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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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手記
六、活出新人生 銀髮不寂寞,尋找自己快樂的生活。 年過七十,含飴弄孫有撇步,她勤讀幼童教育,上課不遲到、下課不早退,期望隔代教養,亦能成就好子孫。 她戴著老花眼鏡抄經文、瞇著眼睛學編織,毛線一整綑、毛衣慢慢織,遇見難題、不恥下問,今天不懂、明天再來,機會不待人,有心有準備、總有一天能學會。 夾雜傳統與現代的細膩手工,雙手操縱與深耕,總體的設計,掌握潮流。 研習技藝,需要體力與耐力,她與她的姐妹淘,相互研究於編織的技巧,一針一線、都是學問。沒有讀過什麼書的女人,憑著不鬆懈的學習精神與不服輸的個性,成就了一樣樣的飾品。 我的骨頭很僵硬,連彎身都要小心;她在我面前表演了一段劈腿功,身段柔軟很輕鬆,我不禁驚呼讚嘆她的骨質不鬆散。 牙牙學語的孫女口中嚷嚷喊阿嬤,從溜滑梯順勢而下;她陪著她,玩過一趟又一趟,我站在旁邊看得頭昏眼花、她卻沒有差,一邊照顧孫女、一邊細訴年輕事蹟。 丈夫上班忙,她獨挑大樑顧家園,雜貨店、洗衣間、撞球、小吃,每家開店都一樣;阿兵哥、上前線,駐防在她家的地上,蓋平房、有隔間,床舖一張又一張,共分上下床。 休息時間,嚷嚷一聲老闆娘,要吃要喝,不需多久,很快的遞上,銀貨兩訖,家庭生計多一筆。 部隊遠離,也結束了營業,有一點年紀的她,尋找快樂的寄託,將精神與體力,用在學習。 生活有規劃,機會自己找,日子不寂寞,銀髮族給自己更多開放的空間。 揮別環境的艱苦,抉擇在自己,銀髮族不狹隘地走向人生下一步。 七、先生對不起 炙熱的夏季,太陽一大,縱然不說話,嘴巴也乾得不像話。 我進入一家商店,舉目四望,不過是要買一瓶運動飲料,怎麼就是看不到。 櫃檯附近,蹲著一位髮長遮頸、在我看來應是女性的售貨員,「小姐,請問………」。 話還沒說完,他緩緩起身轉向我,看到了他的喉結,我頓時愣住,回了神,「小姐,對不起,哦,不,先生,對不起!」 他不屑地看著我,彷彿在對我做出無言的抗議,空氣暫時凝結。 沉默幾秒,我要的飲料,缺貨,這是他說的,心裡暗忖,真缺貨、假缺貨、還是不想賣給我? 很渴的走出該店,像卒仔一樣的再跟他說道歉;他盯著我看,不發一語,這意味著什麼,要殺、要剮,不會吧? 過沒幾天,我又路過該家店,探頭一看,似曾相似的臉龐,在眼前,是他嗎?長髮不見了,乾淨俐落的男人髮型,這就是我一向認為最標準的造型,看起來舒服多了。 推開門,走了進去,其實,我是要確定有沒有眼花。 「歡迎光臨!」是同一人嗎?前後態度、怎麼差這麼多? 我的心裡產生狐疑,眼光也跟著懷疑,他倒是先開口,「阿姨,妳是不是嚇一跳?很多人看側面,都把我當女生,所以,剪一個大家能接受的髮型。」 此刻,我很矛盾,「髮禁不是解除了嗎?你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 「他人的觀感很重要。」他不假思索的說。 「你這髮型好看多了,年輕帥氣、又有朝氣。」我打心底讚美。 「以前不以為意,那天被妳喊小姐,怪難為情,當下決定處理。而且,我媽也不喜歡看我披頭散髮,她說男生要有男生的樣子。」他說。 「對不起哦,那天真的很尷尬。不過我的觀念和你媽媽一樣,也是認為男女有別。」媽媽的話有聽進去,還是孝子哩,不錯哦! 八、芳蹤在何處 市場擺攤為賺錢,辛苦藏心間,一年四季,冬嚴寒、夏酷暑,除颳風下雨、作醮祭祀,隨時都能見蹤跡。 騎樓下,她揮汗整理由庫房推來的東西,男女的衣物,分門別類地排整齊,這是她每日固定的作息。 挺著大太陽,我用包包遮住臉,走在這條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尋覓所需。 遠遠就看見她在講手機,不斷地朝我揮手,示意我過去。當我跨越馬路,她和對方謝謝再聯絡,不舒坦地對我說,做了好幾年的生意,什麼客人沒見過,竟然栽在一個招搖撞騙的女人手中。 對方取走一件數百元的睡衣,告訴她每天都會來往街道,並且留下姓名,言明他日還錢;基於和氣生財、顧客至上,同意讓她攜回家。不料,日復一日、未回轉;拿了衣服、不付賬。 經營小本生意,就賺那點蠅頭小利,她說,倘若遇到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她會伸出援手,因為人都有不方便的時候。但對方,經她打聽,是個爭議人物,家人雖與她同住,卻與她畫分了界線,同樣是女人,自己靠汗水賺錢,而她卻想不勞而獲? 太容易相信別人,吃虧的是自己,千言萬語,她只冀望其他商家,不要像她一樣上當受騙。 九、珍貴的延續 香客以莊重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步伐,提著供品與香燭,進入寺廟中,燃香保平安,嘴中念念有詞,家和萬事興、驅邪除煞人安心。 小小三輪車,駛入廟前空曠地,車上的木偶栩栩如生,懸絲半空中,出盡鋒頭在天庭聖地,酬謝神明、娛樂百姓。 活味十足的傀儡戲,身上繫緊小絲線,線在手中不能亂。當鑼鼓響,善男信女謝神明,感恩天上庇人間,無盡保平安。 作醮謝戲,結婚酬神,不需太大的空間,只要一處小地點,戲棚與神明面對面,虔心誠意看得見。 獨特的操偶技巧,傀儡木偶掌控於手中,線條牽引在身間,操縱技術相當成熟地一搭一唱,牽幾下、動幾下,眾人目光跟著游移正前方,娛神與娛人,天上人間一起來共享。 隆重的禮儀,驅邪納吉、五穀豐收,裡外都安康;記憶特殊的技藝,在酬神謝神的時刻,略顯老舊的木偶,扮演重要的角色。 瞭解深邃的內涵,揭開傀儡戲由來已久的神秘色彩,逐漸凋零的劇團難得一見,亦瀕臨失傳的窘境。而技藝要延續,多一點演出機會,也多一些新血輪的加入,方能一輪接一輪的出入神台與戲台之間,將這些頗具文化意義的智慧,發光與發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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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媽
1.爸爸與祖父母的緣淺 爸爸是金門古寧頭人,名叫李炎改,祖父叫李森籃,曾祖父叫李滋程。祖父是老么,上有四個哥哥,大哥及四哥早逝,因此只剩三兄弟,他們生的子女共十人,一起照年齡來排行稱呼,爸爸年齡最小,人稱五叔或小叔,所以我有四位伯父及五位姑媽。 祖父是忠厚人,年少時,就去南洋(印尼)做零工,在印尼結婚後,與祖母一起回金門。不久,祖父又獨自去南洋,如此來來去去,所以爸爸對祖父的印象不多。印象中的第一次見面,爸爸必須按照金門的習俗,蒙著花被去見祖父。民國48年,印尼政府排華時,祖父被遣送到大陸的福建省雲宵縣的安老院。民國52或53年,由爸爸申請祖父到澳門,再接來台灣,回金門,祖父與我們在金門住了3年左右,於民國55年過世。 祖母叫陳霞,金門夏興村人。爸爸回憶說,他10歲左右的時候很兇,很會罵人或欺負人,漸長就慢慢懂事了。由於祖母心地很好,喜歡幫助人,受人推崇,很多村人就口耳相傳,選20歲的爸爸為村長。民國38年,古寧頭大戰時,爸爸和大部分的村民逃到別村避難,祖母沒有離開家,常煮(地瓜)稀飯,分給傷兵們吃。隔年,爸爸村長任內,祖母因病逝世。 爸爸有一個親姐姐及一個親哥哥,親姐姐即排行中的三姑媽,很早就結婚,三姑媽的孩子們與我們家一直有來往。親哥哥即排行中的三伯父,大爸爸9歲。三伯父於民國37年結婚,生有一子,金門砲戰期間,患了不知名的病,不停地拉肚子,請來軍醫或中醫,都沒法醫治而英年早逝。後來,三伯母再嫁,我們仍稱呼三伯母的第二位先生為三伯父。 2.爸爸的學經歷 爸爸讀了四年古寧小學後,必須到另一村莊讀高年級,因為戰爭而輟了學。日本投降後 (民國34年),古寧小學增設了5及6年級,爸爸才繼續念書。那時6或7個人一班,爸爸是第一名,數學很好。爸爸小學畢業後,因為家貧,沒繼續升學,曾經替私立的古寧小學分信 (送信),當時很多華僑從南洋匯款給金門的家人,小學缺乏經費,於是靠華僑的匯款抽成當經費,每匯1百元,學校就給爸爸1元當工資。20歲時,爸爸被選為古寧頭村的村長。兩年後卸任,爸爸到金門縣政府上班,不久考上農業發展特訓的第一名,被派到台灣實習3個月,車馬費每天30元。在金門縣政府服務了1年多,就改去金門農會任職。 民國41或42年,二伯父李允文擔任金門縣農會的理事長,請爸爸到農會擔任「供銷課長」,這是一個肥缺,經銷的物質如肥料等,每次金額高達數十或百萬,爸爸廉潔自持,不會貪污。農會是一個社團組織,當年透過中美合作計畫及農業經濟發展委員會等組織,二伯將金門的農會發展起來,他在印尼接受教育的,日據時代,在金們當過老師。二伯為人忠直,行事公正,被少數人視為眼中釘,民國49年左右,沒有被選連任,就離開了農會。民國51年,農會有五個人「五虎」不滿爸爸是前任理事長的弟弟,想要控制農會,就向金門縣政府控告爸爸賭博 (打麻將),於是農會於2月28日解雇了爸爸。 二伯很有做生意的頭腦,離開農會後,招募股東,在新市里經營很多合股事業,也合資買了一排9間的店面,開設「木材行」販賣木材、「鐵工廠」蒐集廢鐵、「五金行」販賣或修理鐵器、「冰廠」兼「冰果室」製售冰棒、冰淇淋等。民國56年,又建了一間一千二百多個座位的「電影院」,取名「僑聲戲院」,股東有三十多人。爸爸離開農會後,舉家從金城鎮搬到新市里,繼續跟隨二伯父,參與股份,並擔任「總務」等職。 3.爸爸的名字觀 爸爸曾經替自己及媽媽改過名字,替6個孩子取名字,都不算筆畫,他認為命是天註定的,名字有意義及順口就好。 爸爸本名「李振解」,親哥哥叫「李振芳」,日本投降後,如果一家有兩個男丁以上,政府要徵兵,哥哥就替弟弟改姓「陳」。上小學時,爸爸嫌筆劃太多,自己改名為「炎改」,「炎」是輩分,「改」與「解」的閩南語發音相同。小學畢業後,正式在戶籍上改名為「李炎改」。 媽媽本名「陳寬姿」,爸爸在結婚登記時,特意將「姿色」的「姿」改為有一個寶貝的「貝」,寓意「資本」、「資財」的「資」,所以媽媽婚後改名為「陳寬資」。 媽媽生我的時候是第一胎,快且順利,爸爸特別翻閱字典,替我取了一個寓意「敏捷、聰敏」,又希望我「寬宏大量」的名字,叫「敏宏」。 八二三炮戰時,農會眷屬們被後送到台灣,大弟在台北永和出生,爸爸取名「怡忠」,「怡」有「台灣」的「台」,紀念在台出生。二弟出生時,來不及等爸爸打完麻將及請助產士,自行呱呱落地,所以爸爸取名為「靜忠」,意思是安靜地到來。唯四弟在醫院裡出生,採用輩份的「增」字,名叫「增忠」,也意味他是意外增加的一員。三弟「志忠」及妹妹「敏娟」的名字,主要取其閩南語及國語發音都好叫,意義也不錯。 爸媽一共有2女4男,女兒的名字中間都是「敏」字,男孩的名字最後都是「忠」字。巧合的是,兩個女婿的名字最後都是「壽」字,似乎祝福著爸媽福「壽雙」全。 4.爸媽的媒妁之婚 爸爸英俊瀟灑,身高172公分,婚前,很多人替爸爸介紹女友,都沒緣份,看不順眼。爸爸任職金門縣農會時,住吳厝的大姑媽,做媒介紹鄰村名聲很好的陳永全先生的么女。爸爸信任大姑媽的眼光,只看了媽媽端正清秀的相片,就答應了; 媽媽的三哥陳振裕當時也在農會任職,贊成這門婚事,亦是一大助緣。媽媽身高162公分,小爸爸7歲,當時還在唸初中二年級上學期,成績名列前茅,鋼筆字寫得非常漂亮。外祖父認為女孩子18或19歲就該出嫁 (註:大姨媽16歲就出嫁),媽媽被迫訂婚,心裡難過得哭了,爸爸曾答應媽媽婚後可復學,可是寒假結婚後,媽媽不好意思再回學校續唸下學期。 爸媽於民國45年1月18日結婚,年底(12月28日)生下了我,媽媽再也沒回校念書。媽媽生我時才19歲,我長大後,覺得有個年輕的媽媽真好,因為我們像姊妹、也像朋友一樣談得來,有些衣服還可分享來穿。 5.媽媽的家境與學歷 外公務農,兼私塾老師,會成為小村莊 (古坵村)的首富,是由於伯公(外公的哥哥)到星加坡經商,經營所謂的「九百行」(閩南語),非常成功有錢,可惜伯公娶的是星加坡人,伯公死後,後輩們就沒來往了。外公、外婆時常到星加坡找伯公,帶回很多錢及金飾。外公家的四合院,是伯公寄錢回來蓋的。平時,外公、外婆會拿錢濟助窮困的人,或拿東西給人家吃,做了不少好事。過年時,伯公會寄錢,分給村莊裡的窮困人家。外公、外婆育有三男六女。大舅陳振芳(外公的長子),十六歲到新加坡,跟伯公經商,後來轉到印尼開橡膠工廠,也很成功。外公的私塾是免費的,鄰近的孩子白天忙完農事家事後,走路到外公家,接受外公的義務教導,媽媽也跟外公學習過。媽媽10歲左右才開始念小學,那時有一對外省人夫妻到金門辦小學,先生名叫王江淘,他們到各個村莊去招生,來到外公住的古坵村,媽媽就被招去讀書。小學6年裡,媽媽讀了4所小學,先後為官裏小學、賢庵小學、古崗小學及珠山小學。轉學的原因均因學生數不足20人,無法開班,只好到他村併班。初中一年級時,就讀位於金城鎮的金門中學,後來因為砲戰,金門中學遷校到成功村。不論學校離家有多遠,媽媽均與同學結伴走路上學。媽媽讀了那麼多學校,因此也認識很多人。如果當年沒有被外祖父急著嫁出去,媽媽可能跟一些同學一樣,初中畢業後,讀簡易師範學校,當一個工作穩定、名聲又好的小學老師。 6.媽媽在新市里的事業奮鬥 媽媽天性勤勞節儉,做事細心有效率。自從我們家搬到新市里街上,也是我讀小學一年級開始,媽媽除了料理家務,照顧小孩外,就一直從事副業,增加收入。曾替人修改衣服,與鄰居合作做「錦旗」。金湖鎮公所舉辦為期三個月的「機器織毛線衣」訓練班,媽媽帶著當時周歲的妹妹去學習,結訓時,名列前三名。將機器請購回家後,開始替人織毛線衣,後來,順便在門口擺個賣檳榔的小玻璃櫃,賣起檳榔。織毛線衣生意式微後,就在合夥的「僑聲戲院」當售票員,每個月幾百元的薪水。這時,二伯父母已在戲院內部經營販賣部,生意非常好,他們又標到了戲院外面的販賣部,而本來答應看店的堂姐(小名:緣啊)不幹了,於是二伯找上正懷著老么(第6個孩子)的媽媽說 :「你孩子很多,改啊(爸爸的名字)!每日去打麻將,你就承租下這個店面做生意吧!」媽媽起先猶豫又擔心,因為從沒開店的經驗,也沒本錢。二伯鼓勵說,可以先拿貨,後付錢。媽媽又請教一位在戲院管理發電機的技工許清丕說:「我二伯叫我承租店面做生意,不知道好不好?」他回答了媽媽一句:「開店比賣票好!」就因為這句話,媽媽決定接下店面來做,時約民國61年,金門的駐軍有5或6萬人,電影院的生意常常爆滿,販賣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後來戲院的其他股東看了眼紅,不再續租給我們,那年正好么弟大學畢業,媽媽才退休下來。總共經營了販賣部20幾年,全家的經濟來源全靠這家小店,供應了我們家6個小孩讀書,有5個唸到了碩士。爸媽用現金在台北永和先後買了兩棟房子,分別給結婚後的三弟、四弟住,爸媽到台北時,也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及家人聚會之所。爸媽是一個保守的人,除了跟民間互助會外,錢都存在銀行,現在的養老金及人情世故的紅白包的花費,就靠存款或利息,我跟弟妹們在過年或爸媽生日時,會包紅包給爸媽。爸爸熱心公益,能夠出手大方,多虧小店的賺錢多多。所以說,爸爸將媽媽的名字改得好,媽媽名叫「寬資」,讓家裡有「寬」裕的「資」金,還有幫夫運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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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不僅是袁叔,連林議員也說我神經病。趁著年紀還不老,有不少群眾支持,為啥不順應民情,出馬競選呢? 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最後才下了決心,絕不參選。 為啥? 不學無術,不合時宜。勸我參選議員,是善意,但卻是讓我跳火坑。 林議員笑了。大抵他已明白了我的心意。畢竟林老是有學問的人,他轉過話題安慰我:民主社會,多元化的社會,你得忍耐,冷眼旁觀,將來會稱心如意的。 接著,他建議餐飲部應增加一種大眾化的臘八粥,吸引顧客,它是老少咸宜的食物。這種粥早在宋朝已經流行,用白米、黃米、糯米、栗子、杏仁、花生、瓜子煮爛,調以少量紅糖而成。 相傳佛教創始人釋迦牟尼,得道成佛前,曾遊歷印度名山大川,尋奇人,訪長者,探究人生之究竟,刻苦修行。一日,他來到摩揭陀國,因腹內飢餓難忍,氣候酷熱難熬,昏倒在地。是一位牧女用午飯救了他。午飯以粘米混合糯米煮成,還加了野果。釋迦牟尼吃了感到非常甘美,他遂得道成佛。那日是臘月八日,以後每到這一天,佛寺僧眾都要誦經演法,煮粥供佛齋僧,以示紀念。佛教流傳到我國,臘八粥也自此流傳大江南北各地。 為了研發製作臘八粥,我帶領幾個師傅經過三個多月,反覆煮熟、試吃,最後才確定了材料以及做法,於那個年尾舊曆臘月初八,正式推出,果然造成轟動。許多顧客最欣賞那只精緻頗具藝術特色的粥碗,那是我店在鶯歌一家工廠訂製的,由名家設計。出售的粥,定名「北勢粥」,每碗五十元。推出之後,始終有供不應求的現象。通過調查,它並未影響酢醬麵的營業額。 許多素食團體,佛教旅行進香團,常來我店吃粥。名聲遠播,不少海外華人旅遊團,也專程來北勢吃粥。顧客擁擠吃粥的鏡頭,上了網路,那許多讓我討厭的新時代青年,也抱著樂器跑來吃粥。 牆壁貼上標語,以示警告: 靜坐吃粥養性; 禁止彈琴奏樂。 標語貼出以後,那些國家「未來主人翁」,撇嘴偷笑,卻不敢嘻笑打鬧。我不在乎這些顧客,多賣幾碗粥,對我的生意毫無影響。不過,這些心浮氣躁的青年,還時常在假期結伴成群而至。這證明我店做的「北勢粥」還行。 阿珍對於貼標語的事,頗為不滿。她說時下的年輕孩子,恃強好勝,時常滋事打架。如果得罪了不肖份子,他們會前來搗亂的。做生意,何必得罪人?阿珍年輕時是運動員,身高體壯,會柔道,她的警告,我不能不服氣。正想撕掉這張標語之際,竟然有一幫小伙子,替我撕去了這個標語! 他們來了八人,每人霸佔一張桌子,翹起二郎腿,叼著香菸,態度非常傲慢。 「老闆,出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粗壯漢,吼起來。 我走近桌前,輕聲問:「你吃什麼?」 我啥也不吃。每人一杯可口可樂,搞卡拉OK! 我搖了搖頭。「本店只有北勢粥,清茶奉送。各位想唱歌,到外面北勢溪河床去唱,空氣新鮮!」 媽的!少囉嗦!他推翻了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動作,撲向了我。卻被我擒住了他的手腕。別忘記我作過蛙人,受過嚴格搏鬥訓練,他們幾個毛頭小伙子,怎是我的對手? 阿珍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店員,前來助陣。 我鬆開那小子的手,向阿珍說:「這幾位先生誤會了,他們找錯了人……」 八員大將,橫鼻瞪眼,揚長而去。 餐館的客人,原已嚇得目瞪口呆,如今才揚起歡樂的空氣。有的誇獎我體力不錯,學過擒拿術;有的讚揚我的話說得漂亮;不過,也有人擔心將來他們會來報仇…… 我微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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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手記
一、野狗追呀追 鈔票裝進紅包袋,佳節愉快,我從遠方來。 家犬與野犬,藏身在鄉間,繫上鐵鍊很安全,不栓人遭殃。 古厝有門牌、通訊地址無人住下來,留下狗兒幫主人看守著家園,防賊入侵。 身子逼近,吠聲連連,緊接鐵鍊斷,撲了過來,彷彿餓昏了頭,很想吃人肉。 以前人們養狗吃香肉,冬令進補,不畏風寒、身體強健,我曾路過、也聞中藥香;看他們低頭淺嚐,配上紅標米酒,陶醉在期間。 今日被狗追,差點被牠咬,追溯往昔,我雖不吃香肉,卻親睹商家宰殺,一隻接一隻,冤死了無數的狗隻。 退伍老兵,覓營業場所,當他快刀屠狗、乾淨俐落,不畏血花四濺、不懼狗兒索命,驚悚畫面一再上演;而饕客聞香而來,腥味已被中藥味道所掩蓋,殺戮不在場,香肉擺桌上,大快朵頤,誰會去想血腥的事件。 那條殺狗街,島嶼聞名、人盡皆知,例假日,官兵相偕而去、醉醺而回。 低矮的店屋,屋頂覆蓋瓦片、屋身水泥補強,這克難式的建築,除莒光日、每天都有人出入。 退伍若無一技之長,要養家、非常困難。當老兵在島嶼尋得良緣,少不了孩子要培養,賣香肉,是他賺得最快的絕活。常常,他們走遍鄉野,捕捉野犬、亦覓家犬,當談好價錢,管牠小黑或小黃,通通都是桌上的佳餚。 他們的孩子紛紛長大,各自過活,出外發展、飛去台灣,而他們的生命也已走近尾聲,剩下凋零的歲月、佝僂的身影與曾經走過的足跡,這殺戮的戰場。 從白晝到夜晚,我們走了許多的地方。天色昏暗、家犬越吠,野犬如部隊,衝鋒陷陣,圍住車、也困住人。 荒郊野地,吠呀吠、叫魂還是在叫鬼,撥了電話,請屋主出來一會,就怕一個閃神,腿肉不保,成了牠宵夜的好佳餚。 他邊走邊趕狗,嘴中嚷嚷,養這麼多狗要死哦!自家養的可看管、來路不明的又繁衍不斷。狗兒一串串,呼朋引伴,在他家屋外、築起了一道牆,幫主人、趕客人,親友團、離遠遠。 雨後春筍,不只竹筍長得好,連草也長高;荒煙漫漫、雜草叢生,野狗隨意出入,彷如軍隊演習,牠們不必躲散兵坑,這是藏身最好的地方。 追趕跑跳碰,牠追我跑,我停牠也停。我將身子蹲下,拾起路邊小石子,作勢要投擲,這造假的手榴彈,一觸即發,嚇跑了牠。 牠們跑跑停停,一張狗臉,看不出臉紅氣喘,我則雙腳發軟。平日沒運動、跑步跑不動,想參加馬拉松,每年說說,沒一次付諸實際行動。 野狗亂竄,嚇了一身冷汗,氣候越來越炙熱,萬一被咬、傷口難癒合,難道要申請國賠。 好久沒看大貨車,車上的狗籠好大一個,捕野犬、做功德。 二、毒素吃下肚 塑化劑、傷身體,誤踩地雷,殞命要怪誰? 三氯氰胺的侵入,人心惶惶;塑化劑的攻陷,害怕死傷。 毒素一波波,毒氣暗藏在身後,吃這個有毒、吃那個也有毒,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安心吃下肚? 知名飲料有中標,新聞報導的幾項,我們都喝過。當塑化劑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市售飲料很多都淪陷,究竟哪些是安全? 止咳糖漿也遭殃,孩子感冒,無一倖免,從小與它為伍,不知喝下多少在肚裡? 專家可別告訴我們,喝的不多,會自然代謝,當日積月累之後,難道不會沉澱在體內。 貨源一件件地下架,不能止血;追蹤禍源,週遭呈現連體嬰、污染無所不在的塑化劑,連家庭用品也名列其中。 使勁超越技術,昧著良心製造毒素,商家不知情,批發做生意,當商譽跌跌落,猶如降落傘,波及無辜,退費事小、傷身事大。 驚險一再上演,為健康把關,把成舉國上下都不平安,誰該站出來負責,別當縮頭烏龜。 敵人還沒來,自己先投降,惹毒上身,禍延子孫。 生活不求多采多姿,只願平安順遂過日子,而面對黑心的汙染,不求命長,只要活得自然。 米有黃麴毒素、菜有農藥殘留、肉有抗生素、水也有雜質,每天吃吃喝喝,跟細菌乾杯。 數百種摻有毒化劑的飲品,消費者吃下肚,能否排洩得一乾二淨,各自祈禱、各看天命。 有錢人驚死、沒錢人要惜命,當天災與人禍降臨,日頭赤焰焰,隨人顧性命。 處於現代社會,病毒常攻心、病菌多侵略,罹重病,器官衰竭、責怪黑心猖獗,但又能奈何。 排毒顧內臟,坊間偏方多得在騙誰,不如少喝飲料多喝水,少信偏方、多吃蔬果來顧胃。 吃多了不是純天然的食物,加了料的東西、在體內惡性循環,容易染病疾;而一旦病魔纏身、身體難安康,街坊鄰居的三姑六婆總愛說:「這是做壞事的報應」,事實真的如此嗎?沒聽說:「歹瓜多籽、歹人慢死」,那好人不長命,似乎有一點根據。 如何讓世代子孫在人間享有美好的歲月,是人,都要積點陰德。 三、堅韌的女性 外表弱不禁風的女人,她的身上有數道大大小小的疤痕,這是在手術台上、身經百戰的傷痕,堅韌的性情,與病魔相抗衡的烙印。 當軀體亮紅燈,勤跑醫院為康健,毒嘴又毒舌的四面圍攻,說她有今天,乃陰間來糾纏,活該受罪不能赦。 老天要變臉,神仙也救不了。報應二字,常用在口角,她一生、不與人爭,不惹人、卻被人惹。 她繫著髮髻、身穿AB褲,掀起了身上的藍衣,眼前的她,乳房切除一邊、平坦略顯凹陷。 她喬了一下老花眼鏡、瞇著眼睛,問我看了之後怕不怕? 「不怕,但很難過。」我看著她稀疏的頭髮、打量著她瘦削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胸口抽痛了一下。 身在古代,不剪髮,蓄留到腰間,然後編織成一個小髮髻,頂上風情,自己設計、魅力獨具。 生性樂觀,不怨天、不怪地,當生命欲劃下休止符的前夕,她為兒孫準備手尾,這些古老的首飾,一代傳一代,縱然以後人不在,精神與他們同在。 獨子忠厚老實,媳婦嬌艷溫順,衍生幸福感覺。家中除了買白米,其他物質有人來打理;因緣聚會而湊合的一樁婚姻,以農漁業維生的男孩父母感激,生活不是問題、出手又有誠意,數十年如一日地助她一家、生活無虞。 她不奢望吃百二,只冀望悠閒在人間的美好時刻,耳邊少一些諷刺、面前多一些人生的體會。 活著真好,死也免不了,當生命走近尾聲,不是意外身亡、即是罹病臥床,自然的邏輯,不必費猜疑。 四、公道在人心 不堪的記憶,烙印在林木環繞的村子裡。 結褵數十年,疑惑親子不親,孩子不像父親。 科技很文明,驗血可證明。五官像父或像母,手指和腳趾看得出。 豐富多采的民間藝術,抒情而古樸,夫婦如趕集、從古早到今日,袖口與腰間,肌肉纖細、沒贅肉的囤積;而貨物堆積、蔚為奇觀,他人各取所需地挑揀,如尋寶一般。 交遊廣闊的妻子,幫了丈夫的大忙,事業如日中天,但不是好現象,隨之而來的挑戰,考驗夫妻倆。 傳言不斷,夫妻各據一方,劈腿習以為常。繪聲繪影地口耳相傳,沒人真正抓姦在床。 大打出手爭骨肉、協議離緣脫家產;當事業出狀況、產權有異樣,顧不得顏面,假離婚。 男人委屈大、女人享天下,他心甘情願一人送死,保全家快活。 為人木訥、不善言詞的他孤獨守家園、她則離家千萬里,從此消聲匿跡。 他債務一肩扛,等她破鏡重圓、回家轉。縱然孩子的爹是別人,「愛花連枝惜」,他情願承受。 青春歲月不待人,他的黑髮已轉白、牙齒掉落不再來,為了她、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還在等。 為美麗的永恆夢境,他從日出等到日落…… 四、遠去的青春 挺腰桿、槍上膛,今朝報國男兒漢。 揮別父母與家鄉,投筆從戎為三餐;父種田、母家管,看天吃飯沒得選。 太武輪要遠航,料羅碼頭、人潮洶湧;當人影晃動、船兒駛離,大海激起了波浪。 褪去西裝頭,理了一個大平頭,一臉稚氣未脫;從未離開家門,雙親耳提面命,出外一切小心。 家庭困境、時勢所趨,猶如孤兒在外過日子;提筆家書、難過困境,彷似父母不要的孩子。 辛酸淚漣,在棉被裡躲藏;親人會見,他們沒未謀面。 一人孤單走天下,家裡水電有半價,錙銖必較,一分一毫都是寶。 居無定所的部隊移防,潮濕的坑道是他第二個家,溼氣終日為伍、霉味滲入身軀。 彎曲的坑道,一個窟窿接著一個窟窿,水漬在其中;生鏽的單人床,床褥與被單、濕漉漉;辦公桌,貼緊牆面花崗岩,留一條小道供人走、出路才方便。 得天獨厚的資源,悟透花崗岩內的清涼,鑿牆鑽壁的苦難,這些遙遠的旅程與記憶,深印腦海、深植人心。 先人持續開鑿,後人體會深遠,不斷的營建與維修,掌握角度,無論形體粗獷或做工細膩,山洞裡、與靈氣相結合。 隱居修煉的好地方,沒有完整的保存,看了心痛。 頓足洞口,含情脈脈,這曾經貯藏戰力的所在,脫落不應該。 探險尋路,療舊傷;草兒及膝,編成網;荒煙漫漫,成了鳥獸棲息的地方。 圈又一圈的思緒,沒有隨著拆裝潢、剝落不像樣,記憶跟著脫落,倒是有一層不同的意會與感傷。 五、飲泉水療傷 甘醇甜美的水,從天而降,神奇治癒了她的情傷。 水勢較緩和、地勢較平坦,這是她居住的地方。 看人不要看表面,容易上當和受騙。他一臉忠厚老實樣,她情竇初開嘗初戀,一頭栽進無底深淵,要鑽出也難。 媒妁之言怕被媒人騙,過期食品不能吃、過時觀念要改變,她不相信姻緣天註定,決定幸福自己要找尋。 交往以結婚為前提,彼此有好感,約會頻頻看電影,肩並肩,他不逾矩、她欣喜,意味眼前男人很規矩。 沒有山盟海誓,惟有媒人下聘,她嬌羞當新娘,他憂鬱在心田。 現代法令,有無宴客無所謂、戶政登記才是缺不得的重點。當兩人開心完成必要手續,她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倒是有些後悔。 新婚數月,她的處女膜沒破裂,公婆急著抱孫子,她欲哭無淚。 枕頭、床單、被套,一系列喜氣洋洋的粉紅色,是新婚的喜悅,每日午休、每晚沉睡,兩張臉、從來沒有相對過。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嗅聞身子、無狐臭;打量身材、還不錯,而他,為什麼從不碰她? 追問原因,需要勇氣,她還來不及觸及這惱人話題,他逕自開口,要她遠走。 莫名被判出局,她天旋地轉,而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作夢。 從交往開始,他的穩重,她以為是尊重,甘之如飴地,將最美好的一切、等待洞房花燭夜。而夢幻破滅,追究其因,他不愛女人。 他的父母對他有期望,他拿她擋子彈,自私地犧牲了她。 夫妻形同陌路,不如分道揚鑣。怨恨襲擊,多說無益,辦了離婚手續,她悵然地離開。 事情曝光會讓人笑死,她湖畔徘徊欲尋死,而走得不明不白,難為情的故事,總要留下一段歷史。 手機輕響,急急如律令,趕赴現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手邊什麼都沒帶,只有一瓶礦泉水;當她淚眼婆娑地說完整段經過,抿了一下嘴唇,口乾舌燥地喊渴,我順手遞上。 她旋轉瓶蓋,咕嚕咕嚕地喝著,看來真的很渴。待她一飲而盡,拍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說拜拜。 機車騎遠了,沒事就好。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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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故事
認識的人都稱她為大姐,真正的名字反倒沒有幾個人知道。社區裡經常看她騎著摩托車,時而接送外孫,時而到講堂聽課或做志工,終日忙得不亦樂乎,怎麼看也不像行將邁入七十的老人家。 她世居台南,是家中的老大,食指浩繁加上父親嗜賭,稍懂事便跟著大人到食品行包裝糖果,賺取微薄的工資貼補家用,「背著書包上學去」是兒時遙不可及的夢。 也不知什麼時候迷上歌仔戲的,得空就往戲院跑,等散場前十分鐘,門禁一鬆便衝進去看戲尾。有次禁不住「楊家將」的喧天戰鼓,跟著玩伴翻上矮牆,想從側邊廚房溜進戲院,一不小心摔入及腰的臭水溝裡。戲沒看成,卻弄一身髒回家;母親不時的責罵,並未澆熄她對戲劇的熱愛。 十五歲那年,廟裡為了培植後起之秀,附設免費學戲班,雖因不識字而有些情怯,但她還是鼓足勇氣報了名。師傅教唱用的紙板,每片有四個天書般的字,她以拚命三郎的狠勁硬背,以致睡夢中滿腦子都是漂浮的方塊。隔年,考上戲班,由起初的跑龍套,幾經煎熬,慢慢磨成台柱,反串男主角是她的拿手絕活。 那時還是非常純樸的農業社會,閒暇聽收音機,看歌仔戲是人們最大的娛樂。往往農忙告一段落,各類酬神戲上場,接著是秋收之後的平安戲;其他時間固定在廣播電台演出,雖然沒有劇本,導演一聲令下,大夥各就各位亦是默契十足。 二十歲不算早婚,丈夫是個眼高手低的人,總想自己做老闆,手頭一緊便會逼她去跟親朋調頭寸。有陣子,發現他形跡可疑便悄悄尾隨--竟是同行姊妹家,盛怒之下她撿起石頭使勁扔向緊閉的門窗,那揪心的碎裂聲震醒恍惚的惡夢。她擦乾眼淚,毅然帶著二個孩子投奔娘家,但嫁出去的女兒已是潑出去的水,她認命的擔負起所有的家務,以換取棲身之所。 經年沒有來往,丈夫爛醉摔死的消息,還是債主找上門她才知道的。支票,當初是自己向妹妹借的,上百萬的天文數字,她知道自己沒有呼天搶地的資格,默然咬牙認了。唱戲這行因電視普及早已沒落,偶爾才有的酬神戲,養家活口都有問題更別說還債了。 窮則變,變則通,幾番峰迴路轉,歌仔戲台搖身一變成了電子花車,兼起婚喪喜慶生意,英俊小生也可以是葷素不拘的花旦;第一次下海扮孝女白琴,喪家氣氛加上滿懷委屈,她哀哀切切哭得肝腸寸斷;拿著白幡唱「五子哭墓」,埋頭跪跪拜拜,已然分不清台上台下。 女兒早熟,可能自小看多人世滄桑,初中畢業執意北上,雖然吃了不少苦頭,終究讓她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反倒留在身邊的兒子,換了幾十個行業,如今還看不出安定的樣子;因龍蛇雜混染上的賭習,婚後變本加厲,將媳婦的首飾偷去當賭本輸個精光,媳婦氣極將自己反鎖在房裡,任誰勸請都不肯應聲。大姐外出賺辛苦錢,回家還得張羅三餐,媳婦吃完飯,碗筷一丟,「砰!」房門又應聲關起,大姐心力交瘁,免不了惡言相向。 有天大怒之餘,負氣北上,到女兒居所幫忙管家、帶外孫;外孫上幼稚園後,得空便跟著姊妹去上「廣論」,成了長青班的學員;共修之外,每天還去大寮撿菜當義工;同修鼓勵她抄浮印的經本,她拿著筆慢慢的描,金剛經描完,換地藏經,不知不覺串連起一些記憶的文字。 這些年有識之士開始重視鄉土文化,歌仔戲也登了大雅之堂,她時會應邀賺些自用的盤纏。對媳婦不再計較,手頭寬時常會偷塞一些錢給她,年節更大包小包提著回去。私下幫走投無路的兒子還了一些賭債,並深痛的告誡他:「家是你的,老婆也是你的,你不想要,就再去賭吧!」 歲月如梭,又快過年了,突然接到媳婦的電話,她嚇了一大跳,以為家裡出了什麼事。媳婦語氣有些靦腆的說:「媽!過年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您人回來就好!」她聽了喉嚨一緊,差點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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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也許她那晚過分爽快、興奮,像吃下海洛英,有了癮。從此再也離不開老李。再加上阿珍姊的鼓動,她終於作了李彥的「同居人」。雖然辦了結婚儀式,宴客。但是戶口名簿上卻註明「同居」二字。 她將一隻手搭在我的胯間,輕柔地問:「你說你是膽小的人,怕這個,怕那個,是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為什麼那天晚上,你喝下一杯茅台酒,竟然把我拽到沙發上,剝我的內褲呢?這怎麼解釋? 色膽包天,歹勢! 阿量思索了一會兒,說:「若是你做出搞外遇的事情,阿珍姊跳北勢溪,我不會那麼傻,我帶著北勢出國去。」 妳怎麼說出這種話?奇怪。 原來阿量前些日子,接到板橋袁軍需的電話,他是「五十八師退伍軍官聯誼會」會長。為了幫助五十八師退伍官兵及家屬,勸促李彥出來參選下屆議員。袁軍需說:「李太太,我是看著李彥長大的。他膽子小,心地好,服務熱心,他出來當議員,是經過大家討論決定的。在板橋,我可以為李彥拉三千張選票!」 阿量有點著急,抓著我的茄子直搖晃:「怎麼辦?怎麼辦?」 妳的手輕一點行不? 她笑了。 我囑咐阿量,這個電話暫時保密,千萬別讓阿珍知道。我預先向阿量提出保證:我李彥願意為咱的鄉親出錢出力,但絕不出來競選什麼議員,我下半輩子還是住在北勢村,賣酢醬麵! 阿量掀開毛毯,露出驚訝的神色,激情地說:「上來吧!吹起衝鋒號了!」 袁軍需,我應喊他叔叔,老爸當排長時,袁叔當班長。砲戰最激烈的時候,我父親受了重傷,是袁班長冒著生命的危險,把我父親揹進野戰醫院的,那時老爸已斷了氣。袁叔是我的恩人,他為了拉我進五十八師當兵,幾乎向人事部門下跪,否則我一定流浪街頭,作了乞丐。 從那晚起,我不敢接電話,擔心袁軍需勸促我參選議員。只要店員聽到一位山東口音的老人,找我。他們就回答:去大陸旅遊了。袁軍需在電話中發出苦笑,「最近山東、河南鬧水災,天氣熱到四十度。他咋這麼會趕氣候呢?真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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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鄉詩不了情《金門﹗金門﹗鄉情詩集》自序與後記
自序 我最早寫詩是在高中來台南讀教會學校長榮中學,母親節寫了一首「母親」投在校刊登出,還記得其中有一段: …… 那些爬上屋頂看月亮的孩子 衝口一句 「媽!」 哦,上帝 他們哪一位不是母親的愛兒 後來做了校刊主編,為了充實刊物,又寫了些,其中有一首還是返鄉在船艦甲板上月光下等候漲潮靠岸寫的 心情 在船頭間 搖曳 等待 在海面上 尋 覓 潮水一次次伸手 擁抱 港口一句句委婉 拒絕 激動的月亮啊 從雲端跳下海裏 急划入港的槳 千言萬語的海灣 靜止鳥翅 今夜 就讓戰爭暫時流浪去吧 讓故鄉歸來 所以估算時間,我寫詩大概40餘年,按如今說法,也算是老詩人了。 像我這樣懶散的人,若沒目標在前,沒人從旁催促是不會積極認真。當我穿上軍裝上復興崗,也有一幫愛詩的人,學校有文藝社,說穿了,就是詩社,有一本刊物叫「復興崗詩刊」每週四第八節課,大家聚在一起,像文學青年一樣,我們拿軍中詩人前輩洛夫、張墨、管管、碧果、弦…當學習榜樣,其中弦是咱學長,成為大家偶像,而此期間學長學弟像星野、劉廣華、黃徙,都已是小有名氣詩人,我們詩社指導老師是碧果先生。有一位已畢業數年的季野學長,除了寫詩並在校外成立詩社、出版詩刊,成為我們追求目標。 三年級我接任詩刊主編,任內也出了一本詩集,其中刊出我寫的一首「老兵與大刀」 俺一進門 就把頭顱交給閻王老子 俺他奶奶還有啥好怕 吃下一顆太陽 俺還想再吃下那些星星 然後 靜靜靠在月亮臂彎打個盹 俺在月下看嫦娥跳舞 嫦娥也在雲中瞅著俺 俺瞧見俺婆娘在彼岸被共了 俺爹娘在號淘 俺老淚直流 俺看著俺的大刀 大刀哭著向俺說回去吧 俺猛一回身拎著俺的腦袋瓜子 掄起大刀 呼嘯而去 這詩把我從小生長在金門,目睹當年離鄉背井轉戰到台澎金馬的老兵,想家的心境和反共的壯烈激情透徹底表達,所以當時被碧果老師激賞有加,幾次被點名上台當眾朗誦。 軍校畢業前,我因準備畢業美展,整整一個月不眠不休,晚上挑燈夜戰在校外雕塑老師魏立之先生工作室趕作品,半夜始回校,就這樣我終於在畢業當天謝師宴上得了急性肝炎送急診,就在我在士林同學家臥病中,我想了又想,決定暫時放下畫筆,只帶著文筆到部隊報到,一方面因為這次畢業美展把我累怕了,一方面因抽到「金馬獎」得前往馬祖,飄洋過海,新官上任,自知不能太囂張,要用心於工作職務。因此在我病後下部隊前返鄉時,我把所有畫具畫稿送給我的國中同學好友楊誠國,這也因緣幫助了他走上畫途,當上今日金門美術協會理事長,此不在話下。 我去馬祖東莒戍守一年半,莒光島是外島中的離島,比起家鄉金門更落後、荒涼,這期間我擔任排長一年後直升連上輔導長,除了軍務繁忙,我充分利用閑暇斷斷續續寫了一些詩作品,數年後,在台灣我將它整理精簡參加陸軍新文藝新詩類徵選比賽名稱「行軍吟」獲得銅獅獎,這也是我唯一次詩類參賽和獲獎紀錄。 一直到我1996年軍中退伍,2004年幫台中市金門同鄉會編輯會刊,整整二十年中間,我幾乎不再提筆寫詩。 幫鄉會編會刊,從創刊號始在會刊前頭開闢了「定刊詩」單元,以一首詩開場述鄉情,而且在每一期中介紹刊載鄉籍詩人詩作。因緣際會主編鄉會刊物,促使我重回詩領域,因接觸鄉訊日廣,搜集資料漸多,一方面隨年齡增長,歸根的落葉越沈重,鄉情愈濃;想童年往事,想老家故人,想為金門盡棉薄之力寫有關報導,渲泄渲泄,宣揚宣揚,因而詩產量自然增多。除了上會刊,我偶投稿《金門日報》不曾投稿其它刊物和報刊雜誌,沒有積極想成為一介詩人的動機,只想在故鄉這塊小地方,灑上一些屬於自己風格的詩種子,期望有朝一日,能幫祂美化美化、傳播傳播,大家透過我的詩,更瞭解更喜歡來一睹祂的真貌,欣賞祂的美和好。 也許只有對於那些永遠在異鄉的人來說,「故鄉」二字才可能真正有意義。而對於一位長期住在故鄉的人,故鄉就是日子而已,就是一杯茶、一頓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對兒女、一個家庭或事業,它是任你享用,人人皆可使用的,不足為奇。人們會對日子厭倦、對女人失望、對工作怠懈,但不會對故鄉厭倦,失望、怠懈,因為故鄉給我們的答案永遠是坦然,無祕密可言的,不必無須寄予什麼期望,它是你與生即來,至到有朝一日離開祂,才開始想到祂的問題。 我的潛意識經常對我說:「讓我們做點蠢事吧!」出本詩集,把你的故鄉故事和你對祂的心向大家表白。對於一個懶惰成性的人,這是很掙扎的事,就像2007年我開第一次個人畫展,我知道是吃力不賣錢的事,但潛意識是個天使,一個天真瘋狂的天使。 真正的天使都是有些瘋癲的,純真浪漫的。我原本是注重完美、講理想、保守拘謹。但潛意識中我又是愛繁華的世界,率真而任性,不喜歡走大門,喜歡從窗口飛出去,天馬行空,我的血液淌著音樂的流動,岸邊欣賞美麗景色畫面,我坐在文學的樓頂遠眺,看著世間戲劇性的變化,隨著城市的心跳舞蹈,聞著詩般芬芳的花香。 閱讀我的詩,可以感覺豐富,可以是朦朧、可以開朗、可以多情、可以明白、可歡樂、可哀傷但我更注重它的「趣」,現在人們時常會忘了這一點,真遺憾!剖析自己作品,我溶入所學美術,包括水墨的意境西畫的多采和漫畫幽默感。以及我經歷過演藝生活中的心得;綜藝性、音樂性和戲劇性,其中當然深藏了文學苦澀的美感。 身在異鄉(雖然我離鄉背井四十餘年,來台時間長於在故鄉,但始終沒有那種日久異鄉即故鄉的感覺),正逢建國百年,我虛歲六十,甲子大壽,余決讓我們(我和我的潛意識)結合,就再做回蠢事,我們從異鄉出發,爬過書房,翻過城市屋頂,越過台灣海峽,飛回到故鄉,到達目的看著祂,我努力呼叫吶喊:金門!金門!於是有了這本詩集。 後記 魯迅《野草》中的過客總是去向未知,一日他問一老翁「前面是怎麼一個所在?」「前頭是」老翁說,「之后呢?」「不知道」。 一旁女孩說著:「不,不,不是的,那裏有許多許多野百合、野薔薇,我常常去玩,去看它們呢」。 想著故鄉從前,就如老翁嘴裏的?,戰爭把咱往死路帶,那就是一個。可之後;瞧戰爭逐漸遠離,兩岸趨向和平,眼前之途就如女孩口中的野百合、野薔薇正在後頭散枝開葉冒出花苞,含苞待放蓄勢待發。 我說這,也許從前是夢想,但今日美夢正逐步踏實,我們看到金門大橋破土興建,象徵雨後第一道彩虹,橫跨在美麗的花園上空。花園中<大學城>、<經貿特區>、<國際休閒觀光島>、<國際級免稅島>、<兩岸金融中心>,在在皆須中央政府給張清晰發展藍圖。 中華民國一○○年,誠如福建省薛主席承泰先生所言:金門馬祖是擁有建國百年完整歷史的地方。 謹祝禱我中華民國國運昌隆、國泰民安、物阜民豐,我鄉民安居樂業,人人過著和平幸福、快樂生活。 感謝李縣長沃士先生百忙中抽空為拙作寫序,他的一句「凡有關金門的事就是我的事」令我感動。大作家樹清兄年紀比我小,但在鄉籍作家中寫作年齡算是前輩尤其報導文學這一塊,本詩集請他推薦出場,代表家鄉藝文界對後進的指導和鼓勵。朋友刀郎太極拳高手則是我特意安排,代表非藝文界眾多之士的角度;以上三人像父親像伴郎、伴娘牽引著我的第一本新詩集出場,而我的新詩集就像初嫁娘一樣。 最後謝謝陳永國,我們的關係是亦友亦師,以前我為同鄉會編會刊一定請他做最後指導然後拍板定案,這次美編還是勞駕他修改定奪付梓。 謝謝我的夫人,王亞伶一路走來所有作品都是她幫忙打字整理,辛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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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島台灣遊──心情組曲
阿里山四·二七小火車翻覆事故有感 2011年4月28日 寶島風光美,山青空氣鮮。 車發神木站,遊客多流連。 小憩多平靜,突覺車波顛。 剎那一聲響,車廂底朝天。 歷險大陸客,驚噩如夢魘。 頃刻亡五命,傷者超百員。 患難互救助,人性見一斑。 政府聞惡訊,搶險系攸關。 救人爭速度,空降急支援。 市長黃敏惠,坐陣總在前。 問候傷殘者,溫暖送床邊。 兩岸齊努力,和衷度時艱。 善後處理好,體量理當先。 事故雖偶遇,友誼更緊牽。 呼籲台旅會,景點重安全。 招徠內地客,信心更要堅。 三通實不易,道遠任在肩。 跨海任自由,和諧譜新篇。 遊臺灣 2011年5月1日 旖旎臺灣山水嫣, 憑峽相望在東南。 西邊沃野糧侖好, 東部重巒空氣鮮。 日月潭前留倩影, 中橫路上歎奇觀。 親情足手連金廈, 一線相隔別樣天。 過金門 2011年4月25日 四月人間氣象新, 暢遊寶島過金門。 兵戎相見硝煙起, 國共互殘血淚洇。 地下坑道依舊在, 草中彈片已無尋。 海峽兩岸盼修好, 和睦回歸一脈親。 詠日月潭 2011年4月26日 身處嶂巒間, 葳蕤映碧漣。 西邊稱月水, 東面謂陽潭。 寺院建湖岸, 光華居界緣。 南投何處美, 勝景譽千年。 上阿里山 2011年4月27日 神奇阿裏富竹杉, 地處台中南北延。 天賜氧吧滋肺腑, 坡出茗飲沁心田。 慈雲禪寺聽晨鼓, 姊妹雙潭傳美篇。 神木香林除魍魎, 樹靈寶塔建峰巔。 看野柳地質公園 2011年4月30日 海蝕地貌北臺灣, 地質公園野柳邊。 仙女拖鞋波浪浣, 英王頭像立礁沿。 蜂窩石裏難成蜜, 香蠟臺頭無火煙。 備戰堅碉今宛在, 唯留射孔百花鮮。 夜次臺北感悟 2011年5月1日 台海分離經久年, 天倫不享淚漣漣。 家園成仇橫眉眼, 鄰域插足起火煙。 宗祖傳承同血脈, 手足難舍骨相連。 堅冰融化清波蕩, 發展共謀譜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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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這夜,阿珍過足了癮,便開始向老公進行批判。因為報紙刊出了麵店的經營情況,爭取了不少新顧客,但同時也帶來了負面影響。北勢村的里長、鄰長以及民眾,紛紛前來勸促李彥出來競選議員,如果應允的話,「北勢大賣場」勢必走向倒閉的後果。到那一天,炸醬麵也要停工了。 李彥堅定地說:頭可斷,血可流,炸醬麵小店不可丟! 阿珍聽了捂嘴直笑。 笑啥? 你剛才好像在朗誦詩,也像在唱軍歌,真滑稽。不過,你還是沒有把主題表達出來。 什麼主題? 競選議員的事。 雖然我的學歷很低,沒唸過幾本書,但是我卻有自知之明,決做不出吃力不討好的事。我的學問、能力、家世背景,都不適合走政治的路。我告訴阿珍,我的父親被老共解放軍炸死,固然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是我並不怨恨解放軍。她插嘴問:「你怨恨誰?」 國共兩黨領導人! 不懂。你解釋給我聽聽。 我說,這個歷史問題,即使談論三天三夜也講不完,解釋不清楚。總而言之,我只回答四個字:「李家倒霉。」 阿珍繞了一圈兒,話題又落在競選議員的事。「阿彥,我問你,若是林議員幫忙,逼迫你出來競選,你怎麼辦?」 我不聽他的話。 那麼我改變主意了,盼望你出來競選,生意交給我來管,行吧? 不行。生意的權利,本來就在妳的手上。王董事長,我看妳有點糊塗了吧。 阿珍哧地笑了。 到了雙月,阿量也向我嘮叨競選議員的事。顯然她們二人已商量對策,阻撓我出馬競選。使我茫然不解。阿量老實人,只要逼問一句,她便從實招來。果然,她說北勢村有幾個「飽暖思淫慾」的娘們,對我稱讚不已。號召村民應該團結起來,選出一位熱心公益的人競選下屆議員。她們指定「北勢大賣場」的李彥,時常捐錢幫助弱勢團體,上個月還給北勢溪幾家小學贈送午餐飯盒。 她們擁護我,我不參加報名競選,也沒用呀。 珍姊怕你一時糊塗,上了圈套,被她們叼走。 她們又不是狼,能叼走我麼? 珍姊愛你,你最好以後少跟她們打屁、開玩笑! 我至此恍然大悟。 其實我是一個非常膽怯的人。小時候,老爸為了愛國,跑到後方參加軍隊,做了抗日軍人。我跟母親在淪陷區生活,害怕日本鬼子,害怕漢奸,害怕開學沒錢交學費,害怕日本的狼狗咬傷我的腿,咬了白咬。我告訴阿量,當年我非常喜歡她,卻不敢向她示意,為的怕突然跳出一個年輕英俊孔武有力的男人,把我揍得鼻青眼腫、滿地找牙…… 我沒有男朋友。 我咋知道?阿珍當初介紹過妳,我還半信半疑。 阿量笑了。 我摟住她性感的腰身,吻她。她終於笑著說出阿珍的疑慮心理:萬一有一天,那幾個騷女人發現我是一隻驢,那我倆可完全破產了! 有那麼厲害嗎? 有。可以跟驢比賽。 過獎、過獎。 她提起上小五的北勢,每次上廁所撒尿,都躲著男同學去牆角。因為他胯間的小黃瓜已經長出陰毛了。 我嘿嘿直笑。 阿量提起往事,陷入無限感慨中。少女時代,對於李彥有點好感,悔不該請他去吃晚餐,打開那瓶保存了多年的茅台酒。酒能亂性,也會促進詩人的靈感,李彥喝下了烈酒,竟然掏出那隻黑而大的茄子,向她進行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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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物語(六)
古物場 外婆身體仍健朗的數十年間,一直從事買賣「破銅爛鐵」的生意;也就是現今的「環保回收」。 外婆的生意相當耗費體力,因為那些破銅爛鐵以及舊書報、雜誌、紙張,都有相當的重量! 外婆身體硬朗時還能承擔,年紀愈大負荷愈重,往往一趟生意做下來,體力不堪重擔壓榨的結果:只好停止營生在家休息。 那時,我正值體力旺盛的青春年紀,替外婆挑擔的重任,就落在我肩上,我的工作除了和外婆一起出外收購舊貨;回家整理、分類後的貨物,必須肩挑到附近阿財伯的「古物場」交貨。 那「古物場」占地極廣,阿財伯是第一代經營者,每次去交貨,阿財伯會用奇怪的數字記帳,當時學校老師只教過我們阿拉伯數字,那種古早的數字我不懂?回去問外婆,才知:那是漢文的數字寫法! 「古物場」有很多過期的舊書報、雜誌,也因此,「古物場」成為我流連忘返的秘密基地。在那裏,我經常沉迷舊書堆裡,而忘了回家的時刻! 雖然當時年紀小,但仍經常對著阿財伯的「古物場」沉思、冥想:眼前這些堆積如山的破銅爛鐵以及舊書報、雜誌將來要身歸何處? 如今,阿財伯的「古物場」已傳到第三代,而且,也已經改名為「環保科技公司」。 野菜 鄉村野外,許多地方都可以看見野菜,回到山城和母親談起,南部有一種野菜叫「黑甜仔菜」。農業時代;尤其在南台灣地區,大部分農家子弟,從小都吃過用黑甜菜煮的「黑甜仔糜」。一堆黑甜菜煮了一大鍋糜,全家吃得既美味又健康! 母親回應我:「我們這兒也有那種野菜,客家話稱做『烏釦仔菜』,不過,由於性寒,身子虛冷的人不宜多吃!」看來,母親對於「黑甜仔菜」的資訊還知道不少! 除了「烏釦仔菜」,母親還親手種植有幾株「香椿」,已經長到半人高,有不少嫩葉長出來,模樣誘人!「香椿」也是野菜的一種;有「樹上的蔬菜」的美譽。不但可以做各種料理;還可以煎成「香椿餅」;也可以切碎煎蛋吃,據說對身體健康有極大助益。 和母親談完野菜的妙用和傳奇之後,第二天晚上,餐桌上隨即出現「烏釦仔菜」和「香椿煎蛋」,我的眼睛為之一亮!吃完母親為我準備的野菜料理,內心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對於母親的細心與愛心更是感激涕零! 之後,常常在餐桌上,總是可以吃到美味的野菜,不但讓我吃得健康;也讓我備覺溫馨! 小木屋 小木屋,起造於環山道旁。每天散步經過時,總要好奇地多看它幾眼!卻很少有機會看見小木屋的主人。終於,有天黃昏經過時,倏忽發現一名中年男子,在木屋前的菜圃揮鋤種菜。 小木屋的門上貼著一副對聯:「未來何必憂愁呢?;過去處處有生機!」雖然對仗不是十分工整,但哲理、玄機甚深,頗堪玩味!想必主人亦屬風雅之士? 小木屋前有兩畦菜圃,其中種植幾樣蔬菜,類別雖不多,但,俱皆翠綠挺拔!想來,必與其門聯上的「生機」兩字有關?尤其,看見屋旁有一「堆肥」製造坑,更加證實我的臆測。 仔細觀察:小木屋未接電源,好奇主人是否仍過著「原始生活」?由於不曾在夜間出入該處,故不解主人的生活作息,是否真的已「返璞歸真」! 白晝經過小木屋,四面窗戶採光明亮,看了令人賞心悅目!此一居處真是人間仙境。而神秘的「小木屋夜景」卻一直縈繞心中?哪天夜裡,是否也該來夜訪神祕的小木屋? 小木屋主人的樣貌,雖與一般鄉人無異,但從他歷經滄桑的眉宇間,似乎隱藏著許多精彩的故事! 兄弟 兄弟倆的田產在山城小鎮的河灞旁,兩兄弟分產後,弟弟守在小鎮家園;哥哥則在少年時期,便隻身遠赴北城謀生。之後,在繁華的都城,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從此不再回山城。 小鎮上,仍有哥哥尚未處置的田產,暫時由弟弟看管。父母尚健在時,親族中人,紛紛提議要兩兄弟的父母,將田產分配清楚,免得日後兄弟為了爭產而鬩牆!哥哥可能將分產看得淡然;弟弟卻處心積慮:如何動手腳掠奪哥哥的持份? 於是,弟弟經常脅迫哥哥:將田產早早劃分清楚;一面卻暗中動了手腳,在父母仍在世時,以偽造的「父親同意書」,將其中一部分哥哥應得的田地變賣了!等到哥哥知悉,父母皆已作古,求證無門之下,哥哥為了家族和諧,原諒了弟弟的侵權行徑。 然,弟弟並不以此滿足,僅剩的哥哥一份房產也不肯放過,最後,哥哥以賤價拋售給弟弟。兄弟間的爭執,由於弟弟詭計得逞,而暫告落幕。 弟弟的貪得無厭,自然成為鄰里街坊間,茶餘飯後的談興! 夢花 在異鄉,經常回味著:原來在故鄉的某個角落,還有那麼浪漫、優美的地方叫「芒花埔」!那是童稚時期耳熟能詳的地名;亦稱「芒花莊」。之所以名為「芒花」,乃因離莊不遠的後龍溪畔種滿菅芒花,秋天,白色芒花四散飄落,猶如雪花片片舖滿莊頭,景色優美! 後來,地方上的文人雅士、社區文化工作者,為了營造全新的社區文化;以打造具有山城特色的觀光產業,甚至許多賽事、活動皆以「夢花」為名。 少年時節,有個心儀已久的女孩,就住在「芒花莊」。曾經幻想著能夠和伊發展出青春戀曲,誰知那僅只是一場少年情懷的單戀! 年歲更小時,那是小學時代,「芒花莊」就是我們這些頑皮孩童,經常跳下溪圳摸蜆、捕魚、捉蝦的樂園。只是,那時節,只知曉那兒離學校很近,下課後避開父母親的視線,我們可以盡情戲耍於大自然的遊藝場。 離開故鄉山城,到異鄉謀生的長串鄉愁歲月,總會憶念起:曾經留下童幼足跡的「芒花莊」! 當有一天,突然在媒體上知道:故鄉竟然正在舉辦「夢花文學獎」,再按圖索驥,與記憶重疊的結果。原來,「夢花」正是我們童年的樂園「芒花埔」。 工地 經濟蕭條的年代,在山城小鎮荒蕪的一片空地上,正在大興土木:一群工人,勤奮地在工地上,揮舞著手中工具;快樂地按圖施工! 真是一幅繁榮忙碌的景象!我不禁停下腳步,觀賞這難得一見的工地風景。工地上,男女工人混雜一起工作,這是一樁建築工程,興建透天別墅。工地入口,有一幅巨型建物繪圖看板,雄偉壯觀的人文住宅,吸引著每一個路人的目光。 有一對男女工人,正埋首於工作當中,女工正聚精會神的在敲入模板上的鐵釘,一不留神!竟敲到了手指。就在她身旁工作的男工,見狀趕緊丟下自己手邊的工作,趨前拉著她受傷的手,臉上露出焦急、心疼的神色!並不斷安撫女工。 遠距離的我,雖然聽不見他倆談話內容。但,我臆測:女工的傷頗令男工焦慮,只見他不斷拿起她的傷手檢視。然後,他轉身往工地事務所飛奔而去,出來時手中提著醫藥箱。 他細心地為她的傷口消毒,一遍又一遍絲毫不敢馬虎。包紮好傷口,他輕輕地握起她的手,深情的望著她。這時女工臉上漾起笑容,頭輕輕地偎在男工肩膀,這令我動容的一幕,在我腦海烙下深深的印記! 阿雄理髮店 回到故鄉山城之後,每一次,頭髮長得太長不像樣,母親就會催促我,到離家不遠的「阿雄理髮店」剪頭髮。 阿雄夫婦,從前在「聯勤被服廠」的福利社理髮部工作,母親也是在廠裡工作時結識他們夫婦,母親與父親的「髮事」,都由她們夫婦倆打理。不僅如此,我那年幼的小侄子,從襁褓時期開始就到阿雄店理光顧,也因此每次去理髮,阿雄總不忘向一旁熟客介紹:「呵呵!他們家三代人的頭髮都是我們夫婦打裡的」。 如今,聯勤廠雖早已解散,阿雄夫婦仍操舊業,就在住家開起了「阿雄理髮店」,阿雄負責男士理髮;雄嫂則擔任女士美髮工作。 由於他倆夫妻的手藝精湛、為人隨和。而且收費便宜。因此,生意特別興隆,當時附近的眷村尚未他遷,要來理、燙髮的客人必須電話預約。現在眷村遷離,山城人口逐漸外移,鎮上也多了幾家時尚的男、女理容院。但,阿雄的家庭理髮仍須預約,他們夫婦的熟客,數十年來一成不便,連已經移居外地的舊鄰居,偶而返回山城探親,也經常到阿雄的店裡,讓他們夫婦服務。 從年輕迄今,即堅守理、燙髮技藝的他們夫婦倆,早已到了含飴弄孫之年,他們說還要繼續服務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