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芳香的泥土
今(95)年五月間豐沛的雨水,讓我們家棚架下的綠色葡萄既快樂又開心,每天把自己餵得飽飽的,我和先生每天檢視著它們成長的痕跡,有好朋友來了,也總是拉著大夥兒一塊分享,去年我和先生及姪女珍一起採收了26斤的葡萄,用玻璃缸釀了滿滿的一缸葡萄酒。 六月底,天放晴了,但可能是潮濕的天氣時間太長了,我們家那一棚架飽滿的葡萄,卻一串串的有了發黑的葡萄,並且一直掉,姪女珍建議提早採收,以免採不到葡萄,於是我和先生27日下午下班後一起動手,我們找來兩只「鉤籃」,兩個人分頭進行,一串串的剪,在藤蔓間尋覓葡萄的身影,因為這樣貼近棚架,才更明白葡萄的生命力是如此的旺盛,果實顆粒是這樣的飽滿,有搭架子的地方都被藤蔓爬滿,而且一旁的茄苳樹它也攀了上去,所以我和先生都要比賽眼力和心細的功夫,才能努力的把成熟的葡萄一串串的剪下來,我身材較嬌小,負責在棚架下採收,因為先生站在架子下,才發現當時搭棚架時搭得太低了些,不過悶熱的天氣,還是讓我們剪得混身是汗,滿滿兩籃的葡萄,超過去年的兩倍有餘,那種豐收的感覺是甜蜜的,採收之後,再由珍幫忙一顆顆的剪下來,並且洗乾淨,再由先生一層砂糖一層葡萄的放入玻璃缸內,我沒有在現場,據後來看到,釀了兩缸,相信酒香滿屋是可以期待的。 去年的葡萄酒,記得先生碩士班的指導教授來金,適逢葡萄酒釀好,我們特別請教授品嚐,那樣濃郁甜美的葡萄美酒,讓不善飲酒的教授都直誇:「芳香!甘醇!酒中極品!太美妙了!」我則每晚小酌一杯,據說葡萄酒對心臟不好的人有一定的功效哩!找到一個品嚐美酒的好理由,但每次不能超過100毫升,僅供大家參考。 今年先生特別到農試所購買苦瓜的苗,並且搭了棚架,最近苦瓜黃花盛開,瓜影處處,但蜂影也處處,於是先生一直催我要去套袋,利用週末假日,先找來塑膠袋,再用針把袋子刺些洞才能讓空氣流通,以免悶壞了瓜,太陽下山了,我幾乎是摸黑的套了幾個,隔天再來看,袋裡的瓜有的已發黃並且有些爛,我於是想可能我的方法不對,應該再請教有經驗的人,看是應該如何套袋?再隔幾天我再去檢查已經套袋的瓜,居然有三條已長大兩三倍長,我仔細想想,可能是那天我套袋時,因為天黑的關係,有些瓜原來已被蟲咬,我沒有注意再套,瓜就爛得更多,不過,有了經驗,我就更有信心了,於是小小的瓜,我就開始套袋,相信今年的苦瓜,應該較有收成,那些被咬的瓜,我想切一切片,拿來晒一晒,可以泡茶喝,是清涼退火的哦! 去年到友人家剪洛神花來泡茶,種子留下來晒乾保留下來,今年我在金城播種,二哥在瓊林播種,現在有了幾畦的苗,先生每天都認真的澆水,我則認真的拔草,因為今年雨水豐沛,草也是旺旺的長,還有毛毛蟲也多,因為在保育課工作,知道生物多樣性的重要,所以我們家用的是有機栽培,如用高粱酒糟、或是海蚵的水日晒之後再做為肥料,或是用製作豆漿的黃豆或豆渣;也不用農藥,所以我都用手抓蟲。 山上的田,還有一些甘蔗沒有採收,應該是要過年的時候採收的,前幾天喜歡吃甘蔗的珍和我,帶著刀上山砍了一枝,大嫂說這叫「老甘蔗」,因為比較硬,但是我吃起來卻覺得更甜,而且那種「有機甘蔗」的甘甜,讓人滿滿的甜蜜和感動!新長的甘蔗苗,我則趕緊下功夫除草,把爬藤功夫「一級棒」的牽牛花清除掉,否則就沒有甘蔗成長的空間了! 四季豆現在常常可以採收,所以下班後,我會鑽進棚架仔細的蒐尋,常發現豆葉和豆子都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蝸牛,因為不撒農藥,所以我就一一的用手除去,我想及聽研究螢火蟲的老師說過,螢火蟲的幼蟲要吃蝸牛,但最近金門一方面因為裝設了很多路燈,有了光害,多少影響了螢火蟲的生態,還有水泥化的關係,也影響螢火蟲的棲地環境,所以很多在地的金門鄉親,都說現在不容易看見螢火蟲了,先生說有一次讀過報導,說有人引進一種螺,想要做為餐廳的食材,但卻沒有市場,因此只有傾倒到水塘,沒有想到卻因此引來豐富的螢火蟲生態,因此老闆轉而經營螢火蟲的生態之旅,創造出不同的市場空間和營業佳績,我想今年蝸牛多,是不是因為螢火蟲減少,牠少了天敵的關係?仍值得探討和關心。 因為拔草或是澆水,常常有機會和蟾蜍不期而遇,最近應該小寶寶都已成長,所以在畦埂間或是草叢裡,經常發現牠們活潑的身影,晚上屋子的周圍常可以看見牠們在月光下跳躍,我有時也會拿著相機拍下豐富的生態,靜靜的夜,牠們快樂的鳴唱聲,更是為鄉下的夜增添許多的音感和熱鬧! 貼近泥土的感覺是如此的快樂和豐盈,大地是寬廣的,土壤的生命力是這樣的豐沛,我常在陽光下汗流浹背,滿手滿臉的泥土味,但心卻是如此的踏實,歡迎大家和我一起來貼近泥土,分享大自然!
-
●藝文片羽陳慶瀚陽翟一家四博士牧羊女土木家族五博士
●陳慶瀚為甌土龍湖鳴沸出考題 陳慶瀚歸隊了。十一月二日以一篇〈系統思考〉正式加入《金門日報‧浯江夜話》筆陣的陳慶瀚,在文末留下一段「有緣加入浯江夜話的筆者行列,如果能夠有所貢獻的話,我其實更期待在這個原已豐饒的園地,引出另一個知識的向度,而結合新向度的座標系統將因而開展更大的文化對話空間和視角」,展現了他的寫作方向與態度;細密的科學之眼與人文情境,引發不少讀者的好奇,陳慶瀚是誰?父親陳篤金、母親駱瑋潔;一九六三年出生於金沙陽翟村的陳慶瀚,安瀾國小、金沙國中、金門高中畢業,大學及研究所都就讀國立中央大學地球物理系、所。一九九一年初,波斯灣戰爭爆發,陳慶瀚赴法留學,一九九五年二月以「最高榮譽」優異成績取得法國國立法蘭西——孔德大學電機博士學位,時年僅三十一。返台後受聘、任教高雄義守大學電機系,今年八月回到母校中央大學資訊工程學系專任副教授。陳慶瀚研究領域頗為多元,包括地球物理、自動化工程、電機、嵌入式系統,甚至葡萄酒品鑑等都在他的涉獵範圍;他其實也是個具文學狀態的創作者,從小學到高中,時有作品在《金門日報》學生園地、副刊發表,大學時期的詩、小說得過中央大學金筆獎,一九八六年及一九九○年,先後自印《陳慶瀚詩文集》及小說《我和我的故事》。陳慶瀚一家四兄妹,已有三人拿到博士學位,二弟陳慶逸淡江大學電機博士,妹妹陳嘉甄政大教育心理博士,大弟陳慶彥元智大學資訊工程碩士,現任中央大學電算中心組長;弟弟妹妹外,陳慶瀚夫人趙蕙蘭是法國孔德大學語言博士,也在大學任教,連同自己及夫人,已出了四位博士,寫下金門「陽翟四博」新頁。鄉情濃厚的陳慶瀚,今年暑期回母校安瀾國小帶了一個小一至小六共三十人組成的「金門文化與科學夏令營」,展開為期五天的研習,陳慶瀚還以《金門縣志》引舊志載「甌土龍湖鳴沸」典故:「相傳萬曆間,甌土龍湖鳴沸三日,里人林釬生。後釬登探花,拜閣學。」為小朋友出考題:這個金門深不見底的「甌土龍湖」在哪?「甌土龍湖鳴沸三日」為何?能夠找到、說得出原因者,明年金門文化與科學夏令營再相聚時,陳慶瀚將給一份大禮,屆時也將為大家解「甌土龍湖沸」之謎。 ●楊忠彬吳淑鈴同鄉同台領獎 第三屆浯島文學獎暨「來金門作客」徵文,十一月二十六日移師到台北市徐州路市長官邸藝文沙龍的頒獎典禮上,文友們遇見久違了的《浯江副刊》常客楊忠彬(杜雨霏)與吳淑鈴(水鈴),他們都是本次浯島文學獎少數金門籍得獎者,楊忠彬以〈家信〉作品獲小說組第二名(首獎從缺),吳淑鈴以〈雜貨店之歌〉作品獲散文組第三名,兩位能詩能文的寫手,目前都在台灣任教,吳淑鈴原在金門金鼎國小教書,已請調至桃園縣一所小學,從此不必再與任職於中正機場的夫君隔一個台灣海峽兩地相思了。 ●牧羊女土木家族耕北方牧場 「匯了沒?」停筆多年的牧羊女(楊筑君)在《浯江副刊》開闢《北方牧場》專欄,十月十五日發表第一篇作品〈愛情樣貌〉,講了一段發生在朋友身上的真實故事,「………為了證實你愛我,我把帳號給你,明天請你匯二百萬元進來。鏗鏘有力,匯了嗎?下回告訴你!」這段懸疑、戲劇效果十足,「匯了嗎?」成了上周日在台北舉行的浯島文學獎頒獎典禮場邊,一群文友圍攏急欲向牧羊女找答案的熱門猜想,連牧羊女的同學李炷烽縣長走過時都停下來看一票人在聊甚麼。著有《五月的故事》,寫得一手好散文的牧羊女,沈寂多時再復出,文字內容、寫作風格迥異於以往,但也拉住更多投視的目光。出生於金寧湖下村的牧羊女,有位前不久差一點就當上台大校長的弟弟楊永斌。受到美國康乃爾大學土木博士、台大土木系教授楊永斌的影響,牧羊女「一家都是土木人」:楊永斌的女兒楊子儀今年八月也到康乃爾大學攻讀土木博士,牧羊女的大兒子許智乘已取得台大土木碩士,牧羊女大姊楊金錠的兒子楊樹華是台大土木博士、女婿林宏達是美國柏克萊大學土木博士,牧羊女二姊楊金貝的兒子周泉盛是台大土木碩士、媳婦洪曉慧(金門後浦洪福壽之女)是台大土木博士,總共加起來,這個家族成員有五位土木博士(含正讀博士學位的楊子儀)、二位土木碩士,七人之中有六人出身台大,這恐怕也是金門家族之最了。牧羊女曾在金門育幼院當老師一年,一九七六年到台灣,至今已有三十載旅台歲月,風華依舊、文采依然,二十二歲時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的〈假如麥牙糖不賣〉、〈木麻黃的秋天〉及《聯合報》副刊發表的〈第四個微笑〉等動人心弦的散文,仍留在許多讀者的記憶中。牧羊女現於台北任職英國保誠人壽高級處經理,掌管百餘人,可望在明年底升任總監。分秒必爭的生活型態,寫文章對她而言是奢侈的事,但她仍然樂在文學的「北方牧場」之中。
-
福爾摩莎之殤
對於這些疑問,如果去問福爾摩莎她又默不作聲,沒有評論,她心裡到底怎麼想?沒人曉得。只知道古人走過去,今人走過來,形影交錯成古今,唯李有才只能找出重疊的部份,也就是天府遺書隱微之處。 鄭成功一聽到鄭經亂倫,怒不可惡,千里迢迢派人到廈門去殺他,派去的人下不了手,畢竟那是鄭成功的世子,萬一有一天老鄭後悔豈不倒楣;蔣介石一聽到蔣經國有婚外情,也是龍顏不悅,雖不像鄭成功的莽撞,但是章亞若女士產後猝逝,疑雲滿天,成為歷史懸案,不免有古今倒錯之感。 從權力的轉折點,天府遺書也透露玄機,斧鑿斑斑。唯李有才在歷史的沙塵中找到了足跡,歪歪斜斜的好像走著同樣的道路。 鄭經一死,鄭氏王朝開啟了腥風血雨的權位鬥爭,馮錫範主謀,廢長立庶,殺害鄭克 ,扶植弱主鄭克塽,自己大權獨攬,當起了輔政的霍光。 福爾摩莎美麗的胴體,豐腴的身段,孤衾獨枕,發出誘人的芳香,讓人如癡如醉。馮錫範喝了權力的春藥,昵著福爾摩莎,想要擁她入懷,福爾摩莎斥他無禮,掉頭不顧。馮錫範得不到美人的青睞,但是又處在權力的勃起狀態,只有強忍一腔的慾火,夜夜妙舞笙歌,終致慾火焚身。 馮錫範不是一個道濟天下之溺的人,他是一個權力的弄潮兒,以弄潮為樂,結果反而在權力的浪潮中滅頂。他一定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殘酷的權力鬥爭,就是王朝崩解的先兆,歷史屢試不爽,這就是歷史的公義。 處在危亡之中而不自知危亡,夜闌人靜,以權力自慰,自己達到高潮 暗爽。這種權力的暗爽,就是水煮青蛙的理論:青蛙處在權力的鍋子中,爭權奪利的柴火在鍋底下慢慢燒,水不知不覺的加溫,最後青蛙被煮熟了。 蔣經國歸天,也像鄭經殂逝一樣,從此打開「權力潘朵拉的盒子」。天府遺書寫得不清不楚,費人疑猜,這都應怪玉帝喜歡作怪,難道以祂至尊的地位,也不敢洩漏天機?以致增加唯李有才解讀的困難。 馮錫範反對鄭克 繼位,他們懷疑他的身分有問題 不是鄭經的兒子 他的父親是賣豬肉的。他們認為賣豬肉的兒子不能嗣位。 李登輝繼承了蔣經國的大位,他的祖父是賣豬肉的。但是沒有人因為他祖父賣豬肉而反對他繼任。 鄭克 長才無法得展,他是不是重新回到了人世,去做他應做而未做成的皇帝呢?天府遺書寫不清楚。想當年他含怨而死,憤怒的靈魂是否無法安息,要完成他沒有完成的旅程,寫下他應寫而未寫的歷史呢? 這宗歷史公案無從得解,唯李有才參不透玉帝的旨意,更不能胡亂指涉,這一點他要特別聲明,而且要請讀者見諒。 鬥爭的戲碼一幕幕的上演,又看到了馮錫範計賺陳永華的影子,國家處在漩渦中一直打漩。漩渦有沒有向上提升的力量,或者只有向下沉淪的力量呢?科學大師李遠哲責無旁貸的應該提出合理的解釋。 第三十二章 福爾摩莎自從介翁走了、蔣經國辭世,寂寞空閨,家裡頭頓時冷清了許多,以前繁盛的時期,賓客闐門,福爾摩莎長,福爾摩莎短,不是說「妳皮膚好好,用甚麼化妝品?」就說「妳的衣服很漂亮,剪裁合身,是那家師父做的?」今天約逛街,明天約吃飯,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如果得到她溫婉的微笑,親切的答禮,就是無比的榮幸;現在門可羅雀,連半個鬼影子都不見了,更別說虛寒問暖了。 福爾摩莎從繁華到冷寂,這種寂寞的滋味最淒苦,也最難忍受。她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漫步庭園,回想當年的盛況,不免會想到介翁,想到子孫繞膝,一家和樂的樣子,那種天倫的幸福,人世的滿足,再也找不回來了。因此,她寫了一首「奈何天」: 奈何天! 繁華落盡奈何天, 物換星移奈何天。
-
蝴蝶變─蝴蝶翩翩子一章
如何穿過深暗如隧的百世輪迴,千世輪迴,藉著一絲靈光的閃現邂逅,引起世人的誘惑,若有所思的一瞬間,便閃滅入另一半隱半顯………,生命不是簡單如此。種種如常的緬戀 、罣礙顛倒夢想………綿綿續續閃現的「無明」,不知如何裁奪自己的過去………。 去追蹤那尚未到達彼岸的靈知悟性,二隻多變的眼瞳回顧:生命如此亙長, 自哀自傷;一段又一段,一世又一世,是人?是蝶?是人身?是蝶身?是人思?是蝶思?望著自己蛻變一身的華麗羽翼 ,自由自在的翩翩飛翔,山谷河澗;都在汲汲的流年之中………。 開始欣賞自己可以擁有悠遊的姿態;縱然蛻變後的身影飛灑駐點於成形、不成形的花瓣上。此時,一朵玫瑰;掌握在你掌中,一隻蝶;飛舞至你手中,你的掌中,有一朵小小的火燄,炙熱蝶之我的生命幽微………。 花非花,園非園,故居已非「居」,抬頭望眼,屋前堂上的牌匾刻著「蝴蝶………」字跡脫落斑剝,一屋子隨時飄飄落地的塵埃瓦礫,盡處一片荒蕪。園中有花,花中有蝶,蝶與花,相看兩嫵媚。縱然,鍾情花與蝶的人物,已成千古。尋到的是一片蝴蝶塚,不想望的總還是令人想望處………。 守著忍,為了;忍生忍死,為了;忍愛忍恨,為了;忍嗔忍恚,忍之於外,忍之於內,忍之於心;只為了「圓滿生命」,只為了一個;人世間的「平衡」或著說:為了一個「覺」字,已經煎熬了幾百年而不自知。 如今體如虛空,障礙豈不能通暢,擊歌以自歡,詩吟水酒以自娛,往後只能走自己的路,總不能為誰,而停留!就此,折疊著一捲「前世今生」………。 天色己暗,河山迢迢。梵唄鐘聲,裊裊穿越滿佈煙霧飄邈的廟堂和隻隻沉醉的紅燭;蝶的飛羽聘掛在滿院裡的枝枝葉葉上怡然展出………,蝶已不知尋覓何處?! 而生命的姿態;讓世人重新待價而沽………。 蝶化,化蝶,蝶以自己的方式婷婷綽綽出一種韻味。一種把羽翼淋沐於風中雨中、飄塵中、把穿行在各點中的「蝶族」集結,在漫漫冬夜中開懷夜談抵膝,把各個情懷牽動,千絲萬縷,讓你透徹到心底。………忽有一陣聲音在耳底………「先生,你冒蝶身不易!百花境裡怎不魂醒夢覺?」呵呵,夢裡夢外,如此雲淡風輕!懵懵幽光,蝴蝶真的只是幾天的過客。 「水中花,鏡中月」,羽扇掄巾瀟灑翩翩,莊周夢裡再逢蝶。在一簇濃濃的玫瑰花香念裡,一方小小的夢箋上,再將你我「摺疊」。花與蝶。 蝶,就沉思在花的肩上。 世間,怎地如此糾纏。 【後記】:少小離家,老大回時;故居「蝴蝶照相館」已然破敗殘缺不堪,想見兒時來往過客熙攘,繁華的情景不再,令人吁噓,圓兜著小臉梳著兩條辮子常被熟客人稱號「小蝴蝶」的我,已不知飛離家鄉多少年歲又幾千里之外………載不動幾多鄉愁的我回歸………故居已破………探索「兒時的心情」卻依舊令我繾綣。蝶是我,花是夢境是親情。
-
民宿365冬季戀歌
起風了 你知道我因為瘦而怕冷 因為乾眼而怕風 可是在你的面前 我堅強而勇敢 為你迎風翱翔的堅持 為你去年留下的諾言 我深信 你將再次與我相遇 在藍藍的天 在柔和的黃昏夕陽裡 雖然 這一年來你我沒有書信往返 甚至沒有一封便利的MSN 我知道 你將實現我們的約 這一年 我有遵守約定 好好照顧你湖邊的家 捍衛你最愛的木麻黃 只為你 來的時候給你安慰 我怎麼捨得 讓你傷心離去 怎麼捨得失掉我們的承諾 我要知道 你這一年過的好嗎 你的家人 你的朋友 都好嗎 有人嫁娶 有人生了 BABY嗎 我辛苦的在寒風中守候 勉力的用雙眼眺望你 聽不懂你的愛語 看不懂你的喜樂憂傷 只能從數字中去知道這些答案 只能拍下你的一顰一笑 做為你離去後我思念的依據 你奮力展翅 你跟你的親人朋友相互偎依 一起吃飯 一起曬太陽 我好想親近你 但是不能 為了你好 我只能遠遠關心你 傳達我的思念之情 你不屬於我 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雖然我無法克制自己 天天想你 期待你到來的心 未曾稍減 就這樣吧 讓我們用這種方式 你的沉默 我的思念 年年相約 預告下一次的相遇 在這寒冷的冬季裡 譜下我們的戀歌 歡欣吧 畢竟是重逢 別離是相見的開始 我早已學會忍受別離 是該起風了 為了我們的重逢 上演一場豪華的冬季戀歌吧 P.S水調歌頭觀鳥主題民宿—歌 詠鸕鶿季
-
愛情,折現吧!
我想告訴妳這個故事,是周遭每天在發生,只是角色不同,托爾斯泰說:所有幸福的家庭長像都雷同,不幸的家庭,原因卻個自不同。愛情亦然!幸福的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不幸的永遠互相撕裂。 愛情這件事樣貌繁複,叫人驚嘆、感嘆、讚嘆,也經常忍不住長嘆!無所謂好壞,只因個性、命運加上是否有心?因此友人茵的豐富愛情史,為我們茶餘飯後添點色彩。 愛情無關容顏,但得有男人緣,多數女人會感嘆某某怎麼看都不怎麼樣,何以可以戀情不斷?應是態度積極與否的問題。女人大部分弄不懂男人心理,抱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大會據理力爭,徘迴門外者眾,揣摩並觀察半輩子,有所頓悟,什麼樣的女人較易獲得青睞:大體來說不能太能幹,凡事裝傻,不要強出頭,再者身段柔軟言語呢噥,嫵媚多情,聽話乖巧;凡事以男人為依歸,當然外表如何不甚重要內心異常強烈的敢要是最後勝利的關鍵! 茵是島鄉女子,打少女時期充滿叛逆,任性的很,經常令父母束手無策,對愛情亦轟轟烈烈,異於一般女子;年少輕狂理所當然,可年長負及台北,仍一本獨立,不受他人影響,用自己的想法經營著自己的事業及自己的愛情;他人怎麼看是他人的事。 初履台北,學歷不高,靠著勤奮耐勞,以及對金錢特有的信念。於是一日十幾小時幫客人美容作臉,每一張容顏,老的、少的、黑的、白的。經她揉、捏、按、壓,經過一小時,往往神輕氣爽,臉色紅潤,這過程無所不談,名女人亦然,普通女子亦然,每個女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茵說在那小小美容床上,四肢放鬆,哀怨惆悵悲歡離合一一道出,人生的光明面、黑暗面,展露無餘;東家與西家,錢財、美女,盤根錯雜,讓人眼花撩亂。茵每日面對客戶無數,工作到深夜,累到沒力氣數鈔票,便沉沉睡去! 茵是早熟的,職場歷練,讓她累積了財富,驀然回首,年少在島鄉認得的浪漫軍人,退伍返台了;兩人結婚了,生子了,卻又要討論離婚,離婚了,白馬王子另娶了,父母親仍由茵在照顧,初始叫人無法理解,婚都離了,照顧他父母幹嘛?茵說,無關長輩,今生若無緣,該離就離,果斷! 再度埋首工作,美容坊生意愈做愈大,身邊覬覦男人不少,Y是其一,就住隔壁,溫厚型的男人,沒有什麼侵略性,茵竟然可以當他像兄弟般的來往,家裡大大小小雜事,大半丟給Y執行,可任誰都看的出來,Y是守著陽光守著妳,終其一生,無怨無悔,能看著茵便心滿意足。 人來人往,何以不見茵投入其他的戀情,除了Y的似有若無。茵說:工作忙是其一;好的男人被別人佔走了,剩下的都是有瑕疵的是其二,還要防著人家著眼點,是財?是色?即使你想和看上眼的男人來一段不倫,通常男人都是溫吞,無膽識, 有色無膽,怕老婆,對待愛情不夠慘烈與氣魄;經常讓彼此尷尬不已,乏味極了,所以算了! 茵被社會洗禮透徹,見解清明,言談論點常叫人對她肅然起敬。觀察社會面相以及投資策略是茵的擅長;累積財富,閱歷人生,對男人不絕望,卻也不憧憬。他如此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某日她還是淪陷了! 某晚茵在某公開場合認得S;S立即採取行動,發動火力,真是一日三回,按著三餐打電話、情詩、鮮花不間斷,從台中飆車到台北,只一小時時間相處,也樂於每日奔波。再理性強悍如茵者,情關難過,最後想了一招:你每天說「我愛妳」,說一千遍也容易,有誠意的話,這帳號給你明天請匯200萬進來,證明你的誠意。 明天果真存款簿多了200萬,展現S的財力、實力、魅力,外加誠意,這段財力雄厚的英雄加財力雄厚的美人戀情開始了,熾熱的兩顆心,真個你儂我儂,唱同樣的歌,想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呼吸相同的空氣,於是兩人有了聰明可愛的娃兒,可茵告訴我:這是所有她一生投資裡面最虧本的,因為之後S向茵調的頭寸整整超過200萬好幾倍,至今還未還呢!所以戀情也是要盈虧自負的。還好茵賺了個娃兒,這是甜蜜的虧損,人生難預料,是賺是賠不可知!如今掉入紅塵,或不再濃情蜜意,存在的應是道義、情義了。可惜的是當時S尚有婚約,如今妻子因病撒手人寰,卻不見S向茵求婚,茵的見解是免了,何苦互相束縛,目前的現況讓各自有想像空間。 戀情百百種;每一種都有個別緣起緣滅的形式;可不在乎天長地久,僅在乎擁有,然後,說的、做的、想的,都不是絕對,比較絕對的是愛情折現後女人會感動的痛哭流涕! 人過40的中年男女,總想能有一段「麥迪遜橋」式的愛情,無非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卻心知肚明不容易,為了晚年讓自己不遺憾,尋尋覓覓,飄飄緲緲,機率不高。心裡頭顧忌忒多;友人說機會來了不行動會遺憾終身,行動了會終身遺憾!我認為若兩情相悅,就讓它遺憾吧!
-
(小小說)癮者:底牌
她不是一個好賭徒,太過直率良善,在對方還沒有表態之前就掀出底牌,讓自己罩門大開。 她先說出了愛他。 他知道她的底牌,遊戲便在那刻決定勝負。於是他從此居於優勢,得以輕鬆地掌控她的情緒,得以自在地斟酌他想付出的籌碼高低。他會是個贏家,他得意地想。 這場賭注沒有速戰速決,雖然她掀了底牌,他也不是絕對勝算。他太過得意,有時獨裁,有時慷慨。一直到遊戲尾聲,她倦怠地想離開,他才驚覺牌局已非他所掌控,慌忙想加碼卻發現自己一貧如洗。 他失算的是,他的底牌,其實也是愛她的。
-
福爾摩莎之殤
情到深處情轉薄,福爾摩莎似乎到了這個地步。她每天照樣迎著朝曦起來,練一下氣功,吞吐一下煙霞,梳妝打扮一下而後過著日常的生活。她現在是新寡,枕畔無郎,她是祖母級的地位了,可以垂簾聽政。 蔣經國向她稟報,他已經繼承了嚴靜波先生的遺缺,取得類似鄭經的地位了。蔣經國最後講了一句十分感人的話:「我也是台灣人。生死以之,將好好服侍您老人家。」福爾摩莎聽的好窩心,芳顏大悅,這是介翁走後她聽到最高興的一句話了。她知道他已經臣服在她的腳邊,行了子姪之禮了,他服了軟,福爾摩莎這個太皇太后位置就穩了,她想:「蔣經國還是有進步,他比當年愣小子鄭經好的多了,我不會吝惜我的咫尺之地,作為對你有禮的回報。」 蒼蒼者天,雲捲雲舒,福爾摩莎度過一段快樂的日子,生活日漸富裕,日子安定,大家各安其業。她想:「到了我這種年紀,人生又有何求呢?不過就是要子孫和和氣氣、安居樂業嗎?大家依其才性都有發展,不會填死溝壑嗎?」她對於蔣經國不免臉露得色,可見她對於他的表現是滿意的。雖然他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是又有甚麼關係呢?她想。 福爾摩莎平日沒事,她也會看看報紙,觀察各人的舉止表現,她發現蔣經國也很固執,堅持一中,所謂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的政策,這點跟鄭經確實沒有兩樣;鄭經堅持反清復明,堅持不薙髮一清。雖然名詞不同,內容都是一樣的。因此,不論談判或招撫,兩世都沒有成功,康熙做不到的,鄧小平也做不到,即使旗歌在內,甚麼都可以談。但是蔣經國堅持「三不原則」,跟鄭經一樣固執。 福爾摩莎一開始就告訴他:「你要不要好好考慮,多想一想,所謂機不可失,我是不願你重蹈鄭經的覆轍的。」福爾摩莎閱人多矣,多少人在她面前演出前世今生,她只是不好點得太明,可是蔣經國帶業而來,習氣未改,他無法爭脫前世的枷鎖以及介翁給他的羈絆。他缺乏先見之明,又不聽福爾摩莎的勸告,無法料到歷史的演變,噬臍莫及,悔之已晚。以至於演出夜半擊棺痛哭,常令石門水庫飲水汙濁,警告世人要懂得飲水思源的戲碼。遺響悲風,迴蕩在頭寮的山水之中。 歷史按照它的軌跡進行著,它有時會回旋,有時會交錯,有時又會錯簡,無法歸位的了。因此,要去拼湊,每人的認識能力不一,理解程度不同,解讀的能力也就有歧異了,這是讀類似天府遺書的難處,甚至連標點符號的位置都會不一,意思自然大相逕庭。
-
有些事情是無法取代的———聽我胡言亂語
從來沒有認真做過思辨,對於文學或者電影或者電視劇或者真實人生故事,是做什麼,寫什麼,說什麼,為什麼而為文學,而稱文學。 向來,只知道什麼內容可以引發感動的神經,或而歡愉或而潰湜或而悲哀或而理解。 理論的東西,腦袋總是自動變成絕緣體,對於生命成長的故事卻容易讓人輕易接近,是四十年來被自己接受的偷懶。 「長年自笑情緣在,猶要春風慰眼前———秋末感懷.答客問」這樣的標題,很輕易的挑動一探究竟的想法,點選後,原來是黃鄉賢克全先生的作品,雖然不是很懂所談,卻對其近來一連串的愛妻之作,有相當深刻的印象。 我想,若為女性,得先生如此鍾情,情愛一世,即使短短數年也已具備足夠的幸福,可以傳為永世的知足;這樣的想法讓我想起,梁山伯與祝英台生生世世的相約。 但若我是女性而有如此夫婿,卻會引我對於人世的戀棧,而無法悠遊在靈魂自在的世界裡,常存挂礙;說實在,這卻不是這一個我所想要。 因為我相信,在世一輩子,相聚有一定的前世因緣,而要再來這一次,是因為執著在自己的挂礙裡,如果,這輩子有如此的好因緣,那麼,已成就此世的幸福快樂,當生命結束,就該卸下所有這世的重擔,展開因緣的另一個成就,不是嗎?還是要一直困住呢? 痛,是一定存在的,尤其存在在乎裡面,而沒有經歷便無法體會,也無法取代,只有走過一遭,捨得了,才明白所以。 佛從來不說話,至少我沒有聽過,但佛從來沒有拒絕走向他的人,則是佛陀慈悲的最大可愛。加油,相信有些奇蹟,即將發生。
-
帶「你」回鄉又記
帶兒女,「攜」外子,同行, 你默默,我悽悽,宿命? 回老家,入大「厝」,新靈, 鄉里悲,手足慟,哀鳴! 一柱香,燃心燈,敬供, 路崎嶇,佛護持,順風, 好名聲,永流傳,哀榮, 走四方,遊雲天,度眾。 提筆時,你已經移靈隔海的大厝裡,牌位也安然回台了。期間發生的種種事情,以及鄉親們的隆情高誼,讓我不得不再振筆疾書一番。 還記得雅玲師姊嗎?你的頭七到滿七,單數的「七」都是晚上在殯儀館作法事,她沒有一次缺席,陪我和三個小孩誠心唸經回向給你;除此之外,雙數的「七」她會來家裡帶領我們唸你生前喜歡的經文。是她告訴我「中陰身」的意義—每個人在往生之後,有一段七至四十九天的自由生命。我深切地懷疑,你在這期間運用了某種神通來操控一切。 兒子國三了,你向來注重他的課業,每次段考你總是比誰都關心。而每次作七法事竟然都在兒子剛考完段考或模擬考之後。姑且說是巧合吧!那麼這次回鄉前一晚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回鄉日期是之前請禮儀公司看的,巧的是那天又剛好是第四十九日(前一天又碰巧是你最有感應的「觀音菩薩」出家紀念日)。原本只奉「 」而不是迎「牌」,因為問過許多人都說牌位安放好了,儘量不要移動較好。與二弟通過多次電話,大家也都有共識了,沒想到那天晚上二弟又來電希望我擲銅錢問看看你的意思。 先入為主的觀念左右我的想法,請示時心中忐忑,「你要回去嗎?」一聖杯;「回去之後,若不和我們回來怎麼辦?你是否要留在台灣讓我逢年過節祭拜你?」又一聖杯。趕忙回電給二弟說大哥不回去了。直至夜深了,突然覺得有愧於心,應該再問清楚,於是:「你是否要回去,再跟我們回來?」一聖杯;「你若回不回來,爸媽不能祭拜你,你確定會跟我們回來嗎?」又一聖杯。從頭到尾隨拜的孩子們個個目目相覷。想當然耳,老爸是去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去電二弟,家人之高興自是不在話下。回金門後大妹告訴我,難怪她整晚一直夢到大哥,原來你已早我回去通風報信了。 家人不捨,特再設一靈堂祭拜,儀式與台灣略有差異。但見家祭時,鐃鈸、嗩吶,古樂齊鳴;公祭時,喇叭、大鼓合奏西樂,備顯哀榮。小嬸和小姑向我介紹祭拜者,縣長、鎮長、立委、國中同學、慈濟師兄姊們,還有好多認識與不認識的親朋好友都來了。藉此機會代你向他們表達十二萬分之謝意,並祝福他們吉祥如意、事事順利。 繞完街,進塔了,一切都在吉時圓滿。等一下,塔位號碼和你的生日相同,莫非你又耍了一次神通?還有,從未投過稿的我,居然有勇氣付諸行動,想必你也脫不了干係吧? 「文殊院」的『開慈法師』有開示:「要認真唸佛,才能成就自己、廣度眾生。」又說:「今生果報體已經緣滅,但生命是生生不息的,願我們生生世世永為佛子,在菩提道上修行,並早成佛果。修行有成,才能報答佛恩、父母恩、眾生恩。」望你用功唸佛,才能神通廣大度眾生,也才得以報答父母養育之恩。阿彌陀佛!
-
好想回家
走了,能帶走什麼?還是留下什麼?問號在心裡不斷盤旋,冥想在夜闌人靜、無病呻吟的夜晚。當想到汗涔涔而淚水盈眶,常常只是自己對未來的迷惘,及去向的不可知;因為從來沒人走過去之後,再回過來懇切地告知去處,使得去處莫以名之。於是,人在空虛中自我惆悵,分不清捨不得是對生命的眷戀,抑或對週遭人事物的留戀。而看不見,總想一探究竟,卻又不可得;取捨在方寸之間,是對生命去處的不可知,所產生的徬徨。 岳父在上週一走了,來得突兀,也是必然,未能見其最後一面的悔恨,在心裡泛濫。妻子在電話那頭幾近崩潰的哽咽泣嗚,重重地踹在沒有防備的心坎。呆在人氣喧囂的辦公室裡頭,四週空氣似凍結般,直打寒顫;眼角含住淚水,微笑硬擠在客戶面前,妻子已搭南下客運奔喪,我則等著完成結帳工作後,去接小孩子下課。 自幼罹患小兒麻痺而不良於行,一雙枴杖伴我拄過多少風雨歲月,堅強外表是自己建立起來的防衛網,淚水從不輕易橫溢臉龐。人生這條路,顛跛也是過程,走來跌跌撞撞,一樣能立足於社會。「自己跌倒,自己站起來」不是口號,是自幼體認的百分之百信念;依賴,是人的天生惰性,也是劣根性,往往讓人沉淪而不自知;因此,同情對個人而言,是墮落的迷藥。於是搖晃在求學和感情之路,竟也成就了自己的堅持,混得一個學位及純樸女友。 男女交往的酸甜如人飲水,彼此承認的愛情物語,總是令人再三咀嚼;只是,交往畢竟是兩人世界,想要求得親友認同,共組一個家庭,卻是排山倒海,令人窒息的反對聲浪。試想,自己的親人要與不良於行的傢伙共結連理,這樣子的祝福,有誰說的出口。這可是關乎一輩子的事情,豈能兒戲?而她又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承載了多少殷殷期盼?未來,不是『相愛』兩個字可以解決,保護自己親人的心態,中外皆然。而我能給予多少的承諾?答案飄在強風不停的遠方。 以因果論者來說,那是我上輩子做錯了事,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關於這一點,我無法辯駁,但她以堅定的信念選擇相信了我。在婚後幾年的某一天,那人,我老婆的姐夫,在一次意外下,跌進硫酸槽裡,失去了一條腿,我無法笑話那是否也是因果;人既無法預知未來,旦夕福禍又豈是前生。那些將會或已經影響我們一生的重大災難,該稱它為「試煉」;不同材質,需有不同方式的淬煉,這道理是如此淺顯易懂,只是當淬煉來臨時,我們是成就了自己,還是被擊倒罷了。 低氣壓籠罩。就連當時站在同一陣線,與妻子最親近的妹妹,也寫了一封信來勸她,信中提到「之前會支持」是不曉得『他』的情況是如此嚴重,竟還需要用兩支枴杖助走………」;枴杖是助行工具,本身並沒有錯,只是原來唯一的支持聲音,也在龐大壓力下變了調,這感覺著實讓人洩氣不已。於是,以拖待變竟成了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事情在一面倒的反對中延宕。生活中將會遇到的現實問題,赤裸裸地一直拋在我倆眼前,好比:她暈倒了,我能揹負她去就醫嗎?又或,懷孕要生產之際,我有何能力送她到醫院?現實問題被正常人化,以一般世俗立場來看未來,充滿太多不可掌握性,而這些質疑,卻是理由充分的無法置喙。擺在面前的,除了彼此堅定信念,我能發揮多少正常人可做之事?只能自我解嘲的說,就用一通電話搞定;當然,這只能講給自己聽。然而,事實在婚後,老婆臨盆的那天凌晨,我騎摩托車送她到醫院,產下了健康白胖的老大,看來,因果並沒有產生在自己下一代身上。後天疾病不可能遺傳,本是常識,為達目的所用的手法,可以諒解。然,知之惟艱,行之非艱,確是不爭的事實。 慈祥如我岳父,女兒是心口一塊割捨不去的肉。天下父母心,總期望自己的子女能夠找到好的歸宿,在不忍與疼愛之間,我無法知道他在心裡的牽掛與掙扎,換成是我,定會昧於事實地投下反對票。但他毅然排除眾議,在我倆最孤立無奈之際,答應了這樁婚事。祝福的淚水,擠一抹為父的關懷,笑意在不捨中相信自己寶貝女兒的抉擇。面對突如其來的大轉折,我震攝了!這是一場多大的賭注,對於沒見過幾次面的未來女婿,他相信了………相信他女兒。 人生到處充滿挑戰,更貼切地說,是賭注。『相信』這種事,一翻兩瞪眼,人人稱羨的美眷仙侶,誰能保證白髮到終;曾經失去的人,於是知道珍惜的可貴,容易到手的東西,幾人真的在乎?熱戀與生活是兩碼子事,當新鮮度在生活中逐漸耗盡或認為理所當然時,昔日眾人疑慮便開始了它的考驗。攜手走過十幾年,孩子們在夫妻彼此試煉中成長,驕傲的是,他們從不曾因自己父親的缺陷而自卑。 婚後,一年難得幾次回台南,與岳父的互動並不多。但愛烏及屋,關心疼愛的話語不曾少過,總會設法讓我感受同為一家人般的溫暖。婚前與反對者的諸多隔閡,在濃霧中勉力突圍;相信與不相信全憑個人主觀認定,非一時片刻所能化解,將心比心是絕大多數人用在他人身上堂而皇之的話語,身處其中之人,真能貫徹而不曲解者,鮮矣!稚子學步繞行於讚美及掌聲之中,得意無偽的笑,綻破幾許沉悶氣氛。走來蹣跚,也是可愛。 讓人覺得不可愛的是,時間流動的軌跡。魚尾濺起抖動波紋,肆溢沫白斑駁了髮梢,手遲鈍了,人退化在輪椅上。支撐長者推動輪椅力量的,是父愛循循不絕的轉動圈圈。妻的大哥,是岳父唯一子嗣,遠在貝里斯從事外交部技術工作,當岳父重病臥榻於病房開始,便日日盼望長子的到來。企盼的心總在眉宇間閃爍光芒,孱弱身軀包裹毀壞殆盡的器官;用了幾十年的東西,在關鍵時刻吶喊著罷工休息。生命是如此無奈!無奈於肉體的有限,希望好比是無邊沙漠裡的遊魂。 大哥終究來不及趕上最後一面。岳父在見過長孫女後,彷彿了卻心頭掛念,勉力抬起的手投射著父愛;精神突然煥發,要求看護為他清洗身子,圍繞身旁的女兒們如釋重負地逐一散去。洗淨過程中,他安祥地走了。剝奪做人尊嚴的病痛再也束縛不了他,身上大大小小導管失去存在的舞台;沉默,是身軀對這滾動世界的冷冷回應,留與不留的答案,在鬆開的手掌心。汪汪淚水,哽咽悲嚎,失去至親的痛,迴盪在病房內。 入殮那日,愛子已從國外趕回來,見不到最後一眼,也要送最後一程。眾人情緒在儀式開始前尚稱平穩,不懂事的幾個小孩子,在大人叮嚀下,強忍久未見面的開心,促狹地彼此用手肘輕輕擦撞,純潔臉龐露些許狡黠的笑,躺在殮房內的外公,該是睡著了。生死對他而言,已是修完做人的最後一堂課,而我們只是走著不同過程,相同的路。 儀式啟始,不捨在眾人滂沱淚雨。烈陽冰冷,沉重淒嗚,該是住的最近且無家累的四姐,捶手頓足哭喊著「我不要,我不要,阿爸………我不要啦………我不要你走啦!」哀嚎中,不知有否帶著些許懊悔,昔日與阿爸同一屋簷下,可曾帶過幾盒便當回來孝敬父親?醫院病房裡可留下她多少的足跡?人走了,才記得有這麼一段親情嗎?我的心一直往下沉,股股寒意由下往上,從內而外進逼,淚水汩汩滑落臉頰,今天送的人是誰?真正付出心力的人,淚早流乾。身為護理工作者的三姐,哭得肝腸寸斷,涕淚交夾,她的專業幾曾付諸在需要關心的長輩身上?不曾或贖罪,我已無心判別,背脊是一片濕溽。 頭七到滿七,日子在摺蓮花及頌經聲中淡逝。紙糊的洋房與堆著如小丘一般高的冥紙,在烈焰包圍下,狠狠地燒………燒給岳父享用,也燒給眾子女安心。無法正視的灼燙,嘲弄捲起髮絲,雙頰緋紅於朗朗烈日下,火舌吞盡一切,殘灰四處飛揚,瀟灑一如失去形體後的輕鬆。眾人循著來時的腳印,走回車內,焚風捲黃沙,煙塵普碌碌於車輪後。 人,來時哭,去時也哭,同樣的淚,不一樣的人流。來時是不甘心再世為人,走一趟生老病死,這輪圈轉得都忘了今生所為何來?走時,親友的淚,不捨於突起的巨大空虛,抑或擔憂即將到來的日子,這氛圍總叫人鼻酸涕滾。我在不捨之中強抑鼻息,淚水叼住眼角,沉重的壓縮整顆心;明知走是一種解脫,誠如岳父臥榻當時,若不是為見愛子一面,那種沒有尊嚴的身體蹂躪,令人難以承受的痛,他說:他真的好想走! 而今走了,典雅的告別式會場,肅穆中飄盪著他生前錄下的歌聲,彷如在世一般,沙啞沉厚,夾帶著深濃情感。許多弔唁親友,或拄手杖,或人攙扶,或坐輪椅,或吊點滴,或夾尿袋,木然表情下,雙眸盈盈閃爍;人生至少已七八十年,看過了多少這般場景,今日送人,明日人送,凋零畢竟是過程,眷戀能留得下什麼?或可盼望來世不要再來當人,走這傷感的輪迴。「我心內,思慕的人,你怎樣離開,阮的身邊,叫我為著你,暝日心稀微,深深思慕你,心愛的,緊返來,緊返來阮身邊。」………歌聲甫出,平日照料岳父無微不至的二姐,堅強如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涕淚決堤,不能自己。一股強烈思念突然在心底狂烈吶喊,我好想回家,回去看我的父,我的母。
-
艷陽滿天
不行,我不放心。 杜寧不管你? 他教英文,我教國文,誰也管不了誰。 那你倆還一起去美國參加籃球講習作什麼? 美國籃球比較先進,尤其是職業球隊,無論投籃技巧、體力訓練、攻守戰術,都值得觀摩學習。 學習回來,我就不認識你了! Why?變成小黑人兒了。 兩人又咯咯地扭纏在一起了。 以後弘志隊進了球場,觀眾一定奇怪,怎麼從非洲請來一個女教練?是坦桑尼亞還是剛果? 不對,是塞內加爾。 莎幗問于楓:「你過去崇拜萬沙浪,若是現在萬沙浪站在你面前向你求婚,你願意嫁給他麼?」 不,我早忘了這個人了! 你現在喜歡誰? 黃鶯鶯。 為什麼? 她的歌聲甜美,有感情;她長得像媽,我愛她。 你這個孩子,滑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走,趕快回去吧! 于楓的嘴巴甜,把她老媽哄得團團轉。莎幗反對她打籃球,我也反對她打籃球。自己的女兒的才華,比別人清楚,于楓確是富有文學細胞,她的講話或論文,說理明確,達意清晰,條理分明,因為她擅於使用語言材料。 于楓走後不到一週,杜潞便被送進花蓮醫院。他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嘴中唧唧咕咕,聲音忽高忽低,忽斷忽續,像偉大音樂家貝多芬創作的交響曲,包涵了「自由、平等、博愛」思想,卻使我茫然不解。 弘志高中的教職主管,輪流向杜老告別。杜寧夫婦召喚返國,證明病勢的惡化。杜老躺在病榻上,問起寫作《海燕》的事,我點頭向他微笑。他握住我的手,囁嚅地說:「杜誠是失敗的,不值得圖書館為他命名……我考慮很久很久……」杜老用嘴巴說,紙筆寫,終於讓我理解十九世紀法國著名外交家塔列蘭,說過一句名言:「任何時候也不應該遵從最初的感情,它往往是崇高的,但也是愚蠢的。」 我並不同意杜老對杜誠的這種評價,既不客觀,也不公平,礙於杜老彌留前的尊嚴,我忍住淚水,默聲無語。杜誠曾冒著生命的危險,把我從黑暗的死神懷抱搶救出來,到了台灣,成家立業,讓我終於熬到自由民主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身上。我怎能忘記他的恩情?直到杜潞停止了呼吸,我的悲痛才隨著嚎啕的哭聲,像火山一般爆發而出了。 杜潞的骨灰,遵照他生前的遺囑,灑在花蓮以東三十浬的太平洋海域,從此他可以晨觀日出美景,夜聞波濤碎浪,常年與海燕為伴,欣賞海燕的優美自由的舞姿………(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