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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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那日,杜誠來圖書館借書,轉達了杜校長的指示:他建議我暑假期間準備功課,報考花蓮師範學院夜間部,白天工作,晚間讀書,以五年時間獲得文憑,將名正言順擔任中學教師。杜校長對我的一番提攜與期望,我當然心知肚明,但是像我這把年紀的老兵,跟年輕孩子在一起上課,怎麼會愉快呢? 杜誠走後,小莊馬上走過來,慫恿我說:「你去考夜間部,一定能夠錄取。杜老師說的對,你不能在圖書館埋沒下去。」 你呢?小莊。 我是女人,將來結了婚,有了孩子,什麼學歷都沒用了。 照你這麼說,你有對象啦? 正在找。 別眼光太高,找個老實巴腳的年輕人,沒有不良嗜好,安份守己,就行啦! 你甭給我上課了,于老師!莊莎幗轉身走了,不久又走回來說:「于滿,你要考夜間部,我也陪你一塊考,行麼?」 我朝她發怔,無言以對。 怎麼?你不願意我跟你作伴?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于滿! 俺不叫于滿,叫于光! 小莊賭氣走了。這回可真的生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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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葉飄香憶老媽
端午節那天打電話給錞妹,除了互相消遣對方外,這個做乾姐的末了還不忘帶著關愛的口吻問她:「今年端午節可有粽子吃?」一向把這個乾姐視為無所不能的她,馬上像伸手即要拿到糖吃般興奮的問:「妳自己包的粽子?」這一問,電話兩端的兩個女人都笑開了,因為我告訴她,要吃我包的粽子,就等太陽從西邊出來吧! 有人說過,要看身旁老婆年老時是怎一模樣,瞧瞧現在的丈母娘即可知曉。此話或許有點可信度,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全信。自忖在個性某些方面,的確是傳自老媽的真傳,但在很多的方面,尤其是廚藝方面,卻未能學得老媽的一技半長。咱們家老爺體諒我上班的辛苦,所以下班後累得像一條狗的他,總是語重心長的說,晚餐能不煮就不煮,反正外面買很方便。三個孩子則對我絞盡腦汁變菜色,又在廚房裡與鍋碗瓢盆奮鬥半天,好不容易才能端上桌的菜餚,搖頭嘆氣的總是比翹拇指的多,所以他們的口徑總是不約而同的說:「讓我們自己去買吧!」大有「媽媽………你就饒了我們吧!」的意味。所以廚房裡的事兒,給我的挫折感總是比上班做的事來得大,因為我壓根兒就沒從曾開過菜館的老媽那兒學得廚藝的一點皮毛工夫。 除此外,逢年過節的「炊粿裹粽」,老媽沒一樣不精通的。猶記得小時咱們家在天井與大廳之間的左穿堂,有一臺石磨,那是咱們家眾兄弟姐妹幹活兒的工具,除了磨玉米粉,磨麥粉;過年磨年糕,磨紅龜粿漿;夏天農曆七月,就是磨「格子糕」粉。有時是炒過的米,有時是炒熟的麥子。一人推磨,一人放待磨的穀物,一刻也不得偷閒。磨得厲害時,雙手的手掌心是要起水泡的。所以我常視那石磨為可怕的東西,見了它就要憎恨,恨不得踹它幾腳。但兒時的工作是一絲也不能推諉的,除非能像老媽說的「把身上的皮繃緊一點」,所以雖然對那剝削了我遊玩時間的工作恨之癢癢,但也只有心猿意馬的做著。 每逢老媽蒸糕的那天,總是見她愁著一張臉,像面臨著重大的事未解決似的,貪嘴的我們在她跟前嚷著「糕熟了沒?糕熟了沒?」她是要發火的,明知蒸糕時好像有什麼禁忌似的,但老媽卻從來沒說開,所以不懂事的我們,仍舊是一聲聲「糕熟了沒?」惹得她的眉頭更是皺得化不開了。記得有一回過年蒸年糕,她還往灶裡扔了副賭牌,還聽得她喃喃自語說著:「糕一直炊不熟,可怎麼是好?」而心上只掛記著待會可以吃到糕的我們,哪裡知道蒸糕這件事,對老媽是多麼重要啊? 除了蒸糕,老媽也包得一手的好粽子。那時一年中就只有端午節可吃到粽子,哪像現在日日都有粽子賣,時時都有粽子吃?所以吃粽子可是咱們垂涎已久的事。端午節前幾天,老媽就會挽著提籃搭公車到金城去買包粽子的材料。回來後,又是浸粽葉,又是洗粽葉,又是泡糯米,又是滷肉、炒粽料,總要忙上好幾天才就緒,端午節就可以吃到老媽親手包的粽子。多少年以來,吃遍了各式各樣,不計其數的粽子,但就是還沒能找到像老媽包的那種糯米不會太黏,又有一點黏,滋味不會太淡,味道恰到好處,內容材料又很豐富的粽子。 那一年,就在端午節的前半個月,老媽中風了,在加護病房昏迷了整整四十八天,我有沒有吃到別人包的端午粽,在腦海中已無印象,因為粽子沒有了老媽的味道,在心坎中總覺得是一絲絲的遺憾。好不容易,我們把老媽盼清醒了。那晚,我和老姐來到三哥處探望不言不語的老媽,老姐語帶關切與鼓勵的告訴老媽:「等您病好了,我們再來包粽子,我們還要吃您包的粽子。」老媽聽懂了,因為半邊肢體的麻木,呈現在她臉上的是一抹的苦楚和尷尬,我從她臉上的表情,讀到了對人生的絕望與遺憾。如今老媽已走了一個年頭有餘,但是那晚的情景和呈現在老媽臉上的那絲愁苦,卻一直深烙在我的腦海裡。 老媽走後,我曾兩次在夢中見著了她,但母女倆竟是相對默默無言,最後我只有眼睜睜著望著她愈走愈遠。就像她在時,我與她的話不多,雖然身為么女,但從小在老媽「嚴母」的管教下,因而也未學得在她懷裡撒嬌的本領,反倒是老姐與她較有話說,所以夢醒後,徒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思親惆悵與盈眶欲滴的眼眸,一滴一滴………。 如今,老爸和老媽都走了,所以回娘家已成了一種傷感的負擔。老爸念念不忘的來福,雖是一隻已聾的老狗,卻仍日日守著那破舊的老屋,正如牠的老主人仍在時一般。有時我拿了些剩飯菜渣去餵牠,總也不會忘記順便鑽進那用木柵欄阻一半的側門,到滿屋塵埃的大廳,在老爸和老媽的神主前合掌膜拜,但總是想紅了眼眶,腦海中竟遍尋不著要跟老爸和老媽說什麼字眼,只有在內心深底一聲聲的問:「阿叔!阿娘!您們在那裡好嗎?我想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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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札記
李義山的「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有人從考證及猜謎的角度來解析,說上句覆了個「盤」字﹝鮫人索盤泣珠﹞,與下句中的「玉」字合成「玉盤」。這個「玉盤」,是義山贈給宮嬪戀人的紀念物。這個詮釋,應是從「睹物思人」的觀點來發揮的。 不過,我們也可試從文本所呈現的事象本身,解成是義山借這兩個典故所隱藏的「被愛」與「感恩」,以示對戀人的悼念。因為,上句的故事,來自海中鮫人織綃之後,曾寄居陸上一戶人家,賣綃完畢,為感謝主人接納寄居的盛情,向主人要了一隻盤子,流淚成珠,送給主人。這個故事的含意,就是「被愛」與「感恩」,而義山就是那個鮫人。 下句的故事,來自戴叔倫的詩論:「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但是,「藍田日暖」,「良玉」何以「生煙」?則是個知性問題。據寶石專家說,玉石的顏色和光澤,會隨著外在的溫度,濕度和亮度而產生自然的「蘊變」。如將玉石放在攝氏八十度的熱水中浸泡廿四小時,再用同溫度的水加白醋浸泡一次,便能提高玉石自然蘊變的能力,產生更美的光輝。準此,「藍田日暖玉生煙」便是個自然的物理現象。因為,陝西藍田,地近北緯卅五度,平均氣溫較低。而當夏季的溫度、濕度和陽光的強度都升高時,玉石就產生悅人的光彩,並反射出一種迷人的「煙景」來。而這個物理現象,概括了「施恩」與「回報」的內涵,只是,義山把自己比作了藍田玉罷了。 按律詩的規格,上下句的意思相同,稱為「合掌」,宜予避免。但在運用典故時,作者有斷章取義的權利,如取「藍田」句為「施恩」﹝被愛﹞的象徵,取「滄海」句為「感恩」﹝回報﹞的象徵,並無不可。但為了調平仄和押韻的需要,就把兩個意涵倒裝了一下,這也是可以的。 一般而言,悼亡之作,習慣上是追懷逝者對自己的恩義,如元稹〈遣悲懷之一〉的「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便是一例。但元稹是哀悼妻子,可以用實寫的手法;義山是悼念宮嬪戀人,有不得不的顧忌,便只能借典故來做托情表意的虛寫,也就是「出以象外,得其環中」的形象思維的表現手法。同時,也是義山詩隱晦難懂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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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願娃的心願
班上認養星願娃娃已經幾年了呢?兩年或三年?只記得那時小妹參加了學校的慈橋社,那是一個服務性社團,最主要的就是利用週末或課餘時間到家扶中心教導一些小孩功課,或幫忙中心平日的一些活動。有次聊天,她告訴我關於家扶中心心願娃娃認養的事,覺得是一個有意義的活動,這是對心願娃娃第一次的認識,但事情一忙就耽擱了。直到學校課程有一個海報介紹的活動,請小朋友去收集海報來與大家分享。當時,孟璇竟也巧合的拿了一張家扶中心星願娃娃的海報,我一看,覺得海報設計得很漂亮,又想起之前和妹妹的對話,就隨口問了一句:「啊!其實我們也可以一起來認養星願娃娃的,還有這樣的活動嗎?」孟璇說回去問一下媽媽(孟璇媽媽在家扶中心上班),幾天後,就見到孟璇興沖沖的抱了一個藍色的星願娃娃來了,然後,我們班上就多了一位轉學生。 跟小朋友稍微介紹了一下星願娃娃的家庭背景:他是幫助受虐兒童而誕生的,所以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娃娃。並隨機教導班上小朋友是很幸福的,有對你們關心倍至的父母,所以要好好唸書,好好孝順父母,不讓父母擔心生氣。除了感恩,如果能省下買零食飲料的錢,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就更棒了………沒想到我不打草稿的話語,竟喚起了小小朋友大大的愛心,小朋友的樂捐居然如此踴躍、持續,從三、四年級一直到現在六年級了。 這當中還發生了一些趣事呢。小朋友五年級時,家扶中心辦了「星願娃娃回娘家」的活動,因為好像研究所要上課或學校要研習之類的,所以,我讓小朋友自己去參加。可愛的小朋友居然讓心願娃娃交了另一位朋友回來(其實是一個男生糊里糊塗多抱了一個回來),徵得學生及家扶中心的同意,就將那個心願娃娃給學校另一個班級的老師,讓他們去認養。後來,孟璇媽媽又送了一個,說因為班上捐錢很踴躍。這一次是粉紅色的星願娃娃,小男生起鬨說粉紅色的星願娃娃給女生,男生則認養藍色的星願娃娃,要和女生拚看看男生捐得多或女生捐得多。結果,男生的「戰鬥力」強盛,一下子就捐很多,只是我仍覺得兩個心願娃娃放在班上有點可惜,不如再將另一個送給其他班級認養,小朋友仍是開心的說好。也還記得有次上自然課時,新的自然老師看到星願娃娃很可愛,就抓著他彎彎長長的耳朵玩,小朋友俏皮地說:「老師欺侮他,要賠償。」新老師也就順小朋友的意捐了十元。真是一個可愛的老師。 這一次「心願娃娃回娘家」的活動,班上要參加的學生也很踴躍,原本覺得他們更大了,更可以獨當一面,所以更放心的讓他們自己帶「心願娃娃回娘家」就好了。只是剛好「龍王」颱風過境,氣候不穩,我想還是去看看小朋友較好,也給家扶中心打打氣,因為是一個有意義的活動。 一到文化局,真嚇了一跳,參加的人居然如此的多,看來是我多慮了。九時三十分活動準時於文化局演藝廳展開,幾位重量級長官也都到場,如縣長伉儷、立委、金防部司令、文化局長等人,當然最重要的是有近千名的家長與小朋友冒雨參加,真是感人啊。 瞄到了小朋友都坐在最前排,我也就安心了。就在後面靜靜看著舞台上熱鬧的表演。活動一開始,是由大人與小朋友共同傳遞「用愛守護每個兒童」的巨型汽球,將象徵守護兒童的汽球傳向舞台,代表每個參與者,都願意用愛與關懷來守護兒童,築起保護兒童的安全網,讓他們平安快樂的成長。接下來是精彩的兒童保護劇,並搭配有獎徵答,只見大人與小孩都興奮熱情的參與,不輸「龍王」颱風侵襲金門的威力。 但是室外活動就比較辛苦了,由於風大雨大,兒童保護闖關遊戲、家暴及性侵害防治宣導暨園遊會,只能被迫提早展開,以期提早結束,讓大家能趕緊回家躲避風雨。只見許多參加的父母牽著孩子的手,冒著風雨穿梭各關卡,完成「大手牽小手,幸福跟著我」的兒童保護護照手冊闖關,雖然獎品只是小小的鉛筆,但大人小孩的臉上仍是綻滿了笑容,風雨中的活動更令人印象深刻,是那一顆顆熱情參與的心感動人吧! 今天的重頭戲就是「星願娃娃回娘家」的活動了,小朋友帶著認養已久的星願娃娃,到攤位前捐款支持兒童保護的工作,場面溫馨。我也在現場遇到了湖埔國小的天送老師及秀菁,看到天送老師不是拿著一個星願娃娃,而是用塑膠袋裝著一堆,詢問的結果是他們學校每班都有認領,這次共捐了兩千多塊,我突然覺得很感動,不由得說到:「你們很棒耶!」 又記得剛開始認養星願娃娃時,小朋友總是問:「心願娃娃的表情為什麼都是鬱鬱不樂,好可憐。」有時我會回答:「因為他被人欺侮了,所以你們要好好關心他。」有時我會回答:「因為他肚子餓了,趕快餵他吃錢吧!」小朋友當然很聰明知道我在亂講,但是卻沒有忘記照顧他,偶爾,還有細心甜美的小女生,看到他因為太多人碰過略顯髒污的外表,就會主動幫他洗個乾淨清爽的澡。班上也有個默契,只要有人賺了錢,如投稿文章上報、領了獎學金、就會捐一點錢,因為想跟小朋友分享:個人的小小成就,絕不是靠自己努力就可達到,更有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如你可以領獎學金,是因為先有善心人士要嘉獎勤勉讀書或品德純良的小朋友所捐獻的錢,也有長輩對你的教導與關懷;如文章刊登了,有師長對你的指導,有編輯對你的欣賞等,所以要心存感謝、懂得感恩。 其實,作為一個老師,我一直在思考,我可以給小朋友什麼,除了知識的傳授,應該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品德的培養。尤其是在這個適者生存的殘酷社會裡:看到大人,就是看誰賺得錢比較多,誰的社會地位高,見到小孩就是比成績,比誰學的才藝多,這樣的環境造就了更多的不快樂與不滿足的病,也產生了更多爾虞我詐,工於心計的人。這樣的社會,令人擔心。所以,那時,就想藉由和小朋友一起認養星願娃娃的活動,從這小小的捐錢習慣,培養小孩子助人的德性。而每次看到小朋友一塊、五塊、十塊的捐,心中就會有小小的感動;就如每當看到星願娃娃安靜地坐在講桌前,就覺得每一個小朋友是可愛的,是他們餵養著這個星願娃娃的,就像看到小王子餵養著玫瑰花,心中總會升起一股無以名之的溫柔水流,所以,當小孩子的表現不如人意時,當他們爭吵打鬧時,我也就能多一點寬容,因為想到了他們頑皮舉動下的善良與熱心。不知不覺中,在星願娃娃的陪伴下,我也見到小朋友的成長。 啊!還未說到星願娃娃的心願呢!當然就是希望大家多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生命的豐足在於付出的多,而非剝奪與算計。另一方面來講,誰說我們在幫助星願娃娃呢?其實是星願娃娃豐滿了我們的回憶啊。我們付出得越多,得到的快樂也越多。真正要感謝的是我們啊!是星願娃娃給了我們金錢買不到的快樂與甜美回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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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視﹃陳默圖文集﹄系列之五
以前以前, 打開電視, 笑聲不斷; 現在現在, 打開電視, 罵聲連連。 談話節目, 收視正烈, 口水大戰, 跟著上演, 阿扁阿扁, 你真討厭, 害我爸媽, 兩人反面, 豬仔豬仔, 無辜受累, 電視電視, 你,你, 真是個大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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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杜源破涕為笑。接過我的包袱,把我帶進他的宿舍。房間雖小,卻明窗淨几,井然有序,書櫥上擺滿了書籍,壁上掛著一位老人的遺像。 這是誰? 賴和,台灣新文學的先驅。他的作品皆以農民、工人、小市民和知識份子生活為題材,尖銳地揭露出日本殖民統治者的罪惡,描寫台灣同胞的痛苦生活。于光,你來到台灣,應該多讀一些本土作家作品,咱們圖書館有不少藏書,你有機會去研究、學習。 杜潞在福州師範學院畢業,便到了台灣花蓮。他在這個濱海的城市成家創業,講得流利的台灣話。他很器重質樸而有學問的人,因此弘志高級中學的教職員,水平普遍高,每年從這所學校畢業的學生,幾乎都考取了西部著名的大專院校。 杜源在從軍前,曾在醫學院讀過兩年,他對醫學興趣索然,加上家境清苦,繳不起學費,才毅然從軍。杜源目前擔任國文教師,受到學生熱烈歡迎。當初他來校時,杜潞還有些猶豫不決,唯恐他的教學影響了校譽。這些秘史,杜源都茫然不曉。 杜源陪同我見了杜校長,他早已知道我的情況,因此見面之後,便直接切入了主題:「你到圖書館工作,可以有自修的時間。將來有適當的機會,你還是應該去師範大學,台灣教育不比過去的大陸,一切都步入正規,這一點你大概會瞭解吧?」 我點頭同意。 魯迅說過:水管裡流出來的是水,血管裡流出來的是血。于老師,你愛好文學,我聽杜源介紹過。魯迅這句話形象而深刻地說明了人品與文品的密切關係,只要你肯上進,學校一定重用你的。將來,你有教授國文的機會,再說,新文學特別重要而且實用……接著,杜潞交代杜源通知總務組,為我解決食宿問題。我心裡石頭落了地。 當晚,我在花蓮市區採購了枕頭、棉被、襯衣、夾克、皮鞋和日常用品,老九團發給我的五百元遣散費,一下子都用光了。剩下的銅幣,我買了一份花蓮報紙《更生日報》,回了宿舍。 圖書館在學校的最東端,終日聽到太平洋的澎湃聲響,頗有詩意。館內藏書不少,約有一萬五千餘冊,其中尚有一批陳舊的日文書刊。坐在濱海一角的是一個原住民少女,大眼珠,瓜子臉,像個運動員。她見到我,有點膽怯,顫微微站起來,聲音像蚊子一樣:「于老師,早!」 妙哉。她知道俺姓于。大抵杜源告訴她的。 「您叫啥?」 「裝傻瓜。」 我忍不住笑起來。她怎麼裝傻瓜呢?拿一枝原子筆,撕一張桌曆紙,走近她桌前:「請您把您的名字,寫給我。」 她翻動了一下眼珠,拿起了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莊莎幗 我拿過來,輕聲唸了遍,笑了。 她告訴我:這是她降生下來,教堂的外國神父給她取的名字。聽起來洋里洋氣,惹人發笑。她在學校讀書,同班男生都叫她「裝傻瓜」,其實那個字唸「國」音。莊莎幗是本校的校友。 「于老師,您的名字也不太好,怪怪地。魚光、魚光,討海人聽了一定不高興。」她笑起來。 「改成啥?」 「于滿。」 對。改了名字,說不定時來運轉,我就能請你吃喜酒了。 什麼,你這麼大年紀,還沒結婚? 你看俺多大歲數? 她的眼珠朝我凝視,翻轉,終於冒出了話:「接近五十,有四十八歲了吧?」 差不多,猜對了一半。俺二十八,屬狗的。 莊莎幗哈哈大笑起來。從初次談話,我倆便推開了心理的隔閡籬笆,相處愉快,感情自然與日俱增了。 雖然我的新生活幸福,但卻時常懷念住在無名島上的病友們,特別是林順所長,他一定掛念著我,不知道我的情況。於是,我提起了筆,給林所長、秦鵬,以及當年送我到肺病療養所的王清風醫官寫信,談自己近況,並向他們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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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風迎著雨
珍珠颱風一點也沒珍珠般可愛,潑辣多變個性,倒像是蠻橫嬌嬌女。說好了,要一路西行,怎地蠻勁大發,急踩剎車後,直朝東北,走這麼一趟沒有預告的港台半日遊。平瀾無波的黑水溝,湧一波波數不盡白色浪頭,沖呀沖地,沖不醒一葉綠色芭蕉,兀自在溝裡飄搖。 五月狂風呼呼在外頭,左右搖閃的綠樹總挺不直腰桿;隔著透明落地窗往外望去,飄動是電風扇撩起的衣擺,心在晃,晃童年迎風狂舞的歲月。 歲月,舞動在風雨夾雜的日子裡。迎著風,迎著雨,是現實中不怕淋濕的玩興,幻想以小大衛之姿,昂首巍立在強大阻礙前,摒一份堅毅,任風雨自髮尖流過嘴角;睜不開的眼,佇視前方模糊,瞧不見背後,父母拿著掃把桿正欺身而來。著急如風,越是狂亂,越是讓我沉醉。 撫著一條條劃過臀部、大腿的掃把痕,高興地吸呼著一條條Q韌生力麵,溫暖自胃裡擴散。嗯!下次一定可以張開眼睛,征服風神、雨神;入口的麵,飄溢著只有年節才有的味道。窗外,少了捍衛大將,敗陣散逃的殘枝弱葉,劈哩啪啦,捲著尾巴不斷翻滾。 登門不入的珍珠颱風,風雨再強也只能橫行於黑水溝。倚偎在身邊的兒子,與我一起凝視洶湧暴漲的惠來溪,忽然興奮地隔著窗戶做拉弓狀,該是對這外頭風雨故做挑釁,畢竟,誰也無法奈誰何?而家,不只是睡覺的地方,還是他幼小心中的堅強堡壘。那日挑戰颱風的少年,擁著一株溫暖小樹,對著玻璃窗外,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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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鄭愁予返金祭祖譜寫校歌翁惠玫完成金門文學研究
●鄭愁予譜金門技術學院校歌 鄭愁予回來了!二○○五年六月二十四日落籍金門,造成海內外華人世界盛事的著名詩人鄭愁予,經過一年多時間,人雖置身美國、香港、歐洲、中國大陸,周遊列國講學,心卻始終繫念著金門島,一年來為金門爭取進入柏林國際文學節舉行金門詩酒之夜,促成華文理論家劉再復訪問金門發表演講,巡迴金馬澎推動「三角形的波浪—海峽文化平台」。今天—八月二十七日星期天上午,鄭愁予偕夫人余梅芳、胞弟鄭文正、弟媳林彩貴、鄭氏族人鄭珍,以及攝影家鐘永和、作家楊樹清等一行人飛回金門,與鄭氏宗親參加今日上午十時在夏墅延平郡王祠的鄭成功冥誕祭典;星期一下午三時赴他任講座教授的金門技術學院演說並發表他所作的校歌;鄭愁予應金門技術學院校長李金振所寫的校歌,將由「典禮形式」與「歌詠形式」兩個版本擇一,「歌詠形式」版歌詞為「我們今生的緣份有多美/是相逢在一個古典的小島上,我們今世的幸運有多好/是歡聚在一個嶄新的校園中/啊!人文的金門海上的鄒魯/千載功名由學子成就/啊!金技學院是這樣年輕/負有繼往開來的使命/我們啟造現代的天工開物/創寫科學的四書五經/我們永遠的驕傲/啊!是作為一個金技人」(重複前四行)。鄭愁予一行將在金門停留三天,下榻金門國家公園規劃的珠山村四十一號的大夫民宿,在民宿女主人張淑瑛的力邀下,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十時為「大夫第」正式剪綵開幕。鄭愁予落籍金門日曾小住水頭村六十三號蔡祖求祖居民宿,其祖父蔡清竹與三○年代作家郁達夫在南洋交情深厚,鄭愁予乃為蔡氏祖居命名「古代緣」並題辭,此番再來到同樣與郁達夫在南洋建立文學因緣的報人作家薛殘白(前璧)的珠山祖村,這一次詩人又會在建於清末的「大夫第」產生何種詩心?拭目以待。原定與鄭愁予同行、旅居溫哥華的詩人弦,剛動了心臟手術,無法長途飛行,也使得弦的落籍金門之旅延後。 ●翁惠玫金門文學研究殺青了 經過多年的煎熬、苦寫,翁惠玫今年終於完成通過她的論文《金門鄉土文學之研究—以軍管時期為中心》。服務於金門縣政府的翁惠玫,畢業於淡江大學,與楊清國等人同時考取第一屆銘傳大學應用中文研究所,受到任職國家圖書館時的老長官王錫璋(王岫)的影響,又在汪娟教授的支持、指導下,選定金門文學與作家為論文研究,「試圖針對金門籍作家書寫,有關金門的作品進行整理,藉予呈現金門在地人的心聲,讓作家筆下的文字,帶領我們探索這個島嶼的底蘊,讓金門人重新尋找自己生活的歷史,讓關心金門、理解金門的文學作品,被整理出來………」,翁惠玫所擇定的作家與國家圖書館當代文學史料中收錄的金門籍作家比對後,再以作家出生的時間先後順序,於該論文的第三章〈代表作家與作品評析〉專章討論五位金門籍作家陳長慶、黃克全、張國治、楊樹清、吳鈞堯的人與作品,所得論點依序為「寫實主義的鄉野作家—陳長慶」、「冷肅的懷鄉者—黃克全」、「『花崗岩島』的浪漫詩人—張國治」、「『金門學』的催生者—楊樹清」、「斷代島的發聲者—吳鈞堯」,所選錄研究的五位作家,作品涵括了軍管時期對政治、經濟、文化及生活發展的影響,從作品中窺見軍管時期金門鄉土文學的特質與風貌;翁惠玫在結論時語重心長歸結「………金門文學是近年來於金門興起的顯學,或許是由於軍事管制的沈寂,或許是對戰地政務的反抗,也或許是在開放之後對自己根源土地的探索,許許多多的金門鄉親加入書寫的行列,將最親近的事物,寫給最親近的人看,期望將軍管時期的文學空窗時期填補起來,再現人文薈萃、文化古風的島嶼。金門作家選擇用自己的方式為家鄉發言,將他們在軍管時期觀察到的面向,在作品中揭露,探討這些情境背後人性的掙扎,以及位處邊緣的原因與歷史,使得世人有機會重新認識活在這個島嶼的人群,重新審視戰爭賦予這個島嶼的歷史,重新審視在歷史的長河中,島嶼的人民如何走過硝煙瀰漫、生命無所依恃的歲月,讓歷史與人民生活的進程,透過另一種形式呈現出來,也讓我們看到金門的鄉土文學,正從長期被壓抑漠視的狀況中探出頭來,令人歡欣。」翁惠玫歷數年探索、在工作與家務的夾縫中完成的《金門鄉土文學之研究—以軍管時期為中心》碩士論文,雖然遲遲才誕生,卻已然為金門文學研究奠下試金石;正對金門近代史發生興趣的傳記文學作家李永中看到這本以軍管時期為中心切入金門文學的論文,對其研究角度、寫作水平,予以相當的肯定。任職於金門縣政府財政局的翁惠玫,她的先生莊洽填也任公職,服務於金門縣政府計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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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生金門會館--南僑口述歷史記思之二
一、奇異但不陌生的交會 歷經四小時的搭機煎熬,當我們「南僑口述歷史」團一行人,步出機艙走進航站大廈時,映入眼簾的盡是「奇裝異服」打扮,膚色光滑黝黑的男男女女;豪華又現代的機場大廳,到處都是英文與馬來文,中文只是陪旁襯托,哦!此時我才驚覺,我們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馬來西亞的首都—吉隆坡。不自覺地,像年青人一樣,不禁向它打了聲招呼,嗨!未曾謀面的陌生國度,你好! 出了航站大廈,遊旅車一路奔馳,兩小時後終於來到大馬中部大州—雪蘭莪的吧生區,抵達「金門會館」後,大夥兒一下車,年老的僑領們都已在會館大門親切而熱情的迓迎。大家魚貫的進入大廳,讓人眼睛一亮的是禮堂高處懸展著「歡迎金門歷史工作團」斗大標語,由此可知僑胞對我們「口述歷史」團工作的重視與期待,也讓我們深感這次訪談任務的深遠意義與重大「使命」! 在會議廳內雙方客氣寒喧一番後,隨即進入主題。會長王豪傑先生親率會館全體幹部及長者顧問群出席與會,工作團則由團長楊清國先生督率。雙方致辭並一一介紹各自成員後,進行個別聯誼,以拉近彼此距離。此時陌生感已無,因為鄉僑們的語句腔調是那麼的親切熟悉,意識理念是那麼溫馨契合,這些豈不就是「金門式」的嗎?他們談及家鄉的一切,令人頓覺;我們並非來到距金門幾千里外的馬來西亞,而是在金門家鄉進行對話。 二、會館的組織與運作 吧生金門會館創立於一九四○年代,至今歷近六十年。會館硬體建設歷經一波三折、鄉親們「慷慨解囊、踴躍捐輸」,終築建成今日四層店商大樓。象徵金僑鄉親旅居海外堅毅團結,不畏艱難的奮鬥精神! 會館設主席一人、署理主席為主席第一級代理人,副主席則有四人之多。主席綜理會館事務,下轄總務,財政、交際(外交)、文教、文書、婦女幹部、各部設主任、副主任一名,此外尚有「青年團」組織,以及協助推動業務的「執行委員」。整體組織架構與金門地區社團類似。 「青年團」與「婦女部」的建構則頗具有時代流變的特殊意義;前者在吸納新血,維繫會館永生不息的生命與活力;後者在尊重女權平等,順應世界兩性平權潮流,讓僑鄉女性們也都能投身社會、參與各項活動,以提升全面性的精神文化。 「口述歷史」訪問團,經數日的與僑界互動,發現會館幹部中:老、中、青三代成員,在平日就都已全面動員起來。就安排接待一事而言,老、中、青鄉親們,輪流作東,熱情洋溢,出席踴躍,殷勤週到,讓工作團員們至為感動,也深表感謝! 團社組織欲永生不墜,必善於化解兩則關鍵性難題:那就是人事權與與財務經費的運用,筆者發現會館歷經數十年的運作,對此兩大難題均力圖化解,且頗為成功。就人事方面:會館上自主席下至幹部成員,均透過公平合理的競爭機制,才能脫穎而出。而財務經費方面:誠如許晉福秘書在訪談中所言:「在財務上我們建立制度以防弊,為監督經費運用,我們建立『查賬』機制」。超然而獨立的財務監察體制,對吧生金門會館業務的推動,與組織運作的順暢,具有重大的影響與深遠的價值! 會館整年所推展的各項活動、種類繁多,也適合不同的年齡層,特別是「青年團」與「婦女部」展現更大的活力。至於對老年鄉親的照顧與撫慰,也在僑領鄉親大力倡導下,積極落實,讓鄉親們倍感溫馨。 吧生金門會館在歷任主席的領導下,鄉親們精誠團結、通力合作,今極具規模;現已成馬來西亞地區華人僑社的楷模。 三、充滿生命力的僑界鄉親 綜觀吧生區僑界鄉親數日,不論老、中、青三代都擁有令人敬仰的堅苦卓絕之奮鬥精神。他們秉持昂揚的鬥志與不斷創新的思維:有堅忍不拔的基層勞動者;有從事多角經營的年青企業家,例如婦女部主任李佩雲和他先生蔡亞文,他們除與弟弟承繼父親李和雙的建設公司外,賢伉儷尚投資美容業、發展養燕窩業。誠如她所言:多元經營可消融經濟不景氣下的小風暴。公司的員工來自不同族群:有華人、馬來人、印度人、印尼人等,讓她在經營事業之餘,有較多的時間與精力,投入會館工作以服務鄉親。她雖已是四個孩子的媽媽,但每天仍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的從事服務工作。 在會館中出任「查賬」職務,本人經營燕窩批發公司,生意遍及東南亞、台灣等地的陳丕岳先生,精神飽滿,意氣風發。青年團團長李進強先生、文教主任劉志山先生,兩位年青僑領,服務熱心,文質彬彬,行事周延。出任總務又身兼秘書的許晉福先生,風度翩翩,見識卓越,他與夫人陳副秘書,全程作陪工作團,備極辛勞。呂清便副主席,隨和親切談吐不俗。陳禮教先生曾任署理主席,現仍退而不休,與夫人經營老人院,照顧孤苦無依老年人,用心投入,女兒出任幼稚園園長,三位「一體」均從事社會慈善服務,貢獻卓著。 許多老一輩鄉親,雖年過七、八十但仍熱心館務,積極參與,諸如劉奕傳先生、劉天助先生、黃清河先生、李金灶老先生均是。再則:王瑞良先生亦是位僑領企業家,他對日本在新加坡與馬來西亞的屠殺華人,有讓人印象深刻的洞悉與卓見,最令大家動容的是他對太太的呵護與照顧。年老長者仍能如此情真意切,溫馨互動,伉儷情深,著實為現代社會夫妻相處之道樹立典範。此外尚有位事業有成的老者,赴宴時特攜其年青的長孫,目的在讓年青人見習人情世故,培養熱愛鄉土的情懷,其積極且務實的育才理念亦令人敬佩!執行秘書梁先生,酒量佳、精力充沛,談笑風生,令人有賓至如歸之感。其他尚有眾多鄉親,恕筆者無法一一列舉! 吧生區數日,除感受到鄉親熱情的接待,最難能可貴的是亦同時感染了他們那種充滿自信、活力、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奮鬥精神。而僑界這樣豐盈,生生不息的生命鬥志,是否源自原鄉—金門!不禁令筆者低徊深思。 四、是期待也是待續 旅居環境的險惡促使僑界鄉親居安思危;傳統華人的家庭教育,重視「光宗耀祖」、「出人頭地」,亦激勵每一代的青年子弟均擁有自強不息、努力不懈的精神意志。他們面對未來都充滿著對挑戰的自信與期許,我們也相信鄉親們的期待是不會落空的! 吧生金門會館已成鄉親們在雪蘭莪州的文化重心、精神砥柱。會館的熱力奉獻,全面性服務凝聚了僑界鄉親們強大的向心力。會館的組織嚴密,運作有序,每逢重要慶典均有刊物專書出版,在館中眾多書報、刊物中最令人驚訝的是每日寄達的「金門日報」,「金門科技」的招生廣告及有關金門的歷史文化、藝文、政社動態之相關書籍亦均列存,凡此可知吧生會館僑界對金門家鄉故土的眷戀與用心。 今年年底吧生金門會館將隆重慶祝「世界金門日」,僑界鄉親極度期待縣長能率團前往吉隆坡、吧生等地參與盛典,這是他們殷切的企盼!我們亦認為這將是一次深具指標意義的「金門慶賀訪問團」之旅,因為如此方可讓吧生金門會館永遠連結金門,也讓金門走入「南洋」,更是兩地文化血緣永續不變的願景! 附註 陳禮教 吧生金門會館新廈籌建始末獻辭 刊載於「金門會館金禧紀念刊」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版 頁一二八 許金詢 發刊詞 金門會館金禧紀念刊 頁一 楊忠禮 獻詞 刊載於「金門」 吧生金門會館五十五年紀念特刊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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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我得交代一下業務,也應該向林所長辭行啊。」我說。 「現在推行新速實簡運動,你那一套免啦。撤職之後,你就是平民百姓了,還有啥身份辭行?」對方冷酷無情。 在洶湧滾蕩的航途,我左思右想,踏上台灣陌生的土地,我去哪兒?杜源清瘦的面孔映現眼前,他曾答允我為我安排容身之地。台灣地圖我很熟悉,花蓮在東北部,港區東向太平洋,西接東台縱谷北口平原,其間僅有一○八米的美侖高地,美倉溪繞行高地西南入海。花蓮是原住民聚集人數最多的縣份。那兒風景優美,只是地震較多,是一個適合安居樂業的環境。 杜源服務的那所學校,位於花蓮市南郊,靠太平洋,校區環繞著一圈高大椰子樹。杜源見到我時,暗自吃驚:你是怎麼來的? 坐火車來的。 你沒有惹事吧? 撤職啦。 為什麼? 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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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網路情人
當她鍵入英文ID之後,她就成為眾星拱月的女王。 她聰明、體貼、幽默的文字征服了不少網路上的寂寞男子。深入密談後,她會告訴對方,下個月滿二十八的她,已經是跨國上櫃公司的副總裁。然而,頭銜、美貌的光環太耀眼,她不得不拒絕現實生活的追求者而到網路上尋覓心靈契合的真命天子。她的網路交友檔案是網站上人氣最旺的,許多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甚至不惜砸重金競標與她共度晚餐的機會。 她在螢幕前滿意地笑了。佈滿針孔的手臂敲擊鍵盤時還隱隱酸痛,奔騰在血液裡的嗎啡和網路上男人的恭維令她感到飄飄欲仙。是的,她下個月滿二十八,但她只能在勒戒病房中獨自唱著生日快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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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鉤微︾自序 為家鄉,我們留下些什麼?
暮春四月,艾略特詩人筆下殘酷的四月。趕在乍暖還寒,飄忽不定天候的梅雨季節之前, 為這本書書寫序言,其心情與心境恰似這樣陰暗、潮溼、陣雨、冷峭,卻又旋即還晴轉熱的天候相似。種種感懷與追憶,點滴在心頭。 轉眼之間,一個近十五年的光華年代又離我而去,不,應該說隨著我們關心、熱愛家鄉的人而去,家鄉恆久遠,世世代代會有家鄉人守著它,但我們這些島嶼家鄉子民卻要隨著世代的滄桑而衰老。十五年,不算長,但不短,十五年離我們遠去,卻留下些什麼?時間的長河,歷史的跋涉,恰似在這險灘急流下,試圖刻劃或沾著了些什麼? 如果生命是虛無,那麼文字的烙痕,也許能為這虛無、脆弱的時間抵抗、見證些什麼吧! 因為性格浪慢,時而閑散,對人生並無具體規劃與謀略,但隨命運變幻莫測、驅使順勢而走,對於文學、藝術、文化之追尋與學習雖鍥而不捨,但也是無為而為,因之內心容器便成為無限容量之大,一顆柔軟的心,如海棉、如彈簧、如水、如雲……。內在意向所至,直可進入存而不論的文 學、藝術、文化……等空間容器內。 正因為這種性格、這種基調,對我而言,我從無預測會有這樣一本難以歸類的書籍要出版。這本定為文獻的書,原不在我人生規劃的書寫裡,說是應人情之託或自發性書寫都可以。但每書寫一篇,我都投注了不少熱情和心血。如果寫得不好,那是自身才識所限,或文體裁剪不合宜之憾,而其細微專注、駸駸然要為家鄉形塑文化風貌之態度卻不容懷疑。 序言之難寫,這是從事文字書寫的任何評論家都知道的事實,吹捧文章多寫無益,多年來,我一直以著序兼評的格式,試圖將書序提昇為具學術價值。議論或公共論述或學術論文,同樣難寫,最主要的倒不是內容、架構、格式……等問題,乃在於文字書寫後,閱讀的隔與不隔,許多人寫的議論披著八股訓教的口氣,或專家學者之姿,一點感性的調味都不容許,讀來如同嚼蠟。 我在大學任教,是所謂的學者,但我更是詩人、藝術創作者,朋友找我寫序,評介什麼的,我更願意以自己觀點、書寫筆法自由抒寫,我以為我若沒有這一點自由度,我不必那麼痛苦扛著一個人情之託的重量。這樣一個「自由書寫」意志的堅持,也成為我書寫這本書文章內的一點樂趣了。 書寫金門,我當然還有許多金門題材有關的散文和現代詩未及整理出版。這本書忝為地方文獻贊助出版,自然得感謝金門縣文化局對地方文獻整理出版的用心和推廣。 這本書的書寫時間,似乎就鎖定在這變動的十五年來,十五年來,世界發生了許多大事,台灣更不例外,家鄉表面是微幅振動的,但透過文化、藝文的觀測,透過我自己的書寫,卻發現這十五年恰是金門文化、藝文真正的開諸、發皇之啟始。 必須說明的,因為本書內有關的藝文書寫對象,大多為朋友書籍出版之託,它並非一冊專論或史論,有關於《金門藝文發展經緯概述》或《金門文學發展的觀察及報告》,乃在於書寫那個時空的狀況描述,距離現在的發展、變異延伸、自然有極多的不同,它容有更大的補述或修正空間,但作為一本忠於那個時空情境的書寫,本書收容的諸多文章便不再作更多的補述。 本書的集成,最初原擬收集在楊樹清鄉親主編的《金門學》叢刊第四輯出版計劃內,後因《金門學》叢刊的停止出版而停擱多年,樹清兄初為它取名為《金門人文散墨》,古人磨硯書寫,舞文弄墨,散墨意味著更多自由書寫的情調在,與我的初衷相近。但因當初提報申請使用了《金門藝文鉤微》,便啟用了下來。對於美術專業的我,鉤勒、鉤畫細微之處,或筆硯散墨都是我喜歡的。 這裡特別感謝黃光男校長撥冗寫序並為書名題字,以及克全、樹清兄的賜序,他們倆都是與我在金門文學、藝術墾荒開拓,一路堅持走下來的摯友,具有無可言喻、惺惺相惜的革命情感。對於金門藝文發展,我們都有捨我其誰的使命以及無限的熱情與專注。 謹為自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