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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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螺
老王神情凝重,沒有表示意見。 「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小時候偷捉雞,長大偷牽牛。」花螺又說。 「不會那麼嚴重啦。」老王說。 「你在軍中帶過兵,孩子應該由你來管管。」花螺懇求著。 「孩子雖是我的骨肉,卻是李家的子嗣,小阿嫂,我現在沒有立場啊!」 「難道你不覺得顧慮太多,會害了孩子嗎?」 老王看看她,面無表情地沉思著。 「如果讓他繼續沉淪下去,這個孩子還有什麼指望。」花螺神情嚴肅地說。 「唉……。」老王搖搖頭,微微地嘆一口氣。孩子既然是他的骨肉,必須擔負起教導的義務,這也是為人父者的責任,他豈能逃避、豈能不管。只是惟恐處於叛逆期的孩子,是否能接受他這個王伯伯的管教。 一個假日的午後,老王正躺在床上歇息,雖然他的眼睛微閉,卻沒有睡熟,對於裡裡外外的動靜,則是一清二楚。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房裡晃動,不一會,竟停留在他懸掛衣服的衣架前,伸手從他的上衣口袋拿出皮夾,悄悄地抽出兩張十元鈔票塞進自己的口袋,正想轉身走,只見老王翻身坐起,高聲地怒斥: 「煙台,你幹什麼?」說後隨即站起。 「沒有啊。」他兩手一攤,故作鎮定。 「還說沒有?趕快把你口袋裡的錢拿出來!」老王指著他,高聲地說。 「拿你二十塊,有什麼大不了!」煙台不在乎地說。 「你要用錢應該告訴我呀,怎麼可以用偷的。」 「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走進來,能算偷嗎?」煙台強辯著。 「小小的年紀不學好,還強辯!」 「老實告訴你啦,你我非親非故,輪不到你這個老北貢來教訓!」 花螺聞聲怒氣沖沖地走進來,見到煙台,二話不說就是給他一個清脆的巴掌。 「夭壽死囝仔,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怎麼可以對你王伯伯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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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
去年這個時候,每週我都會帶著孩子回外婆家,外婆那時尚未過世,身體還很硬朗。每當我們告別出來時,她老人家總是現出不捨的神色。在冬天的寒風中,她或者陪我們一路走到街口,直到我們坐上計程車絕塵而去,或者是站在三樓陽台,目送我們的身影從路燈的長巷盡頭消失。冬日的夜晚,灰暗的雲層之下,不是回頭看見外婆站在街角,便是望見外婆獨立陽台之上。那時的我,絲毫沒有想到,不久的四五個月之後,外婆四十多年來的熟悉形貌,便會自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而當她那樣地站立在冬天陰暗天空之下極目瞭望時,卻也正是她一生中,最後幾次有限地看望她外孫女的機會。 時至今日,偶爾想起還不久前的去年冬天,就不期然地想起,在外婆家旁的那條長巷裡,我曾不斷回首招呼外婆回到屋裡,在那種親切的凝望與回首中,怎能體會垂老的死亡正隨著濕冷的冬天,一步步走向我外婆為時無幾的殘餘生命呢? 外婆最後一個冬天,便是在她外孫女不斷地回首中過去,偶然地,在回首的剎那間,淒涼會突然不祥地佈滿我全身,一種無可置疑卻又不肯置信的感受在悄悄地諭知:這是最後一個冬天。揮手與回首都太感傷了,明年的今日,所有的回首,將是一片永恆的空無。 幾個月後,外婆突然過世,其實,整個氛圍早已暗示在年前的冬季之中,但如何解釋生命裡那種顯而易見的脆弱與無助呢? 外婆過世後,時序進入最後一個寒流,而後我們每人握著一撮黃土,撒向棺木,向外婆說了今生今世最後一句再見。 今年冬天,我常想起去年的冬天、前年的冬天,以及所有已然過去的冬天,快樂像一根劃在手心的火柴,須臾間即變得微弱,並歸於寂滅。 有一首歌的歌詞:「你知道你是誰,你知道年華如水。」我們曾經幼小,我們曾經成長,終己一生去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生命答案,有一天,我們終於不再幼小,不再成長,年華似水,歲月如煙,到了那個時候,你果然知道你是誰嗎?你所確切知道的,誠然只是如那首歌詞說的「年華如水」而已。 某一個晚上,我在一個三十年後的同學會裡,見到了所有小學同學與當年拿起藤條打過我們的老師,回家之後,隨即又見到正在牙牙學語的孩子,我突然想到,人的一生,充盈的就是這種新生的喜悅,與逐漸老去的悲哀,「年華如水」原來不是一句歌詞,而是一個實際得不得了的事實。 如今我每天與孩子朝暮相對,那似乎是最大的快樂,但即使是這麼一點愉快,不時也會染上幾許深思。不久前的一個風雨夜晚,我抱著孩子穿過一條街道,當雨傘已無法遮擋大雨時,只有帶著他暫時在一個孤立的屋簷下躲雨,如洩的雨水在塑膠雨棚上隆隆作響。在這暴雨的夜晚,自我眼前源源不斷流過的,除了寂靜就是黑暗。孩子在風雨震懾下,雙手緊緊抱住我的頸項,這使我慢慢地、溫暖地接觸到那個答案的邊緣,也許這將是我往後一生永遠無法抹滅的回憶,即使在孩子長大成人,甚或結婚生子之後,當我想到多年前的風雨之夜,曾經緊擁著他在一個屋簷下躲雨時,我必然如外婆站在陽台上向我揮手一般,永遠試圖在這世上努力挽留一份遲早必須結束的親情。 時光不會永遠與我們攜手同行,去年今日不同於今年今日,而今年今日又必然不同於明年今日,光陰如一匹光滑的綢緞,從眼前悄悄地抽掉,上一代老去,我們就長大了;下一代長大時,我們也衰老了,一如逝去的先祖,遷謝更替。 回首自己的過往,沒有什麼可稱道的,在這大時代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物,如同大公司裡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員工,當所有的愛都凋零時,只剩對子女的愛依然濃郁。孩子仍會生活在大時代中,但你會希望他的因緣順遂些,程度更高些,小人物做得也比你風光些,如果情況允許,希望他們可以順利擺脫掉小人物的單調角色,做個前程似錦的大人物,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舐犢情深,一種最古老而無所不在的感情,成了我們生命中最大冀望的來源。很少有人能自外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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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春夢
2010年的賀歲電影《艋舺》一片票房亮眼,除了捧紅了幾位年輕演員外,也讓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突然懷念起那一段逝去的歲月。「艋舺」原本就是個充滿歷史況味的港口與街市,有一種屬於老台灣的美麗與哀愁,曾經在那一帶生活過的人,特別是社會底層的群眾,很容易走入劇情,同感劇中人物的悲與喜。儘管劇情充斥暴力與血腥,被衛道人士批評助長青少年的犯罪問題,但電影還是有許多值得人們深思的正面價值。例如,電影中真實呈現了台灣早期紅燈區的場景,而關於設置「紅燈區」與否的問題,最近也由行政院拍板,交由各地方政府自行規劃。從事性交易的「紅燈區」到底該不該合法存在,一直以來都有很多爭議。行政院拍板定案,決定在適度的開放有效管理的原則下,交由各地方政府自行規劃。中央政府有意推動性交易除罪化,無奈多數縣市政府並無設立專區的意願。 紅燈區一詞,來源於20世紀初期或者更早的歐洲。在當時的一些大城市裡,公開的妓院往往集中在某個地域內,通常是門前紅燈高掛或是室內紅燈映照,因此而得名。紅燈區是提供合法嫖妓服務的地方,在這裏,性工作者和嫖客都能得到較安全的保障。幾個先進的歐洲國家都設有紅燈區,著名的紅燈區有時候也會成為觀光景點。紅燈區政府不好管理,且在社會意見紛歧下,總存在反對聲浪,台灣的政治人物大多不願碰觸這個考驗人性,扭曲道德的議題,更不要說敢高瞻遠矚去設立專區,能夠想到立法來關照人性與人權,已經是一種進步。對這樣一種原始的行業,在中國已存在了幾千年,如今的問題癥結不在於「禁」與「解」,如同設置賭場一樣,這是一種必要的惡,有其存在的需求,但沒有人願意與它們比鄰而居,更不願讓人產生誤解的聯想。 去年十一月十二日,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將整修過的小徑特約茶室,命名為「特約茶室展示館」,正式開放給遊客參觀,並藉由圖版與解說,引領遊客回顧那一段大時代的故事。為了發展觀光,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俗稱軍中樂園的「八三一(唸么)」,對金門人來說是一段想要淡忘的歷史傷痕,如今卻為了所謂留下歷史記錄,再度去把傷疤揭開,讓人們品頭論足,述說一些真假難辨的傳聞。最具嘲諷意味的是門口的那副對聯:「大丈夫效命沙場磨長槍,小女子獻身家國敞篷門」,橫批是:「捨身報國」,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意淫,把一個嚴肅的歷史問題簡化成「博君一笑」。隨著「紅燈區」的開放,我們不免擔心歷史會不會重來,有一天當性產業也可以為金門帶來觀光利益時,我們有勇氣大聲說「不」嗎?尤其是,當觀光客已習慣地將金門與八三一聯想在一起時,金門會被認為是設紅燈區的最佳場所。以前的金門人自詡為「海濱鄒魯」,在戰地政務時代,我們始終抬頭挺胸,以身為金門人為傲。解嚴後,我們一味地追求經濟發展,用盡各種手段來吸引觀光客與投資客,金門來了太多的人,而金門人也變得愈來愈不像金門人。 早在十年前,董振良便拍了一部以「八三一」為題材的電影《解密八三一》,「軍中樂園」這個深埋金門人心中,幾乎已快被遺忘的議題再度被搬上檯面,不但攪亂了許多人的歷史記憶,也引發社會對性工作、性產業「罪與罰」的論辯。對那一場「戰地春夢」,顯然還是有很多人眷戀不忘。有人寫文章,有人出書,有人現身說法,也有人倡議籌設紀念館,「歷史研究」儼然成為新的社會運動。姑且不談董振良的電影美學和他的政治意識型態,他的紀錄片總是能觸動金門人的鄉愁,難怪楊樹清會說:「這十年來如果沒有董振良,金門多寂寞」。沒想到十年之後,我們真的蓋了一座紀念館,只是,人們似乎已不太在意,揭牌儀式只有處長率同仁與社區代表參加,在展示館前合影留念,重要的政治人物竟然缺席了,顯示我們終究還是不太願意面對這段歷史,不敢把這座展示館定位為金門的文化資產。 戰地金門,享譽中外,歷史會為它留下了紀錄,人們會記得它的貢獻,可是對這一世代的金門人而言,為何總是無奈多於感動?董振良用影像創作,意圖解開糾纏金門人多年的濃厚情感,結果是「剪不斷,理還亂」,「八三一」沒有因為他的電影而解密,「金門特約茶室」也沒有因為世人的關注而「真相大白」。雖然檔案與史料陸續開放,但是各人解讀不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各有立場。一般人面對這段歷史,向來是情感多於理性,好奇多於關懷。走過烽火歲月的金門,「特約茶室」已不再神秘,對某些當事人或單位而言,可能還會有難言之隱,但歷史是無情的,一旦「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我們將面對一場可能沒有輸贏的神鬼戰爭。 2007年1月,陳長慶以他多年負責軍中樂園的工作經歷,寫了《走過烽火歲月的金門特約茶室》,金門縣文化局將之列入館藏,作為地方研究史料,沒有公開發行。在白髮蒼蒼之年,陳長慶完成他多年的心願,為的是「不容青史盡成灰」,並且大聲疾呼「歷史不容扭曲,史實不容誤導」。陳長慶擅長寫小說,他用小說記錄金門的歷史與人文,「軍樂園」一直是他所關心的議題。在《李家秀秀》中,我們已看到市井小民對從事性工作者的價值觀。然而,小說畢竟是小說,它可以比歷史更接近人性,更能感動人心,但永遠無法擺脫「虛構」的本質。相較於軍方對這段歷史的隱晦、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金門特約茶室》的內容大大挑戰了軍方的禁忌。但若是因此認為書籍的出版,可以還金門人一個「公道」,還侍應生一個「清白」,那就太天真了。這是誤讀歷史,誤讀歷史的禍害比不讀歷史更可怕。 1949年大陸失守,大批軍隊撤退來台,其中很多是單身且正值性慾旺盛的年輕男性,當苦悶無法排遣時,時有騷擾良家婦女或嫖土娼情事發生,造成軍民不和及性病泛濫,為解決「性」的問題,「軍中樂園」乃應運而生,因此,特約茶室不是金門特有。「金門特約茶室」在金門存在了40年,但是作為一種「行業」,多數金門人對它是相當陌生的。雖然在某一時期,特約茶室也開放給金門的公教人員及一般民眾購票消費,但是這個獨特的事業體,既沒有營利登記,也沒有負責人,更不用說資本額了。在軍方的掩護下,地方政府管不到,一般老百姓跟它也沒有互動。套用「金門」二字,對金門人而言,是個沉重的負擔。這樣一個外來的「行業」,當然無關金門的經濟民生,但對金門的社會治安是否真的產生影響,只能以「想當然爾」去推論,無法從統計上獲得證實。金門向來民風純樸,從未有「性產業」,「特約茶室」的存在容易讓人產生誤解,談到金門就想到「八三一」,是金門人難以承受的重。 性與犯罪,是社會學家研究的重要課題,二者之間的依存與拉扯關係,向來不易論述,若涉及道德內涵,更是意見紛歧。我曾寫過「慰安婦」的論文,了解「特約茶室」與「慰安婦」之間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許不能相提並論,但本質上,二者都有軍妓的成份。慰安婦因為涉及民族主義與賠償問題,可以提高到國家層次,也可以成為學術研究的課題。特約茶室充其量只是內政與社會問題,其中或許摻雜了軍方的濫權與違法行為,但是作為一種職業,有付出也有收入,它與一般的性產業並沒有不同。日本漫畫家小林善紀在2000年出版《台灣論》,書中關於慰安婦的描述曾引發軒然大波,小林在接受媒體訪問時一再強調:「日本政府並沒有用強制的方式召集慰安婦」。在我們看來,小林的認知嚴重悖離史實,形式上也許找不到強制的證據,但是執行的手段難保不會威逼利誘。基於民族主義,我們不能接受「自願」說,基於對人性的了解,我們也不排除「自願」的可能,「金門特約茶室」也應作如是思考,面對歷史不必太過理想主義。 年少之時,蒙昧無知,對座落在對面山坡上的紅門高牆,雖然好奇,從來就沒膽去瞧個究竟。偶爾見到花枝招展、穿著清涼、粉味撲鼻的「軍樂園」來到村裡,婦道人家竊竊私語,男人則是敬而遠之,就算偷瞄幾眼,也是盡量低調。對這一行,說尷尬太矯情,畢竟它在多數村人未出生之前便已存在。成年之後,來台就業,燈紅酒綠,舞榭歌台,也有過「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放浪歲月。人因歲月而成熟,因成熟而世故,因世故而了解紅門高牆內的情慾糾葛。年近半百,回首前程,悲憐之情油然而生,已無需再問:「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人生有許多的無奈,一半是命運,一半是環境,但人之所以為人,在於我們可以選擇。金門的「八三一」走過烽火歲月,確實曾經撫慰無數寂寞的心靈與身體。一部茶室春秋史,道盡百年孤臣淚。許多老兵舊地重遊,在「特約茶室展示館」門口拍照留念,遙想當年情景,似有無限感慨:「春夢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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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澀
深夜的一場雨,將暑氣帶來的酷熱一掃而空。他是首班班車的駕駛,隨性打開車窗,讓沁涼的風吹進身體。「看不見是誰的柔指,似一陣悠悠輕風,掠過我的心弦,吟唱著漪波盪漾的旋律。」泰戈爾的詩句乍然湧入腦海,而車上旅客怡然的神態,也隱然從眼神中透露「所見略同」的快意。 心裡正飄然時,突然傳來輕哼著日本小調的歌聲。是她,一張透露歲月痕跡卻慈善姣美的面容,穿著素淨的麻紗外套,以不擾人的嗓音,輕輕吟唱使她心情躍然的歌曲。還有三站才會抵達目的地,她與其他年紀相仿的旅客已起身往前等候。「啊……路不是很平坦嗎,車子怎麼會搖?」她搖搖晃晃地衝到他的旁邊。 「站好,站好,開心就好,上山何必帶一堆水果餅乾,又不是要遠行。」一位體型修長的女人拉了她一把,關心的提醒。她不說話,只含笑沈默。「沒搖車子怎麼爬上山。」留著三分平頭的他,專心駕駛的同時,在紅燈號誌亮前停車時,一派輕鬆的語氣對她說。 「伊八十幾歲了,耳朵重了,聽不到!」拉她一把的同伴代她回答。先前還忘記她的耳背,因為姊妹情深,在她重心不穩之際,及時扶持了她。 「啊!她已經八十了!看不出來唉,皮膚還這麼細嫩!」坐在她旁邊的中年女人讚嘆的說。 「人家懂得保養,氣色和面貌當然好。」也許是天氣清爽讓人心情怡然,他像逗弄小孩般,開玩笑地說,「等會兒不讓妳下車。」頓然,全車裡每個人都笑了,眼光從四方投向她。 她,八十幾歲的女人,雖然重聽聽不到,但嘴角微抿,看見眾人對她的注意而像小女孩般羞澀。臉紅了。 他轉向身,目睹這一個景象。他感動了。第一次看見高齡的女人,依然有小女孩的羞澀。他的母親年紀也是如此,但是,他幾時曾經注意到她的神色透露少女般的羞澀情懷呢?是啊!每個年老的女人的心靈裡都住著一個羞澀精靈;當周遭的人對她注目和展現善意時,心底裡的精靈就會躍然而出,使她神采飛揚。而她的羞澀風采,此時,也美得令人對生命發出驚奇的詠嘆。 她與她們下車了,可是,她在車上展現的羞澀映像,久久無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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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悲歌
臺灣紀錄片導演賀照緹,有一部動人心弦《我愛高跟鞋》的作品,詳實記載紐約時尚精品的女子高跟鞋的故事,從取得小牛皮、加工製造到完成品的過程,讓人看了之後,心裡不禁覺得五味雜陳而難過不已。 根據媒體報導的紀錄片內容,將鏡頭拉到內陸與俄羅斯邊境地區,當地工人特選尚未成年的小牛,也就是俗稱的《胎牛》,然後殺牛剝皮,擷取最為值錢的小牛皮,當作時尚高跟鞋的材料。 當畫面出現純真而一臉茫然的小牛時,牠們好像知道其命運即將和同伴一樣,馬上面臨被工人宰殺、進而剝取高價皮革的遭遇,但是只能夠以無助而沉靜的嗚嗚哀鳴,彷彿感到束手無策的樣子。 接著則是在皮鞋工廠裡面,看到許多女性作業員,從事單一而重複的動作,她們宛如機器人一般,一環接著一環的操作,然後製成一雙雙頂級時尚的高跟鞋。 當然在不久之後,那些質感高貴而閃亮動人的皮鞋,乃以光鮮亮麗的面貌,在紐約許多精品店出現,最後則穿著在貴婦人的腳上。 雖然紀錄片忠實傳承的意思,並無反對高跟鞋的本意,而且更無呼籲婦女不要穿高跟鞋的企圖。 不過影片卻也似乎隱約傳達一個訊息,那就是希望女性或消費者,不見得一味追逐時尚與潮流,反而應該有自己的品味,以及自我的堅持和抉擇,選擇適合與舒適的鞋子穿著,才是比較合適的生活方式。 看到這樣的紀錄片之餘,雖然感受導演在作品內容當中,並無刻意批判的私人情緒出現,然而最讓人覺得不忍心的事,則是眼神無辜的小牛待宰的畫面,總是一再縈繞在人們的心中,久久而不能忘記。 其實天下芸芸眾生,本來就有其特別的靈性,以及應該被尊重的生命權利;而人們在這樣的基準點之上,能夠用更慈悲的方式,來對待地球上所有的生物,應該才是正確的生命態度。 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人們未必非得用宗教的情懷,來批判這樣的商業機能,或者指責其製作過程之不當;可是最起碼在人性與物性之間,是不是也應該存在彼此尊重,以及尋求自然而和諧的平衡點比較好呢? 假使這樣具有人性與慈悲的認知,可以被當作普世價值的話,那麼或許商人便不會有宰殺小牛、或剝取皮革的念頭,當然也就沒有幼小牛隻蒙難的事件發生。 當然以如此思維而進一步詮釋,倘若生意人並不再提供小牛皮高跟鞋,那麼大部份尊貴的女性消費者,恐怕也無法買到類似的商品,所以將能夠避免一場《不忍聞其聲》的屠殺悲劇。 當然以現實的供需平衡定律而言,這樣的生產方式與商業機制,總是主宰大部份的消費市場;所以反過來說,如果具有美學觀念的女性消費者,都可以從另外的角度來看待小牛皮鞋,進而摒棄選購類似的商品,那麼絕對可以降低廠商的製造動機,並且因此而避免小牛被宰殺的遭遇。 雖然這部紀錄片,其所詮釋之內容,大部份是有關於高跟鞋的故事,不過其實昂貴的小牛皮,被廣泛運用於製作成日用品,卻是不爭之事實。 因此,以萬物之靈而自詡的人類,假使能夠認同此一紀錄片所傳達的內涵,或許可以感受小牛瀕臨死亡之際,其背後所代表的悲歌,那麼也許將不會採購類似之產品,或者作出更加符合美好人性,以及充滿愛心與慈悲的選擇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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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湖
早曦時分 平原第一道 閃熠熠微光 穿透漸層潑染雲海 映射地平 旖旎似幻如夢 雲嵐相遇 翠峰湖氤氳甦醒 盛放毛地黃底襯下 倏地遙望有如 置身蒼茫 異域邊城疆界 波光柔漾 湖面鴛鴦輕輕點水 描繪人間堅決情愛藏夢氛圍 細賞之餘信步彳亍林間棧道 山風拂吹樹影輕搖 青春如詩過往 在李白的清芬裡 兀自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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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螺
「煙台,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希望你好啊!」老王陪著笑臉。 「你們這些老北貢,一天到晚沒事幹,就喜歡囉哩囉唆的!」 「煙台,你怎麼可以對王伯伯說這種話!」花螺看不過去,出聲阻止。 「我是實話實說啊!」煙台瞪了他一眼,而後對著花螺說:「他又不是我爸爸,一天到晚囉哩囉唆的,幹什麼呀!」說後轉身就走。 花螺和老王同時愣住,怎麼會養出這種兒子。 「班長,請你原諒,我沒有把小孩教好。」花螺傷心地對老王說。 「不,小阿嫂,這種事不能怪妳。其實孩子的本質不錯,像煙台這種年紀,正是所謂青少年的叛逆時期,多關心他,多開導他,只要過了這段時間,就會改變的。」老王開導她說。 「孩子用這種口氣對待你,我實在感到抱歉。」花螺歉疚地,「我真想現在就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父親。」 「不、不,萬萬不可,」老王猛力地搖著手說,「如果妳現在貿然地告訴他這件事,他絕對會排斥,絕對不能接受!」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只能以愛的教育來感化他。」 「我這個『青瞑牛』,那懂得什麼叫愛的教育。」 「不打不罵,多關心、多開導,凡事訴諸於情理,經過一段時間後,相信頑石也能點頭。」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真的如老王想像的那麼簡單嗎?煙台不僅沒有變好,反而變本加厲,除了滿口謊言外,還會偷竊。花螺放在抽屜裡的零錢不見了,老王皮夾裡的鈔票也短少了好幾張,而且已不是第一次了,兩人心中都同時感到納悶。 「我們家從來沒有丟過東西,怎麼會這樣?」花螺沉思了一會,突然說:「你說看看,是不是煙台那孩子拿的?」 「沒有當場捉到,千萬不要隨便誣賴他。」 「這個孩子愈來愈不像樣了,不好好管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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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螺
「王伯伯,我很想吃兵仔饅頭,你什麼時候做給我吃?」孩子嘟著小嘴,靠在他的耳旁天真無邪地說。 「煙台乖,」老王輕輕地把他放下,「伯伯安頓後明天就上街買麵粉,煙台很快就可以吃到饅頭了。」 「真的?」孩子興奮地說。 「當然!」老王打包票。 喜悅的笑聲,盈滿著原本冷清的大廳,幸福的笑靨,在花螺多皺的臉上久久地停留,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十 老王回來並非養老,而是實踐他對花螺的承諾。他花了好幾天工夫,把花螺家凌亂不堪的護龍厝,重新打掃整理一番。並把花螺原先擺放在裡面的農具、傢俱,或大缸、小罈……等器具一一擦拭乾淨、排列整齊,就好像是村公所要來檢查環境衛生一樣,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房子整理後,他把戇牛生前睡過的床鋪,搬到護龍厝那間他曾經住過的小屋子裡,並把帶回來的行李一併整理妥當,獨自一人住在裡面。若依常理而言,既然和花螺兩情相悅又生了孩子,現下跟她同住、同睡又有什麼不可以?況且戇牛已逝世多年,花螺空虛的心靈更需要有人來陪伴、來撫慰。而誰能與她共枕同眠呢?在她心目中,老王絕對是不二人選。然而,並非老王嫌棄她,不想和她同住、同睡,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花螺除了尊重外,也不敢有非分之要求。只因為他們熾熱的青春火焰,已隨著年華的老去而冷卻,此時他們所希冀的,或許是相互扶持和關照,以及把孩子撫養長大,其他對他們來說,已沒有實質上的意義。 一個被國家除役的退伍老兵,確實已沒有太大的力氣來從事笨重的工作,但他的勤快是許多同齡老人不能與其相媲美的。儘管退伍時領了一筆退伍金,再加上軍旅期間存下來的一點錢,他全把它存在銀行的戶頭裡。儘管利息不多,但若省吃儉用,再隨便找點事做做,求個溫飽度餘生,似乎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然而,他既然不接受退輔會的安排,回到這裡與花螺母子相依為命,就必須為這個家庭奉獻。於是他不忍心看到花螺成天汗流浹背地在田裡耕作,雖然老家種的大部份都是小麥、高粱和玉米,而這裡則是地瓜、芋頭和花生較多,耕作的方式亦有所不同。但是,他始終認為事在人為,除了反攻大陸回老家不可能外,在耕作方面,只要自己有信心而認真學習,那怕是最難學的犁田,他也要克服困難,設法把它學會。 老王年歲雖已半百有餘,每天則依然在田裡努力工作,幾個月下來後,他竟憑著自己的毅力,學會農耕最難學的犁田,而犁田並非只是單純的來來回回,除了鬆土以防田裡雜草叢生的「犁草田」外,其他無論是地瓜、芋頭或花生,所犁的方式幾乎都不一樣。老王學會了耕種,便分擔花螺田裡的大部分工作,回到家裡又憑著當兵時的炊事專長,做飯炒菜樣樣來,既是專業農夫又是稱職的煮夫,村人看到這幕情景,莫不讚賞有加,婦女們更是羨慕不已。她們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個北仔伙伕班長,竟比土生土長的在地人還要「骨力」,還要「捌世事」。村人都說:「花螺福氣啦!」而這個所謂的福氣,不知是得到阿嬤和戇牛在天堂的「保庇」?還是蒙受老天爺的憐憫和施與?抑或是花螺前世今生修來的福份?確乎是誰也不得而知……。 煙台不僅乖巧也聰穎,在校成績更是名列前茅,然而就在他初中即將畢業時,卻誤交損友,放學不準時回家,假日在外頭晃蕩,根本無心於課業。甚至經常向老王伸手要錢,性情亦有重大的改變。儘管孩子是老王的親骨肉,但名份上則是戇牛的孩子,老王基於種種因素的考量,只能以柔性的方式來勸導,未曾對他說過重話。可是,正處於青少年叛逆時期的煙台,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以及一些讓人不敢恭維的大道理,何能聽進去長輩對他的規勸。一旦不中聽,頂起嘴來,簡直比勸說他的父母還大聲。如此之行為,看在花螺眼裡,的確不知如何是好,而老王又能奈何? 「煙台啊,不久就要高中職聯考了,你要多加油啊!」有一天,老王關心地說。 「你顧好你自己就好!明天多做幾個包子,讓我帶到學校請同學吃最要緊,其他不要你來操心啦!」煙台不屑地說:「反正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同學都說青春不要留白啊,像你們成天拚老命地在田裡工作,累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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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的那邊﹐讀嶼
觥籌交錯的微醺往昔,曾記起走過許多地方,卻要命地將之遺落在思維難以觸探的灰色地層,這是紅塵征途裡頗疼痛的殊憾。從那刻起,我決意用日誌寫下來,寫出旅程中的點點滴滴,拍下每一禎駐足、流連、觀望的腳印,不再讓遺憾形成、讓悔恨生根。 記憶以來僅兩次搭船經驗,也是關乎離島的漫遊訊息;一個是澎湖縣,一個則是連江的馬祖列島。迴溯十幾年前的我,雖還不致能宣稱「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但心臟、魄力對照現在,可就強大許多。 寫詩做夢之餘即偏好陌生的遠遊。把自己鴿子一樣賣力拋出去,任何一個雙腳可到達的國度,皆是我思想的驛站之都、皆是我縱飛筆翼的所在。 從參加救國團戰鬥營活動的表姐,拿一疊迷彩勁裝的照片返台向我炫耀後,我便像隻蛹中毛蟲,鎮日裡做著等待蛻變復仇的美麗蝴蝶夢。渴盼追隨兵役籤抽到金馬獎的父親和小堂哥:「做一隻流放太平洋外海的候鳥或者,徘徊坤坵蛇島的黑尾燕鷗──」。 ● 天真的以為渡海而去,便可撈到夢寐所嚮的海王殿、龍門穴,譬如在格鬥廝殺聲如火荼的圍城七月,與各派文藝武當好手共同領受鯨群、大白鯊式的震盪。 我希望在漁歌晚唱的蜃樓柳榭,和一場雨絲相遇擁抱,而島上風聲如貓頸的鈴噹嘆息!年輕潔淨的心本無畏沒人偕首的苦悶荒涼,像悠行九宮格書法紙帖的墨跡,迤迤邐邐、嬝嬝漾漾;傘,便是最佳語伴之一。我與「他」執耳越過曾有桃花豔熾的碉堡空屋,循小徑短坡「姍姍讀你」為詩的座騎;一面聆聽臨岸崗域曾演繹的聳動幽聞,可存在否? 隔海的浪濤有時巨大有時細微,不仔細分辨不會懂得,那其間包含多麼雀躍的思念?在歲月塵封之後,竟會濃縮釀造成連綿鄉愁,捆綁著漸如西山的心腦;變成一種猶如酗咖啡者的異鄉癥結原罪! 旅行之矢張臂欲飛,而遁匿卻成了近鄉的藉口宿敵。我綢繆著找不到自己的那份初心方位,唯恐它早已迭失某年雨季…… ● 不再有鴿子般堅定溫柔的雙眸,賦予我澎湃勇敢的意志,我該如何跨上自由的白駒策馬前去,為那四處鳴放串生的野薔薇、野百合、流蘇、南洋杉和酢醬草,圓一圓重返時光機之夢? 寧願捨文明也要來一趟釣雲之旅!在蒹霞蒼蒼的武夷山群巒、鬼斧神工的虎嘯岩;或者,清朗峻麗的水濂洞;在谷間與楓紅相約敘舊話幾齣桑麻,或與壩頂飛濺瀟洒的煙嵐談一場十指緊扣的密合貼吻…… 你瞧,沒有戰爭的年光多麼優雅靜好? 夜了,不乏古樸民宿可落腳。在芹壁村的大街中遊賞,各項風味海鮮吃食會讓你忍不住饑腸轆轆。雖比不上五星級觀光飯店的大宴豪奢,卻非常合乎我這種儉省庶民「呷粗飽」原則。 遂不惜研墨筆耕輾轉反覆,決擲以千金韶華及珍貴情韻,大書疾書將其拱入觀光之林作為饋禮。倘使心頭還有疑竇,想那百年十年島岸風花沉潛,可有一襲陰影憑添怒恨? 都淡了吧?淡了,所以那無情雷電干擾的昨天,傳說挾帶寓言如病媒肆虐島的周隅,等等。都已悄悄、淺淺地散逸……不變的,恆常只剩鐫載著「真蹟」的歷史。 彷彿馬祖石蒜平靜無痕的樣貌,一夕催發吐蕊,照舊叱吒醒目地開著。像島內靜默典雅的姑娘,以獨特鄉音問候著旅人,那樣憨厚、那般質誠。 ● 雨,打在澳口的岩上。打在灘頭堡躍然展翅的鷗鳥毛羽。而象徵團聚意象的暖月,則冷冷觀照塵間的一切;這曾陷溺於兵陣、羅列著宗祠廟宇的朝聖之地,這以福州方言為主流語彙的城河之首── 曾幾,它拿鯨吞百艦之勢,保住了國土百姓安危,平息了家鄉紛紜民心,它是前哨金門的後盾。相信時間會還原它一個比嚴謹更雋永的容顏,並且將那深蘊著詩意涵養的內在發揚光大。 記起時序是九月。神遊半日境天后宮的一組人,就像三月媽祖遶境般把此處的風土文物全兜了個澄明瞭白;我們沿路聽迴音導讀暮鼓,看霧氣以掩護之姿包抄整座泛著綠光的山稜;陽光錯灑在苦楝樹與紫壇木、相思樹脈絡間,一股突突造訪的鬆懶意念讓身體也漸熟習了來處,原來人間處處可遇桃花源呵。曉曙中猶有佛諭叫醒了迷幛的心靈,感覺是秋天到了。 可不是?秋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萬般殷容篤定。拿極好極好的步調撫慰濕躁的大地,回眸撩髮、婉約綽綽同如一姿態娉婷的古代女子。瞧,冉冉透亮的花崗岩;風蝕崖壁鑿出勇者莊嚴痕跡,乃至生命的流轉、海的盟誓……全都在此兌現了。 ● 1990年夏末,那是一些值得紀念的特別日子,茁壯於南台灣的某位平凡女性遇到了現任先生、職場上也有了新的展望。自持性格晚熟、有些粗率霸氣的我,終於完成了對摯愛許下的諾約。亦即,告別青春前的小小成長規劃。 以背包客身分邂逅了這個神秘的西南海域,且憑兩枚台馬輪號票根交換了對整座島嶼的認知,那種成就感真正無物可比擬。 一直以來隸屬於青春換日線上的懵懂與神往,總算有了極鮮明的答案示現。我如過客停泊復而展翼的心口,爭若終年被保護而能量浩偉的西莒燕鷗,一直有股長飛繼續「追尋下一站」的感覺。 如激越的水舞浪影,豪情拍打著生命的樂章。或許中年以後,且守且戰,我還能勇猛飛奔天游峰的襟懷,乘坐竹筏沿九曲溪順流而下──那才確切是我想要達到的另一程靈山秀水好風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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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的六個月
用各種方法,例如請兄姐打電話來給父親,以中斷其工作,令其休息;持續的加以提醒不能工作過多,因為身體這台機器已經老舊無法負荷,即便,這一開始是效果有限的,原因是當父親的身體在六月經休息、好轉後,他會想要趕上之前的耕作進度,也無法忍受田中的雜草滿佈。 固定的陪同就醫追蹤身體狀況,陪伴父親上街並觀察、提高其生活自理功能,是必然的工作。 經常,在夏天的晚上陪他在屋外坐坐,聽他說說心裡話,畢竟他已獨住六、七年;他也談童年往事、以前的工作生涯、與母親的關係,村中大小事;我則問他我們小時候為何很少親近我們,抱抱我們?他說:「想死啊,哪有空!」 所以與其說在陪伴、療癒父親,同時地,我也在療癒自己吧!! 再一波的因心臟老化及腫大,而赴台灣就醫後,父親整體身體狀況趨於穩定,我也開始引導他固定經常到鎮上吃早餐、逛一逛;在田裏時間變少,則可自理餐食,我則在一旁陪他烹煮;晚間再看不聳動,較溫馨的公共電視新聞及他喜歡的「包青天」。(父親已有半年以上沒看電視) 時常,我感受到父親的智慧和長處,他的性情穩定,生活節奏感很好,所以我也常常覺得跟他在生活安排上很有默契。 秋末冬初,看他習慣性的荷著鋤頭要慢慢晃到田裡去,我懷疑田裏有那麼多工作嗎?他心中有工作的目標嗎?但看著他很安然地走去,我想這無論如何都是要令人高興的,而他出門了,我就可以去靜心做自己的事了!! 豐盛的靈氣 剛學靈氣不久時,從某個層面知道她與內觀禪修(Vipassana)是有衝突的,當時陷入極大的困愕,後來是「當靜心與諮商相遇」的作者史瓦吉多的話救了我,他大致上是說世上有許多事物是相互衝突的,但是它們也同時存在,所以是可以同時被包容的。 回到金門持續的練習靈氣,於第一次的點化後21天淨化期共邀請了7個親朋好友,還有一隻小狗,讓我做了17次的練習。再看了兩本離開台灣前特別準備的寶拉‧賀倫博士的書:「靈氣心世界-以撫觸與覺知展開生命療癒」與「靈氣108問-以雙手傳遞宇宙生命能量的新時代療法」,則變得十分能夠體驗靈氣,也明白自己的適合:當我在做靈氣時,總是處於過去禪修的狀態。 以前,當我在公部門擔任社工方面的服務人員時,有時,我會想著有關身體的工作,不論是肢體律動、身體功法或按摩理療、芳療藥草,久而久之,我想那叫『想念』才是比較貼切。 四、五月我買了幾本按摩的書,也想要去學「靈性按摩」,但因緣際會地,我跳過身體的穴道經絡,直接接觸能量和七個脈輪系統,再依「靈氣心世界」書中章節完成三個練習週期,共63天的靈氣練習,其中包括21天限時寫作、21天觸摸自己、21天全身靈氣治療。 又隔了一段時間,在為離職兩年探索今後工作定位的收尾前,閱讀並實施了「靈氣為你帶來豐盛-遠離匱乏、體驗豐盛的42天靈氣方案」,那些家庭給我的細微制約與限制性的想法,一一剝落了。 漸漸地,與金門的親朋好友,特別是社工界的夥伴,藉由練習靈氣有了更多的分享與療癒,這裡頭也包括了能量交換,她們回饋給我水、青菜、水果、雞蛋、豆腐、點心、海帶、餅乾、感謝、愛語等等,也有人期待我能收費,以便更長期地提供服務。 11月下旬我再去靈氣協會上課,以持續學習並取得證書。 12月,我以印製好名片作為自我承諾,以便經由在身心靈(含靈氣)領域工作的更形深入累積介紹自己,廣結善緣,而後帶來收入,豐盛自己。 所以,接下來收費問題將是我的課題,即使這對慣於服務奉獻的女性,較為難以開口。 和小朋友的Mandala:上舞台 曼陀羅(Mandala)是一種能幫助孩子培養專注力、心靈沉澱,協助他/她減壓,及變得平靜放鬆的一種心靈彩繪;進行繪畫時的特點是先畫一個圓形,當做結界,而後畫上你心中想畫的圖像,或在已設計好的圖案中(多半外圍是個圓形),塗上自己喜歡的顏色。 從小時候都未曾出現的小姑姑,突然出現了久久的一、兩個月後,自然成為小三的堂姪女好奇探索的對象,除了一起玩,請她帶我去她家看小豬、小羊、小兔、小雞、小鴨,最後,會有一個節目:到我家來煮午餐或晚餐,因為我要回家煮飯,而她很喜歡煮菜。 八、九月我在桃園誠品書店買到的唯一的1本曼陀羅彩繪本,它兼顧了對兒童設計的圖案,所以我便決定邀請小姪女和鄰近的孩子們一起畫畫。在一一說明、邀約三戶人家後,起初便有四個孩子和我,每個週末一起畫畫。 扣除我到台灣上課,我們已進行了六、七次彩繪了;即使在大伯父過世停棺期間,我們仍照常畫畫,因為知道孩子最敏感,也會接收到他們雙親的悲傷;於是加上回來奔喪的小朋友,共有6個小朋友和1個大朋友(我)一起心靈彩繪。 彩繪曼陀羅的原則是畫畫過程的愉快投入,以及把她畫的很漂亮,所以我便會播放些能讓心安靜且輕快明朗的音樂;下課時間則隨性的讓小朋友吃吃綠豆湯、跑回家喝水、上廁所,或做體操、翻跟斗、倒立、比賽跑步或是打羽毛球。有些曼陀羅繪畫因其遠看近看的視覺效果完全不同,所以畫完的人,便會「站上舞台」(其實是爬上通往樓上的樓梯)讓大家和自己輪流觀看遠近的成果作品。是的,「站上舞台」總是讓孩子很有成就感、很快樂。 目前孩子們彩繪曼陀羅在心性層面的附帶效果尚不明顯,只聽他們的媽媽說學習動機變得較高、對事物的持續度稍久,其餘的尚有待時間的薰陶;畫了半年的我,則已收心情沉澱、心境轉化、蛻變實相等療癒之效;對於色彩的敏感度提高,正向的思緒業已增多,還有一如小姪女說的:原本不大會畫圖,卻因此愛上了畫畫! 大伯父之死 91歲的大伯父是我們家族的權威長老與典範代表,從年輕時即持家寬宏公正,廣受族人及外界的敬重,父親返金這六、七年也與他哥倆好地,互相照料。不過這一、兩年偶有一些老人疾病、開刀的情事,在台灣的堂哥堂姐也頻繁返金,並囑託麻煩我偶爾照應他老人家。 七月及九月大伯父赴台開刀,我主動地為之進行兩次靈氣療癒,因為靈氣利於手術前後的放鬆和復原。十月中旬,大伯父病得更重,經討論族人已決定不予以積極醫療;我徵求堂哥堂嫂同意再為他施予靈氣,因為靈氣對於病重臨終的人更是重要,可使心神安定,利其於中陰狀態有證悟解脫的機會。只可惜,我感覺大伯父不是病得太重,就是無意願再活下去,並不領受靈氣的能量;(儘管我在事後有機會說出這個訊息時,激動悲慟的堂姐對此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個小時後,族人決議將他抬棺至家族古厝停放;這種感覺很奇怪,而我只能試著接受。 大伯父停棺古厝後,我立即通知母親隔日返金,而修習大乘佛法的母親與嬸嬸,聯手請來本鎮復國寺師父為大伯父開示,子孫族人日夜唸誦「阿彌陀佛」法號,在台灣親近佛光山的大姐,也囑我一些臨終事務照料大伯父及家屬。 一直到大伯父斷氣與往生後頭七,我們都協同大伯父的子孫遵循佛教的作法,為大伯父唸佛作法事,我想,家人和我有為大伯父盡一份心力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對親人死亡,參與辦理喪事。一些悲傷及悵然的思緒,停留了許久、許久……… 舅舅來了,朋友來了 返回金門後,我的社會連繫是很低的,除了我們小村子的偏遠封閉,自己的封閉習性和處於靜心階段,也是一大肇因。就連網際網路也是空窗了兩個多月才決定裝設。 其間只在有必要購物辦事的時候才到鎮上,一方面是父親的身心狀況尚無法令人放心。 8月底搭上線認識了本地的身心障礙社福團體,參加其舉辦的專業研習及擔任志工,幾乎是唯一的對外聯繫,也是重要的喘息機會。 8、9月間曾經MAIL聯繫台灣的同事,告知近況也歡迎他們來金門玩,然而並沒有人有什麼回應。我知道我和他們的領域不同了。 11月中旬,我著手印製名片,整修家中地板、油漆、清洗窗簾;新加坡的舅舅於23日返金處理諸多事務兼旅遊,一種提供旅遊者住宿空間及飲食的模式儼然形成。 12/11以前高雄的同事,同時也是心理諮商讀書會的朋友,偕同兩位朋友來金門;因為需照顧到父親,我請她們自由行,而我僅陪她們去玩部份行程,及提供幾餐的地瓜稀飯配爸爸的冬季蔬菜和溫暖的房間,可是這種方式整體上反倒十分自在。沒有夜間活動的金門晚上時分,則聊天相聚、按摩、做靈氣體驗,朋友們甚至還覺得我可以開民宿呢。 終是,與朋友的交流分享是美妙的時光,身為天主教徒的她們,也友善貼心的關懷父親,與他談天,讓大家這幾天的生活變得非常豐盛。 結語 對於父親的看顧,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應為增加心理支持度和幸福感,並維持其各方面的自主、自理能力,延緩老化,防止意外跌倒等等。 不能避諱的,還有協助其面對臨終、死亡的功課。 在金門的日子,很是安然無憂,或許是成年以來,最為安心的。 因為找到一流的自己, 因為陪伴爸爸,或者說: 因為有爸爸陪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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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人妻>後記﹕生命教育
偶像劇「犀利人妻」締造了平均收視9.45的高收視率。尤其在最終回的謝 安真(隋棠飾演)一句「我回不去了」,粉碎了溫瑞凡的團圓夢;對藍天蔚(宥勝飾演)的一個微笑,留下了想像的空間。隔天即受到各大媒體對這個結局的廣泛討論,一時也成為膾炙人口的家常議題,只是大部份被討論的都是人妻愛誰、觀眾挺誰?女主角該情歸何處?不然就是探討小三議題,批判劇中的溫瑞凡和黎薇恩的不倫戀;劇中主配角因而大紅,可以提高價碼,增加收入等等……。但是這一句:我回不去了,是否符合製作人王珮華所要表達圓夢、解恨、迎接新的自我才是女人最想要的東西?一個微笑,如此的一個無言的結局,是否能傳達真人故事裡,只想一個人快樂過日子的的意念呢?還有,劇中那些角色所闡釋的人生哲學,以及背後對生命教育的啟示,是不是更值得我們去推敲、去琢磨呢! 很明顯的,劇中朱芯儀飾演的薇恩廣受批評,因為他恩將仇報,甚至為了反 擊還污陷自己的表姊。但為什麼他們千辛萬苦得到的自由卻反而更不自由呢?那是因為他們深深的傷害了對他們最好的人,雖然得到了表面的自由,但真正的內心卻也因而被禁錮了,所以沒有了心靈的自由;更何況沒有經過長時間淬煉的愛,沒有真正的了解愛,又怎能說是彼此相愛?所以一份錯愛的宿命終究還是──分手。薇恩從小成長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渴望被愛卻不懂得愛自己,尤其是她只記得別人對她的不好,卻不在意自己對別人的不好,沒有感恩之心,造成了她的行為模式。最後她接受了心理醫師的剖析、聽進去了表姊的忠告,決心讓自己重新活一次、重新認識自己、認識別人,她也不再任性,最後在獲得別人的原諒並找到了最愛的人---Oliver(肚子裡的小孩),回去了美國過新生活。 溫昇豪飾演的溫瑞凡則是一個不懂得惜福的可憐蟲,他真的如劇中好友郝康 德(李沛旭飾演)說的是一個把任性當個性、把自私當自信的人。嘴巴說自己會承擔後果,卻又無力扛起責任,但真的是太愛使他失去理性嗎?還是他根本就只是愛上一個自己的幻想?你知道嗎?最動人的愛是「信賴」,其實一直都在瑞凡旁 邊,而我們人真的很容易漠視這種習以為常的幸福,加上了解自己其實是最難 的。雖然後來瑞凡對妻子做了懺悔,願意用生命換回過去平凡的一天;雖然真正失去過的人或許真的會更懂得珍惜,但是他卻得不到傳統制式的結局全家團圓,不過這樣可以給當下世人一個警惕,很多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特別是「愛」不是點頭就能挽回的,而且人犯錯終究還是得付出代價的。但是相信瑞凡一定能痛徹前非,以惜福感恩的心對女兒萌萌付出愛、對社會貢獻他的才華。 The Fierce Wife 是劇烈人妻,犀利人妻直譯成Sharp Person Wife. 只是編 劇王珮華應該是想要闡釋女人跳脫「家庭」框架的傳統束縛與強調女人不要怕的理念,因此犀利就是:勇敢做自己,不要怕。劇中經典名句:在愛情的世界裡,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The one not loved is the real intruder.)更是顛覆了傳統對第三者的思維。隋棠所飾演的謝安真在劇中面對最親近的丈夫、表妹的背叛和傷害之後,得到旁邊真心友人的幫助和用心思考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之後,選擇了原諒並獨立作自己。畢竟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被別人騙並不可怕,被自己騙了才可怕,因為人往往是自己傷害了自己,她只記住別人對她的好,這份善良是現代社會難得的寶物。還有謝安真對孩子的保護,為保存女兒心目中爸爸的形象所做的的寬宏大量,原諒了瑞凡,更是難能可貴。 <犀利人妻>給我們的啟示應該有其更深層的意義,當別人對我們做壞事, 難道我們也要做壞人來報復嗎?那我們不也變成做壞事的那些別人了嘛!有人 說:報復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但是選擇原諒是需要更大的勇氣的,謝安真做到了!作家陳幸惠說過:世界就如一本大書,聽一篇故事、看一齣戲劇、閱讀一本書、甚至欣賞一幅圖畫,假如能用心去體會做情意層面的學習,相信都是生命教育的寶貴教材。洪蘭教授說:「心安就快樂,快樂是心態」。廣廈千間,夜眠八尺,內心的平安與身體的健康是金錢換不來的,至於名與利只是轉頭空。願我們都能夠憑勇氣面對困境,藉智慧處理事情,用冷靜思考未來,以沉著看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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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與重疊兩首
十七歲VS.七十歲 每次打完桌球後 便這裡酸那裡痛,全身疲累不堪 便會猛然驚覺: 自己已經七十歲卻還以為 十七歲那樣盡力猛衝猛撞 真是不知量力呀不知量力 可是再次去打桌球 還是犯這同樣的毛病: 自己已經七十歲卻還以為 十七歲那樣盡力猛衝猛撞 已經養成習慣了嘛 重複與重疊難免! 歲月呀,是你故意 讓我陷在這種誤認裡不能自拔? 還是在考驗我的自制能力? 為什麼要開我這種玩笑? 難道你不知道這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嗎? 請你鬆一下手行不行? 重疊的影像 抱著外孫 人家都說 祖孫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是重疊的影像 曾經抱著女兒 人家也都說 父女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是重疊的影像 曾經被父母抱著 人家也一樣說 兩代人長得一模一樣 是重疊的影像 這是個很吊詭的遊戲 每個人都被先祖抱過也都抱過子孫 他們長得都一模一樣 是重疊的影像 不管被先祖抱著還是抱著子孫 當然,人家也都說 抱者和被抱者長得一模一樣 是重疊的影像 世世代代,祖祖輩輩 長的都一模一樣 當然,抱的姿態肯定也都一模一樣 是重疊又重疊的重疊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