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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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那妳就嫁給我們家文祥好了。」春桃眼見良機不可失,竟脫口而說。 阿麗紅著小臉,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後低下頭。 「文祥雖然大妳好幾歲,不是妳兒時的玩伴,但我們是多年的好鄰居,彼此之間就如同一家人似的,相信妳對他也有充分的瞭解。」春桃趁機誇讚著,「我們家文祥自小就聰穎聽話,當兵那段時間非但沒有學壞,反而練就了一手好字,學問可說普通啦!最了不起的是他沒有和其他年輕人一樣,染上抽煙、酗酒、賭博的壞習慣,絕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青年人。我敢向妳保證,嫁給他一定幸福可靠,我們全家大小也不會虧待妳的!」 「來福嬸,我知道文祥哥是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阿麗抬起頭,面對著春桃,認真地說:「可是我還有二個弟弟要照顧,不能放著他們不管自個兒嫁人去了,如果讓地下的父母親知道了,絕對不會饒恕我的。況且,我現在只有十七歲還小,如果急著嫁人的話,也會讓人家說閒話的。」 「我知道妳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好孩子,老實講,十七歲在我們鄉下來說,已經不算小了。從妳豐滿的體態,也可以看出妳已完完全全轉大人了,長得又那麼的標緻,看在我們這些老年人眼裡,早已是大姑娘一個了,怎麼能說小!」春桃慈祥地看看她,又分析著說:「一旦妳和文祥結婚,相信我們全家大小,都會以同等之心來關愛妳弟弟的。我的孩子有飯吃,妳的弟弟絕對不會挨餓;我的孩子有書讀,妳的弟弟絕對不會成為文盲,這些我都可以向妳保證。」 阿麗低著頭,沉默著。 而沉默或許就是默認吧,一陣無名的喜悅,掠過春桃的嘴角。於是,她又趕緊接著說: 「這件事就由阿嬸來替妳做主,好不好?」 阿麗不好意思地笑笑。 春桃更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這件事還得問問我舅舅和舅媽,」 阿麗害羞地說:「沒有經過他們同意,誰也做不了主。」 「妳舅舅和來福不僅是多年的朋友,他們兩人也是妳爸爸生前無話不說的好兄弟,他這一關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妳儘管放心好了!」春桃信心滿滿地說。 阿麗興奮地笑了,笑得非常的燦爛、非常的愜意,像盛開在三月裡的杜鵑花,嬌艷、芬芳……。 來福嬸走後,阿麗情不自禁地回到房裡,興奮地對著鏡子,時而眨眨眼、皺皺鼻、理理髮絲,而後一遍遍不停地猛照著。繼而地摸摸臉頰、鬆鬆緊繃的胸衣,讓平時裹緊的胸部恢復自然高挺的狀態;復又伸手摸摸自己既圓又翹的臀部,隨後像鳥兒雀躍般地轉了一大圈。當她再次出現在鏡中時,對自己的身材和外表,感到相當的滿意。來福嬸沒說錯,她確實是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因此,她幻想著自己身穿白色的禮服,頭披白色的紗巾,足登白色的高跟鞋;臉上擦著香粉和腮紅,唇上塗著紅紅的唇膏,身上灑著撲鼻的香水,如此的妝扮,絕對是全村最漂亮的新娘子。 而阿祥哥的形貌看來也蠻帥氣的,雖然臉色蒼白了一點,但他當過兵,在軍中歷練過一段很長的時間,無論穿著或談吐,並不像一般農村青年那麼土氣,一旦和他結成連理,似乎也蠻登對的。於是,阿麗的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和歡欣,也因過度的興奮,那晚,她失眠了……。 春桃回家後,趕緊把這則喜訊告訴來福。 「如果真能娶到像阿麗這種媳婦,那是我們李家的福氣啊!」來福興奮地說。 「這個女孩很懂事,自己不好意思一口答應,說要讓舅舅和舅媽替她做主。」春桃得意地說。 「她舅舅那裡,我改天親自說去。」來福信心滿滿地說:「憑我們哥倆的交情,不會有什麼問題啦!」 「有些事情,實在是出乎我們預料之外。」春桃搖搖頭,興奮地笑笑,「做夢也想不到這件事會進行得那麼順利,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這件事雖然值得我們高興,但文祥的身體卻也教人擔憂啊!」來福憂慮地說。 「我認為文祥的身體倒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春桃不在乎地說,而後沉思了一下,「如果結婚後陰陽調配得宜,再適時地幫他進進補,說不定身體從此就好起來,馬上就可以讓我們抱孫子啦!」 「但願能如我們所願。」一絲喜悅的微笑,掠過來福多皺的臉龐。 那晚,儘管桌上那盞微弱的土油燈仔已吹熄,屋內已是漆黑的一片,有早睡早起習慣的鄉下人,此時都已進入夢鄉了。然而,夫妻倆卻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只有同睡一張床的孩子,睡得很香很甜。 「春桃,」來福微微地翻了一下身,低聲地問:「還沒睡著啊?」 「一想起阿麗就要做我們家媳婦啦,簡直快讓我高興死了,那睡得著啊!」春桃低聲而興奮地回應著。 「既然睡不著,我們溫存溫存好不好?」來福輕輕地拉拉她的手,以煽情的動作加暗語低聲地說。 「年紀那麼大了,成天到晚又忙得要死,怎麼老是想那種事。」春桃捏捏他的手低聲地說,卻也難掩內心的喜悅,「將來別母親、媳婦、女兒一家三個女人都大肚子,那就笑死人啦!」 「其實妳並不老,只不過是我們的女兒早嫁而已。」來福說著說著,竟一把把她摟住,並快速而熟練地伸手脫下她的褻衣。春桃非但沒有拒絕,心頭反而掠過一陣暗喜,任由來福擺佈和挑逗,盡情地配合他的動作,好滿足彼此間的性需求。 來福熟練地一翻身,只聽老舊的眠床發出咭吱咯吱地微響,笨重的身軀已重重地壓在春桃的身上。 「夭壽,輕一點,別吵醒了孩子。」春桃輕輕地搥了他一下背部,一絲歡心滿足的微笑,從心靈深處油然而生。 「放心啦,孩子已經睡熟了。」來福把臉貼近她的耳旁,柔聲地說:「來吧,春桃,我們溫存溫存!」 「老了不認老,還是那麼興頭。」春桃輕輕地擰了他一下臉頰,「我實在搞不過你!」 「年輕時,大家都說阮某春桃有一副粉紅仔粉紅、人見人愛的桃花臉,而桃花臉的女人最興頭,要我千萬要節制,別累死在床上成為風流鬼。幸好,我也有一副男人最感驕傲的狗公腰,才應付得了妳這個桃花精。認真說來,我們還真是天生的絕配呢!」 「羞、羞、羞,」春桃輕輕地在他臉上劃了好幾下,「都做阿公了,還好意思說這種事!」 「年輕時,妳實在很好看,是水查某一個。」來福誇讚著說。 「現在老啦,就不好看了,是嗎?」春桃反問他說。 「不,那是兩種不一樣的味道。」 「怎麼說呢?」 「年輕時,妳的身上有一份淡淡的女人香;老年時,則有一股濃濃的老婆香。」來福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臉,「春桃,我不能沒有妳,我感到愈老愈需要妳!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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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因此,子孫的命運已由祖先所決定,祖先的死相也是子孫無可逃避的死相,那是在骨子裡面,自己在欣賞自己的悲劇而已。 福爾摩莎撫今追昔,不免愴懷感慨:「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殺伐鬥爭的理由,都認為自己神聖不可侵犯,都鼓舞著群眾盲目的犧牲。」她輕輕的嘆一口氣,不免懷疑甚麼是好的?甚麼是壞的?甚麼是錯的?甚麼是對的?「我看得太多了,每一個世代的鬥爭都講得頭頭是道,以自己為是,以別人為非。現在回想起來,都葬身在歷史的煙塵裡。」 福爾摩莎想:「他們只不過是利用我、綁架我而已。不管是利用那種方式親近我、掌握我,他們都想為自己的權力慾多,為我的幸福想少。我敞開了我的胸懷,無偏無私接納每一個人,請勿以你狹隘的愛來褻瀆我。」 這是她高超的思想,自然而偉大,她只希望活在這塊土地的人快樂而幸福,因為作為大地之母,她相信她的愛沒有比別人少,供應不會比別人乏,她的溫柔敦厚、仁民愛物也是有目共睹的。她想:「我能給的都儘量給,能做的都儘量做,不同的移住者,我都一體接受、愛護與滋養。我如果沒意見,誰有資格在那裡說三道四,說誰愛的多誰愛的少?在我的眼裡,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連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甚至朝煙夕嵐,風雨雷電都一樣。」 福爾摩莎經歷了多少風雨晦明、人事滄桑,認為他們講的話好像都差不多,沒有多大分別,鄭成功講的話跟蔣介石有何不同?李登輝講的話幾乎是唐景崧的翻版,而陳水扁跟丘逢甲又有甚麼兩樣的呢? 上述這些人誰愛的多?誰是真愛?誰是假愛?誰是強愛?誰是錯愛呢?愛,用甚麼方式來衡量呢?有人用權力的天秤來衡量,以權力解釋愛,誰掌握了權力就掌握愛的解釋權;有人用時間來解釋愛,越早的移住者愛得越多,愛得更清純,沒有雜質;有人用族群的力量來解釋愛,越大的族群有共同的價值利益,以排他性來解釋愛。這些難道是愛的本質,愛福爾摩莎的最佳方式? 福爾摩莎一直沒有機會說話,或者沒有人傾聽她說的話,在山水的清音裡,在愉悅的鳥聲裡,在四時的吞吐裡,福爾摩莎都流露她廣博的愛。她以前被剝奪說話的權力,也沒有人說愛她,只用鐵蹄與刺刀佔有她;現在有人說愛她,想佔有對她愛的解釋權,跪在福爾摩莎的床前,伏地痛哭認了媽媽。 他說過去的她太不幸了,任人糟蹋,這種日子應該過去了,他要給媽媽活得快樂、活得有希望,還要帶她遊歷世界--華盛頓。以前有人想帶她到東京的銀座、歐洲的阿姆斯特丹、中國的南京與北京,這些都已成為過去式。此刻,她的人生又有新方向、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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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親愛的你
親愛的你,此時此刻,想你或許正和妻兒在電視機前閒話家常,一想到這兒,心頭不免酸酸的。和你最後一次見面應是在大四那年的小學同學會上,不瞞你說,在看那夜拍的合照時,仍是覺得我倆挺相配的。真不害臊。 對了,我們的另一次小學同學會是在高中時代,那次,你大方的拿起酒杯要和我敬酒。後來一直很後悔,當時應當大大方方的和你乾杯的。那次的聚會,印象最深刻的是你那雙剝柳丁的手,好奇怪,我是怎麼會注意到的?只覺得你吃柳丁時的動作很優雅,然後便不由自主地用偷窺的心情注視著你的手。 有一個秘密我一直很難向人啟齒,當然是與你有關的囉!‘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黑馬王子。’別笑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因為就算在好友面前,我也會努力的隱藏對你的喜歡。記得國三時,李老大曾正經八百的對我說,只要我願意喊他一聲大哥,他就會幫我把你搶回來。其實我很明白他對我的那份心意,但我還是不想承認對你依然有所眷戀。很固執的一個女人吧! 和你是小學同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想做你的新娘。可別把它想成是辦家家酒的那種哦!是非常認真的那一種。在那懵懂無知的年歲,我便已深深的相信:我倆一定是前世夫妻。這樣的信念,伴隨著我二十年有了,至今仍不曾動搖過,並且,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沒遇到第二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對象。 小六那一年,你以棒球選手的身分轉學到城中的大學校,還記得班上有好多女同學寄信給你。當然囉!我也是其中的一員,然而似乎只有我有榮幸收到你的大頭照,而且還記得寄給你的信以及收到的你寄的信,上頭還會寫著大大的三個字‘我愛你’。真想不出那時候哪來的膽子敢寫這種字眼。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著這些回憶,直到國二時,就在小燕面前,我將它們狠狠的燒了,那一把火同時也燒掉了小時候幾張有紀念性的照片。看著即將燒光的你的大頭照,有那麼一刻,真想伸手將它救回,可是,處在叛逆期的當時,腦中立刻浮現出這樣的句子:美好的回憶應是深植在腦海裡,而不該是依賴這幾張紙片的。所以,一堆回憶成了一堆灰燼。 升國一時,你又轉回來學校了,可是,總是有那麼多的可是,在那短短的一個暑假,大家似乎都變得不太一樣了。不只是因為到了尷尬的青春期而已,上了國一,班上的同學分散在五個班級之中,然後突然多了好多別校畢業的同學,就連女生見到女生也會覺得亂不好意思的,更何況是女生與男生之間。然而就在同時,你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會讀書,會運動,長得也還俊俏,緋聞更是滿天下。相較之下,我活像隻醜小鴨,根本沒自信和那些女生爭。在一次下雨天,電話剛普及到每戶人家時,放學後竟在話筒裡聽到你的聲音,你一定無法想像我的高興,然而卻在緊張之餘,我竟說出了很爛的對白。什麼對白呢?反正,我總沒能好好把握你給我的機會,真是活該。 我確實是一再地錯失了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國三畢業時,我們班在小燕家辦營火晚會,你也來插花了。心裡真有說不出的興奮,還記得我們玩撲克牌的算命遊戲,什麼誰誰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天女之類的,玩得不亦樂乎。我一直好喜歡那晚的感覺。對了,那一晚我們還是留在小燕家過的夜呢!在醒來的早晨,當你的容顏映入我雙眼時,那一刻,幸福的甜蜜餵飽了我的靈魂! 上了高中,愈來愈是陌生,然而在校園中,我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尋找你的身影。高二那年,你和同班的她交往,看著她,我自嘆不如。你已散發著男人的味道,而我,仍不過是隻醜小鴨。 大學畢業後沒多久,聽說你和高中的她結婚了。很訝異你在繽紛的大學四年竟沒變心,或許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如果我能在一開始便把握住機會佔著你,也許,還真能接續上輩子的緣份呢。說什麼傻話!也就是因為和你是這樣的關係,所以才能夠經常在夢中與你相會,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這些年來,每當我被孤獨與寂寞侵襲時,你就會來夢裡會我(可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總是在嘴角上掛著一抹微笑,偶爾,一個不經意的碰觸………僅僅是這樣便能讓我冰冷的心立刻湧上無限的暖意。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有機會和你並肩坐著聊天,就算是短得可以的時間,也讓我回味無窮。啊!你都不知道你對我的重要。 你總是那樣的溫馨,對我那樣的好,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適時的出現。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機會,等待小學同學會的舉辦,等待有一個和你獨處的空間,我將告訴你這個秘密,於是,你將會擁我入懷,那個我渴望了近二十年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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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不說寂寞
從不說寂寞的 因為我是那 貓 而日落的山頭總是隨著晃動的尾 搖擺,曳著斜斜的背影 貓尾蹓著貓頭 而沉默的哲學家是我 凝視著:從這山 到那山 睜眼進入涅槃 在那窄窄的地平線上 在那窄窄的地平線後 更遠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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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妳儘管放心,在這片寬廣的田地裡,各人忙各人的、各人幹各人的活,不會有人吃飽沒事,跟在我們背後來偷聽我們談話啦!」來福開導她說。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們現在談的只不過是一般夫妻常談的事。」春桃突然笑著說:「你不知道,大肚粉仔那個女人,當眾開起黃腔來,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呢!」 「她那懂得什麼叫羞恥,」來福不屑地說:「有一次,她竟然在一大堆男人面前說:『我粉仔這世人驚長毋驚大』,讓眾人笑得人仰馬翻!」 「這又算什麼,有一次她出了一個謎題,要我們這些女人來猜,」春桃未說完先笑,「她說:『蹲下去一條溝,站起來伸舌頭』,猜老查某的器官。這個謎題一出口,簡直讓人笑破了肚皮,也當場被人罵慘了,但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了真教人噁心啊!」 「像大肚粉仔那麼袂見笑的女人,可能是我們金門僅有的一個。不僅黃腔色調,還喜歡挑撥離間,以後少和這種人打交道。」來福囑咐著說。 「她的為人大家都曉得,每天沒事時就在村子裡晃來晃去,東家長、西家短說個沒完。討厭她、想避開她的人都惟恐不及了,誰還會主動去找她。」春桃據實說。 夫妻倆來到一塊蕃薯田,來福牽著牛在田埂上吃草,春桃把孩子抱到蕃薯畦旁,任由他自行玩耍,而後自個兒用鐮刀割下蕃薯藤較嫩的尾端,回家切碎後和著米糠好餵豬。 不多久,孩子玩累了、似乎也餓了,不停地糾纏著春桃,幾塊番仔餅已解不了他的饞。春桃索性抱起他,坐在田埂的草地上,剛解開鈕扣,孩子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吮吸著她鬆弛而下垂的乳房。 春桃低下頭,摸摸孩子童稚可愛的小臉,撫撫他細柔光澤的髮絲,而後移動一下坐姿,托起自己下垂的乳房,讓孩子大口小口地吮吸著。她清楚,生活在這個貧窮的農家,三餐吃的是少有油水的五穀雜糧,那有足夠的奶水供給孩子們吮吸。然而,當她看到孩子吮吸時的可愛模樣,一陣喜悅的滿足感直上心頭。儘管長年廝守在這個貧窮的農家,但為了孩子、為了老伴,她願意把畢生的青春,無怨無悔地奉獻給這個貧窮的家庭。 孩子微閉著雙眼,盡情地享受從母親乳房裡分泌出來的人間美味,時而伸出小手,在春桃的另一個乳房撫摸著、揉捏著。而春桃的乳房,已沒有少女時期的紅暈和飽滿,被五個孩子吮吸過後早已鬆弛下垂、奶頭亦已呈深褐色,而她卻沒有任何的怨尤,一心一意只冀望著孩子能快快地長成。 春桃抬頭看了一眼在鄰近犁田的來福,他的腳步依然穩健,雖然生活的重擔壓彎了他的腰,但精神依舊飽滿,男人的雄風也能適時地在眠床上展現。唯一令她擔憂的是次數太過於頻繁,萬一讓她再度懷孕、再次大肚子,受到村人的譏諷和嘲笑勢必難免,屆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蒙受天公祖的保佑、註生娘娘的恩賜,春桃前前後後、連連續續,生了二男三女,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而大女兒也不落人後,亦已是二個孩子的媽。萬一巧合和女兒同時懷孕,母女同時大肚子,那實在有夠難為情的。雖然採取古老的避孕方法,把孩子的斷奶時間延後,但這個辦法似乎也不是萬全之計,孩子仍在襁褓吃奶中又懷孕的女人比比皆是。儘管慶幸自己的丈夫尚未衰老,三不五時還能滿足自己生理上的需要,但一想起興奮過後會大肚子,確實也讓她暗自傷神。 春桃有時候雖然想拒絕來福的要求,但總是禁不起他的挑逗和懇求,當然,也基於自己生理上的需要,不得不半推半就、盡量配合,好來滿足彼此間的性需求。久久的纏綿後,當來福的全身感到興奮熾熱的那一刻,儲存在精囊裡的那些微溫的液體,就會像那決堤的河水一樣,快速而自然地射入她的體內。當數以萬計的精蟲在她子宮裡游移時,或許,才是她激情滿足過後的隱憂,更是她內心感到矛盾的開始。既想得到性滿足,又害怕大肚子,這似乎也是部分中年農家婦女常有的憂慮。 第二章 那天中午,秀秀放學回家後,遵照母親早上的囑咐,煮了一大鍋芋頭稀飯,當春桃從山上回家時,顧不了自己的肚子餓得嘰哩咕嚕響,就趕緊端上一小鍋送給阿麗。雖然份量不多,但讓她們姐弟三人換換口味,每人吃一碗是不成問題的。 「來福嬸,經常吃您的東西,教我不知如何感謝您才好。」阿麗接過鍋子,感激地說。 「傻孩子,我們李家和妳們黃家是多年的好鄰居,來福和妳爸更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理應相互照顧,這點小事別把它放在心上。」春桃客氣地說。 「自從我爸過世後,田裡粗重的工作,幾乎都是來福叔利用時間來幫我的忙的,家裡的瑣事和生活上的細節您也經常來關照,對我們姐弟更如同是您的親子女。來福嬸,我真不知道要如何來報答您才好……。」阿麗哽咽地說不下去。 「好孩子,快別這麼說、快別這麼說。」春桃輕輕地拍拍她的肩,「相互幫忙、相互照顧,是應該的、是應該的!」 「您每天家裡田裡兩頭忙,還要為我們姐弟操心,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阿麗的眼眶有些微紅。 「沒什麼、沒什麼,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春桃再一次地拍拍她的肩,安慰她說,而後情不自禁地打量了她好一會。 在春桃眼裡,阿麗比一般同齡少女成熟多了,從她高聳的胸部、渾圓的臀部來看,就知道發育已完全,體形比起當年大女兒秀蓮出嫁時還豐滿。如果真能嫁給文祥,成為他們家的媳婦,那不知有多好,相信自己也會善待她們姐弟的,任憑生活的重擔壓垮了她的肩頭也甘心。然而,她並不能貿然地來探詢她的意願,必須顧慮到一個農家少女的自尊。 「田裡如果忙不過來的話,隨時告訴我,我會叫文祥來幫忙。」春桃轉換了話題,關心地說。 「謝謝您,來福嬸,文祥哥還在調養中,怎麼好意思要他來幫忙。」阿麗客氣地說。 「年輕有本錢,復元得很快,一般輕便的農事對他來說不會有問題的啦!」春桃雖然信心十足地說,卻與實際上有很大的出入,因為文祥的身體仍然很虛弱。 阿麗睜著一對明晶晶的大眼,對著她笑笑。 「文祥自小就很聽話,長大後也是規規矩矩的,這些妳很清楚,相信他會樂意來幫助妳的。」春桃說。 「來福嬸,坦白說,田裡的雜事實在太多了,有時自己一個人忙得團團轉的,半天也理不出一點頭緒。如果文祥哥真願意幫我忙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阿麗興奮地說。 「這點妳放心啦!」春桃說後,竟拉起她的手,「我曾經和妳來福叔談過,妳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有妥當的人選,不如早一點嫁人算了。一方面田裡的工作有人幫忙,另一方面彼此也有個照應,對妳和弟弟都有好處。」 「來福嬸,我年紀還小啦……」阿麗羞答答地低下頭。 「妳今年已經十七歲啦,怎麼能說小?」春桃笑著說:「妳看,我們家秀蓮十六歲就嫁人,現在已是二個孩子的媽啦,夫妻倆恩恩愛愛的,有誰會比他們還幸福的?」 「各人的命運不同,秀蓮姐有您和來福叔的關心,才能找到幸福的歸宿。而我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要找一個妥當又可靠的男人談何容易啊!」阿麗自卑地說出心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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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一個新世代展開了,不同的論述要主導時代的潮流,主流變亂流,逆流變主流。因此,抽刀斷水水更流,形成意識形態漫流,這是看不見的人心土石流,一旦豪雨就會氾濫成災。自然的土石流看得見,人心的土石流看不見,恐將衝擊著本土。 龍子揮舞著屠龍刀,「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因此,他揮刀閹了逸龍的LP,練就了「葵花寶典」,變成武功蓋世的東方不敗,從此江湖任我行。普天之下到那裡再去找豪情的令狐沖呢? 可憐的逸龍被閹了LP,喪失了百年的功力,僵仆在地奄奄一息,他能否起死回生,再有生殖能力呢?只有看醫生的能耐了。因此,唯李有才寫了一首歌,名曰「國民黨勃起」歌: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著急, 因為你的不舉, 讓我暗夜飲泣。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在意, 因為你的不舉,教我怎麼挺你。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希望你術後趕快勃起, 勃起!勃起!我的幸福只有靠你。 國民黨手術後能不能勃起?現在還很難說,因為他還沒有上床。這種手術古已有之,古典小說肉蒲團裡的未央生風流成性,異想天開接狗鞭,萬花叢裡自去來,受到婦女無上的歡迎。現在外科手術高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接狗鞭已不稀奇,有人為了更加幸福起見,想接雄壯的馬鞭,手術難度比較高,能否成功勃起,勃起後能否幸福享受魚水之歡,現在還言之過早? 第三十三章 管它天地玄黃 管它宇宙洪荒 管它堯舜煮湯 管它文武周孔 再找康熙鬥一番 這是福爾摩莎的宿命,她常陷身在權力的漩渦之中,身不由己任人擺布。不管紅毛的入幕,鄭成功的結褵,康熙的收養,日本的逼姦,介翁的臨幸,福爾摩莎都面臨錯愛。因此,不免產生精神錯亂。 不同的世代,不同的人物,福爾摩莎演唱同一的命運交響曲,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中國人自古不乏鬥爭的人才,殺伐的種性,屠戮的歷史;唯獨缺少高瞻遠矚、胸襟開闊、立下宏規可大可久的治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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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風獅章
為你買了一枚風獅章 那被心輕輕掛起的思念 想你的簡單明亮卻又不擅世故 只好在你的名字上面 請來一隻風獅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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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
過去曹雪芹有一張畫像,在大陸各地引起爭議,有人說是真的,也有說是假的。我在香港報刊見了這則消息,也關懷備至,曹雪芹到底長得啥樣子?因為《紅樓夢》把我迷住了,我是何等願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啊! 若是古代有照相機,把屈原、司馬遷、辛稼軒、杜甫、李清照、蘇東坡的照片,我將它放大,裝上鏡框,掛在書房,每日觀賞,多麼有文化氣息!曹雪芹是清朝人,他也沒有照片,可見攝影術只是近二百年才發明的。 俄國作家高爾基有一次寫信給烈夫.托爾斯泰,說:「如果您有給別人照片的習慣的話,那就請您給我一張吧!我懇求您送給我一張。」不久,高爾基收到托爾斯泰一張簽名的像片,內附一封短札,寫著:「我喜歡您的創作,而我認為您比您的創作更好些。」老托的話是真心話,說明他讀了高爾基作品的印象。實話實說,高爾基接到這封回信,一定咬牙切齒,跺腳罵娘。 我年輕時,曾借了一件美國大衣,跑到基隆公園山坡照相。兩眼作凝思狀,面望蒼空的飛鴿。背面題了一句似通非通、酸里瓜幾的詩句:「我懷著紫色的憂鬱,來到這綠色的山崗。」照片夾在一冊小說中,早已忘記。婚後住在高雄,晶兒讀初中時,她無意中翻出這幀泛黃照片,向母親獻寶:「媽呀!爸年輕時候怎麼這麼酸呀!啥叫紫色的憂鬱?」我妻低聲笑道:「可能神經病是紫色吧!」晶兒乘勝追擊,看出破綻:「在綠色山崗,爸爸穿呢大衣幹麼?」我從書房跑出來,搶過照片說:「大衣是人家的。麥達文中尉借我穿來照相的。」晶兒紅著臉問:「爸怎麼作這種事啊!」我對晶兒實話實說:「年輕時,愛作白日夢,愛慕虛榮,當然有點酸里瓜幾味道。」 晶兒頑皮,直爽,說的都是真心話:「媽媽真是苦命,怎麼嫁給爸爸這個又瘦又矮的醜八怪?」 蘭梓故意噘起嘴,作委屈啜泣狀。逗得一家人哄堂大笑。她少女時真是一朵花。她的放大照片,陳列於基隆信一路一家照相館櫥窗內,那是一九五八年的事。她從不以此為榮,反而感到討厭。婚後生活折磨,歲月無情催人老。有一年在波士頓晶兒住宅,她取出一幀近照,我看了幾乎認不得是她。看著,看著,我終於放聲大哭。 「爸,你怎麼了?」晶兒大驚。趕緊為我取紙巾拭淚。 「神經病發作,哭一哭,他就好了………」蘭梓低聲說。接著,她把那幀照片,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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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訪客
校園中有一棵葉面很大像蹄子但細枝卻很軟的樹,樹形優美飄逸,讓每日騎單車上下班的我,路過那裡總是忘情地多看好幾眼,心情頓覺愉悅。 少雨的台中,夏末連下很多天的雨。回家路經樹下,驚見遍長幼苗,因土已鬆軟順手拔起兩株,枝葉完整無損,立即在家門外左右各植一株。起初對它能否存活,沒敢抱太大的期待,只是日日勤快澆水,作一個盡心的園丁。 沒想到它給我超出預期的回報,飛竄拔地而起,似乎幾個月就高過圍牆,白天綠意盎然展現雲門舞姿,牆裡牆外涼蔭沁透人心,微風習習迎面,夜晚合起綠葉,靜默無語像勇士守護安睡中的主人。我家不是豪宅,小小院子因它的澤被,營造出了庭院深深的優雅氣質與深度。過從親友莫不豔羨。 樹大到讓過往的行人開始注意到它的時候,偶遇我晨間澆水時就會問起:「這是什麼樹?怎麼能照顧得這樣美?」還好我翻閱過圖鑑,否則種了那麼久被問倒豈不難堪。我很得意的說:「它的名字叫羊蹄甲,你仔細看看,葉子像不像羊蹄?」問話的路人答案永遠是:「嗯,像像像!」我如同聽見兒子被讚譽時的欣慰,好話增添了一天的好心情。 雖從未施過任何肥料,每逢秋天來時,不經意間樹梢冒出串串花苞,隨後陣陣地綻放繽紛熱鬧,白色長花瓣隨風飄落,台中的秋天,唯我家在下雪的景致,令我獨醉!惹左右鄰舍頗有微詞,頻問可否剪枝以免污染擴及他家門前,我怎捨剪除未開的花苞,低聲請求鄰人放過秋天的訪客,願負起天天掃除落地的花瓣。 於是,園丁又變身清道夫,幾年來,我總會在秋天等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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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寫在前面 離鄉二十餘年了,李家秀秀第一次陪同夫婿王維揚回到這個島嶼。 縱使他們已是一家股票上市公司,以及一家年營業額高達數千萬元貿易公司的負責人,但他們並沒有驚動任何親友,也沒有央求嫁給老北貢當官太太的表姊美娟來接機,甚至事先也沒有和老朋友晉桑連繫。當飛機降落在尚義機場、步入航空站後,儘管天空烏雲密佈,傾盆的大雨隨時會落在這塊乾旱的土地上,然他們並沒有頓足停留等這場雨停了再走的打算,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闊別許久的老家,為剛逝世的父親拈上一炷清香,擇日後再披麻戴孝送他上山頭。唯一感到遺憾和歉疚的是一對遠在國外求學的子女,不能隨著他們回來送外公一程。 計程車司機問明目的地後,就快速地疾駛在雙旁木麻黃扶疏的柏油路上,豆大的雨點打在擋風玻璃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車窗外的視線有些糢糊,而他們心裡卻相當清楚,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西北雨,也是生命中的淒風苦雨,彷彿是哀悼他們父親而流下的悲傷淚。 車過東門圓環,經過熟悉的莒光樓,經過無數的記憶和回憶,家就在不遠處。然而,當臨近村郊時,不知何故,秀秀突然要求司機在路旁下車。王維揚不解地看看她,並沒有問明原委,只管撐著傘,提著簡單的行囊,隨著她緩緩地走到一個雜草叢生的山坡下。這個乏人開墾的小山頭,對秀秀來說並不陌生,也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週遭幾株高大挺拔的木麻黃和苦楝樹外,浮現在她腦海裡的,或許就是坡下這片讓她終生難忘的傷心地………。 第一章 三十餘年前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這裡曾經以竹竿和帆布,搭建一個臨時的帳蓬,並用二張長板凳、三塊舖板,舖成一張「水床」,供一個服用農藥自盡的婦人暫時地歇息,而後等待淨身、更衣,吉時再移入「大厝」。這個婦人,正是秀秀的母親——春桃………。 春桃和來福憑著媒妁之言締結連理已近三十年了,和多數莊稼漢一樣,受的教育雖不多,卻懂得增產報國的箇中竅門,相繼地生下二男三女。大女兒和小兒子的年紀,足足相差二十幾歲,類似這種情形,在貧窮落後的農村,確實是見怪不怪。甚至有母與女、婆與媳相繼地懷孕,侄與叔、甥與舅年紀相當的情事。 李家是由李莊遷徙來到這個小村落的,雖然靠著先人遺留下來的幾畝旱田維生,但夫妻恩愛、勤奮節儉,更秉持著詩禮傳家的祖訓,一家大小其樂融融,過著幸福美滿、苦中有樂的農家生活。 長女秀蓮十六歲就嫁人了。 大兒子文祥小學畢業後原本在家協助農耕,但禁不起北貢副村長的遊說和施壓,終於報名參加陸軍第三士官學校的入學考試。然而,考試的那天,除了在試卷寫上自己的姓名外,無論任何一個科目,遇有是非題,全部圈「O」,選擇題則清一色地寫「2」,填充和問答題也是隨便填填寫寫、胡謅一番。惟有口試,他卻相當的認真,絲毫不敢馬虎和大意,因為問的都是一些較敏感的時政問題,倘若敢在主考官面前胡言亂語、答非所問,搞不好還會被扣上「思想有問題」的紅帽子,屆時勢必是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由此可見,他是一個頭腦清晰又識時務的年輕人。 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高錄取率下,文祥輕易地考上第三士校士官班,正式走入從軍報國的神聖行列。幾年後雖然由下士晉升到上士,也從剛分發到部隊時的副班長晉任為排副。而卻不幸,在一次任務中出了狀況,胸部被倒塌的工事壓傷,內臟出血、傷勢嚴重,即使送醫後撿回寶貴的生命,卻不得不退伍離開軍中、回家療養。在春桃和來福細心的照顧下,復元的情況尚稱良好,不僅行動自如,也可以協助父母親做一些輕便的家事或農事,讓二老寬心不少。 冬至過後,春桃眼見豬欄裡的二頭「菜豬」長得肥肥壯壯的,每隻少說也有二百多斤,但她並沒有急於出售換取金錢來改善家中生活的意思,而是以一個賢妻良母的姿態,關心地對老伴說: 「文祥的身體復元了不少,豬欄裡的豬也養大了,要是能為他找門親事、娶個媳婦,不知有多好。」 「說來也是,文祥今年都已經二十好幾了,可是現在金門男多女少,三十幾歲還討不到老婆的青年人一大堆,像我們這種農家,想替孩子娶個媳婦談何容易啊!」來福內心有無限的感慨。 「你的想法沒錯,即使找到了對象,我們也付不起高額聘金。」春桃搖搖頭,感嘆地說。 「不只是如此,」來福苦澀地笑笑,「最重要的還是要能適應我們農家生活。要是像海叔仔的兒子阿才,花了一大筆聘金,娶來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做媳婦,既不懂事又好吃懶做,成天在村子裡晃來晃去。除了和村裡的孩童戲耍外,也和駐軍那些阿兵哥嘻嘻哈哈的,真是出盡了洋相,讓人看了許多笑話。像這種媳婦,寧可不要。」 「要是能娶到像阿麗那麼勤奮又乖巧的女孩,那就太好了。」春桃喃喃地說。 「阿麗實在太可憐了,阿生嫂早逝,阿生哥又狠心地丟下他們姐弟三人跟著上天國。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既要下田工作,又要照顧二個幼小的弟妹,真是情何以堪啊!」來福憐憫地說。 「如果能把阿麗娶過來做我們家的媳婦,將來彼此間有個照應,對那些可憐的孩子也是有幫助的。」春桃誠摯地說。 「我倒沒有想過這一點,」一絲無名的喜悅掠過來福的嘴角,「憑我和阿生哥以及她舅舅平日的交情,加上妳平時對他們的照顧,這種事並非不可能。」 「找個時間探探阿麗的口氣,」春桃滿意地笑笑,「這門親事要是真能訂下來,那就太好了。雖然她的年紀不大,但從她那圓滾滾的臀部看來,將來生兒育女是不會有什麼困難的。」 「年紀小不是問題啦,我們家阿蓮不是十六歲嫁人、十七歲就做了母親嗎?」來福得意地看看春桃,「我倒有點擔心文祥的身體,雖然回家療養了好幾個月,但還是經常看到他撫胸猛咳,偶而地還會咳出血絲,痛苦的模樣教人不忍啊!」 「都是那個酒鬼副村長害的,他口口聲聲說當兵才有前途,現在好啦,拖了一身病痛回來,幾乎只剩下半條命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春桃氣憤難消地說。 「唉,」來福微嘆了一口氣,「只要身體好起來就好,反正這輩子注定是勞碌的做穡命,休想能成什麼大器。」 「你沒說錯,生在這塊土地上,就必須認命。」春桃淡淡地,「只要辛勤耕作、勤勞節儉,雖然不能大富大貴,求個溫飽是不會有問題的。」 「話雖不錯,有時我卻另有想法。文祥雖然書讀不多,但頭腦靈巧,當兵那段時間又練就一手好字,將來如果有機會,還是讓他到外面工作,做個公務員或什麼的。說真的,一家大小七口全擠在這間破落的古厝,守住那幾畝旱田,也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 「想到外面謀取一份工作談何容易啊,那是要有大官介紹的。」春桃兩手一攤,激動地說:「我們所認識的大官,可能就是那個每天喝得醉茫茫的北貢副村長了。憑他那副開口死老百姓,閉口死老百姓的嘴臉,我看他自身都難保了,又能替我們的孩子找到一份什麼樣的工作?」 「或許,這就是我們窮苦人家的宿命吧!」來福無奈地搖搖頭,「想太多無濟於事,還是種我們的田、幹我們的活較實際。」 夫妻倆相視地笑笑,笑出滿面深深的溝渠,讓歲月烙下的印記,格外地分明、更加地清晰。 來福牽著牛、荷著犁,春桃挑著兩個大籮筐,一邊放的是鐮刀和茶水,以及幾塊騙囝仔的番仔餅,一邊坐的則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兒子阿弟。把孩子帶上山,讓他在田埂上或田畦旁自行玩耍是農家常有的事。一方面可以就近照顧,另一方面孩子餓了餵母乳也較方便。真應了「窮則變、變則通」的俗語話。 他們邊走邊聊,聊了許多生活上的瑣事和趣事,每天如此快快樂樂地過日子,非但不覺得累,反而更能顯現出歡樂的農家氣息。 過了一個小山頭,春桃把肩上的扁擔換了肩,低聲地說: 「來福,我看從今天起,你就在尾間仔搭一個床舖,自個兒睡去,別再假好心要和我們母子同擠一張床了。」 「為什麼?」來福不解地笑笑。 「孩子已經夠多了,我害怕會再懷孕。」春桃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說。 「妳忘了多子多孫多福氣這句話啦?」來福愜意地笑笑。 「我怕人家笑。」春桃有點害羞。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來福不在意地說。 「媽媽和女兒搶著生,你不覺得奇怪又好笑嗎?」 「她生她的,妳生妳的,有什麼好奇怪的、有什麼好笑的!」 「年紀那麼大了,萬一又大肚子,實在有夠難為情的!」 「阿弟還沒斷奶,不會有事啦!」來福安慰她說。 「看你成天到晚為這個家辛苦勞累,原以為你一上床就會疲憊得呼呼大睡,想不到你在這方面還是那麼的旺盛。」春桃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實在輸你。」 「春桃,別忘了,這是我們共同的福氣,也表示我的身體很粗勇、還沒老!」來福得意地笑笑,「妳不認為嗎?」 春桃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 「今天怎麼會跟你談這種事,真是見笑死了!」 「我們同在一張床上睡了幾十年了,孩子也生了五個啦,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來福一點也不在意地,「夫妻間如果還講見笑的話,那孩子怎麼會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生。」 「好了,不要說了,這裡不比在家裡,萬一讓人家聽到會被笑死的。」春桃有所顧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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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奈何天! 冷暖人情奈何天, 人心難測奈何天。 奈何天!奈何天! 天旋地轉兮奈何天, 詐偽並出兮奈何天。 飲水不思源兮,奈何天! 福爾摩莎不愧是福爾摩莎,她已看到那些依附者、將依附者的嘴臉:「天地轉,光陰迫,不爭千秋,只爭朝夕」。她現在是怎樣一個身分呢?怎麼來詮釋她自己呢?她陷入一種無助的迷惘狀態。 當攫奪者忘了自己也是攫奪者,反控別人是攫奪者時,就會陷入一種權力的錯亂,掩蓋了事實真相;當他的力量足以增加他發言的勇氣時,他就認為真理站在他那一邊,就會舞動族群的力量去奪取權柄。 福爾摩莎滿懷悽愴,只有從奈何天去發抒她的無奈與悲哀,尤其當她看到原住民,她最早的追隨者,被逼成一片落葉,他們到那裡去找回本土?只有從高砂義勇軍的英風偉烈,從日本天皇的撫慰中,去彰顯不朽的靈魂,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時,這才是原住民真正的悲哀。 但是福爾摩莎,奈何天!因此屈原才寫天問,到底天是怎麼作天的,千萬不能昏天啊!蔣經國的安排,就是天府遺書的秘密。到底這是上天的旨意?抑或是人事的安排造成變天?玉帝沒有說,凡人無法得知也不便猜測。蔣經國一生在權力之中打轉,結果卻溺死在權力的泥塘裡,也許這就是天意。世事的興衰隆替,上天早有安排。是的,上天早有安排: 金龍之子登九天, 登輝赫奕照大千。 橫額是「唯李有才」。 這是人間的龍種,上天的殊眷。龍飛九天,興雲作雨,這是龍的特性。一條人龍盤旋在福爾摩莎的頭頂上,他要脫掉龍鱗。脫掉龍鱗的龍就不能成為龍了,也就不能飛,也就不能興雲作雨而只得淪為爬虫類了。 李登輝先生的尊翁諱金龍,所以他是龍子,也就是龍的傳人。因此,有人誣蔑李登輝先生去中國化、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所言差矣,除非他不是龍子。李登輝的故居,透露天府遺書的祕密,所謂「源」於何處?「興」於何方?「居」於何所?這就是玉帝的弔詭之處,一種矛盾的呈現、無言的彰顯。 福爾摩莎的命運,隨著龍飛鳳舞,上下盤旋,李登輝先生攪動了本土的缸子,就再也澄淨不下來,在渾水中到那裡再去找回本土呢?而且這個本土是誰的本土?是漳泉、閩客族群械鬥的本土?無主之地爭奪與權力鬥爭的本土?原住民狩獵棲息的本土?還是人民追求幸福、民主法治的本土呢? 福爾摩莎不由自主,她不能拒絕孺慕之愛。這種愛有時增加她的痛苦,她只得隱忍著,萬物靜觀皆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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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踩泥
每到周末,在這不用上班的日子,我都睡到將近半中午才醒來。今早醒來,走到客廳,我靜靜的斜靠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電視搖控器轉啊轉啊,當轉到某某電視臺,咦?正在播出的外景節目,好熟悉的景象不就是金門嗎! !主持人正在新奇的走訪金門,拜訪鄉間的農戶,採訪著農民如何播種、施肥、耕種、除草、除害蟲、收割以及農民閒暇時間都在從事什麼樣子休閒活動。想想自己,曾與鄉村田野朝夕相處近二十個年頭,而離開後的我,在外地又浮浮沉沉的生活數十年的時間,已快被大都會的霓虹滅了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給家裡掛上個電話,問個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連逢過農曆年等大節年也鮮少回家,開始跟朋友跟團出國旅行。離開家鄉後的我,也不再過問也不再關心家鄉的事,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割斷并疏遠了我們之間的聯繫。 望著電視上外景節目所走訪的金門,還是一樣是那樣沉靜而淡泊的金門。回看自己,現在我所生活的環境,想光著腳丫子踩踩泥巴踩踩草地都談何容易,要開著車到處七轉八拐的才能找到公園,在金門那時候的我,和鄉村田野天天見面,不管上學的路上,走訪親戚的路上,進山外金城等城鎮的路上,兩邊都是鬱鬱綠綠的田地,生活的領域,全都置于田地的包圍之中。除了寒冷的季節外,下午我都喜歡坐在離屋子二百公尺遠的那塊田地上,那塊田地上有個篷子,篷子是爸爸和大哥用木枝、鐵絲、樹皮、麻布袋、笆蕉葉子等所搭起來的篷子,那是田裡在放耙子、鋤頭、水桶、斗笠的地方。我總是一手捧著書本,一手拿著扇子,看著看著,就會走神,長久地凝視碧綠豐腴的秧苗,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夠像田野上空的鳥兒,展翅飛出這一片天地。 有時午後,一覺醒來,找父親。喊了一二聲,父親沒應答,屋內找著也不見著人影。打開大門走到院子繞到屋後往外一看,原來爸爸正站在田野間。原來,爸爸發現田裡有一小塊地方的農作物秧苗,因為猛烈颱風所帶來過量的雨水影響,已經倒伏在田地。父親心疼著那些還未成熟莊稼物,捲起袖子,捲起褲腳,找了枯的樹枝,用野草將倒伏在地秧苗與樹枝一小撮一小撮地將它們捆在一起,扶站起來。想不到爸爸對待作物,也是這般的悉心。處理好後,父親會抬頭望天,嘴裡嘀咕嘀咕,天公伯不能再下雨了。與父母兄姐們整日的忙碌相比,我和弟弟妹妹們就像一個客人。多少年來,一直是客人,因為父親一句話阿弟阿妹仔不會耕作和侍弄作物只會讀書,會讀書將來會出頭天。爸爸捨不得我和弟弟妹妹們下田耕種,就這樣的我和弟弟妹妹們對於山上的事也只是一日三餐地消費它們,在家屋內的家事,洗衣、洗碗、掃地又由大姐和二姐一手打理。 傍晚,吃飽飯後,我和弟弟妹妹們這幾個小蘿蔔頭都會趕緊從屋內搬出小桌子,手拎著爸爸用木頭自個所釘的小凳子放到院子,點著蚊香,等著媽媽切好端出來的水果,搖著扇子數著星星,聽著蟬鳴嗡嗡嗡的在耳邊作響和弟弟妹妹們捉著螢火蟲、蟋蟀,或玩著捉迷藏、一二三木頭人、玩著跳房子,追著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青蛙,除了大人們聊天和孩童的嘻笑玩耍聲,整個前埔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靜,偶爾還能聽見不遠處鄰居所養的豬的叫聲或所傳來的幾聲吠犬聲,路邊並沒有路燈,藉著月光還是可以看清路,只是週遭的一切顯得格外朦朧。 當經歷過了一個炙熱難耐的又風雨雷電洗禮的夏天,小小的秧苗長成翠綠的蔬菜,攀藤農作物也結實纍纍,小小的秧苗已長成株株快齊腰的高粱穗,它精神飽滿地站立在農田間。穗端陽光照耀下一片金黃,穗頭像向日葵那樣,謙遜地低下來,似乎不能忘卻大地曾經給予過的營養和恩惠。此刻,父親母親揮鐮不止,率先享受著豐收的喜悅。 叭—叭—叭—公寓的窗外傳來一陣又一陣刺耳喇叭聲把我從遊神中拉了回來,是啊,好幾年沒回家鄉了過陣子中秋是該回家好好聚聚,回到田野,定要再赤腳踩著田埂奔跑,近距離地接觸它們,就像當初把鞋拎在手上赤腳踩在田野奔跑一樣,回到闊別已久的祖宅,想著想著心裡溢滿了親切與溫暖。我拿起電話,媽,我今年回去過中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