌默唸出來。這些守則句句都隱含著防敵滅敵的要領，是一位哨兵所不能忽略的。一到戰時，自衛隊必須支援國軍作戰，所有任務均須與正規部隊嚴密配合，沒有一項能倖免。站哨看來簡單，但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哨兵，如果不遵循這些守則，不貫徹始終，淪落成一個僅能嚇唬小鳥的稻草人，勢必失去它的意義，更對不起當初研擬這套守則的參謀們。然而，列位參加集訓的隊員他們是否有如此的思維？倒也不盡然。下午五點下課後，他們的晚餐在哪裡？家中大小老幼的生活費在哪裡？緊閉的店門、失鮮的魚肉、腐爛的蔬果，如何能把顧客引進？山上的牛羊正等待主人來餵食，田裡的作物正等待播種者來灌溉。商家的苦、農家的痛、婦人的怨、孩子的淚，又有誰會來憐憫他們呢？儘管如此，他們依然得高聲呼喚著：「蔣總統萬歲  萬歲   萬萬歲！」           第七章         青年節是國定紀念日。小島上的軍、公、教，以及學生都援例放假一天。來往新市的公車班班客滿，計程車也沒得閒；窄小的街道萬頭鑽動，電影院的售票口排著長龍，大部分都是穿著草綠軍服的阿兵哥，帶給這個小城鎮無數的商機和熱絡的景象。人群裡有一位戴著眼鏡，俊逸又帥氣的青年軍官，正東張西望地尋找著撞球店。他並非來撞球尋樂或消磨時間，而是來尋找一個美麗的身影。為了保持男性以及軍官的尊嚴，他並沒有挨家挨戶、鬼頭鬼腦地探望著。(十五)       

很幸運的，我生長在一個太平盛世，未曾經過槍林彈雨，不必像美伊的人民那樣恐懼過日子。       當我在電視上看到為戰士犧牲的士兵、人民時，當我為學生解釋「人肉盾牌」時，當那慘不忍睹的畫面一再的從眼前掠過時，似乎只聽得見人們無奈的呻吟聲，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啊！       我出生在六○年代，歷經的是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石油危機、蔣公逝世、中美斷交、六四天安門、蔣故總統逝世，但畢竟未嘗活在生命毫無保障的飄浮歲月中。       對戰爭、對砲火的印象來自小時候的親身體驗，雖然那已是模糊但有著記憶的年代，常常在睡夢中驚醒，或是半夢半醒之間被爸媽抱往防空洞，甚或自己迷迷糊糊的跟著大人的腳步走，而耳中只有砲聲相伴，那是一段躲砲彈的日子，不是天天有，但頻率也不小。上了小學、國中，還是會有「防空警報」演練，大夥兒擠在防空洞，出來時，不少人的衣服也是白的；日光燈會加上一件衣服，以免它在晚上時「太亮」。       慢慢的，長大以後，在台灣受教多年後，我回來了，在偶然的機會下，我看到董振良拍攝的紀錄片「單打雙不打」以及後來的「兩門相望」等，似乎從中看到了不少戰爭的影子，了解到戰爭的殘酷、無情，戰火下的兒女從哪裡找尋生命的尊嚴？       我是家中的老么，爸爸大我整整四輪，爸媽正是歷經戰亂的一群，他們自有一套生活的哲學，只是可以選擇的話，誰願意活在不安中呢？       回想爸過世前的體重輕得可以，家人開始討論爸的腸胃是「牽螺馬」那時弄壞的，因為肚子餓沒東西裹腹，只好喝「餿水」，餿水，天啊！       那怎麼能喝呢？那是二、三十年代，日本佔據金門的九年期間，因為家中沒養螺馬，爸被抓去牽螺馬，工作則是負載日本兵的槍械，那時還到過香港呢！而媽那時才十四歲，跟著逃到了大陸，三年後偷偷坐大陸的船回金，而舅舅他們一家子則在大陸待了九年才回來，外婆、大舅他們則更因此躲到了南洋，成了馬來西亞人口中的「唐山」來的中國人。(而媽的娘家似乎改成了馬來西亞)       戰爭期間，我們家成了中央軍人的駐所，「鳩佔鵲巢」，我們這群主人竟然只能禮讓至小房，大房、廚房、客廳被軍人佔據，這大概只是戰亂時代的縮影吧！中日大戰之後，還來個兄弟鬩牆，台灣方面倒有個優待，能逃到台灣的金門人可以獲得補助(好像是一千元吧)，家中只有最小的叔叔去台灣唸高中，這大概也是一生無法磨滅的特殊經驗吧！       讀書時代，曾聽過「保密防諜」、「反共抗俄」，唱過「變色的長城」、「送你一把泥土」，甚至「亞細亞的孤兒」、「美思樂」，多少時代的產物順勢而生，只是，那曾經是多少人的血淚史，多少破碎家庭、多少寶貴生命交織而成的，詩云：「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像這種既勞民又傷財的事，恐怕只滿足了少數人，卻殃及絕大多數無辜的人，究竟何苦來哉？       「覆巢之下無完卵」、「沒有國哪有家」，可我們這離島、我們這海上仙洲，歷經多少戰爭的洗禮，那斷垣殘壁的建築物、那一段段壯烈成仁的紀錄片、那一張張令人鼻酸的照片，在在訴說著金門這戰地的飽經風霜，那老人家們臉上的皺紋是歲月痕跡，同時也見證歷史，他們也許在凋零，但那不變的曾經卻已是永恒！(他們走過歷史，我們該記錄歷史的！)

自小出生農家，祖父以來世代務農，每當農忙豐收時，全家老少，都精神抖擻，浩浩蕩蕩地上山下田，把一畝畝成熟的農作物，迅速採收出售，以換取較為溫飽的一季。       我還記得，每天一放學，我們這些小毛頭都要去菜園「報到」，大孩子挑了水桶去澆菜，小孩子就蹲在菜溝邊拔除野草，常常呆到太陽下山許久，月亮都出來了，才跟在爸媽屁股後面，一腳高一腳低地沐著月光歸來，等洗了手腳，飯桌上早擺好熱騰騰的飯菜，新鮮又爽口，我們總是吃得津津有味，直到鄰居叔叔伯伯都來了，他們和爸爸圍坐在夜涼如水的天井納涼，喝著茶，一面剝著自己晒的香脆花生，一面談論一些古老傳說或靈異故事，或村內新聞，我們總是蹲在他們中間，聽得津津有味，讓母親三催四請也還捨不得回房睡覺，在那些多采多姿的神秘氣氛裡，我們就這樣悄悄進入夢鄉，彷彷彿彿，還聽得見媽媽愛寵的埋怨聲：「都這麼大了，還天天讓人抱上床，真是累死人的丫頭！」       上了鎮上的初中後，姊姊十五歲早嫁了，我只好替代她的工作，為了能趕在七點上學，我每天凌晨五點就要下田挑水去澆菜，再徒步到鎮上的國中去趕升旗，常常遲到的我，老是被同學嘲笑太陽晒到屁股才起床，嘴笨的人也不懂反誖，只知道努力用功才能贏回失去的自尊。而逢到蔬菜的採收期，常常凌晨三點就得幫著爸爸推著推車，車上滿載的新鮮蔬菜去鎮上的市集叫賣，菜價好時，一車蔬菜販給菜販能賣得十數天的家用，菜價賤時，一元五斤三斤，甚至無人問津，只好整載蔬菜又推回家來，送的送人，差的餵豬，真是心酸又心疼。       每天勤奮的澆水施肥除草，眼看著菜圃欣欣向榮，一片生意，能賣到好價錢的日子不遠了，大家眉開眼笑的盤算著，充滿了希望，偏偏不幸颱風過境，一夜間，園內滿目瘡痍，真叫人欲哭無淚，那陣子，家裡總是愁雲慘霧，爸爸動不動就暴跳如雷，即使鞋子破了好幾個洞，鉛筆削得剩下一點點頭，也不敢開口要錢，因為，家裡實在是一文不名啊！       記得初中畢業那年，爸爸因為身體違和，賣了幾畝薄田，我們就告別農家生活，遷居小徑做生意去了。以後，生活改善了，日子也清閑了，但是，我反而時常懷念那段鄉居種田的忙碌生活，每當想起採收蔬菜及農忙時節，除了晚餐是天黑回家吃之外，早、中及下午的點心三餐都是媽媽從家中送來，有時是熱騰騰的芋頭鹼稀飯，有時是菜肉乾飯，而點心大都是麵點，或是甜綠豆湯、紅豆稀飯之類的，在飢腸轆轆下，總是吃得分外香甜，因此，我總會禁不住懷念，那一生中吃過最最好吃的飯啊！已經成為過去了。       鄉居的日子，它已經離我非常遙遠了，在塵封的記憶裡，只有火車經過綠色阡陌，看見斗笠低垂荷鋤而歸的農人，才會恍然驚悸，我曾是一克勤克儉的農家女，那晒黑的皮膚，以及「黑人牙膏」的綽號，都猛然齊湧心頭，那一幕爸爸犁田，我跟在屁股後面彎腰拾地瓜的情景，彷彿回到眼前，那樣清晰留戀。       逝去的歲月是再也追不回來了，因此，我只盼望，在年老時能重回田園，過著淡泊名利荷鋤東籬的鄉居生活，那該是多麼恬適美好的遠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