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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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遊文藝樂園
再一次,我啟程赴台,為的是休息,為的是充電。 又一個八月,我來到了桃園,參加第二十二屆全國巡迴文藝營,重溫舊夢,仍選散文組。在各分組班上,放眼看去,國中、高中、大學生居多,裡頭不乏中文系的,只有少數社會經驗較豐富的穿插其中,導師吳鳴,數面之緣。開訓典禮上,七組學員齊聚,場面盛大,台上有嘉賓,台下有各種年齡層的學員,真正營造了另一種氛圍。 室友有二人,年紀相彷,各差三歲,一位是自由時報記者,現改內勤,正迷上管求文學獎,勤於書寫,上課好發問,記者的特質一覽無遺;一位是幼稚班老師,喜愛劇團演出,對小朋友的愛心尤其可見;加上我這位在小學服務的,我們笑稱自己是資深的一群,所以房間排在第一間「樓長室」,出入方便,但細心看去,其實我們是中生代吧! 文建會周主委談到文學的感染力,看到這麼多人在閱讀、在創作,感到欣慰;朱縣長談到「一書一桃園」,為推動閱讀,不僅教育部補助經費,自己縣內也要提撥,這次真可謂「文藝之旅」,廿一世紀的競爭不在升學,而在「會玩」、「會想、會創作」,現在考不上大學比考上難;遠東集團董事長:我們生存在這樣的環境,要脫身很難,來到這裡比較有氣質,而這裡的環境是高雅的;元智大學校長期望全國文藝營以後定點辦,效果會更好;而聯合文學的發行人說文學、寫作是生活的必需品,今天,台上、台下相互輝映,主辦單位與有榮焉,全國巡迴文藝營自一九八五年第一次在花蓮,到現在已歷經二十二個年頭的八月,最早由台灣省政府授權民間單位辦,後來文建會接手,已在桃園落腳四年,這回學員中有八十四歲的王老先生,有十一歲的小學生,有參加十七次的有心人,有自美國回來的小姐,從日本來在台大就讀的學生,新詩組有一千二百種蝴蝶金氏紀錄的保持人,也有已是二個文學獎得主的,她祝大家滿載而歸,記憶永恆。 李昂說我們的社會充滿批評、謾罵,我們應該多一份信賴與愛;東年說文藝營每年出不少作家,黃春明老了,文學領域應該要有人接班;郝譽翔祝大家玩得愉快;吳鳴祝大家寫得愉快;廖鴻基說我們都是在同一艘船上,希望我們的航行有意義;向陽祝大家心想事成;有的說自己是菜鳥導師,第一次上課;有的希望大家多看台灣電影;有的說我們會有點辛苦,但這是付出體力的幸福感覺;蕭言中希望大家的熱情可以蓋過這波熱浪;黃玉珊引用鍾肇玫的話「每一個作家都有他的生命主題」。 正式上課,首先是徐國能上「散文創作三部曲」,他說現在的散文接近夕陽工業,重點是為什麼要寫作?決定寫出什麼?台灣的文學獎實在太多,寫作應該是:不得不然(捕捉活蹦亂跳的東西)、為文學藝術找到不同的觀點。文學要有堅持,散文三部曲是─準備、實戰、檢討,詩是瞬間的悸動,散文是把偶然的意念、小小的悸動化成洋洋灑灑的文章,要有記者的敏銳、挖掘的能力,要有學問家的動達人情,散文原文是「essay」,是指知識性、小品性的文章,您可曾留意到有些女生的耳環,萬一有人上公車時拉錯了怎麼辦?擺路邊攤的人,警察一來,他們就把東西往轎車裡丟,也許他們不缺錢?人都有小小的同情心,但是也有現實的無奈,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東西寫好了放一段時間,但不要久,否則稿紙都睡死了,要勇於接受別人的批評,因為讚美常常是不痛不癢,作品要經過時間的沉澱,可以把所有寫出來的作品當成一系列來做比較。散文是種冷僻文類,如果有感情上的負累容易影響冷靜,有些東西則是暫時這個階段不適合寫的,我們要從平凡的事件去發現不平凡的樂趣,每一件事都有驚喜的樂趣。散文是相當生活化、相當個人化的東西,重點是要有跟別人不同的人生觀。 路寒袖談「散文與我」,他已是高雄縣文化局局長,談到人生不是處處充滿傳奇,拿自己的作品「上帝悲憫的子民」來談作品與作家成長,小人物並不一定人格差,作品不一定是當下所思、所感,有時候是回首過去、回首童年,有時候殘酷之必要是一種張力,因為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有著悲劇感。文學在生活上有潤滑的功能,是另一個空間、一個告解室、一個依附所,可以療傷止痛,我們常常藉書寫來重新面對過往的生命。常常發現那時無法跨越,現在卻輕易跨越,跨過之後,障礙就不在了。散文貼近現實面,可以看到生活影子、思想脈絡、情感的軌跡。 習作時間由導師主持,不過我們未動手實作,他希望我們把想法寫下來,隨時帶著可以寫的紙,他自備的是自家造的二百字的,形容「撕」紙的聲音有如天籟般,最好每天要求自己寫三、五百個字,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時候必須要逼自己做一些事情。弦曾經來金門,笑說他是「居然有一個時報文學獎的得主在金門蹲苦窯」。 第一天晚上看「鍾肇玫紀錄片」,那是紀錄台灣自日據時代到台灣光復台灣人的歷史、生活點滴,其中台語、客家話、日本話都有,「逃」成了整齣戲的主軸,包含悲傷、痛苦及歡喜。主角在小學教書三十二年,為了「寫」,沒有寒暑假、沒有周末,幸虧妻兼夫職,令其盡力完成,一九六二年完成第一本小說,魯冰花是有名的代表。 第二天,王潤華上「受傷的風景—我寫山水散文不可告人的秘訣」,王老師他一手寫散文,一手寫評論。我們要尋找自己的焦點、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家族………來寫,如他描寫榴槤、山竹、紅毛丹,這些都是生命最原始的,榴槤外表超現代,最美麗的東西隱藏在最裡面,很難打開,要尋找紋路,不同文化的人會嗅到不同的味道,它是文化的藝術品;山竹外頭花有幾瓣,裡面的肉就有幾片,裡外一樣,即使外面一直在變,裡面也不變,東、西方的人都喜歡,就如藝術的結構要有自己的特點;紅毛丹是荔枝的同種,毛長有著保護作用;過溝菜象徵在生命出現之前就提出一個問號,像彎著身的嬰兒,所以寫一個東西要有深入的意義。王老師一九八一年以散文「天天流血的橡膠樹」獲得第四屆中國時報散文推薦特別獎,裡頭一開始說到「我的祖父是一棵適應南洋水土的橡膠樹」,內心真有特別的感受。看過、聽過受傷的山水後,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永遠向大自然學習是不會錯的。 傅佩榮演講主題是「突破逆境,成就自我」,人生的意義是:有工作可做、有人可以關懷、有痛苦可以承受,人生是不斷改變的過程,所以活著就會變老,所以要改變自己、開發潛能。自小三到高二都不在公開場合講話的他,特別用心學習說話,也因此學會了不嘲笑別人,會替人著想,我們在什麼地方受過傷害,就會在什麼地方特別堅強。一個人有什麼觀念,就決定他有什麼樣的行為;一個人有什麼行為,就決定他有什麼習慣;一個人有什麼習慣,就決定他有什麼性格;一個人有什麼性格,就決定他有什麼命運。不知真假,他說馬英九不快樂,因為「連慢跑的時候都要微笑!」儒家強調跟人相處應:內心感受要真誠、對方期許要溝通、社會規範要遵守,任何事情只要了解就可以化解,再怎麼親密的關係都有說不的時候,人跟人相處,找到一個穩定的模式,長期維持和諧的關係。培養美感是調養情緒的方法,當你準備好的時候,所出現的機會就是奇蹟,人要活在希望裡面。 在美的世界沒有專家,也不需要權威,只有自己的感覺。他曾有過一百零一歲的學生,在他教的過程中逝世,那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啊!道家的「無為」指的是:無所作為、無心而為,文化是我們共同的資產,大陸經過十年文化大革命,所幸在台灣文化發展沒有中斷,他曾有一個韓國學生十七年前的台大碩士,回祖國去後邀他前往,且謂「父親那一輩的人還以為孔子是韓國人」,可見外國人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注重。凡事只要跟情感有關的,一定充滿變化,卡繆說:「輕輕的撫摸傷口,定也覺得快樂」,多有哲理的一句話!我們常常是跟誰有了痛苦,也就是跟誰有了快樂,痛苦,重要的是經過了,每個人都要負責自己的生命,寫作是化解心理壓力的方法,快樂其實是種心態。 夏曼‧藍波安談「海洋族裔的故事」,散文是一種另類的記憶背後的思想,記得小時候,爸爸常對他說「鯊魚與小男孩的故事」,他因而愛上了那個小男孩;媽媽常跟他說「鬼故事」,他因而怕陰深的月亮。小學一、二年級,最常做的是抓青蛙請老師,三年級來了外省老師,只記得抄寫「中華民國萬歲」,四年級成績中等,一位不念書的同學帶他去看世界地圖,並指出蘭嶼的位置,那是兒時的夢,他們以後要流浪到南太平洋,其實有些夢,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小時候穿丁字褲上漢人學校,被老師打得瘀青;這是笑話嗎?我們看的是「夕陽下山」,但達悟族人看到的是「夕陽下海」,如此回答感覺到莫名其妙被打;閱讀測驗因為文言文看不懂,五題每次都只對二題;別人不懂為什麼潛水十公尺他可以寫成二頁的文字?過去的記憶,只要我們認真的去寫,任何一個讀者去看都會有共鳴。他喜歡跟海談戀愛,一個「累」字用在不同地方有不同意義,「這個浪什麼時候才會累?」意謂著我們沒吃到新鮮的魚很累;「海浪什麼時候累?」意謂著趕快起風浪,讓我們休息一下;「我很累!」因為要轉換成一般讀者理解的語言不易。流浪可以思考,給自己孤獨、一個無限的空間,給自己心靈一個解放的空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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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莒光樓
初識你 於 純純童年 戰國齊燕交兵 田單戰樂毅 火牛陣大建奇功 是我小學 小小話劇 莒城 即墨 雙城 復國 敬法先賢 毋忘在莒 是我中學 作文主軸 「太武氣勢崢嶸 捍衛台灣與澎湖……」 嘹亮歌聲 和著 單日炮響 塗抹我青澀年少 海浪洶湧 一上登陸艇 只餘 滿天星斗 左搖右晃 莒光樓 縮成一方小小圖案 烏黑黑的郵戳 不停的 重重的 擊出 圓圓的 句號 驚嘆號 七月 流火 倒遍 台北城 歷史 色澤模糊的背影 盈耳 詞意不明的交談 誓言早逝於臨睡前 江湖平靜 波瀾不興 再登樓 豔陽四野 門前古炮 依然雄峙 流月無聲 時光未老 卻已分秒 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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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的天使
第一次見到天使,是小學新生報到的那天,我很幸運的和天使分到同一個班級。怕生的我,一整個早上都安安靜靜的坐在位子上,不敢起來,更不敢和同學交談。天使看到我鬱鬱寡歡,於是走向我,露出她那甜美的微笑,問我:「我們可以當好朋友嗎?」就這句話化解了我的心防!也讓我得到一個善解人意的朋友! 和天使多年的相處,從來沒有不愉快的時候!也因為如此,所以我喜歡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和天使分享。當我遇到好笑的事情時,天使會在一旁靜靜的聽我敘述,臉上會不時浮現微笑來回應我的好心情;而當我和同學起衝突時,天使也會靜靜的聽我訴苦,最後用微笑告訴我:不要太在意他人的想法,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和天使同屬國樂團的成員,天使還擔任指揮一職。每當我們在練習時,天使總是拿著梆子,一下一下的敲著,幫我們打拍子,並且用她那獨有的眼神糾正我們、鼓勵我們。有一次,我遇到瓶頸,錯誤連連,天使看到了我的窘樣,便走到我身旁,輕聲的告訴我:「不要緊張,慢慢來,妳一定可以的!」天使在我身旁輕輕的打拍子,陪我一小節一小節的慢慢練,沒多久,我就學會了!天使在國樂團裡,總是帶著笑容,穿梭在各處,教學弟妹怎麼拉、彈、吹,讓大家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而收拾善後、整理場地的責任,她也責無旁貸。在國樂團裡,天使是我們最尊敬的學姊! 天使是個純真可愛的女孩,總是掛著甜美的微笑,希望能將快樂的氣息傳給每一個人。天使從來不會抱怨生活上所發生的不如意的事情,因為她認為天下事豈能盡如人意,要學會調整心態,快快樂樂的過每一天,因為有了這些體認,天使每天都十分的快樂,她的快樂也感染了周遭每一個人,使得和她一起生活的人也都有愉快的心情。 在一個秋天的傍晚,天使邀我一起去散步,我們坐在中山林的草地上,看著滿地的落葉,天使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話:「樹葉會掉落,那人呢?人是不是也會凋零?」這句話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為什麼天使會突然說出這種話?這裡面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天使看到我一臉擔心,隨即笑笑的告訴我:「妳不要擔心,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這就是天使,不願讓別人替她煩惱,總是用笑臉來化解別人的擔心! 上了九年級後,天天忙著複考、模擬考,和天使見面的次數減少了。後來,在國樂社裡也沒有見到天使的身影,才知道天使生病了!已經赴台就醫了!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我們照常到國樂教室練習,一輛車子停在我們的面前,天使緩緩的走了下來,那淺淺的微笑一樣掛在她那蘋果般臉蛋上,我們都高興的大叫起來!天使終於回來了!但是隔天下午的練習,天使沒有來,才知道天使又去台灣了!且進入了加護病房……… 聽說天使來到人間都只是來散播歡笑、散播愛,且短暫停留,所以妳回到天國了。妳走後,校園中迷漫著哀傷的氣息,我們都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只當作妳去遠方了。今後,我們再也無法看到妳那甜美的笑容,只能在記憶中尋找那熟悉的面容,而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將是最美最美的回憶!妳在天國還適應嗎?是否還是保持著妳的招牌微笑,時常想起我們,希望妳在天國也能夠無憂無慮。永別了,可愛的天使、我的好朋友——容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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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壁〉關公稍息
拜讀貴報95年9月30日第3版刊載:『張飛寶誕,四姓宗親聯合致祭,劉、關、張、趙情誼特殊,可能是受了三國演義的影響』等情。 的確如此,由於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妙筆生花,將這部小說,撰述得人物極為生動,情節至為精彩,獲得廣大讀者的喜愛,再者,國人宗親觀念濃厚,對自己同宗前輩輝煌的事蹟,皆引以為榮。 國軍在大陸時期,陸軍第五十二軍高級將領有劉玉章將軍(曾於民國43年5月3日至46年6月5日任金門防衛部司令官),關麟徵將軍、張耀明將軍,及趙公武將軍,先後任五十二軍軍長。 五十二軍有個平劇隊,巡迴至各單演出,遇劉玉章將軍蒞臨,則排出劉備為主的戲碼。遇關麟將軍主持,則排出以關公為主的戲碼。遇張耀明主持,則排出以張飛為主的戲碼。遇趙公武將軍主持,則排出以趙雲為主的戲碼。 某次關麟徵將軍前來主持,舞台上演出「水淹七軍』關公斬龐德,擒于禁大獲全勝,使得關公威震華夏。當這齣戲兩軍主將對陣時,龐德抱必死的決心『抬棺上陣』,龐德痛斥關羽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罵得關公一文不值,在台下的關麟徵將軍氣衝牛斗,縱上戲台大聲吼道:『你造反啦!連關公都敢罵,可惡至極!』台上演員見軍長光火,都立正受責,關麟徵將軍立即說:『關公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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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杜誠投奔杜潞而來,你是通過杜誠的介紹跟來的,這是明顯而簡單的事情。于光,你不要作繭自縛,胡思亂想了,這樣拖延下去,你永遠寫不出《海燕》。 任達考取了大學農學院研究所,杜潞以留職停薪名義,批准他兩年長假,並且送了一筆獎助金。他的校長職務,落在林添樑身上。 林添樑接任校長,呈現新的氣象,一切遵照教育法令辦事,絕不能散漫無章,各自為政。他是師大教育學系出身,用一般人的習慣話,他是正統科班出身,他對於教育行政,稱得上內行。他在校務會議上,鄭重地指出:過去弘志高中被一些游擊隊把持,沒有步向正規,這是必須改革的最大缺陷。他提起早在隋唐兩宋時代,便設國子監總轄中央各學,明清國子監亦為中央管理學務機構,直到清光緒三十二年才裁撤國子監,改設學部。民國元年,國民政府改學部為教育部,這個歷史應該瞭解,否則難以掌握教育的方向。 林校長將全校的重要課程,如數學、國文、英文、史地、理化分別編成「教學研究組」,每週開會,討論教學方法、研究教材,提高教學質量。每組派出組長,定期向校長提出報告書。 林校長對我校週末文藝課程,表示強烈不滿,他說:「美國教育家桑戴克主張推行學力測驗,凡是錄取新生,分班、編級、升級和留級都由測驗的結果來決定。每個教研組要定期作閱讀測驗、模擬測驗,這些時間佔去很多,你們還搞那些風花雪月的新文藝,這不是旁門左道麼?」驀地,林添樑板起面孔,詢問真相: 搞這種新文藝,是哪一個老師發起的? 「是我!」我首先站起來。 「是我!」何為霖也舉起了手。 全場教職員開始騷動起來。 請坐。這件事情回頭再檢討一下,聽聽校董會的具體意見。到底它對學生升學有什麼影響,作為重要的考量。 杜潞的心,毫無保留地貢獻給這座學校,彷彿他是為弘志高中而活在人間。因此,林添樑的領導作風,很快地傳到他的耳朵裡。在校董會上,杜老聽取林校長的改革方案,沒等討論,他當即作了裁示。 林校長的改革決心,原則上是正確的,方法上是錯誤的。咱們不能按照教條主義辦事。若是引起全校教職員的反感,造成一片混亂的後果,林校長得負起這個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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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聽彼鼓譟,我自有法。」 「台民戕官聚眾常事,他日不可怪我。」 「中國一將政權讓出,即是日本政府之責。」 台灣人民,認同這塊土地,想要出頭天,無奈命運捉弄,常常身不由己。但是真愛無悔,真情無罪。他們的身分暫時改變,但是血液的濃度並沒有改變。他們聽到祖先的呼喚及土地的吶喊,堅強的要活下去,並與日本人周旋到底。 「母親!母親!我躺在妳的胸膛,不管日換星移,我都要在這裡長養子孫,與妳共存亡。」 「兒啊!兒啊!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知道你要出人頭地,只要堅持到底,可以溶化日人的鐵蹄。」福爾摩莎說:「忍耐是一種藝術,時機是一種天意。」 「母親!妳講得這麼有禪意,請妳先教我怎麼活下去。」 這是那些走不了的人,跟母親深情的對話,他們已從炎黃的子孫,變成天皇的臣民,他們只是被迫而不是歸順,他們要從林爽文、朱一貴的血液中去找尋反抗的靈魂。 「乙未之戰」,台灣義勇軍,拎著頭顱抵抗,戰火四處的延燒,不屈的意志從土壤中萌芽。大官與士紳,這些高唱愛台的人都已經逃走,只有那些小民,不願作日本的順民,不懂獨立自主的口號,正作最後的奮戰。 六月十九日,日本南進的先鋒隊從台北城出發,祭起武士刀,那是明治天皇對福爾摩莎的問禮:「黑夜已經過去,黎明已經到來,因為我就是妳的太陽。」 「啊!我怕你太過炎烈,把我的皮膚烤乾;我也怕紫外線,把我曬出黑斑。」 「福爾摩莎!福爾摩莎!妳不要怕,我們有天皇仁明的教化。」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要回到我的家,溫暖的家。」 「可憐的福爾摩莎,不要怕。妳的家已殘敗與破落,一下雨就漏水,有甚麼溫暖呢?我會給妳好吃、好住與好穿,我會把妳養的白白又胖胖。」 福爾摩莎聽到這兒,悚然而懼。 「養雞縱雞吃, 雞肥始食之; 主人計固得, 不可使雞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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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日子遺容的聲音九則
1、字典沉藏斑斑語彙。搜出一個我。小小荒涼。用赤腳奔走找路。找重溫陽光的撫慰和酒的高潮。讓事故成了美麗故事。讓世界搖搖晃晃。存在主義的後裔。剩下我有十三種症狀。那是躺著的憧憬和嚎啕的永恆。 那一滴漏下的我。已浸入大海內臟消化。沒有人能改變種植在身體的茂林會永續。關於用俗名繁衍的世代。我們稱為排泄。 2、二○○三年丑時九月。紅通通的秋。一路上找您背逃血型。鐘擺爪子鑿空我們的世界。二手書末頁還記載您醇香背影。畫。以及停棲額頭的一抹殘陽。走過或隱藏的。留下受孕不全的生死迂迴。 彷彿我在島上東北角遇見鷹一樣的孤寂。逡巡。日暮場景。萬物交響,輾轉倒置冥冥疆場。有靈魂匍匐攀爬的聲音。 3、輕輕叫喊。然後死。然後成蛹的孤獨降臨。在鐵鏽的魂魄張開眼睛,看生命釀成花舞。夢。親愛的您。我們終極將是被雕成感官的悼念者。醒醒。我們的彼此。愛。已確定是救贖的宗教。 4、野薑花清香不膩。一種小市民的性慾。可以下酒。可以賞玩。滿山遍野的綠波滲雜浪白花海。一朵朵都是鬱苦的隱者。我向路巔找山的梵音。追蹤記憶道別的童年。芒草花。木麻黃。一路上都是酩酊意象。 那年。前方正熄滅著燈火。暗黑句子。我們讀不出囚禁世態。崩潰眼眸。覆蓋自己。認領。接近全白的詮釋。 5、不惑之年才愛上愛情。蘋果醬和您的唇。我慢慢恢復火頁岩青春。騷動。照鏡子。新文藝復興。或埋名隱姓悄悄走近情欲現象。或重讀查泰夫人的情人。開始擺盪人體風景。開始有一個晴朗季候。開始原諒自己。所有血脈出自您抒情的拔起。我潦草的幸福。頓時燙紅。歲次初秋。一腔熱吻。我就轉世了。 6、敲響夜暮後。時間忽然的疼起來。一九八九年撞瞎的剝落紀事。病歷表和唯心論。我從現實體制意識脫棄。開啟人的知覺濃度。從晨曦中認識黑暗。詭譎。虛無以及垂墜的乳房。創傷。江湖。如此沉重。如此生活在一碗稀飯中警世駭俗頓悟。出神。我必須向這哀傷的時代靠攏。學習。甚至聆聽。 7、這城市裡的人。木訥。色情。冷漠。一切均是舊的律法。舊的視野。舊的關係以及舊的倔強廣告詞。我被迫用肉體出售靈魂,用監聽器植入生活。用疥瘡陳腐愛情。體無完膚。他們和我們的每張臉合唱著驚濤駭浪的歌聲。世紀恍惚的走回荒野。時間不斷以謊言誘捕我。我不斷的從繪畫範本逃出。累了,躺在我前面的是太陽和奄奄一息的龐德。 8、構圖以南。調子以北。情境閃念。渾濁的空間感。我聽見海的哭聲。在孤寂純度接近白色液體中進行創作。窗外烙下影子,曙光呈現。我踱步索尋神的感召。把一張張混沌大紙從土地喚回。醞釀血的筆墨。還魂。天使語言,在意象四季裡塗滿汗漬色。我和我們共同完成了視覺燃燒作品。 9、歲月不詳。生活中都是失序的歷史。刷牙和寫詩和做愛和打坐。反覆消費日子。我不知如何安置自己游動浮沒的作息。那些吃飯。如廁。打卡。應酬工作。啊。眼睛塞滿活著條碼面積。近景和遠景匿躲生命不可測的命題。 人間始終在擁擠表情下進行分秒奔馳。囚禁我草率的履歷表。充塞黎明的遺囑。烈陽的暈旋。晚暮的蒼茫。這一切盛滿多變氣象。許多年後。我將紀錄我的年代的每一根肋骨及生活過的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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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杜誠對於福建政情非常熟悉,一九三三年,閩變失敗,陳儀在福建作了七年省主席,他和文藝界作家有密切關係。許欽之被捕,魯迅托陳儀營救出獄。郁達夫在杭州想換個環境,寫信請陳儀代他謀職,陳儀立即邀他去福州,委以省政府參議,之後任省府公報室主任。後來郁達夫遠赴南洋,托請陳儀代為照料其子郁飛,這是有口皆碑的史話。魯迅過世,陳儀建議政府為魯迅舉行隆重葬禮。抗戰爆發,陳儀接到行政院的電報,蔣委員長要郭沫若回國。陳儀當即通知郁達夫,商辦此事。達夫隨口回答:可以的,但得取消通緝令,匯給路費。陳儀還電話駐日大使許世英照料協助郭沫若回國。 杜誠當年的談話,對我而言,既親切又陌生,因為我畢竟是文壇門外漢,而且又是北方長大的小青年。記得陳儀在台北馬場町處決,老九團剛到白犬列島不久,杜誠看報紙,激動地說:「死得其時,死得其所,精神不死,痛快痛快!」 我聽了茫然不解。 在我的記憶裡,杜誠生前勸別人搞戀愛、結婚,他卻抱獨身主義。他有一句名言,傳遍衛生連,「為了喝一杯牛奶,何必養一頭牛?麻煩。」老連長林順就是他的信徒。 過去杜誠年輕時,性慾特強,曾贏得「一桿兒亮」的綽號。但從老九團到了金門,他一直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直到在綠島撞牆自殺。 雖然何為霖和我的感情,形同手足,肝膽相照,但是每逢憶起杜誠被捕往事,我始終抹不掉一道陰影,何為霖是在杜誠身旁的特務,是他告密而使杜誠被捕的;當年,何為霖曾向我痛苦表白,「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是我誤會了何為霖,為霖也誤會了他的牌友,在當年白色恐怖籠罩下,知識份子之間的交往,猶如麻桿兒打狼──兩頭兒怕,這豈不是內戰帶來的悲劇現象? 我常想,若是杜誠當初不提早退役,在老九團混下去,他也許不致落到如此下場。在白犬列島駐防,秦鵬和我都蹲過監牢,只有杜誠沒有監禁經歷,而且我被撤職,以莫須有貪污罪名撤職,這不是非常滑稽的事?到底他們葫蘆裡賣的啥藥,我實在愈想愈糊塗。有時,我和何為霖討論此事,他也陷於五里霧中。 杜誠雖然行動上參加了共產黨,但他思想上卻背叛了共產黨,他的撞牆自裁,真是愚不可及,可能他的憂鬱症不輕。總而言之,杜誠投奔花蓮而來,鑄成他的悲劇結局。思及此事,我內心充滿了悲傷與憤恨。 是不是我害了他? 什麼理由,你說。 我被撤職,投奔杜誠而來花蓮,引起情治人員的注意,瞭解杜誠的下落,所以才逮捕了他。 你這種推斷非常幼稚,他們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愚笨,恐怕杜誠在離開白犬列島之前,他們已經研判出杜誠退役即來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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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初次認識樺山資記,看他也沒有三頭六臂,為什麼唐景崧丘逢甲嚇得連滾帶爬,福爾摩莎身不由自主,要再侍候新的主子,為他洗衣煮飯、生兒育女,想他是夷狄,心裡老不願意,誰教子孫不爭氣?她長長的嘆一口氣,想到將來日子怎麼過,她也沒有了主意。她朗聲高吟: 身世飄零兮,雨打風吹, 問彼蒼天兮,曷其有極。 吟罷,她淚溼衣襟,想到剛聽到她自己要被出賣時,多少人為她打抱不平、為她叫屈,唐景崧與丘逢甲率子民走上街頭,抗議清廷罔顧民意,指責李鴻章出賣台灣,大叫大嚷:「不甘心被出賣的人民,要團結在一起,戰鬥在一起,為了台灣人的尊嚴,寧死不屈,為了台灣人的骨氣,我們會戰鬥到底。」聲音響徹雲霄,最後大家齊聲吶喊: 福爾摩莎,我的母親! 我們的血要為妳淌,頭要為妳拋, 奮起吧!不願被出賣的同胞。 我們的子彈已上膛,刀已出鞘, 為了母親的榮耀,我們打死不逃。 奮起吧!我苦難的同胞。 一八九五年六月十七日,日本與福爾摩莎舉行合婚之禮,樺山總督朗讀結婚證詞,並保證給新娘幸福: 「因為我大日本帝國戰勝的結果,台灣全島完全歸入大日本帝國的新版圖內,承受天皇聖明的教化………。殘留的清軍雖仍一再抵抗,但都一下子被掃蕩。今天在此舉行台灣島統治典禮,從現在起,我將日夜勉勵自己,維持本島居民的安寧、促進本島居民的幸福。」 日本人長期暗戀福爾摩莎,想要得到她、佔有她。因此,他處心積慮先得到琉球,再打福爾摩莎的主意,建立南進的根據地,現在已經如願以償,所以刻意為她梳妝打扮,要掃除一切的阻力,好好加以疼惜。 甲午一戰,日本人把中國人關在「馬關」裡。他原想佔有遼東半島,掐住中國的咽喉,再以台灣控遏東南七省門戶,讓中國人翻不了身,從此俯首貼耳。無奈三國干涉還遼,打翻了他的算盤。然而,福爾摩莎的子民,天生有不屈的性格,以及抗暴的勇氣,那是冒險家與流浪者的血液,曾經讓李鴻章搖頭嘆息,認為不易治理,提醒伊藤博文要注意。 一八九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第五次問答: 「台灣華人不肯遷出,又不願變賣產業,日後官出告示,恐生事變,與中國政府無涉。」 「日後之事,乃我政府責任。」 「我接台灣巡撫來電………台民鼓譟,誓不肯為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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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解脫了嗎?
淺藍色的天空 深藍色的心情 孤獨無助的靈魂 望著無語的蒼天 如是的問 世界的盡頭 是不是 沒有束縛的地方? 落入黑色的漩渦 會不會 沒有明天? 用鮮血祭祀 能不能 到達天堂? 求夢想放我走 求世界讓我離開 噓─別告訴誰 我只想輕輕消失 什麼也不會帶走 也許只會刻下一些哀痛 在那些 留下來的人們心中 聽! 沒有一聲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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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奏鳴曲
輕爽的秋風吹送,趕走了汗水淋漓的溽暑;沁人心脾的涼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初秋的風不似春風撩人;不若冬風酷冷,只是淡淡的、輕輕的、悄悄的,在人們尚未發覺前將時序推入秋季。 秋陽不若豔陽耀眼,卻克盡職守地彩飾大地,為秋日盛宴準備:棉絮般的雲朵隨置於天;為綠葉換上秋裝,紛飛於朱黃交雜的林蔭小徑;樹影婆娑中,金黃的流行風吹進稻田,飽滿的稻穗嬌滴地低下了頭。金色,是秋日亙久執著的色彩。 秋風颯颯,詭譎多變的彩霞潑灑了滿天幻妙的色彩,綜合了古典、印象、寫實………各派特色,繪出最美麗的黃昏,人們的驚嘆號在颯颯的風中久久不散。 炊煙裊裊,夜從天幕一角開始吞噬雲彩,豐潤的月在東方露臉。須臾,低垂夜幕下綴出點點繁星,夜裡草叢間的精靈一一甦醒,白晝的炫目繁彩落幕,一切歸於夜色。 夜更深沈,初生的秋蟬躍上枝頭,竭盡所能的嘶鳴,微濕的草叢也傳出紡織娘的幽鳴;食樹葉的蟲子斷斷續續地打起拍子;滿山的白芒草在觀眾席聽得搖頭晃腦;遍野的小花興奮地唱和出醉人的清香。 大紅喜氣的楓柿旋舞在音符之中,是為秋宴增添熱鬧。 曙光乍現,草叢的樂聲軋然而止。晨星無幾,涼月漸淡,精靈們也一一入眠。朝陽披著紅色的祝福和金色的光熱,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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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個玩笑(黃克全作品菁華選刊)
第187個玩笑:邱海波 邱海波,安徽巢縣人,民國五十八年退伍後即在竹山鎮豬子寮山區種竹筍,娶一智障女子為妻,無子嗣,自覺愧對家人及祖先,從未返鄉探親。 花蕊濕且冷,一瓣瓣開向死亡的緩步 十三月裡,你是被棄於歲月的那縷煙塵 蟬以烈士之姿抵抗年輪 霜濃霧重,你石塑的臉先溶化 再來就是你不停醒來再醒來的夢 第188個玩笑:鄭建業 鄭建業,江蘇宜興人,民國三十九年從葫蘆島南撤上海海途,運兵船上,他因軍紀槍斃一士兵,該名士兵跪地求饒哀戚驚恐,成為他此生夢魘。 我不敢說出那個秘密 說出便是脫罪 看著垂死的蛾般的食指 驚悸於它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 井湄搗衣的母親,更有 鄱陽湖畔,用垂柳勒死自己的 未過門的媳婦 我唯一堪告慰是 容或有某一次死亡 因他的死而獲倖免 第189個玩笑:劉常照 劉常照,山東煙台人,隨五十二軍撤退來台,曾於突擊大陸時潛回老家,妻子央求他留下,他不肯。八十七年返鄉探親,妻子已逝,只留青塚一堆。 你靜立自己成荒湮蔓草 一匹狼於蒼茫中瞅著你 宇宙原由無數意義生成 即使那些愚行也是? 沒有淚水的眼眶掛臉上多年 漸沉的夜莫非是什麼隱喻喲? 另有那枯涸的川流 另有那一閃而逝的氾濫的渴望 滿山谷的馬鞭草無所謂悔恨與否地望著你 你曾是兇殘成性的狼 第190個玩笑:朱約實 朱約實,江蘇阜寧人,瘦高個子,寡言少語,在眷村市場開了間小家電,兼賣書報,鎮日在兩坪大小的店舖裡上上下下摸索著。 小巷頓成淵藪 但怎麼呼喊 竟怎麼也喊不出半句聲音的回眸 曩昔鐘聲猶如斷線的風箏 你只能收回自己手臂 誰是你唇間種下的石榴? 誰又是你胸田井湄那句入水清音? 而竟無人察覺 一座奧窔的書 即將在此小巷焚毀 第192個玩笑:邵安餘 邵安餘,東北人,八十一歲。自民國五十六年退役後即與妻子在市場經營雜貨店,收入頗豐,妻賢子孝。然於三年前,他突然失去記憶,成天喃喃自語,時而並呼喚:「昭!昭!」 且飲下那杯苦艾酒 喝吧 北方的大熊星會為你 提一盞燈 指引離家最近的路 前方有白色影子 莫驚 那該是雲和樹 或是昔日戀歌投落的 成串音符 或竟是戀人背影 她已隨著你的遺忘 長大且老去 然而唯某一份時空 他仍星眸帶雪 你們將在永不消逝的過去再相見 第193個玩笑:簡長齡 簡長齡,貴州鎮遠人,聯勤兵工廠退伍,後又任廠辦雇員十幾年,先後娶三任妻子,皆一一捨他去世。「好像真有一個叫『命』的東西在,你說是不是呀?」他說。 一具空空的軀體注入了靈魂 你的一部份靜坐樹下 杜鵑花開的聲音將你聽見 你被某一種栽種 栽種誰這裡或哪裡 猶如棋子的某一步 因領會而痛苦 且安心走下去吧,在某個叉路口 你終將遇見她們 各手拈金花一朵 且微笑,且為那最終也最初的穎悟 第194個玩笑:呼岳勳 呼岳勳,吉林白城人,長得英挺俊朗,自稱娶過四個老婆,另有五六個女人跟過他。年老時卻單身獨居,於去年五月心肌梗塞去世,只留下一屋由退輔會查封托管。 飛過星星的背面 他才算隻真正的蝴蝶 ——蝴蝶的定義是必須消遙 他再也回不到受禁錮的世間 無從告訴誰什麼 好比在大葉桉的葉尖 你能和愛人相互凝視和擁抱 音樂並不一定經由耳道 卻經由皮膚一如蚯蚓 以及岩石其實輕柔似水 朱槿、紫荊、秋海棠……… 任一花的開展萼都包涵了全宇宙的運行 啊他說我願自己永遠 留守在蝴蝶身 我只是悲憫人間的愚鈍 第195個玩笑:平世寶 平世寶,廣東肇慶人,在某公立墓園旁三不管地帶築屋而居,一住就是三、四年。「我在夢裡頭,很清楚知道自己在作夢。」他說。 有一天成了雙蝴蝶 他這才明白夢的意思何在 除了夢,誰能令你醒悟 並且擺脫時間這無賴的欺騙和勒索? 清醒後他又再一夢? 鏡破後形象又再造一鏡? 踽踽獨行於一首悠悠之歌 他的命運是——無關乎悲喜的 成了由夢締造的造夢者 第196個玩笑:施耀庭 施耀庭,四川綿陽人,海軍中士退役,當過綁鐵工,玻璃廠工人等,民國八十五年,他從新竹南寮下海游泳,再也沒有登岸,行縱成為一個謎。 他在自己身上貼了張郵票 寄給不知該寄給誰的遠方 他和故鄉,誰才是個拋棄著呢? 他和那個叫「生命」的無賴漢也是—— 已厭倦於玩翹翹板遊戲 他說,這世上唯一的公義 是雨後霓虹和向晚夕暉 那美更值得讓人表演一次次縱身入水 遠方收到他寄出的信了 時間已為他蓋上註銷的戳記 第197個玩笑:熊道聲 熊道聲,雲南人,七十六歲,上尉退伍,單身,領月退俸,生活平順無波,也無虞。每天外出下棋、散步,找人聊天。幾十年來,他想成家,但始終對「性」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他曾遇見一女子而且更了不起 ——或更平凡無奇地,被那女子遇見 他曾被柏拉圖光的箭矢穿胸而過 敬領一道虛無的光如此真實 他曾以一句什麼被眾人擊掌 且在掌心中擊出旭日和熱淚 但他也曾被踐踏,直到成一粒塵土 直到最後那記鑼聲響起 他的一生如此精采 在某一從未開始的開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