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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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菲音、菲音,妳怎麼啦?怎麼啦?」林家老少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叫著。林文光夫婦趕緊把她扶起,伯母幫她按摩,伯父則打電話向一一九求救。簡直讓林家老少嚇呆了。而林文光則百思不解、滿臉疑惑,內心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問號: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救護車很快就抵達,林文光夫婦陪她上醫院,經過醫師急救後吊上點滴、服藥,身體似乎並無大礙。當她醒來時除了不停地抽搐外,淚水更爬滿著她蒼白的臉龐。時而緊握拳頭,時而雙腿微曲,其痛苦的表情全寫在她糾結著悲傷、失望的臉上,讓人有些不捨。唯一的是沒有以歇斯底里的悲啼,來抒發內心的苦痛。或許她知道自己置身的是異鄉異地,面對的是非親非戚的友人,豈能讓他們來感染自己內心的苦痛和悲傷。 然而對於智亞的噩耗,她似乎有加以求證的必要。因為,向來身體無恙的先生,不是要等待她的佳音、建構他們幸福美滿的家園,為什麼會突然辭世?難道是文光聽錯了?還是老師給他的是一個錯誤的訊息?她必須問一個清楚。 「文光哥,」葉菲音雙眼微閉,聲音微弱,「先生去世的消息正確嗎?袁明老師可曾告訴過你先生是怎麼死的?」 「老師親口對我說的,不會有錯。但詳細的死因並沒有說。當時看到老師難過非常,我也不敢多問。」林文光語氣堅定,而後安慰她說:「我知道妳在文學上蒙受先生的指導很多,先生對後輩的提攜也有目共睹。失去先生這位良師益友,不僅是文壇的損失,也是我們的不幸……。」林文光尚未說完。 「文光哥,我不能沒有先生,我不能失去先生……。」葉菲音竟掩面嚎啕大哭。 林文光目睹如此的情景,更加深她內心的疑惑。他不斷地反覆思考,葉菲音與先生的情誼,絕對不止於在文學上的互動。難道他們之間已衍生出一份讓人意想不到的男女之情?要不,葉菲音怎麼會如此般地傷心欲絕?果真如此的話,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妳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惟有把悲傷的淚水流乾、流盡,妳的情緒始能平復,妳的心情才能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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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真是錯綜複雜,論長相論身材論個性,我妹妹簡直是我媽的翻版,她們兩人像極了。我媽對她的期待和寵愛也遠遠高過於我,照理她們應該相處融洽,可親情就是這麼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關係,越得長輩疼的人往往越會忤逆她。尤其我妹妹最後這句話更叫我害怕:「我將來要是有能力,一定要離開這個家離的遠遠的,最好不要再見到她。」 舞會的悲哀 回家這半個多月來,我的主管打了幾通電話問我還要不要這份工作,我始終沒給她答案。其實我心慌的很,猶豫使人陷入一種不安的狀態,因為我一想到處境堪憐的爸爸,要面對我媽那種心不甘情不願的照顧,我就少了離開的勇氣。 別以為我不明白她的居心,雖然他們同住在一個房間裡,但從她特意買那一張單人床的行徑來看,不就是為了區隔好身體與壞身體的分野嗎?幫他擦澡時口氣也經常顯得不耐煩,常常大呼小叫命令他翻身舉手抬腿的,聽在我耳裡,這簡直比叫我去死還難受。有好幾次我跟她說擦澡的事就由我來吧,她說那成什麼體統,傳出去的話會被鄰居笑死。我反問她為什麼要讓爸爸睡在那裡,她說,我受不了病人身上發出來的氣味,尤其是從丈夫身上發出來的……。 「久病床前無烈女」,我的感慨。這不禁讓我想起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作者提到一個叫米蘭什麼拉的人(外國人的名字太長,我始終記不住。)說了這麼一句話:「同女人做愛和同女人睡覺是兩種互不相關的感情,前者是情慾,後者是愛情。」反過來說也可以,你看,我媽既不跟我爸做愛也不跟他睡覺,這就表示他們既沒了情慾也沒了愛情。所以我決定留下來擔負起照顧我爸的責任,我可不要讓他受到半點委屈和藐視。 於是我告訴他們我要去一趟台北打包東西再去公司遞辭呈,順便謝謝大家對我的照顧,大約一星期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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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拜遊記─計程車司機
這個國度真是個沙漠奇蹟,才多久,黃沙漠漠的不毛之地,繁榮了幾個城市。如今填海造鎮,蓋起了舉世聞名的棕櫚島,以最新的科技建築,在此呈現。但是城市的角落裏,卻棲息著多少個離鄉背井,以勞力掙錢養家活口的漂流生靈。在Bur杜拜街上,牆面張貼的一張小公告,引起了女兒拉著我的衣角一起閱讀︰吉屋招租?不對,應該是「吉床招租」才對,因為出租的祇是床位一張。早上時段給夜間工作的人睡,值白班者則睡晚上,為了節省成本,一張床二人輪流睡,顯見異鄉打拚大不易。這些流浪者努力的攢下每分錢,其背後的強韌支撐點,往往是千里外留在故鄉倚門盼歸親的妻兒與老母。計程車司機是這些人物的典型代表。 因為石油是這國度自家生產,連帶搭乘計程車也相對便宜;城市面積不大,計程車跑來跑去,相當方便。因此每逢旅行此地,除客戶外計程車司機應是接觸最多的當地人。當車子刷過雛形已具,高高聳入天際的2010年世界最高樓-The Burj Dubai時,飛漲物價的話題,開啟了與計程車司機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問來自何方?答案大多是一個不曾耳聞過的印度鄉下地名,給了答案,還是不知何地。最後總要以認得的印度大城,例如孟買、清萊、德里、加爾各答…等等,作為我的座標點,再細問其方位與距離,才能略知其所在。 再問︰「來此一年?二年?甚至多年?」有新杜拜人、有舊杜拜人。 「一個月寄多少錢回家?」 「不一定。」 「平均就好。」 「大約DHM500.-」(暗自估算約折合台幣四、五仟元!) 「夠嗎?」 「夠了。」一副滿足的樣子。 他說鄉下地方,蔬菜自己種,肉類很便宜,主要花費是孩子的教育。語末又強調了一次,教育在當今是十分重要的。 城市的繁華絢麗外衣下,總是需要這些小螺絲釘們,在各個不起眼的陰微角落,搭起鷹架、搭起舞台,才能夠向世界炫耀它的繁榮與光采。或有國際人權組織抨擊,認為這些產油國度城市的興起與繁榮,是剝削渡海而來的廉價勞工而來的。但是對這些異地討生活的「外勞」而言,這點微薄的收入,起碼維持了遠方一個家庭的生活與希望,如果滯留家鄉,可能連工作都找不到?要何以為生?孰是孰非?誰能公斷? 這個國家怎麼能夠到處都在建設?大眾運輸不發達,塞車打結近來日趨嚴重。在沙迦,客戶連珠砲的抱怨,以前從家裡到辦公室,十來分鐘就到了,現在往往一塞就是一個多小時。捷運還在城市的中心圍籬裡趕工,約莫要後年才可通車。因此在城內等個計程車往往耗費1個小時以上是家常便飯。 夜晚陪同完成任務的技師至杜拜國際機場返台,五、六十公里的車程,計程車收費DHM40.-,算便宜。幫技師辦完check in 手續,坐上另一部回程的計程車時卻發覺「咦!碼錶起跳價足足比來時貴了好幾倍多!」忽地猛然想起Omar(當地客戶)載我回飯店時對我拋下的一句話︰「到機場外去搭計程車比較便宜。」霎那間我似乎明瞭他的意思。徵求司機同意下車,決定走出機場外去探索城市生活的差異性。 一出機場外,跳上另一部計程車,沒想那印度司機非常狡詐,不馬上按錶直直往前開,過一會兒再按錶,仍是那昂貴的起跳價。一看便要下車,沒想到那司機耍起無賴,表明要下車可以,但必須先付起跳價。一聽一股腦火往上衝,最討厭這種不老實的人,便兇巴巴罵他為何訛詐我,要叫警察來申訴。他也不甘示弱的反擊道:「儘管去叫」,兩人爭論不休,最後請他路邊停車,丟給他DHM10.-忿然下車。 事後想想,自己有些冒險與大膽,因為時值深夜11點多。但諳知阿聯治安良好,碰到的人可能都是你我一樣出外人,不會無端惹是生非,我盤計了這一點,決定與他吵一架。 臨到自己離開回台當日,由於是深夜的航班,又逢星期五假日(回教國家的休假日),婉謝客戶好意的邀請,決定一個人放單,在城裡自由自在的遊逛。待晚上看時間差不多,需呼叫計程車返回飯店取行李再前往機場時,才發現熱鬧的舊城街道兩旁,都是等待搭乘計程車的人潮,有些明顯可看出是來旅遊觀光的歐美白人,早已不耐的坐在路邊欄杆的水泥磚上,有些還茫然問我那兒是搭乘計程車的地方?哎!殊不知,我也是心急如焚要搭計程車的人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搭飛機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心裡想真不行祇好電話客戶來拯救囉!突然靈機一動,或許找家星級飯店門口一站,常有載客回飯店的計程車也說不定。主意打定,一往前走,才感覺雙腳雙腿真酸,因為已經走了整個下午與晚上。盤算最近的飯店,少說要半個鐘頭的腳程,有點洩氣,看看週圍等計程車的人似乎沒先前多,就跟著等等看。 真訝異,距離上一趟杜拜之行才11個月,變化卻如此大。原來城市的興起與繁榮,除了快速成長的水泥、玻璃帷幕等美輪美奐的硬體之外,舉凡其他的軟設施,如交通、制度與人文等等,也是看不見的大工程,不是簡單一蹴可幾。 偶而一部計程車駛近,總是很快速的被塞滿又離開,如此這樣的過了一、二十分鐘,緊張、焦急的情緒慢慢上升。暗自決定必須拋棄優雅禮教的考慮,當下部車靠近時,一箭步搶前去。果然奏效,正在慶幸得手之際,車門那端一位年輕媽媽手抱小貝比,另一手拉嬰兒手推車,眼光向我發求救的信號: 「拜託,讓我先搭好嗎?我已經等半個多鐘頭!」 「對,對,她帶小娃娃應該讓她先才對!」一旁頗有仁心司機幫腔道。 我面有難色猶豫著。忽然靈光一閃: 「不!不!我也趕國際飛機航班,要不一起上車,先載她回目的地再換我的路線。」 一聽不無道理,雙方便高高興興的上車。 車上,年輕媽媽向我道謝並友善的問我來自何方? 回答了她。隨口一句猜是否來自印度?因她一副五官深邃的貌似印度臉。 她解釋到老家在印度,旅居倫敦到杜拜是為探親,現在要回Marriott Hotel…。喔!又是一個爭氣的海外印度人。 一旁的司機開口了,抱怨雖有載不完的客人,實際上,背後是塞不完的堵車,比以往更多的收入、但更高的花費、更微薄的節餘……。霎那間,我想起了美麗的南國家園與台北街頭空車跑的計程車,很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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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頭麓谷尾
「山頭麓谷尾」是指非常荒遠、荒涼、荒漠、荒蕪、人煙稀少,近乎鳥不生蛋的地方,那是山之巔谷之底。想像要去那種地方,心裡可能會有恐怖的感覺,而予以排拒。本來在「深山林內」沒有兇猛野獸威脅行人的安全,誰也不會相信,除非是天生的冒險家,否則,想住「山頭麓谷尾」的應當是少之又少。 在閩南濱海地區很少有高峻的山嶺,海島更是絕無僅有,就是少見高山深谷,所以就用「山頭麓谷尾」來形容偏遠的荒野與少有人居的所在。對生來無緣與山為鄰、與谷作伴的人們心目中,山的頂頭與谷的盡處,是高不可攀、深不見底、遠不可及的地方,心雖嚮往,卻有些許膽怯,有心親近,但實在過於陌生。就因為這樣,才會把凡是過於遙遠的地方,預期短時間不容易達成的目標,就會派上「山頭麓谷尾」的俗語話。 近年來,許多鄉親在村莊內找不到適當的地點蓋新居,直接了當地建在村外自己的田地上,雖然有點遠,也顯得孤零零地離群而居,但省錢、省事、省麻煩,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這種獨立房屋,幾乎到處都有。許多至親好友常會同聲恭喜華堂慶成,新居的主人也常常以「起在山頭麓谷尾」,有什麼好恭喜,既謙虛客氣,又貼切地自嘲,真是可愛又可敬。 當年交通不便,僅以騾馬代步的時期,做父母的總是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得太遠,免得「做客」見一次親人都不容易。真的「前世註定」,「千里姻緣一線牽」,珠聯璧合,締結連理,心裡還是會有嫁到「山頭麓谷尾」的嘸甘與不捨。曾幾何時「山頭麓谷尾」已隨交通的突飛猛進,變成「世界村」的左鄰右舍。 「二十歲江湖闖蕩,三十歲職場對抗,四十歲拚命圓夢,五十歲成功在望」的奮鬥過程中,儘管坎坷崎嶇,障礙重重,難得的好機好會,往往眼睜睜地看它擦身而過,但是能力的展現與績效的累積,也有破繭脫穎出頭的日子,只是不敢強求,如果有同事好友預祝將升任某個職務,常以淡然的口氣說那是「山頭麓谷尾」的「代誌」,遙不可及,不敢奢求夢想。 就個人的體驗,雖然也上過幾次海拔不算低的山,但卻不曾有「山頭麓谷尾」那種遙遠荒涼的感覺,第一次是民國五十四年暑期,金門首次組成了一支四十人的「橫貫公路徒步旅行隊」,由我領隊,金沙國小的黃永標老師副領隊,垵湖薛啟明老師任隊長,隊員有鄭慶利、林成族、郭嘉福、王長庚、張超穠、許加倚、陳介夫、王世昌、許永賜、莊火炎、李孝泉、歐陽丙福、張璋賢、胡彩華、李玉荷、林遠圖等人,由南投的霧社經翠峰,直上三千二百七十五公尺的武嶺,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高山體驗,山上有雲海,有山嵐,人來人往,除了低溫的冷風外,並沒有異樣的感覺,可能是金門第一支登山隊伍成功征服武嶺的亢奮沖淡了,卻留下了強烈的印象與永恆的回憶。 第二次是公元二千年,在海拔二千公尺的阿里山辦全國社會領導幹部研習,除了活動主題「公元二千年,在二千公尺高山,迎接偉大的二十一世紀」的迴盪外,完全沒有高山的感覺。第三次是隨同兩岸金門同胞擴大聯誼會上安徽黃山,兩天在雨中上山下山,數不清有多少台階,除了疲累之外,縱然在一千八百六十公尺的「光明頂」山頭上,俯瞰不見底的深谷,也缺少那一點點「山頭麓谷尾」古早的味道。至於歐洲的「鐵力士」山與美國「大峽谷」,只是景點,更是「走味」。直到九十八年元旦假期,全家出遊,在新竹五峰的「山上人家」,發現印象中的「山頭麓谷尾」已經在有心人的精心經營下,遠離荒漠悽涼與恐怖,蛻變為世外仙境般的桃源。 子女在先後建置家室後,大家都投入工作,全力為事業打拚,雖然住得都不遠,但要全家齊聚歡敘,除了年節,卻也不容易,尤其新一代的寶貝金孫相繼誕生,享三代天倫,更是珍貴。所以隔一段時間就大家結伴出遊,已經到過的地點是沙勞越、香港、日本。今年受全球性「金融海嘯」影響,不宜遠行,但幾度商議,決定利用元旦年假,找一處不曾到過「超新鮮」的陌生地走一走,結果接受二媳婦她們第一金控投顧的同事推荐,先遊湖口老街,再到竹東品嚐道地客家菜,然後直奔「山頭麓谷尾」的新竹五峰「深山林內」,欣賞原始森林的美景。 一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四口,分乘三部車(原十六人預定他們姊弟四人各開一部,後因大媳婦的精品店在辦促銷活動,讀中山女中的外孫女學手語無法參加),照網路下載的路線「按圖索驥」,一到老街眼前呈現的是一條比金門「模範街」稍長,房子規格、式樣相似度分非常高的紅磚街景,令人搖頭的是「亂」得有夠看,車子亂停、攤位亂擺,還好,街頭建於民國十二年「三元宮」廟宇莊嚴,入殿天、地、水三官神像令人肅敬。竹東的客家菜,店面倒有點古色古香,客人也不少,但菜的味道我們外行人倒品不出有什麼「道地」的程度。 上山的路,路況並不理想,有點窄、有點不平、轉彎多,坡度陡,會車一不小心就會貼近,有土石流與山崩痕跡,由縣道三十公里處右轉入山後,路顯得荒涼,路旁的房子也是簡陋型的工寮,但來往車輛密度卻很高,越近山頂,車子越多,實在有點納悶,一小時過後出現許多法式、西班牙式、英式、美式的精緻小木屋群,就像瑞士的山間,且有人指揮交通,幾個停車場車停得滿滿的,看到木屋內的人頭鑽動,咖啡飄香,大家優哉悠哉,從容放鬆地欣賞美景,小朋友更是興奮雀躍,山坡圈圍的小動物園,火雞、袋鼠、兔子、雞、鴨,活潑的小動物引發驚叫連連,就讀北一女的外孫女帶領著弟妹玩得興高采烈,雖然只有攝氏七度半的低溫,還是滿臉汗珠,紅通通的小臉蛋顯得天真爛漫。大人們則在茶座享用飲料點心,有咖啡、花果茶、奶茶、冷飲及餅乾、鬆餅、薯條、蛋糕、簡餐,式樣繁多,迎合遊客的口味。點心飲料每份一百五十元左右,簡餐則三百出頭,好像有點貴,但在海拔一千二百公尺的山上,物品運送不易,經營也頗具匠心,而且遠離塵囂,四週背靠「鵝公髻山」,左擁參山國家公園風景區原始森林中的吉野杉、變葉木、針葉林,雲霧繚繞,如置身仙境桃源,那是想像中「山頭麓谷尾」的恐怖荒涼地。 在黃昏晦暗的下坡路上,細細透析「山上人家」休閒農莊的主人,有心、用心、盡心、費心、精心的擘劃,「山頭麓谷尾」的古早形象,應徹頭徹尾地翻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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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 「伯母,我是葉菲音。」葉菲音微蹲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興奮地說。 「孩子,妳終於來了。」伯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文光說妳人在高雄,我知道妳一定會到台北來看我的。」 「到台北拜見伯母是我最大的心願。」葉菲音誠摯地說。「伯母,您可好?」 「老了,不中用啦!」伯母搖搖頭感嘆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們也足足十幾年沒見過面了。聽文光說,妳結婚後並不太如意,是真的嗎?」 葉菲音眼睛一眨,竟紅了眼眶。 「孩子,不要難過,與其活在痛苦中,不如求取自由路。」伯母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說:「人生有許許多多的事並非我們能料想得到的,別忘了,得與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既然不能得就必須捨,那才是智者。」 「謝謝伯母的開導。」葉菲音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這裡房子那麼大,妳就安心地住下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伯母說後,瞄了一下她的腹部,關懷地問:「有喜了?」 葉菲音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笑笑。 那晚,林家伯父以及文光兄嫂都相繼地下班回來了。儘管葉菲音十餘年才來一次,與伯父和文光嫂又是首次見面,但在林文光與伯母熱情親切的招呼下,就彷若家人般地自在,一點也不會感到拘束,讓剛失去家的葉菲音倍感溫馨。 然而,當他們飯後在客廳閒話家常時,林文光問葉菲音說: 「妳到台灣之前有沒有見過王智亞先生?」 「有啊!」葉菲音睜大眼睛。 「先生的身體可有什麼異狀嗎?」林文光神情嚴肅地問。 「沒有啊!」葉菲音有點緊張,「他好好的。」 「人生無常啊!」林文光感嘆地。 「先生他怎麼啦?」葉菲音快速地從椅上站起,急促地問。 「聽袁明老師說,先生已去世了……。」 「什麼?」葉菲音霎時臉色蒼白、嘴角不停地顫抖,肌肉牽動痙攣,竟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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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說不過她的我只好乖乖把錢掏出來。「又來了,每次硬給人家十塊,然後再叫人還她一百塊,講到錢,精的跟什麼似的,根本是裝瘋賣傻。」「朱梅庭,妳不要亂講話,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大聲制止。「妳啦,個子跟她一樣,腦袋也跟她一樣,所以才容易同情她。」「請注意妳的遣詞用字。」「本來就是嘛,笨的可以。媽媽騙妳爸爸快死了,妳就相信,要是我一定先查證一下,我不在家,妳不會打通電話去問阿肥嬸嗎?豬腦袋。」「妳敢再說妳試試看。」我用威脅的口吻。「怎樣?我就是要說…」我們開始吵起嘴來,誰也不讓誰,當下我真想給她來個過肩摔,可她遠遠高我兩個頭。 這時我媽突然像背後靈從我身後冒出來,用食指敲著我的頭咬牙切齒地說:「小梅,為什麼妳一回來,家裡就不安寧?」「又不是姊姊的錯,妳為什麼要怪她呢?」我妹妹怒氣未消的說。「好啦,大家先吃飯,別講那麼多了。」我拿起杓子盡量把菜恢復原狀。「翅膀硬了是不是?現在敢跟我頂嘴了。」「本來就是嘛,妳從來都不先問原因就只會亂罵人。」「我幾時亂罵人了?我一路辛辛苦苦把妳們養這麼大,還得照顧妳爸爸還有妳阿嬤,家裡有誰可以替我想一下?」「又來了,妳什麼時候對阿嬤用心過?」「我賠上青春嫁給一個大我那麼多歲的男人,這還不叫用心嗎?」「難道我爸爸對妳不夠好嗎?他現在病倒了,妳厭煩了是不是?不開心妳可以改嫁啊?」我妹妹整個人豁出去了而且越講越帶種。「朱梅庭,妳給我住嘴…」未等我把話說完,我媽一個巴掌飛速落在我妹妹單薄的臉頰上,接著拿起蒼蠅拍又是一陣猛打。 我妹妹無處發洩,只好把一桌子的菜全掃到地上,不久房門傳來一陣巨響。 我失望不已,我要營造的氣氛不是這等局面啊?這頓豐富的晚餐,我們三個人都沒吃到(我爸爸習慣麵食)卻便宜了地板和小黑狗。氣氛歸於平靜後,拿著拖把拖地的我,聽著牆上老掛鐘滴答滴答的響聲,看著滿地散開的油漬,心底浮升出一股酸楚。還好我妹妹出來跟我道歉,我心裡才好過一點,她從廚房端來兩碗泡麵:「姊姊,對不起。」「妳應該跟媽媽道歉的。」「我才不要,我又沒有錯。」「妳不該對她講那種話…」那一天晚上吃完泡麵後,我們頭頂著頭,躺在圍牆上看著滿天的星星,聊了好久的知心話才進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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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風獅爺
站在風中 眺望斑鳩掠過防風林的遠方 落日以極為沉緩的速度 向海平面的深處滴落 無需掌聲,也沒有嘆息的黃昏 紅瓦古厝的村落,暖暖的 如過節時的喜悅 自村婦嘴角拉出了笑顏的滿足 遠方,鹹澀海風撲面而來 披穿一身碎花粗布紅袍的風獅爺 以犀利眼眸為土地上的悲歡寫歷史 沒有人知道它在這裡站了多久 心事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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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浯江溪口﹐看見流蘇鷸
發現流蘇鷸 這一片蔚藍的天空,有很多鳥類飛來飛去,如白鷺鷥、麻雀等…,生活在美麗的金門,實在是不會空虛、寂寞。一大早,看見的是要上學的學生,太陽逐漸露出光芒,把白鷺鷥照映著更潔白,白的撩人起眼。 然而,白鷺鷥在金門是很普遍的鳥類,似乎不是很重要、所期待的鳥類。無論是孤單一隻,或三五成群、撲翅盤旋、輕盈的,模樣非常美麗。或許,平日「司空見慣」,不再吸引了。但基於對鳥的熱愛,車子速度放慢,因為路下便是有名的浯江溪,溪旁也停留有白鷺鷥。快速通過就怕干擾了牠們。 所經過的地方是有名的紅樹林泥灘地,可以說是相當廣闊的生態區。由於靠近海邊、溪口、沙洲。除了白鷺鷥,還有別的鳥禽,如喜鵲、鷗科、玉頸鴉、鵲鴝。有一些是候鳥在此聚集過冬,在此聚集。 難能可貴的,又有一種流蘇鷸,棲身於浯江溪口,是一種非常稀有的鳥類。鳥類學家指出牠屬於鷸科,與白鷺鷥是不同科種,不同的科種相聚在浯江溪,更顯出浯江溪多元的鳥類生態。 沿著浯江溪沿岸堤防邊的路到達了溪口。想看清楚溪口,需要爬上堤防,有居高臨下的感覺。因為居高臨下。遠處就是溪口,是流蘇鷸聚集、覓食的場所。 溪口,廣大的一片沙洲 過去對於自己高中時代生活的地方,總是不是很熟悉。往往只是「捨近求遠」,只去朝拜金門西邊的山水風光,如太武山、料羅灣…等。卻沒有注意到金門高中附近的浯江溪口是那麼的美,屬於野外的美。白天時,當陽光尚未驅散那一層煙霧水氣,迷濛中,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建功嶼,隱隱約約的,如夢如幻,也很美。 浯江溪,為西半島溪最長者,全長約7.5公里。俯瞰下,細小的一泓流水,從雙乳山那邊蜿蜒過來,歷經多年歲月的累積,河床上的泥沙,泛為肥沃的土壤。同時這一條浯江溪,吸引著無數的鳥類,是賞鳥人兒注目的據點。 一些賞鳥人,來回的看著 每年十月過後,流蘇鷸總是遠渡重洋到這裡,這裡比較平坦開闊的潮間帶,供其活動覓食。 走在浯江橋上,心總是飄飄的。也許是視野寬敞,加上海風的「挑逗」。涼爽至極,而且比我早到的一群賞鳥人,「架勢」都擺出來了,對象是流蘇鷸。突然發覺,凌空飛翔的白鷺鷥,沒有人理睬,反倒是稀有的流蘇鷸,比較引人注意,流蘇鷸聚集的位置,定睛一看,只是一小簇的影子而已。 有意思的是,空手而來,想看流蘇鷸,卻無攜帶道具。其實,看鳥固然是我的目的,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鳥的棲身處所的風貌。剛才還沒到海堤時,就迫不及待的想登堤看看。溪口除了一大片的泥灘之外,還有幾片水草,隨機似的排列。 的確,人與鳥都已經愛上了溪口,各取所需。流蘇鷸這種過境鳥,千山萬水,什麼樣的風采,什麼樣的魅力,竟惹得賞鳥人聚精會神在眺望、在沉思、在談論。……似乎這年頭,人對鳥的關懷,好像越來越密切。 確實,賞鳥人好悠閒。有的人架設高倍望遠鏡,瞄啊瞄。一旦發現當然非常高興。不過,基於對鳥類的尊重,只是私下的小聲談論。流蘇鷸游移啄食,或理羽,或談情…。這些現象,我也想像的到。鳥的族群嘛,飛上天空翩翩起舞累了必然是那個樣子,平時看的白鷺鷥,何嘗不是如此? 流蘇鷸是從北方千里迢迢來的 當然,曾經想過要借用賞鳥人的「道具」,來看個究竟。但我更想看到的是那些愛鳥人;賞鳥人兒的神色,那樣的專注認真,而且談吐之間,可都是專業的鳥知識。我好像在作預習,對於流蘇鷸多了點認知。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點概念都沒有,我向一位放置高倍望遠鏡的老伯伯,打個招呼,讓我也彎腰委身,擠眉弄眼向前瞄的,哇!真的有這種東西,比肉眼觀察時,要大得多了,那就是流蘇鷸?千里迢迢,投奔來金的「嬌客」,可是鳥類學家格外關切的小型水鳥。 當然!牠們是嬌客,落腳在這裡,為了生活而飄泊的驛站。這裡備有魚和蝦,浮游生物之類的食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老伯伯問我是不是看得很清楚,我回答說清楚。雖然牠體積不大,但牠踩著曼妙的步伐,在此泥沼地,半跳躍的追逐,一逮到食物,也毫不考慮的吞進肚子裡。…,先生也說牠們還真會吃的。 流蘇鷸比較難得一見,有些愛鳥人士喜歡來觀賞。故作鎮定的我,一樣也在期待著,或許人們對牠的偷瞄已經習慣了,牠們並不吃驚,大概已經喜歡這裡的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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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看護難侍候
颱風來襲,台中市街道頓成滾滾洪流,水退了,路上留下坑坑洞洞。午後,讀大二的小兒子騎機車帶老媽上街購物,路經青海路與上石路口,陷入沒有架設警告標誌的坑洞,人車左翻倒地,兩人均掛彩,小兒子左手掌手臂小腿擦傷血流如注,老妻情況嚴重,送進醫院,X光片顯示,左肩胛骨斷成四片,左腕也骨折。年輕孩子外傷,兩個禮拜就復原,慘的是我那平日老為筋骨傷痛折磨的妻,在手術房全身麻醉,左手臂上打進三支鋼釘,左手腕貫穿一支,對原本骨質欠佳的她,無異雪上加霜痛徹心扉。行動不便加白天乏人照料的窘困,不得不求助居家看護。 緊急連絡看護仲介公司,自稱李小姐的負責人說:「白天以十二小時為計價單位,上午八時至晚間八時,每天一千一百元,當天下班就得付現金。雇主必須提供午晚餐。工作範圍只限針對病患個人之照護及行動區域簡易之清潔,衣物清洗。」工資付現沒問題,供兩餐困難度很高,我提出建議說:「可否請看護自己帶便當,我另外補貼餐費?」對方說:「不行,你吃什麼,她跟著吃什麼。」我連忙解釋:「我家近乎茹素,常常地瓜稀飯配地瓜葉,她會不會受不了?」她有點不耐煩:「白天居家看護很少人願意做,找不找得到還是問題,我先試試看,找到再跟你連絡。」等待許久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回應:「有位五十歲的高小姐願意做,不過要有停車位她才答應。」還好我家門口可停車,總算確認明早即可來上班。 週一上午我癡癡等她來接手,八時就該來的看護,卻遲遲未現身。我急著在門口探頭探腦,過了半小時,始見一輛像從汽車墳場撿回來的車子,搖搖晃晃拐進巷道,車在門前停妥,下來一個比我還老的胖小姐,開口解釋:「我姓高,車子發動不了,有點晚。」她說得理直氣壯,我猛賠笑臉連說沒關係,用迎貴賓的熱情請她進門,匆匆交代注意事項,特別提醒:「傷口換藥,等下班我自己來。」惴惴不安把妻跟家交給一個不明身份的人。 坐立不安熬到下班,趕回家見妻已洗好澡,呆坐在客廳等我換藥,看護在廚房下麵。我雙手消毒打開副木,驚見鮮紅的血染透了好幾層紗布,心痛不已想質問看護,妻見狀要我別嚷嚷,輕聲抱怨說洗澡時看護粗手粗腳,不小心碰到傷口,打開紗布果真鋼針把傷口拉出新創,難怪血流不止。當晚看護花了一個多小時,端出的晚餐是清燙地瓜葉配大滷麵。我不好意思上桌,想上街買便當,妻說已請看護多下了一把麵,可以一起吃。看護面無表情,我像小媳婦般撈了一碗麵,剛坐下來,看護開口了:「我服務的對象只限病患,越過範圍的事我是不做的。」我趕緊解釋:「明天我去買現炒菜飯。」看護接腔說:「我是O型血的人,三餐都要吃肉才有力量。我已六十三歲,天天吃燉豬腳滷肉,什麼病也沒有。」仲介公司說她五十歲,想不到她已如此高齡,難怪蹲下去再起來就有點喘。她隨即高舉左手證實說:「食指的傷是在我家剁豬腳不小心傷到的。」晚餐後領錢她就下班走人,留下錯愕的我清理被她折騰了一天的家。 我問妻這一天怎麼過的,她滿臉委屈說:「股市開盤她吵著看盤,我只好陪她看,其間還兩三次借用家裡電話下單。中午我午休,她跟著我睡了兩小時,還打呼哩。下午熱敷後,請她把濕地板拖一下,她不高興說,她是看護不是幫傭。勉強拖完卻把氣出在幫我洗澡上,擦身體像刷馬桶,力道強到想刮下一層皮似地,你看背部好幾道傷痕都是她用毛巾刮出來的。」我安撫妻請她稍作忍耐,心想:為了讓妻日子好過一點,我得儘快請辦公室的婆婆媽媽,燉鍋豬腳來籠絡愛吃肉的看護。水果點心也需多準備些。 一鍋豬腳吃完已到週五,領了工資看護將她自備的碗筷茶杯放進背包,我再三感謝,請她假日好好休息,下週一繼續來幫忙,她嗯嗯啊啊未置可否。等她車子開離門口,妻轉身發現她擺在院子的拖鞋也不見了,妻鐵口直斷:「禮拜一她不會來了!」我還半信半疑,我們如此小心翼翼侍候她,怎可能不來?個把小時後,電話響起,仲介公司李小姐說:「高小姐下週不幹了。」妻問什麼原因,對方的答案果真是:「伙食太差,沒大魚大肉她沒力氣做事。」除了傻眼,我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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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極短篇 「我姨媽近年來身體狀況並非很好,理應去探望探望她。」張主任提醒著。 「會的,我一定會去探望她。」葉菲音怡悅地笑笑。而此時,她的情緒是興奮的,精神是愉快的,走在路上的腳步也格外地輕盈。因為她既獲得楊平章同意離婚的承諾,又籌措到十萬元的精神撫慰金,只要辦好手續,即可恢復自由身,甚至很快就可投入智亞的懷抱,過著他們幸福美滿的生活,因此,她沒有不高興的理由。唯一讓她感到痛苦與不捨的是必須與自己懷胎十月所生,以及一手拉拔長大的孩子小明分離。但是迫於現實環境與種種因素使然,她不得不忍痛做如此的選擇,冀望孩子長大後,能體諒母親的苦衷。並願老天爺能大發慈悲,保佑小明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第十六章 辦好離婚手續,葉菲音整理好簡單的行李,趁著小明午睡時刻,她悄悄地離開這個讓她此生最感傷心的地方。但在臨走時,她依然低聲下氣地懇求楊平章要好好照顧小明,而卻換來一陣臭罵。 「幹妳娘!妳這個沒有良心的臭查某,妳儘管走,不要假慈悲!我楊家的孩子不要妳這個臭查某來管!幹妳娘,幹妳祖宗十八代!妳這個欠人幹的嬈查某,妳會不得好死!」 聽到楊平章歇斯底里的咒罵聲,葉菲音只好加快腳步往外跑。即便人是感情的動物,但面對如此的咒罵和羞辱,她感到痛心疾首。不錯,從今以後,這個家已不屬於她了,楊平章已不是她的夫婿,她與小明亦不具母子關係。此刻,她已一無所有,更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台北林文光的家將是她暫時的居所。想著、想著,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一滴滴悲傷的淚水……。 自從夫妻感情決裂而認識智亞後,離婚一直是她追尋的目標。如今心願已達成、目的亦已達到,她理應高興才對。 一旦回到母島,一旦回到智亞的身邊,將是她幸福人生的開始,相信智亞會展開雙手來迎接她的。因此,她決定不先把這則喜訊告訴智亞,要出其不意地給他一個驚喜!想到此,葉菲音快速地擦乾眼淚,抿著嘴偷偷地笑著,笑得很燦爛、很愜意……。 儘管台北的繁榮與進步有目共睹,但葉菲音此時的心情卻與十幾年前參加國建隊時不能同日而語。那時她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少女,對寶島台灣充滿著嚮往和好奇。而今天她卻是一個滿佈滄桑的離婚婦人,步履蹣跚地走在這個人擠人的台北街頭。她婉拒文光兄嫂請人代課來接她,逕自搭乘計程車來到林家。當女傭開門讓她進去時,伯母正坐在沙發上假寐。 「伯母。」葉菲音走到她身旁,輕聲地喚著。 老人家睜開眼,仔細地打量她好一會,一時竟認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