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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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其中金寧大隊榜林中隊在九月二十七日負責灘頭搶運工作,即造成三死數傷,當時擔任村長的許加壯回憶說:「那時我擔任榜林村村長,又兼任民隊中隊的中隊長,農曆八月十五日,也就是中秋節當天,本(榜林)中隊接到到料羅灣碼頭搶運物資的命令,我原本要率隊前往,但副村長江導認為應該由他領隊,我們二人相持不下,最後還勞駕鄉公所一位長官來調解,他說:『副村長的作戰經驗比較多,應該讓他帶隊。』集合點名之後,榜林村六、七十位隊員便由江導副村長領隊,由軍車接送駛往碼頭,那時砲火猛烈,但隊員最基本的防護鋼盔也沒有。」 「送走搶運隊伍之後,我就一直在村公所等候消息,隔了好一陣子,突然接到村丁回報說:『我們榜林的民防隊被砲彈擊中,整個海灘煙霧瀰漫:::』那時隊員家屬守候在家裡,原本就心急如焚,一聞知有消息,紛紛趕到村公所來打探家人的消息,有人問:『有誰被打死?』村丁回說:『圓仔!』 那時村中有二位綽號『圓仔』,一位姓許,一位姓王,許姓隊員的母親一聞被打死的是『圓仔』,遂放聲大哭,我趕緊安慰他說 :『還不知是那位「圓仔」?你先不要著急,有可能不是你家的「圓仔」。』過不久,確定被砲彈擊中的是王姓『圓仔』,全名是王天生。王天生被打中腹部,肚破腸流,運回時還沒有氣絕,但當時沒有醫學常識,沒有緊急處置,結果枉送一條人命。」 「同時被運回來的還有呂主權、呂主賜兩兄弟的屍體,據轉述在灘頭執行搶運時,敵砲非常猛烈,弟弟先中彈,受傷哀嚎,哥哥見狀趕緊搶救,當時落彈如雨下,一發接著一發,非常密集,而且彈片四射,哥哥也遭砲彈擊中,當場死亡,二兄弟先後在海灘上陣亡。受傷者有楊忠砲、許加勇:::等六人之多。呂家同時失去二子,家中遂陷於愁雲慘霧中。」 「農曆八月十五日那天,就我們中國人的習俗來說,這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但我們整個榜林村卻籠罩在悲憤的氣氛之中。鄉長聞訊趕來,立刻下令將傷者送耍頭(尚義)『五三醫院』救治,但中共火砲仍持續在砲擊中,我這時候我除了自責,也覺得要負起責任,遂自告奮勇親自押車前往醫院,那時中共砲火非常猛烈,砲彈都在空中爆開,爆開時只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響,然後看見空中一團一團的火球,而且感覺砲火似乎是追著軍車打,我那時坐在前座,只拚命的催促駕駛加速往前急駛。」 又據參與這次任務,並且因公受傷的許加勇先生回憶說:「我一生中永不能忘懷的是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那次戰役,中共以火砲封鎖金門,政府利用艦艇及徵調的漁船加強運補,在猛烈的戰火下,強行搶灘,金門民防隊則以中隊為單位,輪流到灘頭搶運物資。農曆八月十五那天,我一大早就接到通知,要求早上八點在村公所集合,當時榜林中隊包括東洲、昔果山、后垵等自然村的民防隊,隊員總數約七、八十名,副村長江導在逐一點名後,即用軍車載到料羅碼頭。」 「那天早上,中共並沒發砲,我們提前到達料羅待命,休息一陣子後,即提前用中餐。不過我們至始未看到國軍的登陸艇,據說是停泊離岸一、二千公尺的外海;到了下午一、二點,海軍的小艇開始才進港,不過我們才剛看到小艇,中共的火砲已經開始砲擊了,小艇在戰火中奮勇前進,艦艇才靠岸,港區碼頭早已陷入猛烈的砲火之中了。」 「艦艇一靠岸,民防隊員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卸貨,好讓艦艇儘速離港,因為艦艇停靠碼頭的時間愈久,風險相對的提高;而且船隻停泊不動的,中彈的機率愈高。所以上級要我們動作要更為迅速,民防隊在軍令之下,誰也不敢待慢,敵人的砲火再猛烈,也只有硬著頭皮加速搶運。中共的從下午一、二點打到下午六、七點,搬完的船隻離港,另外一艘滿載貨物的小艇又立即進港卸貨,也有記下總共卸了幾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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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浯島牧馬雄風
七月十七日下午,我們依約前往馬場,與戶外生活雜誌攝影記者王小姐會合,七匹馬加上大人小孩十來個,浩浩蕩蕩前往莒光湖畔大草原拍照,王小姐慧眼,老早選好林務所維護得優雅整潔的草原,以莒光樓為背景,拍攝孩子們在青青草原上策馬奔馳的英姿。從他們矯健的身手,自信爽朗的笑靨中,金門發展為騎馬天堂絕非夢想。 ◆金門古代牧馬史 許多初次到馬場騎馬的人,上馬時忐忑不安,猶豫害怕;如果他是金門人,我便告訴他:你的祖先是馬上英豪,你當然也是天生好手。的確,熟悉金門歷史的朋友都知道,公元八百零三年,唐德宗貞元十九年,閩觀察史柳冕,向德宗皇帝上奏設置萬安監,總理馬匹畜養事宜,並於泉州開闢五處馬場,金門為其中之一。以陳淵為牧馬監,開啟了金門淵遠流長的養馬產業。為什麼選擇在金門設置牧馬場呢?根據新加坡金門會館五十八號會訊內記載「唐貞觀之治,長安城為全世界經濟與貿易中心,全世界各地區商人都前來中國,做生意與採購知名的絲綢。唐朝政府須在三條「絲綢之路」派出重兵,沿途設立城堡以保護商旅安全。由於地區分布廣闊,路途遙遠,士兵必須騎馬前往,對馬匹需求因而增加,所以唐德宗皇帝才下旨命令陳淵,率十二姓到金門設立馬場,養育良駒。」 當年牧馬遺址至今猶存:太武山之陽,迤邐十數里的空曠區為牧馬場地:這一地區的南方,為五土阜環成狀如蓮花瓣的豐蓮山。陳淵與部將住在豐蓮山之腹即今之庵前;在北方(即早年所稱之青山坪,現為中山林)和土阜形狀的雙乳山,搭建草棚做為馬匹棲息處所;西南則為珠江上游之洗馬溪,俗稱后垵溪:溪南為駟湖(今泗湖與后湖之間),做為清洗馬匹之用;在東邊菽山,今之昔果山,種植豆黍牧草,做為養馬飼料的場地。讓我們復原古代牧馬景觀,遙想當年,萬馬奔馳、徜徉在遼闊的草原大地;群馬在洗馬溪中飲水嬉游,優美壯闊的景觀,思之真令人無限神往。因其功在金門,現今各村落皆有奉祀陳淵的廟宇│孚濟廟,根據縣志統計,最盛時多達十三座。遺憾的是老一輩的已逐漸淡出這段歷史,新生的一代似乎並不知道金門有這段光輝美麗的傳統。 歷任縣長在每年的三月,皆率同各級主管到位於庵前的三級古蹟-牧馬侯祠-上香祭拜,建議縣長來年公祭時,率領官員騎馬前往,以不負牧馬侯遺風,甚至形成牧馬侯祭祀文化活動。 ◆金門近代牧馬史 講到騎馬,幾乎每個人都瞪大眼睛,以不可置信的口氣反問:金門有馬嗎?去年一月,舉家遷回先生睽違廿八年的故鄉,青草遍地的原野上,常見黃牛與山羊、野鳥漫步其間,總覺得若能有馬兒馳騁奔騰其中,風景豈不更美?七月的某一天,在通往吳厝的路上,看到有牧馬侯祠的指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意外的發現一座私人經營的休閒馬場。馬主人蹲在屋頂上敲敲打打,笑咪咪的回答我這個不速之客的疑問,親切隨和的表示歡迎來騎馬,就這樣重續廿五年前騎馬因緣,每天黃昏,全家都到馬場騎馬,並且呼朋引伴,向四方親友宣傳金門可以騎馬。最新奇有趣的是,金門騎馬方式上承古風,一如戰國時期趙武靈王仿胡服騎射,不用馬鞍和馬鐙,騎的是裸馬,此即地區百姓所謂的空心馬,頂多在馬背上加塊毯子罷了。現在地區五十歲上下的居民,可別小看人家,想當年他們可都是騎馬高手呢!有一次我們一人一騎,行經北堤路,一位滿頭華髮的老先生,盯著我們看,我微笑的向他打招呼,隨口一句:來騎馬呀!他立刻不客氣的回了一句:下來呀!讀了金門歷史後,我才知道我是在關公面前舞大刀,這些年長的居民,全都是深藏不露的馬上英豪。 唐宋之時的馬島,馬匹千百成群,民國五十年時還有九百餘匹,目前卻只剩下五十匹左右,馬兒何處去了?經由耆老訪談和資料的研讀得知,金門百姓沿襲著千年以來的傳統,每戶人家至少都養了一兩匹的騾和馬,做為耕種拉車和交通工具。馬的等級類似汽車,騾則類似機車。這些騾馬與居民關係密切,感情深厚,可說是地區居民家庭的一分子。但近代兩件歷史事件重挫了金門的養馬事業: 首先在對日抗戰期間,金門同遭日寇蹂躪,經常強徵人丁騾馬,為其無償服勞役,一九四五年端午節前夕,日軍因太平洋戰爭失利,駐金日軍被盟軍封鎖,走投無路,乃強徵金門鄉親五百名馬伕和五百匹騾馬,於六月卅日,趁黑夜載運錙重啟程,以帆船渡海至海澄後,越過南太武山,協助日軍轉往潮汕方向逃亡。被擄去的人伕騾馬,沿途因酷暑難熬、腹飢不支、或不耐翻山越嶺體力不繼而死;加上沿途日軍打家劫舍遭致民怨,使民伕遭居民打死;在盤陀嶺上,遭美國軍機轟炸,馬伕與騾馬死傷無數。(金門戰地史蹟/黃振良)經過這次打擊,金門養馬人家大減。在縣立體育廣前有一石雕「日軍強徵馬伕紀念碑」,古寧頭溼地中心前有「馬伕淚碑」,紀念了此一歷史悲劇。 其次是民國卅八年大陸淪陷,國軍退守至金門,幾場慘烈的戰爭相繼在金門上演,根據董群廉的戰地金門史話追述:古寧頭大戰前夕,為了防範中共攻打金門,開始收集建築材料,由於政府財政困窘,無力支援各項建材,國軍只好就地取材,強拆民房民、門板,以構築防禦工事碉堡,並集合了附近村落五、六十匹飼養騾馬的人家,組成騾馬隊,從早到晚馱運門板、石塊、圓木,戰爭發生時,這些騾馬隊還冒著生命的危險,穿梭在槍林彈雨中馱運彈藥。(92/07/17金門日報/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董群廉)面對軍方的要求,老百姓沒有拒絕的權利,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誰還願意養騾馬自找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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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血濃於水
兩岸分離了五十餘年,不論我們的政治立場是統、是獨,現在的海峽兩岸有兩個分治的政府卻是個事實,兩岸各個時期的領導人,誰都想在兩岸的交流上有「利我性」的突破,以期名垂青史;五十餘年後,在台灣民間強大的商貿需求下,兩岸的領導者,終於談成了以「兩門對開,兩馬先行」的模式試辦「小三通」,我個人非常感佩當初金門縣政府戮力為民的傻勁,因為就當時的感覺,似乎是是中央政府迫於民意壓力,不得不做的三通「假戲」,只沒想我們的金門縣政府卻一頭熱的「真做」,但倒底是「百川匯流,勢不可擋」,在前陳縣長完成了歷史上的破冰之旅後,小三通慢慢的升溫,漸漸的熱絡了,雖然中間的接觸不免有些扭扭捏捏、嗑嗑撞撞,但就我們這些經常往返兩岸的「台幹(或因自稱『金』幹)」而言,可說是感恩載德,無以為表!從當初的港澳中轉,到今日金廈直航,不但費用從萬把元,節餘到千把塊,路程上更從十二個鐘頭以上,縮減到現在的一個鐘頭,如此大德,怎不令人感涕,尤其若又似吾人具有「金門人的優勢」,那才真是真箇::「賺到了」! 隨著小三通的熱絡,藉著金廈這條航道去探索心目中的神秘中國、記憶裏祖國大陸的台商或金門鄉親已不在少數,隨著日趨熱絡的兩岸往返,兩岸人民的生活習性、工作態度、思維模式等也慢慢地讓彼此熟悉;然而,在探索彼此或適應對方為生活或工作伙伴的同時,其實有著更深層的文化融合問題,正考驗著被隔阻了五十餘載的兩岸同胞們! 兩岸本屬同文同種自不待言,然而,因為政治體制的互異及時空的間離,屬於新一代中國人奮鬥的天地,將無可避免的是無疆界的國際化社會,我們年輕的新世代們,將更無法明顯的去感受那段曾經「國共對立,硝煙烽火」的日子,在台商的西進浪潮裏,我們已經漸漸的無法判斷「根留台灣」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真正涵義了;其實台商的西進,說白了,就是利益上的「逐水草而居」,因為台灣的經濟、生活環境,基本上已無法滿足傳統產業,甚或高科技業者成長的及生存的需求,在現實的條件影響了他們生存及發展的時候,他們勢必需要遷徙到另一個水草及資源更為豐沛的地方;在誘人的招商條件、廉價的製造成本及與國際化接軌的機會::等誘因的趨使下,彼岸的大陸當然是台商們第一順位的選擇;「以經濟影響,圍攻政治干預」,當然是大陸當局所謂的「統戰」伎倆之一,但在我們的同胞們,義無反顧大玩境外投資,規避政府干預的同時,上位者是否也應想想,什麼是台灣(當然包括金馬澎)的競爭力?什麼又是台灣可長可久的依仗?什麼又是我們在談判桌上最有利的籌碼? 商貿往來的熱絡,意謂著人潮與錢潮流動的熱度,縱使目前只是我方單向的在貢獻祖國經濟繁榮!再來呢?其實不管部份政客們怎麼說,兩岸歷史上的牽扯,及未來可見的互動影響,是一個無由逃避的問題,不管我們承不承認現在中國的政治實體,到底它在過去、現在,甚或未來,都將會直接牽動著兩岸人民的末稍神經,猶若火灼指梢般的直接而深刻! 舉個例來說吧!金門人的閩南語口音絕不似台灣任何一地區的「台」語音調,這想是無人可否認的吧!但巧的是,金門的閩南口音卻與廈門市同安區的語音極其相似,以我個人親身的體會,就是我在同安以不到四分之一的價格,買了另一「呆」胞重金消費的同款禮品,只因為我和店主是「自己人」,不賴吧! 有趣的是,在同安一樣有個叫「陽翟」的地名,詳問下,一樣是陳姓的族群聚落,甚至宗族裏也有與金門「陽宅」一樣「延」、「篤」之類的輩份排序,問起老一輩當地人的看法,他們會很輕鬆的告訴你:「阿刀商一個祖公,這嘜那嗲熱烈,擱耶寄錢參噎拜!」後來我才知道不只如此,金門夏興的陳姓,也和同安的島美、曾厝、西柯等地的陳姓族人一樣,緣於同一個陳氏分支,甚至他們還曾集資幫忙建設位於金門夏興的陳氏宗祠! 血濃於水,正真實的存在於兩岸人民的生活裏,炯異於政客們嘶聲吶喊的口號!其實政治上的是是非非,本就跟我們小老百姓沒有多大的關係,因為誰又知道,今日政治語彙上的苦苦堅持,他日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呢?就好像我們小時候為文必言:「打倒萬惡共匪,解救大陸苦難同胞!」誰又想得道,五十年後締造「世界經濟成長率奇蹟國家」的人,就是那群萬惡的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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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竹甲魚配麵線
我又惹媽媽生氣了 中元節時,在早晚皆可以下海捉魚時段,晚飯後散步回娘家探望一下,碰上媽下海捉魚回來,正在分類整理。從台灣回來的小姪兒,對奶奶捉回來的漁獲很是好奇,把玩之際,奶奶順便介紹各種海產的名字給小傢伙知曉,其中有一條三角型魚頭,體型扁平,色澤呈墨綠灰色的魚,小時候吃過他,中間骨頭外兩側的肌肉,細緻甘美,魚刺又鮮明分布兩側,很容易拔除後即可嚐到鮮美的魚肉,是人人愛吃的一種魚類,媽介紹說:「這叫做竹甲魚,竹甲魚配麵線,很好吃,你知道嗎?小時候你爸爸和伯父、姑姑們常吃過的,你要不要吃看看?」媽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告訴小姪兒,在一旁的我附和著說:「這一生哪會忘記?那手腳上一條條紅腫的鞭痕,加上同學的恥笑聲,深藏腦海心靈深處,怎麼有可能忘記?」媽回答說:「誰教你要趕快著來投胎,摸不對門環,出世不對時,只有怪你自己眼睛沒張大一點,沒有選擇好門,對就來出世!」這樣的回答後,媽隔日就不再跟我說話了,我知道她在氣我,還牢記小時候被打的事件。 被打過幾回?我數不清也不記得,只是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常常在學校裡受到同學的指指點點,吃了「竹甲魚配麵線」後,在冬天還好,有長袖衣褲遮蓋,別人瞧不出,而碰上短袖衣褲,色澤明顯的條條鞭痕,便無從遮掩,清晰的呈現在手腳上,為了怕同學見著,可遮處則盡量掩蓋、遮著,也死守在教室座位上,就連如廁都省下,以盡量減少外出,避免讓其他同學瞧見,自卑、沒自信,充塞小小心靈中。 印象中,吃到「竹甲魚配麵線」較深刻的有兩回,一是:某日已到學校上課後,家中派遣尚未上學的弟弟來教室找我,說是媽媽很生氣,叫我回家去,那趟回家的路上,腦中儘是想著,我早上忘了或是少做了甚麼事?沒把工作做完嗎?我犯了甚麼錯?:::整個人提心吊膽的、害怕、不安:::的回到家,一進門,不由分說,就是一陣「魚竹甲配麵線」,被打的當時,只能哭著找地方躲,但還能躲那兒?只有等媽媽氣消了,竹棍自然停下,而媽卻還記得叫我再進學校去,那時身上的痛楚,還熱哄哄的未消退,一想到同學又要如何看待我?恥笑我?真的很不願再進學校,但是你要再吃一頓「竹甲魚配麵線」嗎?只好乖乖的往學校走去,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 另一次是:平常利用空閒時,到賣冥紙的店裡頭,拿未加工的冥紙來貼上鋁、錫紙,如此可賺得些工錢,當然賺得的錢,需交給媽媽貼補家用。有一回,不知哪隻貪吃鬼來纏身,我竟著魔的跟著玩伴到冰果店,買了份「粉圓冰」來吃,夏日裡吃碗冰涼的「粉圓冰」的口欲,竟然勝過父母平常的訓示,一吃下肚後,不知哪個通風報信的傢伙,竟然快馬六百里火速的向我父母告知,而又將父母找我的信息傳達給我,而自知犯錯的我,在害怕的畏罪下,我選擇了跑遠躲開的策略,而小孩子能跑多遠?在同伴眼線的傳達下,我被爸爸追趕著,越害怕,心越慌,腳不自主的跑得更快,但哪有可能跑得過父親?被抓回家後,在「一個女孩子家,還敢逃跑給吻偝追,成甚咪摜!」下,那一次,承受父母兩人的「竹甲魚配麵線」。 小時後,常常自己想著,我一定不是父母親生的,要不然他們怎麼能這麼狠心的以「竹甲魚配麵線」款待我,這想法,直到上高中後才撫平,我不知道和我同年齡的小孩,有多少人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只因在「貧賤夫妻百事哀」下,你就得成為父母,因經濟、工作壓力下的情緒發洩對象。我心態是一些不平衡,目前讓媽生氣下,我道出了以前的心理感受,這於事無補,只會引起不愉快的回憶。但我只想表明,小孩子並非父母的私有財產的可以隨意對待,「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也並非至理名言,已身為父母的我們,願彼此共勉,讓小孩子有個愉快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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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粗桶
一只粗桶 時光的塵埃靜靜覆蓋它 什麼也不抗議,也不多說 就那樣被遺忘,靜靜 匿藏在廂房紅眠床一角 橫七豎八疊著鋸子、刨刀、墨線盒 數只民國袁大總統銅錢袋,並且 倚靠著父親良心清白的重量秤 無聲無息藏了幾十年 一只粗桶 是時光無情的計時器 從圓心向過去劃開記憶 往前切開生活年輪層 刨出貧窮日子生活的夢想 原木肌理素淨,沒有 紋飾、髹漆的外顏,一如父親 一片片夾立木材本色風塵撲面 莫非也是一頁頁記憶肌理 刻劃日軍鐵騎踐踏,無奈 被征召,種植鴉片 祖父與伯叔父逃難於內地 見證國共內戰,保甲自衛訓練 躲避砲擊,滾上風沙 宣傳彈落高粱田,灌溉烽火的年代 製物零污染,資源環保回收 物欲單純,信仰潔淨卑微的記憶 一只粗桶 沿襲祖父木匠手藝,勤樸製成的 隱喻受了詛咒,出外討生祖父的命運 隻身從惠安到金門,城隍廟內麻袋裹身 從外村到內村,木匠習藝,製麵豆腐持家 綿延子孫的一頁辛酸史 隱喻了半師木匠父親中途轉行曲折命運 順著時間紋理 刨出生活艱深的瘢飾 刨出父親多繭掌紋的憂愁 磨平戰火粗礪的碎屑 組裝了可盛水可容納可收編五穀雜糧的大肚 桶底如同神主的祖父淵源 桶底四周圍成的木片綿伸如代代子孫 母親是圓心,父親是那一層鐵線圈維繫 圍住我童少屹立成長 圈出歲月年輪裡的憂喜 空空迴旋,不說話的一只粗桶 木訥忤立,一如父親多年的沉默壓抑 我對著它沉思,不忍掀揭 莫非它也是乍然離去父親 什麼都沒有留給我 唯一,留給我的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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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戰爭即起,基層幹部各依自己的職責分派工作,洪福田先生回憶說:「我負責調查砲災損失。次日一早,我戴著鋼盔,斜掛防毒面具,配四五手槍,利用砲火間隙,沿著馬路前往西路、西宅、東林、湖下、羅厝等各村,遇砲擊即跳入路旁的交通壕或線溝,主要目的即在調查村民的災害損失,有無人員受傷死亡?傷幾人?死幾人?房屋有無倒塌?全倒、半倒各若干?家畜有無傷亡?豬牛羊各若干?財產受損的程度各為何?這時戶籍幹事還兼任情報官,每日下午必須彙整各村報來的數目,在下午五點前向民防總隊部通報,報告每一日傷亡的數字,死傷多少人?房子倒幾間?豬牛羊各死傷多少隻?這件工作一直做到單打雙不打才停止。」 幸好,地方當局在事前挖掘了許多防空砲洞,減少了百姓的傷亡。全島民眾受砲災傷亡者計有429人,其中死亡者107人,重傷者133人,輕傷者192人。 張奇才先生回憶說:「劉玉章最大的貢獻是太武山坑道的構建,這項工程始於他的手裡,他非常注重工事的構建,在他任內更下令百姓民間挖防空洞,他執行命令非常嚴格,挖掘防空洞的過程造成不少民怨,所以很多人對他不滿;但到了八二三砲戰,中共突襲性的砲擊金門,並沒有造成百姓大量的傷亡,這都要歸功於他事前有充分的準備。」負責執行這項命令的軍科長徐榮祥回憶說:「到八二三砲戰發生時,因為我事先要求做了許多防空壕(洞),使民眾減少了很多傷亡,後來他們才對我心懷感念,認為以前那個『土匪』還不錯,所以現在檢討起來,做任何事情,只要心存善念,眼前的抗爭有時還是不能存有太多的顧慮。」 總計這次砲災造成房屋全毀者4035間,半毀者3344間,災民流離失所,需要政府救濟始能生活者共計182戶,616人;需要全部救濟者5126人,半救濟者4516人。中國大陸救災總會捐助救濟金70萬元,谷粉5360袋,麵粉9789袋,糙米2272包,衣服409包,棉被1200條;安全分署捐贈菜頭84箱;基督教會捐贈灰棉毯41條。救濟金發放死亡每人埋葬費1000元重傷者500元共發173500元。救濟品視災貧民實況酌量發放,共發谷粉1731包,麵粉5686包,糙米1862包,菜頭84箱,棉被1200條,灰棉條黃毛毯41條,衣服409箱。 十七、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共發動砲擊,「八二三砲戰」從此揭開緒幕。從這一天起中共連續對金門砲轟了四十四天,砲火之猛烈,使得運補金門的船艦一再的折返。林福來女士回憶:「八二三那年,我從金門來台灣受訓一個月,受訓期間剛好發生八二三砲戰。受訓結束後,我們準備要回金門,那個時候真的覺得非常的困難。我們從基隆搭船,結果是到澎湖,就在澎湖的水產學校又等了近一個月。中間我們有好幾次搭船,大概有三、四次之多,都是晚上說要去坐登陸艇,結果坐到一半又折回澎湖來了。」 砲戰期間,中共總共發射了數十萬發的砲彈,企圖封鎖金門,政府為突破封鎖,利用軍艦及漁船加強對金門運補。當時國軍全面備戰,預防在砲戰之後共軍會有大規模的登陸作戰,為保持國軍戰力,灘頭的運補搶運任務全面由民防隊擔任。民防隊在戰爭中確實發揮了保家衛鄉的功能,也對國家付出最大的貢獻。 當時金門有金城、金山、金寧、金沙、金湖、烈嶼等六個鄉鎮,五十三個村(里)。於是成立了六個民防大隊,五十三個民防中隊。當時擔任金城民防大隊的參謀主任符文敏回憶說:「民防總隊下達命令,按平時編組,依次輪值,依運補船的多寡及運貨量,由軍事科調派,每天派出一中隊,或派出二中隊負責碼頭搶運工作。如果是一中隊,則由中隊長或副中隊長指揮;如果是派二個中隊,大隊長或副大隊長就必須到場指揮。命令由總隊部下達到鄉鎮公所,再由鄉鎮公所到達村里公所。砲戰期間,每天都有運補船到達金門,中共見船就打,時間非常緊迫,所以運補船一靠岸,搶運的民防隊必須快速完成卸貨任務,好讓船隻迅速離岸,在槍林彈雨中搶運,因此造成許多民防隊員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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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下尾橋畔好風光
下尾橋小檔案:「下尾橋」,位置在下坑的東北方,由梨頭山向南沿松柏林而下,形成下尾橋,橋下的溪流長年不斷,溪水清可見底,當時的住家,無自來水,亦無洗衣機。此地,自然成為村民洗衣服,孩童洗澡、游泳、戲水的聖地。 兒時的下尾橋,因溪水流量多,沿岸布滿了草叢,土壤肥沃,草叢底下,隱藏著俯拾即是的蚯蚓,村莊裡的老小,時常就地挖回餵食雞鴨,所以,雞鴨長得快又肥。 下尾橋的下游,土壤亦極為肥沃,宗叔的先祖父,曾於此地種植稻米、甘蔗,由於經營得法,水源不虞匱乏,他所種植的作物,除可供自家食用外,還可贈送親朋好友分享。 可惜,民國五十二年,由於環島南路的交通流量大增,道路拓寬取直,勢在必行,附近的良田,均被劃分為道路用地。如今,潺潺汩汩、不舍晝夜的溪水不見了,昔日的良田美疇,幾已變成一塊塊的荒地! 民國六十年代,還在金門戰地政務軍管時期,國軍為確保無形及有形的戰力,擴大與敵人周旋、拚搏的縱深,特別將下尾橋的上游,規劃為一座地下化、現代化的花崗石醫院,在其下游,更規劃為夏興火力發電廠;兒時,常去撿拾柴火的好所在,如今,已不復昔日淳樸的風貌! 記憶中的下尾橋,曾經被權責單位,掏挖過一陣子的花崗石,每天隆隆的機器攪拌聲,伴隨著進進出出的砂石車聲,所產生的擾人噪音,任誰,都會感到吃不消、受不了的!但是,夏興村的居民,卻要忍受這麼長的歲歲年年!不堪回首的是,這一帶,現已「搖身一變」為夏興發電廠了。 昔時的梨頭山一帶,曾被開鑿成一座座軍事用的山洞,現又被闢建成遠近馳名、名噪一時的花崗石醫院;而較不為人們所熟知的松柏林一帶,其地因土壤日漸貧瘠,廢耕已久,加以地處夏興發電廠正北方的山上,長年受到發電廠和醫院噪音、空氣、廢棄水的污染,已失去其原本的神秘感和潔淨感! 下尾橋本來是一潭「會出泉」的活水,我們的母親輩們,以前時常來這裡清洗衣物;它和我們村民的關係非常密切。我們小時候,時常在夏日的午後,三五知己相約來此洗澡、打水仗,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所以,我們這同一年齡層的,感情特別好。猶記得當年,我們常常到「旗仔山」去打柴火,每當大家的籮筐裝滿時,我們最愛在此洗把臉、踩踩水、打水仗,待得黃昏時分,太陽西下,大夥兒才肯挑起一個個籮筐,依依不捨的走向回家的路;大人如果一時找不到小孩,通常只要拉大嗓門,朝下尾橋的方向一路呼喊過去,通常都會有正在嬉鬧的孩子,馬上回應道:「媽,我在這兒啦,我馬上就會回來啊!」 下尾橋的溪水,終年清可見底,不只我們喜歡去洗澡,連附近的阿兵哥,也常跟來湊熱鬧,可是,每當一班班的公共汽車,從不遠處的公路開過來、開過去時,馬上就會引來一陣陣的尖叫,因為,舉目所見,盡是一個個袒胸露乳的成年人,說實在的,如此的「場面」,也確實不太雅觀,難怪不久以後,附近的部隊長官,要通令阿兵哥檢點、檢點,逼不得已,他們才在自己的營區裡,搭建起一間間簡陋的洗澡房,至於,我們,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蘿蔔頭,照樣我行我素,照樣洗我們的露天澡不誤。 樂山曰:雖然說,時代在變,潮流也在變,但是,唯一不變的卻是:人們愛護鄉土的那一顆熾熱的心;我常常在想,一個人孜孜矻矻、勤勤懇懇的奮鬥了一輩子,也許不一定會闖蕩出個什麼大事業、大成就,但是,只要他在告老還鄉之日,大部分的家鄉人還都歡迎他、接納他,還肯和他把酒言歡、促膝長談;我想,他這一輩子沒有白活,終其一生,他的努力是成功的,因為他擄獲也贏得了故鄉人的心。 相同的道理,不管一個人的成就有多大,如果他數典忘祖、不念家鄉故舊,就算他位居達官顯要,榮登大企業集團的董事長或總經理寶座,就我個人設定的標準來衡量,他還是不可取的,甚至是失敗的;因為,他忘了自己的「根」、自己的「本」;請問:一個沒根沒本的人,不是有魂無體、行屍走肉,是啥? 如今,下尾橋畔好風光,雖已成過去、已成絕響,但是啊但是,它曾經賜給我們的歡樂時光,它曾經賦予我們的甜美回憶,才剛剛要發酵、正好要開始呢!在我卑微卻誠懇的心目中,它是我永遠的─│下│─尾│─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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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山后鄉王家三代記──一個移民神戶華僑家族的傳記/著者:王柏林/譯者:江柏煒、簡吟芳
「第三代 王重山」 王重山在1902年元月二十二日(明治三十五年),於神戶市海岸通三丁目三一號出生。父親王敬祥當時三十一歲,母親當時二十六歲。因為距離長女臻治出生七年後才生男孩,所以他非常的高興。據說當時,王敬祥正在日本籌組興中會,為了革命的政治活動在四處奔走,所以是跟孫文一起接獲喜獲麟兒的消息的。孫文以同為同志的小孩,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表達祝賀之意。所以就採自己名字內的一字「山」,作為命名,而王重山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日本自古以來,為了表示親近或是自己的小孩,常將自己名字當中的一字,用來做為小孩命名之用。可是,中國卻完全沒有這樣的習俗,也不可能會這樣做,更何況是親子之間更不可能這樣做。在中國的習俗,一族間代代之間的命名,是祖先早就決定好的。例如:金門島山后鄉的王家是按照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等排列的。 從這個系統看來,自己究竟屬於那一代,是比自己輩份大或小,很快就可以區辨出來。如果是長輩也絕對不會失禮,可以說是相當合理的。 從這樣看來,可能是因為時處革命運動的情況,而且王敬祥也參與其中。但是以孫文作為小孩的命名,以表親切的情形,就連外部人也沒有能獲得如此的青睞。 從金門島駕者帆船,到遙遠日本去的王明玉的幼名是孝匣。他的兄弟名字分別為,大哥孝鏡、二哥孝箱、小弟孝鏗。第二代王敬祥他的兄弟及堂兄弟的命名規則也如先前所說的那樣,名字分別為敬時、敬川、敬喜、敬徙、敬苔、敬棟等命名,全部用「敬」來命名。本來應當在父親那一代就應該使用「奕」來做命名。所以,父親的堂兄弟們,以「奕」為命名的不少。以這樣有秩序的命名習慣的人們來說,用偉人或相同名字命名,是很大逆不道,也會被認為不孝。順便一提,曾祖父的名字是明玉號國珍。與母親原來的名字「珍玉」剛好重疊,所以嫁過來王家之後,被迫改叫淑馨,而原來珍玉的名字就不使用了。而唯一只有父親一人,抵抗這樣守舊的傳統,還是常用母親原來的名字來稱呼她。經過這樣的事件之後,從王重山的時代開始,對於王家自古以來命名的專有限制,就不再那麼在意了。例如他長子出生的日子,恰巧是德國人Billlin駕駛飛行船Susebelling號到日本的日子,所以就以「柏林」來做命名。如果按照傳統,王重山小孩那一代的命名應以「世」字來做命名。 1924年12月27日,王重山與新加坡華僑林金泰的長女─林珍玉結婚。她的祖父是新加坡的有錢人,是以捐贈︽伊麗莎白回憶錄︾而出名的林露。林露的第十三個兒子─林謀盛,當時是太平洋戰爭中國陸軍的將校,在日本佔領新加坡的時候,英國海軍的潛水艇摸黑秘密上岸,是指揮抗日地下組織的英雄。後來,被日本人抓到,死在獄中。 戰後,他受封為中國陸軍少將,Malion附近的公園建有他的紀念碑。而他的事蹟,神戶的在地作家,在陳舜臣的短篇小說─︽覆面的人︾中有相當詳細的陳述。 但自從1922年六月十日父親(註:王敬祥)過世後,就留下相當大的家族包袱壓力,需要借錢渡日。自從父親死後,王重山就深知自己需肩負起這樣的責任。他接受了橫濱正金銀行的禮聘,一邊在銀行擔任信託代理人,一邊還清父親所借的錢。幾乎他的一生完全是為了還錢而工作的。由於他為人誠實,當時的正金銀行信託的業務也非常多,慢慢地也還清所欠的債務,供得起大家族所需,大部分的妹妹也嫁了,所以漸漸能過著富裕無虞的生活。 終於熬出頭的他,開始擔任從父親時代就擔任的財團法人中華會館的理事、中華總商會的理事、神戶中華同文學校的理事等職位。繼承父親王敬祥的遺志,為神戶的華僑貢獻良多。另一方面,少爺出生的他,經營有中山手一丁目的網球球場,也是當時為數不少的高爾夫球會員之一。除此之外,也會騎馬、狩獵、射擊、小提琴的演奏也相當拿手,時而與華僑界的同好友人,在北野家的自家內演奏四重奏來自娛娛人。另外,他在華僑界也組織相當有名的「V隊」籃球隊,亦是當時神戶YMCA在下山手通六丁目的根據地。隊內成員有美國教練萊恩,早期並以最強的日本籃球隊自居,在體育界也非常有影響力,有一定程度上的貢獻。他終身都是神戶YMCA的會員,也與當時是總幹事的本城先生相當的熟稔。因為太平洋戰爭的爆發,買辦的營業工作也相對下降,變得不得不前往越南的西貢市做生意,我想這時候應該是父親最困難的時期吧。 可是,關於那時的事情,可以從父親那聽來的卻不多。從戰爭中到戰後,需要變賣家產以維生的時代,與父親相關的資訊卻完全空白,我自己也非常驚訝。可是,這個時期的事情,也許父親不太想再去碰觸。或許真的有一些資料,如果能將父親這段時期的事情說清楚的話,我想為未來將以此一主題做更多陳述。經由上海,坐船回到神戶的王重山,在西貢時期與知心好友在海岸通二丁目合開貿易公司,並且還擔任董事長一職,因戰後貿易競爭對手較少,所以辦理進出口營業也增多。 以我所知,以出口來說,是接受泰國方面軍用靴的大量訂購或是東南亞方面英國棉布的需求;進口則是供應日鐵合併前的富士製鐵所需的廢鐵及鐵礦石。在身體還硬朗時,王重山常常去打高爾夫球。其間還曾經傳聞要被罷免董事長的職位卻不成功的事,即使遭遇如此問題,父親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因為父親的個性,是不太與世人競爭,如果真的要爭,父親也會退讓,在生活方面也是淡泊名利。當時我就曾與父親相爭,並很自大的說過「老爸一點都沒有具備社會的競爭力」這樣過份的話。父親即使在晚年,經濟變得不好,還是讓我們兄弟進入大學就讀,順利畢業,並且還不准我們在求學時打工。而參加完畢業典禮回到家中,父親便作勢說「為了你們所做的努力,好不容易就此告一段落,接下來就要靠自己了。唯一要注意的是,王家的信用和名望,需要你們來建立。」 王重山的晚年過得非常愉快,可以一邊看著巨人隊王貞治揮出全壘打、一邊享用晚飯前的小酒,還有內人預備好的下酒菜可以享用。1974年1月27日,王重山在全體家族與親朋好友的看顧下去世了。他最後一句話叫的是妻子的名字「珍玉」。 「後記」 以上就是針對我們王氏一家三代的歷史所作的陳述。內容則來自小的時候聽祖母與父親所說,還有一些公開的紀錄資料所綜合構成而得的。在剛開始要寫這東西之後才發現,這麼多的資料令人為之一振。舉例來說,對於父親的史料,會認為理所當然地知道的非常詳細,但當發現還有許多不知道的事的時候,自己就會相當驚訝。仔細對證下,也會有相互矛盾的資料,實在是相當困擾。另外在寫作之際,在我腦內縈繞不去的,是想回金門島去拜訪。 事實上,迄今還是想回去看看,而台灣當局,對於對故鄉金門的參訪,已經漸漸開放。照這樣的情勢看來,期待金門會有一點一點慢慢的改進。 我的希望是今後有朝一日,能帶著祖母陳善娘的骨灰回到金門島,與祖父王敬祥合葬在一起。而且能去拜訪一下山后鄉中堡的家廟│海珠堂(譯註:應為王氏宗祠,海珠堂為學堂),聽說日出聞名的景點,並且也能順便祭拜一下,說明我是王家第四代,以滿足我小小的心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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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八二三砲戰下的民生
住中堡村的王琦濤先生回憶說:「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共再次對金門砲擊,那天下午部隊剛好集合吃飯,砲彈突然如落雨般的下,造成嚴重的死傷。我那時剛好還在田裡種豆芽,砲彈一來,我立即跳入附近的散兵坑。胡璉司令官告訴我們,遇到砲擊應即臥倒,在他第一任司令官任期就規定,在每一畦田地的田頭或田尾至少要挖一個散兵坑,以備不時之需,萬一在耕作時遇到砲擊,馬上可以迅速跳入散兵坑避難。民防隊訓練時也教我們如何臥倒,並迅速找掩蔽。八二三砲戰那天,落彈就如同雨粒一樣的密集,我因跳入散兵坑,因此躲過一劫。而百姓因先前挖有防空洞,也減少了傷亡。不過,仍有不幸的事件發生,我們村中有一位媽媽抱著嬰孩,在到防空洞的半途中彈,結果媽媽中彈死亡,那位嬰兒倒是逃過這一劫。」 當時沒有防空洞的人家,為了保命,不分男女老幼,日以繼夜的拚命挖掘防空洞,這時候根本不必政府督促,每家戶都會自己挖。吳媽福先生回憶說:「我們上庫有一座很大的土防空洞。」「不過這座防空洞離我家有段距離,聞到砲聲再跑,確實增加危險性,所以我們在房子附近找了一塊土質較為堅硬的紅土地,然後往下開挖,我們全家人日夜趕工,用小鋤頭和簡陋的工具,終於挖了一個小小的防空洞。砲火稍歇,母親就回家裡煮飯,但一聞砲聲就可以立刻躲進洞裡。」不過那時的防空洞都是土洞,如果被砲彈直接命中,會造成慘重的傷亡。一位王姓教師回憶說:「砲戰期間,我親戚一家七口,包括二個媳婦,都被砲戰活埋。『八二三砲戰』那晚,我姑媽一家七口,躲在地下室簡易掩體內,結果正好一發砲彈擊中出入口,造成整個掩體塌陷,一家七口全數窒息而死,挖出來時,見他們的衣服全被自己抓破,當時的掙扎痛苦可知!巧合的是,古崗一戶董姓人家,一家八口也被活埋。被活埋的都是老弱婦孺,因為壯丁都被派去做勤務工作了。」 李水萍先生回憶說:「本村在八月二十三日當天被匪砲擊,不幸罹難者有三、四人,除棺木由政府提供負責外,其餘全數自理,至於受傷者迄十月六日止有十餘人,房屋倒塌、毀壞者達半數以上(本村約有五百戶人家),迄今大多維持當年狀態。目前居民南山六十戶,北山一二○戶,其餘喬遷至他村或遠渡台灣謀生。」 洪福田先生回憶說:「羅厝有一位老太婆,名字洪蕉,他原本已躲進防空洞了,但突想起一些金飾在屋內忘記收藏,於是又走出防空洞,結果剛出洞口就被砲彈直接命中死亡。但也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例如羅厝村的李成美,他太太身懷六甲即將生產,剛好遇到砲戰,小孩子就是在防空洞出生,生產過程令洞內的人為之騷動,這名男嬰後來就取名為李進洞。」 砲戰中百姓吃的問題,一般都是利用砲隙的空檔,冒險到田裡挖地瓜回來當三餐。李水成先生回憶說:「地瓜田距離住處跑步約十分鐘的路程,如果遇砲擊,就臥倒在山路旁挖的山溝掩護,利用砲火間歇中跑一段,臥倒,跑一段,臥倒,就這樣跑回來。」還有吃一些被打死的家畜,一位王姓教師回憶說:「金門人和台灣人一樣,對牛馬騾都抱持一份感激的心,少而勞之,老而不忍棄之,更不忍食之。但砲戰一起遍地死豬、死馬、死騾,會有一種不吃可惜的感覺,所以能賣就賣,賣不掉就自己吃!」 但貧困的人家仍須政府救助。吳媽福先生回憶說:「八二三砲戰連續打了四十多天,百姓幾乎都斷了糧,因為砲火實在太猛烈了,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買到東西,幸好軍方都用空投方式來接濟我們,青壯的民防隊員要去撿拾包裹,撿到的包裹都拿來均分,那時空投的包裹都是一些乾糧和餅干,撿到的就可以吃,回想那時的情景,景況真的有些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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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花生園的黃昏
今晚天氣非常悶熱,夜裡十二點多才上床睡覺,剛闔上雙眼,四十多年來不曾入我夢鄉的二哥竟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馬上驚醒過來,整晚翻來覆去,再也無法入眠,然而塵封幾十年的慘痛往事,湧泉般的一幕一幕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索性下床找來紙筆,幾十年不曾提筆的我,發抖的雙手,笨拙的原子筆,竟不知什麼力量在驅使,飛快的在這樣的不成眠夜裡一一紀錄下來。 二哥是二伯父的第二個兒子,長我一歲,幼年時由於大家沒有學校可讀書,村裡長輩便請來私塾老師於家廟裡教我們唸書,我們一同上私塾;讀書、寫字都在同一張桌子。民國卅四年抗戰勝利,村裡設立盤山國民小學,我從一年級讀起,二哥讀二年級,我們照樣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割草,一起放牛,感情比親兄弟還要好。小學畢業後,我們都先後考上金門中學,當時校址是在金城鎮的西門郊外,村裡頭當時有十幾位同學在那裡就讀,早上和二哥一同步行約一小時到學校上課,中午一起到城隍廟旁鹹粥林的小飯館,每人叫一碗白飯,上面加一小匙醬油或辣椒醬裹腹,有時我和二哥兩人會多叫一碗麵線糊共吃,回想當時生活雖然困苦,倒也還能自得其樂;放學後再一起步行回家,運氣好的話,遇到好心的駕駛兵叔叔,對他招招手,就會讓我們搭便車,送我們一程。 到了第二學期,胡司令官經常會在升旗典禮後,帶領著同學們步行到山前搬石頭,在中正堂右邊蓋教室、左邊蓋宿舍,從此後就有新教室讀書,有宿舍可住;第一宿舍裡有兩排三層木製的大通舖,二哥是二年級,分配在第二層,我是一年級分配在下舖,可是我和二哥從小就同蓋一床棉被,因為家裡沒有多餘的棉被,只好向教官申請調床位,起初教官看了看說,你們不同父母,怎會同蓋一床棉被,後來經過我們解釋後,才通融把二哥調來和我一起睡。 民國四十三年我因家父生重病不能工作,就辦了休學出來找工作,二哥比較幸運,順利讀完初中學業,畢業後並幸運的搭上簡師班的最後一班列車,受了一年的師範教育順利當上小學老師,獲聘在古寧國小任教職。民國四十六年,經村長介紹和古寧頭一位大家閨秀結婚,二嫂是一位非常賢淑和漂亮的千金小姐,身體嬌小很有人緣,婚後生活非常美滿,也很快就懷有身孕,全家都非常高興。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廿三日那天,也正是家裡花生大收成的時候,二嫂結婚還不到一年,還是新娘子,平常是不用下田工作的,但收成花生是家裡的大事,老老小小都要下田幫忙,當日由於是學校放暑假的返校日,二哥一早就返回古寧國小,下午二嫂堅持要幫大哥大嫂,還有小妹一起到後溝底的花生園去摘花生,黃昏時分,二哥忙完學校工作後,回到家裡,馬上脫下鞋襪和那套米黃色中山裝換上便服,立刻趕到花生園裡和他們會合一起工作,不一會兒匪砲就打了過來,第一發砲彈就落在花生園裡,可憐的二哥、二嫂,還有肚子裡的小侄子就這樣犧牲了,一旁的大哥、大嫂和小妹相隔只有六公尺,立即臥倒在地上,雖然大哥和小妹僥倖逃過一命,但大嫂還是被砲彈破片在背上劃了一刀,被附近衛生連的官兵救起,緊急送到東沙醫院救治,幸運撿回一命。 那天晚上砲火猛烈,我在西村機場旁邊的蓮庵苗圃後面壕溝裡躲了一夜,整晚心裡七上八下,老惦念著家人的安危,整晚沒有闔上雙眼,第二天一早飛機就來降落,但匪砲像下雨般的馬上落了下來,一陣狂風暴雨的砲擊後,回復平靜,我馬上騎上公家那部腳踏車,往回家的路上狂奔,二十幾公里的路程,躲躲藏藏花了二個多小時才回到家裡。一進家門,祇見二伯父一個人坐在門口的石板上,嘴裡含著他那根招牌的長煙槍,默默不說一句話,二伯母在大廳上哭的死去活來,我一時給嚇呆了,竟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瞭解情況以後,我立即趕到花生園裡,爸媽還有鄰居的叔叔伯伯都在那裡為他們辦後事。我回來晚了一步,二哥、二嫂的遺體已經入殮了,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這是我這一生最遺憾的一件事。 二哥、二嫂就安葬在花生園左邊的祖墳旁邊,那天匪砲仍然沒有停過,不斷向本島射擊,我們一方面要辦理後事,一方面也要躲砲彈,雖然沒有風光的舉辦奠祭儀式,但我們鄰居大大小小都冒著砲彈的危險來送他們最後一程,並讓他們長伴在先祖的旁邊。 如今兩岸已經正式開放小三通了,看到每天人來人往,商旅絡繹不絕,早已聞不到絲毫的煙硝味,尤其是去年中秋夜在金廈海域共同舉辦海中會,兩岸以煙火代替砲火,更是讓人印象深刻,昔日的反攻前哨,已改為兩岸和平通路,昔日兩邊的仇恨,已變成兩岸一家親了,然而昔日的花生園,如今猶是花生成熟時,可憐的冤魂,依舊長眠在花生園旁,回想起來心還在滴血,這筆血債,今天不知該向誰來求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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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山后鄉王家三代記──一個移民神戶華僑家族的傳記/著者:王柏林/譯者:江柏煒、簡吟芳
「第二代 王敬祥(字敬瑞)」 生於1871年十二月十二日,同時也是清同治十年,金門島山后鄉中堡的第十六世二房的王孝箱所生的雙胞胎之一。一個命名為敬祥,另一個命名為敬授。敬祥被膝下無子的三房王明玉收為養子,以三房的子嗣來養育成人。養父王明玉在他的事業發達的時候並不是連同養子敬祥,而是拜託他的親族兄弟,一起來幫忙其事業。 華僑的典型海外移居形式,是當事業有成的時候,不只鄉里的親友或一族內的人,鄰近的許多人也一起拜託要移居海外,而這也是很普遍的事。 ︽復興本號行規條約︾便記載,復興號的股份持有是王氏親族兄弟們,可以查到的名字有敬時、敬川、敬喜、敬徙、敬苔、敬棟等人。這些親族兄弟的子孫有的就此定居神戶、有的家族還繼續發展,就我所知道的是散佈在美國各地、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馬尼拉、巴黎、台北、上海等地。 所謂一族人拜託要移居的傾向,在第二代王敬祥當家的時候,更顯著的增加。時有耳聞有許多人要寄居、進出。 王敬祥後來從金門島的塔後鄉陳家,迎娶同樣是雙胞胎之一的陳善娘為妻。這是兩對雙胞胎結良緣的好事。她日復一日照料從故鄉金門來的人、要寄居的、要寄食的人,而在商館幫忙工作的人也不忘照顧,一邊多次指示僕人該如何做,一邊照料需要照顧的人。復興號在第二代老闆王敬祥的時代,接下來的發展,多虧是有這樣優秀的女人主動現身幫忙才有的,這樣的歸功是一點也不為過。 在我出生前,祖父已經逝世,他與祖母陳善娘一起生活了好長一段時間,臨終前也是住在一起的。祖母即使到了最後面臨處理任何事的態度,仍相當有魄力,儼然是位女中豪傑。而且即使在晚年期間,過去受到照顧的人們,也接連不斷的來訪,她在最後的歲月裡,到我家來訪的客人從不間斷。而說她就是所謂傳統的人,是因為我常常聽到她談起祖父的為人為何所感覺到的結果。根據她說,祖父是一個非常有男子氣概、度量寬大、思想周密,對人非常好的人。我對祖父的印象就是從她所說的那樣,認為他是一個具有果斷氣魄的人。 王敬祥投身孫文的革命運動時,孫文為了在華僑所在的中華會館演說,多次造訪神戶。有時因為肚子餓,祖母會煮芋頭粥讓孫文吃,並調侃地說「革命英雄也會肚子餓嘛!」。而機靈的祖母所作的便是金門名產芋頭粥。革命活動時需要籌措資金,但募集的工作就好像要從有孔的篩子下接水,是非常不容易的。以祖父對革命漸增的熱衷程度來看,復興號的基業開始逐漸縮水。不同於曾祖父為了賺錢東奔西跑,祖父卻是為了革命而忙碌。他非常疼愛他的長子王重山,至於祖父如何寵愛他的長子,我手邊都有詳實的證物。資料包括在年輕時在上海,以及當了父親以後在神戶寫給長子的書信。 祖父的長女臻治與次女寶治都嫁到台灣,分別是嫁給在台灣板橋盟友林爾嘉(字菽莊)的兩個兒子│長子林剛義與五子的林履信。我分別稱呼嫁到板橋林本源家的臻治為「大姑姑」,寶治為「二姑」;大姑姑的丈夫為「大姑丈」,二姑的丈夫為「二姑丈」。 在姑姑們未嫁到在台灣的林本源一家之前,是在福建擁有廣大莊園的貴族。林爾嘉與王敬祥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是世交的兩家到現在已經三代都還有來往。 圖三:孫中山於神戶演講「大亞細亞主義」(1924年) (資料來源:︽日中歷史海道2000年︾,頁213)。 這裡想提一些關於林家的事。 林爾嘉在當時日本統治台灣的情況下,台灣總督府不斷地賜給他華族的勳位,想藉此招攬他,而他卻都斷然拒絕。並且,事實上日本當局對於林家還是給予相當的優厚待遇,例如後來變成二姑寶治丈夫的林履信,是在有皇族(日本人)、華族混合的學習院求學。二姑丈學業成績非常優越,學習院畢業之際,就有華族會館頒褒揚狀,並授令他為其院長。而且,乃木西典將軍也非常疼愛表現良好的他,畢業的時候,還送給他一把具紀念性的扇子,據說後來這把扇子二姑丈還捐贈給乃木紀念館。可是,林爾嘉自己七個孩子中,還是有次男剛義、六男克恭、七男志覺仍是中國籍。 接下來再說說王敬祥。他為六個女兒,禮聘舊兵庫縣立第一女學校,相當傳統的教師為其家庭老師,還需上插花、裁縫等課程。另外,還安排王重山跟隨儀容高雅的 White Henrry先生學習音樂。三女兒錦治的先生周淨強也是跟這位先生學習音樂的。聽說如果在練習時偷懶,還常常會被打。據說,這個嚴厲的音樂老師曾根據西洋禮俗在接受招待後,看了祖母,就逕自執起祖母的手吻了一下。祖母等到他回去後,臉色變得很難看並且說:「手指內藏的污垢該拿肥皂好好洗洗了」。 王敬祥在神戶的中華會館籌組為財團法人基金會的時候,與吳錦堂、麥少彭 三人,一人分出兩萬元做為其基金。義務為中華商務總會的會長、在同文學校十五年也是義務擔任副理事長,為神戶的僑界貢獻良多。不管怎麼說,為了支持孫文革命運動,還籌組中華民國僑商統一聯合會。做為會長首要的工作,就是募集革命基金,而且在孫文革命運動最困難的時候,還得保障他的安全。因為義務擔任秘密組織│中華革命黨神戶大阪的副部長,所以他的愛國情操自然不言可喻。當時與躲在東京麴町的孫文聯絡,王敬祥是以秘密代號高野英一的名義來接收消息。秘密聯絡不僅要用寄的,還需密使才能不被發現。 王敬祥與辛亥革命的關係,相關資料及個人資料等,在神戶市國會圖書館有保存著這些豐富的史料,如果還有其他機會,我們會再來談談。 圖四:中華革命黨委任狀(1915年) (資料來源:︽日中歷史海道2000年︾,頁213)。 圖五:孫中山(前左五)與王敬祥(後右五)合影 (資料來源:︽日中歷史海道2000年︾,頁160)。 王敬祥也和本地有名仕紳,關係良好。如瀧川儀作、松方幸次郎、小寺謙吉 等有相當不錯的交情,根據父親所說,松方先生常常乘著馬車來拜訪。 岡崎家擁有「同和火災海上」的前身,現在稱「神戶海上火災保險公司」的在地企業。設立的時候,王敬祥也和神戶財經界人士共同持有這家公司的股權,而這些相關資料是從之前同間公司的重要人士所提供的。 這樣從金門島出身的王家,也因第二代的王敬祥,在神戶的地方上成了一大勢力。1902年(明治三十五年)王敬祥一家人正式取得日本的國籍,並於1913年(大正二年)就任為橫濱正金銀行的信託代理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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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八二三砲戰下的民生
砲火首波奇襲太武山區,陳良義回憶:「猶記得八二三砲戰當天,我在山外做南北貨生意(是時十八歲),約下午五時餘,目睹太武山上有一共軍米格機凌空而來,瞬間面對地面發射一枚火箭,接著有五○機槍掃射,隨後不及一分鐘砲聲隆隆而至,翠谷餐廳毀於一旦。」 住大洋村的吳貴海先生回憶說:「八二三砲戰當天,我們村莊中沒有受到砲擊,記得當天太武山最先受到砲轟,塵煙四起,整座太武山霧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山頂,很多民眾還好奇的爬到圍牆和房頂上觀看。」 隨即蔓延全島,砲火猛烈,讓民眾陷於驚恐之中。洪福田先生回憶說:「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大約五點多,鄉長開嘉亭、副鄉長季永炎和我等三人正在防空洞玩跳棋,突聞洞外一陣陣『呯呯碰碰』的音響,乍聽之下還以為是在炸石頭或是部隊在演習。但不久即聽到一陣吵雜的呼叫聲由遠而近,接著人聲鼎沸,一群群的民眾蜂擁而入,只聽到『慘啊!慘啊!慘啊!』有些媽媽在呼喊:『我子有來無?』『我女兒有進來無?』有的兒女在詢問:『我媽有來無?』『我奶奶來無?』整個防空洞完全被西路村的村民塞滿。」 ︽鄉訊︾載張文和先生回憶說:「八二三砲戰那天傍晚,正好為旅菲華僑楊水君(金門官澳社人)送行,大家萃集在楊君屋簷下陰涼處品茗納涼閒聊。約六時三十分左右,突聞遠處傳來一陣陣轟隆轟隆隱約可聞的怪聲,一位五十多歲的村婦顯出蒼白的臉色,慌慌張張從遠處奔闖過來,還提高著嗓子,高聲吶喊:『打砲了:::快躲避吧!:::』我等還毫不在意,無動於衷,其中一位李姓友人還說:『國軍在舉行實彈演習,別怕呀!』話剛說完,一顆無情的砲彈在附近牆角下墮落,炸得那棟房子殘垣碎瓦,沙石橫飛,已經半毀;繼則猛烈的砲彈如西北雨雨點不停的落下,大家才狼奔豸突不顧一切的奔向楊君屋內,競相躲進木床底下,用兩三條半新不舊的棉被,舖蓋在床上,以期抵擋來襲的砲彈,經過一小時的時間,床底下又悶又熱,大家已冒出滿身大汗如落湯雞似的有點透不過氣的感受,紛紛從床底下鑽出,希望吸口新鮮空氣,可是陰謀趕盡殺絕的砲彈,卻接二連三,一陣陣,一波波的轟擊在附近的房屋上、空地上、田園間,倒塌和損毀的民房不計其數,楊君那矮小房屋前後四周也挨了幾彈,幸虧沒有直接中,否則大伙兒就難遭受同歸於盡的厄運,這時夕陽西墜,天色已黑,砲聲也逐漸減弱,大家不約而同的奔向官澳國校預先防備而建好的防空洞壕洞,才鬆了一口氣說:『有命了!有命了!』就在這附近的官澳居民,也陸續續的扶老攜幼直奔而來,這個原設計躲避五十人的壕洞,已是擠滿了將近百人,其中小孩子哭啼啼的吵鬧聲,老公公老太婆的呻吟聲,不絕於耳,大家不但不感到討厭而責怪,反而抱著同舟共濟生死與共的同情心,好言勸慰,就這樣又在壕洞挨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苦痛折磨,砲聲才銷聲匿跡,村民也才零零星各自回家,檢視自己的家園庭舍是否遭受擊毀,我與同村張某也步出洞口,收起恐懼畏怯的心情,準備回家,但震耳欲聾的砲聲,彷彿猶在耳際:::。」 黃平生先生回憶說:「回到家時,媽媽不知躲到何處去,幾位弟弟也不知去向?我家才不過幾口人,卻四分五散,也不知何處找人。那時金門那時還沒有電燈,只有煤油燈,燈光如豆,等了許久,家人才逐漸回來。但相繼傳來的是不幸的消息:『某某人被打死』、『某某人受傷』、『某某人家中的豬牛羊被打死了』、『某某人的房子被打垮了』,全村村民人心惶惶,全陷於驚恐之中,晚餐大都還沒有吃,但也有人已經緊張的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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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一碗麻油雞
四年前我剛考上大學,九二一大地震那一刻我在台中剛住進沒幾天的大學宿舍裡被嚇醒,地震?在金門從沒有這樣的經歷,這樣的「初體驗」實在駭人。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由於校舍有塌倒之虞,為顧及學生安全因此學校宣佈暫時停課一週。 學校宿舍不能住了,在台灣我除了住在台北的一位表姑姑之外,根本是舉目無親,我能去哪裡?況且現在台中到處是危樓,誰知道哪裡才是安全的?電話打不通,在金門的爸媽一定很心焦,我雖已是個大學生,但其實也才比高中生大不了多少,面對這樣的「危機處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遇到了阿全,他是我國中同班同學,現和我同校不同系。他說要到台北叔叔家住,我們便結伴北上。車站一片混亂,我們花了很大的勁才坐上往台北的班車,高速公路上也是一片混亂,坐了好幾小時仍到不了台北。我和阿全一直嚐試打電話,晚上七點多才接通;爸爸在電話裡說表姑姑因為她公公過世,全家都回金門奔喪,台北家裡沒人,我即使去了也進不了門::::。 媽媽在電話那端著急得都哭了,我嘴裡要她不要擔心,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何去何從」;從小爸爸就告訴我男孩子是不可以流淚的,但這樣的無助讓我真的想哭。阿全說要不我和他一起到他叔叔家住好了,總算安撫了我無助慌亂的心。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我們才到阿全叔叔台北的家,阿全的嬸嬸開門時看到我愣了一下,原來阿全並沒有先打電話說要多帶一位同學到她們家住。阿全的叔叔因地震而加班所以並不在家。阿全的嬸嬸很年輕看起來和我大姐差不多年紀,我也和阿全一樣叫她嬸嬸。 嬸嬸問我們肚子餓不餓?我才想起今天一整天我只有早餐時吃了一個三明治:::她看到我們一身狼狽便叫我們先去沖洗,還拿了阿全叔叔的衣服借我穿。我和阿全洗完澡後,聞到陣陣麻油香,嬸嬸說冰箱裡只有半鍋麻油雞,要我們「將就」著吃:::。 我和阿全唏里呼嚕地吃了麻油雞,雖然酒味很重,但這真的是我一生吃過最好吃的麻油雞。嬸嬸提醒我們要打電話回金門報平安,她還幫我安慰電話中因為擔心而一直哭不停的媽媽:「妳放心!他在我這裡我會像照顧自已姪子般的照顧他::。」 清早彷彿聽到嬰兒的哭聲 ,實在太累了我又睡去::: 「妳把麻油雞全給他們吃了,然後自已餓了一夜肚子,連早上都餓到現在?妳坐月子的人怎麼能餓肚子呢?」是個陌生的聲音。「沒關係啦!他們又驚又怕,又累又餓,比我更需要好好吃一頓。」是嬸嬸的聲音。我看錶是早上十點半,我看到一位歐巴桑在廚房煮東西,嬸嬸正抱著個小寶寶餵牛奶,我才知道嬸嬸才剛生完孩子沒幾天,她正在坐月子:::昨晚,嬸嬸把她坐月子滋補吃的麻油雞都讓給我和阿全吃了,自已卻餓了一整夜,連早餐都沒得吃 ,一直到幫忙她坐月子的歐巴桑來才在為她做吃的。 想起昨晚那碗香噴噴的麻油雞,我感動和羞愧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和嬸嬸非親非故,我如此唐突地打擾了她,她不但讓我住在她家,還把她坐月子的食物讓給我吃,而我竟然絲毫不客氣地給吃光光了。 我在嬸嬸家「白吃白住」了一個禮拜,嬸嬸待我真的跟照顧阿全一樣和善和週到,讓我真的好感動,好溫馨。 學校宣佈恢復上課,我和阿全便回台中,臨行,叔叔給了我們每人一個紅包還送我們去車站;他們真的也把我當親姪子般照顧,可是害羞內向的我竟忘了向叔叔和嬸嬸說一聲:謝謝! 後來阿全跑去唸警官學校,我和他竟斷了聯絡;我不知道嬸嬸家的電話,也忘記她家正確的地址,放在心中的這一句感恩的「謝謝!」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現在每經過夜市賣麻油雞的攤子前,我都會停下來買碗麻油雞吃,雖然那味道永遠比不上那年嬸嬸家的麻油雞的好滋味 ,我女朋友也罵我神經病哪有人大熱天的吃麻油雞?但我總在吃麻油雞的過程裡重溫那份曾被無條件地關懷的人間?情,和我心中感懷無限的感恩心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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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山后鄉王家三代記──一個移民神戶華僑家族的傳記
「金門島的側寫」 我們王家一族的故鄉在中國福建省金門的山后鄉,曾祖父王明玉是從金門坐船到日本去的。 金門說起來是海上絲路的中點,如果天氣不錯的話,肉眼就可以從福建省廈門市看到。地理位置約是東經一百一十八度二十四分,北緯二十四度三十七分;面積約有一百四十八平方公里,是像淡路島一般大小的島嶼。 位於廈門市東方的這個島,是1916年從同安縣分隔開來而升格成金門縣的。現在島上的行政權是屬於比廈門距離更遙遠,台灣台北的政治勢力所管轄,執政權屬於中國國民黨,所以金門就是屬於國民黨所統治的地區。 再者,島內居民在國共戰爭時期,完全居住於重要軍事基地,生活規範被有序地整編過,所以居民是生活在所謂比較安定的社會環境當中。這個島的形狀粗略說起來,像是希臘字母H,中間橫槓並長長地延伸開來。而我的故鄉山后鄉就是H右上方靠近海的那一邊。 從前,島上要取得稻米困難,所以多半以小米或高粱為主食,居民生活貧困,山后鄉一族的人生活也相當謹慎,餐桌上有時會僅僅出現以米混著芋頭一起煮成粥的食物而已。 「山后鄉中堡的王姓一家」 山后鄉中堡的村民幾乎都姓王,是以王姓為首的村落。這個村落保存有山后鄉王姓家譜,裡面並且提到「我王氏第十世祖昭穆,是順治年間移居山后鄉,並以此為基地開始發展」。而所謂順治年間,指的是1644年開始的順治元年到1661年的順治十八年為止,約有十七年左右的時間。以我們王家一族約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算起來已經變成以金門島為其生活的方式了。 現在,這裡變成是以「金門民俗文化村」的樣版形式開放給島內觀光客參觀。這個村子的建築物具備有閩南的樣式,是一個兩進式十六棟住宅、家廟及稱為海珠堂的家塾(為王家子弟就讀所設置的房子)所相連而成的房子,而這是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祖父王敬祥時代所完成的王姓一族集合式住宅。當然,現在也是王氏一族居住其間,村子也歸他們所管。 從這個島經由海路千里迢迢到達日本的是,從第十世祖的王昭穆(字孟鄰)數下來第七代,當時是曾祖父的王明玉。將在稍後有更詳細的說明。傳聞為了謀生,他欲求到新天地去發展,便帶著一個表演用的傀儡人偶,坐上開往長崎的遠洋帆船前往日本,後來聽說在「碇」這個地方下船。隨後便移往以貿易港著稱的神戶居住,從開創貿易商館「復興號」的曾祖父算起,我算是移居的第四代,如果我的外孫也算進去的話,應該也算是在神戶定居的第六代了。 「第一代 王明玉(字國珍,幼名孝釐)」 王明玉是1843年八月二十二日出生,正是中國清道光二十三年,日本是天保一十四年,他的出生地是在福建省同安鄉金門島的山后鄉中堡,並且是在王家排行第三。聽那時的長輩親友所說,他因具有富有進取的個性,在年輕的時候便開始從商,雖然到處奔走,但是刻苦奮鬥所得結果卻留不住。 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明治三十五年)五十九歲時,根據他自己回憶寫到「復興本號行規條約」中提到:「余自少壯經商湖海,歷盡艱辛,時運不濟,命運多舛,東得西失,兩袖清風,雖入虎口,難獲蠅頭。至於四十餘歲,始得創建復興,生理於今十有餘年,頗立規模,使子侄輩得以寄居餬口,可謂天功人力兩遂矣。余也耆老,倦於勤勞,欲退處林泉,高臥北窗下。:::」(圖一)。可是,從他所寫這篇文章的時間看來,王明玉已見自己的壽命將盡,避免無謂的爭端,連希望後事怎麼做也沒有想要寫下來。 圖一:︽復興號本號行規條約︾(1902年)(資料來源:神戶市立博物館等編,︽日中歷史海道2000年︾,神戶:神戶市立博物館,1997,頁159) 最開始一起帶到日本來的傀儡人偶,據說還在。根據金門島的資料,他到日本的時候約在同治年間。如果假定他是同治年間的前期渡海而來,日本在當時相當於文久二年初期經過元治、慶映四年到明治元年左右的時期。那時,幕府曾下令,所謂的唐船被限定只能在長崎靠岸。幕府直轄地並以「天畿」來稱呼,這時有沒有一個允許登陸並認可演出的單位嗎?另外,假定是從同治年間後期渡海而來,應當是明治元年到明治七年左右的時間。總之,他渡海到日本是二十五、六歲的事了。再者,我最想要知道的,就是明治元年,即1868年,比起不久英、義、美、法四國推動兵庫作為貿易港,清朝十幾個人已經開放可以移居長崎。這數十名的名單裡面是否包括王明玉這個人? 因為傀儡戲的表演是日本民眾也能很容易瞭解的戲碼,所以他打算選這個來謀生。到底是因為外國的傀儡戲非常少見無法評斷的關係,或是舞動人偶的風姿抓住了日本觀光客,總之,不論外國的服裝、道具還是樂器的應用,都是促使演出節目成功的因素,也聽說因有這樣的表演而有相當不錯的收入。傀儡戲演出有相當好的成就的王明玉,隨後便移往大阪的川口田町或是神戶的海岸通二丁目。不過隨後不久,像從前東奔西跑拿自己作的商品來販賣的行為被禁止,從事活絡的商業交易行為也被禁,因此他便決定開設貿易商館。歷經籌備期的艱辛,並將正式的貿易事業便移往神戶的海岸通三丁目,以貿易商館「復興號」為名的商業正式運作起來。他以復興號內同鄉的人為其成員,向福建公所申請設立商業團體組織,並就任為第一代的會長。復興號後來在大連、營口、煙台、哈爾濱、上海、台北、廈門等等地方都設有分店及出差招待處,而且都很發達,聽說還盛極一時。這時聽說也採購像「不倒翁」這樣從中國來的玩具來販賣,後來聽說也賣的相當好。 會館眾多的清貿易商館復興號因地號為二號之故,又俗稱「二號館」。因緣際會,二號復興館所在的地方正巧是榮町二丁目的交會處,以南邊下面所在的大同倉庫運輸會社推算起來,用現在地址應為神戶市中央區海岸通三丁目一番二二號。 圖二:神戶外國人居留地(其中左下角的2號地,即為王氏復興號最早的地址) (資料來源:︽日中歷史海道2000年︾,頁141)。 家有四個兄弟,排行第三的王明玉人丁並不興旺,因此就以第二個哥哥名為敬瑞的小孩,過繼為養子,而小男孩則是雙胞胎的其中一個。作為後繼者,王明玉親自將他扶養長大。這個敬瑞就是後來變成接續復興號第二代老闆的王敬祥。因為有富裕而成功的養父養育他,所以在當時他可以接受比較好的教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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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八二三砲戰下的民生
退役軍官在軍中已經有完整的軍事歷練,具備所需要的軍事常識,所以擔任民防工作自然駕輕就熟,就不需要再參加訓練。倪鳩靖先生回憶說:「我初任北門里副里長,事前並未參加任何職前訓練,可能是從軍中退役,副村里長的本職學能已經具備,民防訓練及演習與軍中大致相同。當時上級只交付我一些圖書和資料,要求我自行研讀,並要求在一定的期限內書寫數篇心得報告,最後還做了一次個別的測驗,算是在職訓練吧!其實這種在職訓練並不需要離開辦公室,偶而需要離開,里幹事也可以代理。據傳利用這種方式完成在職訓練的人很多,只是我們從未碰過頭。」「在職訓練之外,每年所有的村里幹部必須輪流到第三士校(後改稱第二士校)受訓,我最初參加時是每年一個月,集中在士校,委由士校負責代訓。以後受訓練的時間逐漸縮減,由一個月改為二個星期,最後改為一個星期,課程主要是政治教育、兵器訓練、基本教練及戰鬥教練。」 副村長是一村村務的實際負責人,吳貴海先生回憶說:「當時有一則笑話說:『除了接生小孩以外,一村的大大小小事務都與他有關。』副村長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全駐守在村公所,無所謂的上、下班,當時值日根本沒有加班費(值班費)。」 副村長的責任即如此之重,相對權力也很大。許明鴻先生說:「副村長還有簽報關禁閉,甚至簽送管訓的權力,凡是不參加民防訓練或不執行清潔任務而且屢傳不到的人;槍枝保管、保養不良的人;甚至時常醉酒發酒瘋的人,只要副村長將事情原委簽報上級,經過縣長批示,就可以將不聽命令者關上二個星期的禁閉,或直接移送去管訓。」 副村長的權限很大,他的命令甚至視同法律,吳媽福先生回憶說:「遇有台灣來的表演團體如康樂隊,或籃球隊來金門舉行友誼賽,不能太冷場,為了撐住場面,上級會指派民防隊去觀賞,如果你不去,他到現場點名,沒點到你的名字,可以立刻把你送警察局的拘留所關上三天。」 總之,動員就是要有配套措施,如同部隊有軍法在背後支撐,不聽命令可以關禁閉,嚴重者可以判刑,所以很少有人敢甘冒大不諱,違抗副村長的命令,副村長也因居於關鍵角色,因而取得組織運作和動員民眾的力量。但就民眾的感受來說,則至今仍抱怨不已。 十六、八二三砲戰下的民生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傍晚時分砲戰爆發。戰前政府和軍方並未透露蛛絲馬跡的訊息,一般百姓仍和往常一樣過生活。住西園村的黃平生先生回憶說:「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大約是農曆七月初,當天傍晚時分,我正在山上澆菜,許多農家也正忙著拔花生,阿兵哥則利用飯後時到山井沖澡。突聞『呯呯!碰碰!』的連珠砲響,但見太武山上塵霧滿天,最初尚未警覺戰爭已經開打,我和一般農人都還以為部隊在演習。但當砲擊地點從太武山逐漸轉向平地、村落時,大家才警覺戰事已經開始,至此大家才驚慌逃散,有的人立即跳入井中躲藏,有的人就近躲到散兵坑,或趴在田埂,也有的人躲在交通壕裡。我則伏在線溝、同時利用砲隙空檔慢慢向村莊伏進,途中經過一個探照燈班的陣地,我就躲到軍中的碉堡避難。很快的整個金門都陷入砲火之中,砲彈落地及空中爆炸的聲響不絕於耳,一直打到晚上八、九點,砲火才稍稍停歇,我利用這段空檔時間趕回家中。」 李水永先生說:「八二三砲戰那年我二十一歲,我是古寧國小的代課教員,公餘時都上山幫父親種作,主要種植地瓜。砲戰發生時,我和一位哥哥和我父親正在田裡工作,一發現砲擊,我們都躲到水井。金門水井只有二、三公尺深,每一坵田都有水井,這是平時老兵和民防隊教大家砲彈(擊)時臨時避難的方法,還可以躲到附近水溝裡。約半個鐘頭,在砲擊間歇時才跑回家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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囝仔逞寵
家鄉俗諺:寵豬舉灶,寵子不孝。皆因囝仔,從小過度溺愛,過度嬌貴保護所致,所謂「逞寵」二字,就是最佳註解。雖說時代在變,生活環境在變,政治體制也在變,然人要吃飯,人要工作賺錢才能填飽肚子,卻始終不變。現今社會的囝仔,統稱E世代,族系繁多,有草莓族、網咖族、飆車玩命族、嗑藥搖頭族:::::等等族群可以用族繁不及備載來形容,而造就他們無限擴張蔓延的原因,若推給社會,說大環境惡化,教壞小孩子,或推給學校,說教育政策失當,老師失職,甚至推給立法院,說立委諸公,開會不審法案,祗會動手打架,造成政治亂象,諸如此類的推卸責任,好比「痀僂」(駝背)怪床歪。那麼生出這麼多族系「怪胎」的父母,反而沒有責任,反而可以置身事外。孰不知事出必有因,多半是早年父母生活,受盡艱苦折磨,今日物資條件改善,不忍後代步入艱苦後塵,所衍生補償心理,祗要家中囝仔細子開口,莫不想方設法,給予全盤的滿足,最後看到的結果是,囝仔一踏入社會,競爭力不足,抗壓性薄弱,好比溫室花朵,一碰即凋謝枯萎,這些都是父母從小「逞寵」所造成,奉勸時下父母,趁家鄉金門,還沒有那麼多草莓、飆車、網咖、嗑藥等不良歪風產物之前,用正常、正當的管教,救救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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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是孤獨的一個夜裡。輾轉難眠。耳邊傳來一陣忽遠忽近的歌聲,頻頻招喚我回去那個遙遠的年代。我掀被起身呆坐床沿,其實萬物靜寂,一點聲音也沒有。想是昨天母親來了電話,說老家將在八月拆除重建,問我要不要回去看看,今夜睡眠才會脫軌離我而去。 我胸口悶悶的疼痛,是害怕使然,一種處於現實與夢境的模糊感,我遍尋不著未來我該如何往前行走的方向。歷經人生風雨的我,以為內心自此將可自在平靜,卻無端驚恐日子的寂寥與沉長。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種感覺了。我的心思不停的遊蕩在那些逝去的年代裏,選擇性的在起起伏伏的故事中篩選,預備在美好的景物裏佇足停留,可是我力不從心,情緒如風波動如浪翻捲,那過程太過艱辛也太過悲傷,說是美好畢竟有限。 久久,我的嘴角才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循著回憶遙望一段純真的青春歲月。我騎著父親與母親爭執許久才買回來的自行車,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被兩排木麻黃樹影包圍的水泥路上,輕風拂動,樹梢交疊搖晃。我吃力的扭轉方向閃過差點撞上車把的小鳥,鄉下的空氣好清晰,景緻美的令人陶醉! 一大清早阿兵哥心不在焉掃著路旁零散的落葉,猛對著路過的女學生吹口哨。我挪挪書包掩飾我的羞澀,心裡企盼的是能早點進到學校,與我愛慕的男同學耍耍嘴皮子。黃昏,便當盒和湯匙在袋子內發出作響,我興奮的回到了家、掏出我在市集買的甜燒餅,偷偷的塞進外公的手裡後換來一張五十元的紙鈔,然後趴在矮桌子上用靠書本最近的距離,幸福滿足的寫著功課,等著父親從部隊回來。 老家是一座近似古厝的二合院,我們在那裡長大。每一磚一瓦上默寫了一家人一則一則的故事,以及父親遠從大陸而來,一個老兵步履足跡落腳的經過。母親在未認識父親之前與外公外婆三人住在鄉下的破木屋裡,窮得三餐只能喝地瓜湯過日。母親十八歲那一年,進駐在外島服役的父親經人說媒,也許是在一個昏黃的午後,或者是艷陽的夏日,父親隨著媒人拐進那間破木屋裡,看到外婆受傷後腐爛的雙腳沒錢就醫的可憐樣,心裏面悠悠地疼惜著那位不知所措的年輕少女,就這樣父親二話不說,掏出了一生的積蓄娶了母親並建蓋了日後我所稱的「老家」。這是每一次我們追問母親為何會嫁給爸爸時一成不變的答案。儘管多年以來母親常常對著我們埋怨說:要不是那年你阿嬤受傷沒錢看醫生,我想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爸爸的。但我們始終明白即使母親嘴上這麼說,其實內心是感謝爸爸的,感謝爸爸承攬了照顧外公外婆的責任,感謝爸爸對家裏一輩子漫無止盡的付出。 隔年後母親躺在老家臥房的鐵床上,在產婆的輔助下順利生下了我,哇哇的哭啼聲喚醒了生的喜悅。母親說我自小長的白胖可愛,很早就學會說話,喜歡跪著吸吮母親身上的奶水,是家人爭相寵愛的寶貝。 我惆悵難言,記憶裏也許是一個太陽下山的傍晚,外公拉開嗓門沿路叫回在廟口廣場玩耍的我:「妹啊!日暗啦,緊返來燒香喔!」之後牽起我和妹妹的小手,一同走回家,口中卻念念有詞:「佛祖保佑!保佑我們一家平安,保佑阮孫熬讀書:::」。聲聲的乞求回盪在耳,我猜想死去的外公直到最後的那一刻,似乎還不明白原來菩薩只能靜靜的坐在供桌上,傾聽別人的苦水,如此而已,什麼忙也幫不上(因為我的學業成績老是不及格)。 是的、如此而已! 別後多年,老家離我越來越遠了,思念的滋味卻異常的可怕,屋裡有我們快樂的童年往事,有堆滿落花生和高粱穗的角落,有父親病後的聲聲嘆息,和我們的無助,有母親細數鈔票時左思右量的神情、有我抱起快斷氣的外婆往大廳時的鎮靜,有每一次過年時家人等著返鄉遊子回來圍爐的殷殷企盼,有我們躲避夏日在屋外納涼的祥和,以及大弟考上警校時,父親臉上流露出的榮耀。但父親也不在了,那一次的永別,我們哭得肝腸寸斷。 過往的事物一如沉船後的海面,如今風平浪靜,但一切又好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有些親人再也回不來了,時間一直一直往前行走,往事並非遺忘只是將它安置在心裏底層,以不同的思念層次存在著,不管我們各自的人生行經多遠,這些人這些事還是會清楚的出現,就像今晚。 再過不久,老家將夷為平地,像一個戍守前線的忠貞烈士,時間到了他將帶著三十二年來滿滿的歷史與情感功成身退,雖然他的身影會慢慢的隱沒,慢慢的被遺忘,但我想我們會永遠懷念他的。聽大弟說,他看過新家的設計圖,是一座二樓半透天的大房子,屋頂將採用琉璃瓦覆蓋,牆身外圍會舖上古樸的紅磚,總之,舒適極了! 他問我隔五間房間夠不夠?我說你自己決定就好,或許將來你要娶妻生子,要傳承老家的精神,要延續父親的生命,大弟笑了笑不作回答。 夢想中的新家會是什麼樣子呢?我滿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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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減肥時代
前一陣子家族聚會,所有的小姑、小嬸、表姊、表妹全都出現,看見貓的第一句話就是「唉呀!你怎麼變得這麼胖?」更毒的是「你怎麼腫了一大圈?」要不就是「你再不減肥,就變成歐巴桑了」,這群「婆娘」(別人的老婆、孩子的娘)年紀都差不多,也都結婚或生子了,不過個個身材都保持得相當姣好,貓坐在中間,簡直就是貓立雞群啊!無怪乎,大家拚命叫我減肥,你想,一隻肥貓蹲在一群鳥仔腳的中間,是多麼可笑的一個畫面。 唉!自從貓回到金門,雖然生活忙碌,不過貓是那種「叫我不吃,不如叫我去死」的那種人,所以壓力越大,吃得越多,生活越忙,睡得越多,沒幾年,胖了二十公斤,我也知道自己不只是胖了,而是狂腫好幾圈,剛回金門時候的褲子、裙子現在腰頭只夠塞進我一隻大腿,成打的褲子,沒一件能穿,從S級一路飆到XL級,不知道該說老公會養還是說自己實在是太過沒有危機意識。 現在可以說一個超級減肥的時代,報章雜誌、電子媒體,每天轟炸的就是要吃什麼、抹什麼、用什麼才會讓你苗條,三比八,連最紅的台灣霹靂火都要在劇裡賣一下slim body減肥藥。什麼東西,只要打上瘦身標誌,都賣得嚇嚇叫。再加上,現在大家都希望可以瘦得輕鬆,既不想運動又不想節制,才會一窩蜂見藥就買、見人說有效就擦,皮包大失血也在所不惜。 貓雖然也想晉升大美女的行列,不過變美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貓娘常常對貓說「不是我沒把你生好,是你自己沒有長好」,既然長不成美女那就是健康就好,因為肥胖會帶來很多的疾病,而且做什麼事情都很喘,這才是我真正想要減肥的原因。反觀現在社會上颳起的減肥風,為的只是好看,甚至瘦到只剩下皮包骨的女孩子還一味的嚷著要減肥,下至小學生,上到貓娘等級的歐巴桑都卯起來為了美觀減肥,好像多一吋肥肉就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貓有一位朋友更有減肥教主的稱號,打從大學時代同住一個宿舍開始,就發現他有不可救藥的減肥情節,明明瘦到皮包骨,每天中午只吃一點點,晚上有時候也只喝優酪乳,吃東西要先將油炸的皮剝下,肉要用水先濾過,澱粉類的食物一點也不沾口,買東西要先看包裝,有多少卡路里,先算一算,再決定要不要買,每次看他吃東西,貓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吃東西這麼累,有什麼樂趣可言?要賺他的錢也相當容易,只要告訴他,對減肥非常有用,他一定會買,櫥櫃裡堆滿了減肥聖品,弄到最後,瘦成一把骨頭,簡直一點美感也談不上,頭髮稀疏、皮膚蠟黃粗糙、整天都沒精神,這簡直就是自虐到家。 另一個男同學為了愛情減肥,卯起來吃素,殊不知速食雖然無肉類,但為了迎合大眾,烹調方式多以煎、炒、炸來處理,不僅油用得多,味精、調味料更卯起來加,長期吃坊間速食館的速食,反而吃成中廣的身材,也有微禿的地中海先兆,不但沒追到女朋友,還把對方給嚇跑了。 貓的娘也是減肥主義的支持者,前一陣子有人推銷調整型內衣,看貓娘把所有的肥肉塞進衣服裡,左看右瞧,如獲至寶,一買幾件,愛美絕對不手軟。推銷員看我站在旁邊,動主意動到我身上,要我也是穿看看,乖乖,不穿則已,一穿噁心想吐,胸口繃得粉不舒服,沒想到我向推銷員反映,推銷員居然對我說,「你看,這有多有效,馬上穿,馬上有效果,這就是調整型內衣的功用,不僅可以減肥、雕塑身材還可以排毒跟改善體質、促進代謝。」喵的,這也太神奇了吧! 「一隻嘴吼累壘」死的都說活了。 既然要減肥,能夠輕鬆減誰還要流汗費力?但通常用偷懶方式所減下來的體重,不是過不久就回到身上,要不就是產生掉髮,以及其他器官病變的副作用。把自己像肉粽一樣裹得密不通風,會健康才怪。飲食均衡,控制卡路里、慎選食物的種類以及定時定量的運動才是健康減肥方式,如果是要拿健康跟美麗相比,我寧可要健康,不健康怎麼美得起來?再來,自古紅顏多薄命,我才不要像林黛玉一樣,就算有一個愛我的寶玉哥哥又如何?還沒等到愛就先掛了。 關於減肥,我是一百趴先抖(100%)舉貓手貓腳贊成,但是減肥這回事需要的是耐心、毅力及規劃,為求速效所採取的手段,不僅破財又傷身,後減肥時代,應該聰明的減而不是盲目的減。說到這,貓還是去趁抖抖貓爪的肥肉,看電視的時候多踢兩下腳還比較實際,不花錢又健康。來吧!大家一起唱「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清早起來咱們來做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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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珠山「保生大帝」的傳說
珠山村境內的宮廟為數不多,其中又以坐落在珠山村圭峰西方,村人稱做「西宮」的大道公宮規模最大。宮內奉祀保生大帝,村人按月輪流照應宮內雜務,宮內終年香火不斷,是全村子民信仰膜拜的精神寄託。每年的農曆三月十五日,是保生大帝的聖誕,是日珠山村內全體總動員,家家戶戶炊糕縛粽,外來的賓客接踵而至,把珠山村擠得水洩不通,使平時原本稍為冷清寂靜的村中氣息,增添了幾許熱鬧的氣氛。 根據李金生著︽雞奄山頂談珠山歷史︾的說法,保生大帝又稱「大道公」,姓吳名本,是宋朝時福建龍海縣人,由於平時博覽群籍,尤其精於採藥煉丹和針灸,是宋朝一代的民間名醫。相傳宋仁宗的母親罹患乳疾,朝廷內的御醫屢治不癒,後來吳本應召前去治療,結果藥到病除。宋仁宗稱讚其醫術之高明,欲留吳本在宮內擔任御醫,但吳本志在懸壺濟世,不思榮華富貴,仁宗因之未再強留。 吳本去世之後被民間神化,更得到宋高宗在龍海縣敕建「白礁慈濟宮」奉祀,並敕封為保生大帝。相傳清朝初年,台灣瘟疫流行,百姓死亡無數,來自大陸的移民曾到「白礁慈濟宮」奉請保生大帝庇佑,結果瘟疫斂跡,因而民間膜拜香火日盛。 由此可知,奉祀「保生大帝」的宮廟遍及民間各地,為數不少。但珠山境內奉祀的這尊「保生大帝」,卻有許多的傳說,根據︽顯影月刊︾的史料記載,也最為村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保生大帝是來自他處,在珠山村人尚未替他建行宮之前,就非常靈顯。相傳在紀元前某年,突然來了大批的紅毛海盜,猛向珠山村內進攻。正當村人戮力同舟抵抗,情勢危急之時,保生大帝顯靈化身為鄉民,跑上珠山圭峰,遙向紅毛盜匪大聲喝道:「你們這群鼠輩,竟然膽敢在此撒野,如此只有白白送命,現在趕快退返到你們的船上,如果不聽命的話,就請試試我的法術。」紅毛盜匪聽了,群起大怒,立即扭槍向保生大帝打來,保生大帝亦不稍微躲閃,只是嘴巴向著打來的子彈一吹,那子彈馬上就化為泥土,同時囑咐鄉人持起地上石子向盜匪打去,紅毛盜匪被打得落花流水,慘敗而逃,全村因而得以安然無事。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村人皆為保生大帝之神威所感,於是募款替他建了行宮,而且以行宮完成之日為保生大帝的聖誕,每年作醮熱鬧一番。 除了保生大帝義勇拯救珠山全村的傳說外,也曾聽過年逾八旬的家父提及一則有關保生大帝與媽祖婆恩怨的傳說。話說保生大帝迷戀媽祖婆的姿色,想要與媽祖婆訂白頭之約、秦晉之好,奈何媽祖婆不但不答應,而且譏笑保生大帝是個癩痢頭。保生大帝非常生氣的說:「妳別無禮,看看我的法術,引來風雨將妳臉上的花粉洗散,一還妳的真面目!」而媽祖婆亦不甘示弱反唇相譏說:「我也能施法術,把你頭上包癩痢的頭巾掀起來,讓眾人瞧個究竟。」兩人因而結下了不解的仇恨。所以每年農曆三月十五日保生大帝的聖誕,和三月廿三日媽祖婆的誕辰之日,都會刮風下雨,聽說就是這個原因。 除了以上兩則有關保生大帝的傳說外,尚有一則「鹽販與大道公」的故事,亦為珠山村人所詳知。話說有一名賣鹽的小販,有一天來到珠山村中叫賣,當鹽貨賣完之後,正準備返家時,途經大道公宮前的「宮橋潭」,一看潭水非常清澈潔淨,二話不說就在潭中清洗起竹籃來。過了沒多久,這名小販突然腹痛如絞,抱著肚子、曲著身子在地上痛得哇哇叫,這時剛好有一位村中老者經過,看見小販那痛苦的模樣,知道是小販冒瀆了保生大帝,當即好心指點小販向大道公求情。結果數分鐘之後,小販的肚痛即告好轉。消息不逕而走,村人得知此一趣聞,對保生大帝的神靈,更增添了幾許的虔敬。 如今建造於西元一七七一年(清乾隆三十七年),距今已有二百三十多年歷史之久的珠山「大道公」宮廟,已成為村人信仰膜拜的精神寄託。廟的大門聯寫著「作惡多端入廟焚香焉有益;為善寡過見神不拜亦無妨。」除了為廟內香煙繚繞的肅穆氛圍,增添幾許的神秘外;更為科學進步,高唱破除迷信的當今,道出了些許科學的根據,實在是頗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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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民防動員的靈魂人物
名稱雖然改變,但工作的範圍並沒改變,許明鴻先生回憶說:「副村長的工作極為繁瑣,責任也很重;換另一個角度來看,權力也很大。工作範圍幾乎涵蓋村民日常生活上的所有事務,舉凡村(里)民大會、漁蚵民管理、勤務派遣、五戶聯保、貧民救助、人口的出生和死亡,親友往來、村民的糾紛、造林、家禽家畜的飼養、牛馬豬舍的興建、滅鼠、滅蠅,甚至轄區的牛馬糞都與他有關。例如當時防區規定每一個星期有一天是清潔日,上級會派員來檢查環境衛生,並做成評比,做為年終副村長的考核成績之一。」 王清林先生回憶說:「就業務職掌來說,副村長主要的業務職掌是行政工作,但他又兼任自衛中隊副中隊長,副中隊長的主要工作是民防組訓,無論正職、兼職的工作,他都必須同等重視,無分先後,因為金門實施的是戰地政務體制,戰地政務其實是以戰備為先,民生為要,所以民政與民防都要同時並重。民防指的就是自衛工作,包括民防組訓、裝備檢查、工事構築、戰鬥演習等。民政工作包括環境衛生、荒地開墾、造林、人口流動登記、村里民大會等。依戰地政務體制,那一項做不好,都要接受處分,例如工事檢查,碉堡沒有做好,防護設施沒有做好,組訓的工作沒有達到上級要求的標準,即是失職,要記過處分;同樣的環境衛生工作沒有做好,一樣要受處分,例如當時規定,轄區發現牛馬糞,就記過一次。」 地方自治實施後,村里長改為民選,但他們的軍事專業不足,而且權威性也不夠,因此副村里長尤其顯得重要。倪鳩靖先生說:「副村里長的職掌涵蓋民、財、建、教、軍的相關工作,其中最主要的是民防組訓與動員的工作,副村里長本身除了要具備權威性以外,還必須具備軍事知識,所以大部分的副村里長都是軍中退伍的軍官來充任。」 吳貴海先生回憶說:「副村長的工作除了民防組訓和訓練以外,最重要的工作要算一年一次的大演習,相關的籌劃準備工作全在他的身上,除參加各項籌備會議之外,還要傳達上級指示,規劃火力配置、兵力布署,以及相關細節,演習前後常常徹夜未眠。」 因為擔任副村里長要具備軍事常識,所以早期都是由軍中幹部充任。蔡福林先生說:「最初要擔任副村長都必須具備有軍中的資歷,軍中退伍者才可以擔任,早期副村長都是大陸籍者擔任,民國六、七十年開始啟用本籍軍官退伍者,本籍的副村長愈來愈多,後來隨著本土化的潮流,軍中的資歷不再是唯一的條件,只要擔任警保幹事幹幾年的也符合資格,也可以佔缺。其實自衛總隊內部進用的幹部也是如此,最早幹部都是大陸籍,後來漸有本土化的現象,到了後期愈加明顯,最後甚至副總隊長也用本籍的軍官擔任。」 但由本地人來擔任也遇到若干困難,因為副村長雖然握有實權,但卻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為了推動業務,他時常要扮演黑臉的角色,蔡福林先生即感嘆的說:「以前大陸籍人士擔任副村長時,因為人情包袱的牽扯少,為了達成上級交付的任務,所以他可以比較兇。但本籍的副村長受人情包袱的牽扯,在執行任務時常會瞻三顧四。尤其是以本村人來管理本村人,人情的包袱更是不可免,很難帶,也很難做。但其短處也是其長處,就看你如何運用,就我來說,我一般是採取軟硬兼施的策略,一方面用軟性的訴求,另一方面也用強硬的手段。」 蔡福林回憶說:「就軟性的訴求來說,對於一些不能配合的隊員,我會個別到他家坐坐,私下溝通,告之:『這是公事,請多多幫忙!』甚至動之以情,『啊呀!自己的叔侄,你應該要多幫忙一點嗎!』不然你叫他來集合,他不來呀!不過不聽話終究是少數。但是如果軟性的訴求無效,我就採取強硬的手段,我會恐嚇他說:『如果你再不來,我就往上級報,把你捉去關。』半求半哄,不這樣根本無法帶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