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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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讀彭康隆新作
六、兩種境界、兩種觀看方式 此次巡迴展中有兩幅巨作,一為〈白露爍爍〉紙本水墨設色(146乘367公分,2023年),另一為〈逍遙遊〉紙本水墨設色(236乘146公分,2022年)分別代表兩種不同繪畫形式構成,亦是兩種境界殊異的呈現。觀者可以由不同觀看方式來鑑賞其畫作巧思之處。 〈白露爍爍〉全幅以墨色加石青、石綠為主要賦彩,散發光芒,花卉山形層層疊疊,是傳統青綠山水再發揚恢弘之作,散點透視游移中,各式不同風情萬種花卉密集而有機連結一起,在如團狀緊密中複合奇岩怪石,像似華麗圖騰紋身,筆觸綿密結實,畫面左重右輕,暗中有亮,有山中寒氣逼來,畫面留白之處並非表現光影卻有逆光高光點、輪廓光之效果,全幅遠看幾近迷離詩意效果,近看充滿美麗細節變化,隱然充滿含蓄美學。 而〈逍遙遊〉一作,為垂直畫面,畫面中奇石從右上角斜傾而下,導向畫中心,說是奇石亦像蜷曲虯樹根頭,花卉前後圍繞,從畫面右處至左以富有動勢的山海、川流、石澗留白處,匯為一路一帶奇景美色,畫面雖也幾近滿工滿幅的形式,卻有多處空間留白映照的微妙景物變化,留白成為空間布局最好策略,也發揮了彷彿宋代崇尚留白的氣質。畫家在畫面堆疊形體同時卻預留空間,興之捻來隨著不同時間有不同表現,空間虛實完全跟著感覺及所謂畫面問題走。我曾稱之這些畫作為「迷路的詩情」,很像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戀人絮語》般的呢喃、穿梭典故或綿延的筆觸語氣,畫家也有著不斷綿延的時間筆意。在其畫面留白與繁複之間,我仔細思考彭康隆的畫其實予人亦有拼貼(collages)或攝影蒙太奇(Photomontage)時空超現實感受,真的不同凡響。 七、大結構、小逸品 藝術家沒有每年產出大塊頭巨構之作,卻於日常偶有逸品輕鬆之作,每有視覺大快朵頤之外卻有真心細微小品吸睛,彭康隆個性豪邁鄉野氣息濃厚但亦講細節,畫如其人即便雄偉亦有柔情、纖細之面,草莽之中亦見組織有道,野趣之中見幽微,迷茫煙嵐、奇石枯藤前檔之下,卻有曲折幽徑。 此番巡迴作品展出中,有兩幅作品我認其為逸品,更屬神來之筆完美之作,其一為〈靄徑〉紙本水墨設色(70.7乘142公分,2018年)、其二為〈隱翠〉紙本水墨設色(75乘144公分,2023年)。〈靄徑〉畫中墨色灰階效果十分迷人,原來緊密、疏鬆有致肌理變化,由數支纖細枝梗的無名花卉羅列其前,似是撩動飛舞,劃破一山石層寂靜,柔弱花枝映襯蒼老紋理皴石,其灰階變化遑不多讓莫蘭迪(Giorgio Morandi,1890-1964)灰的表現。〈隱翠〉中的墨色暈散、淋漓有致,畫面流暢輕鬆自然,墨色疊加恍如英國透明水彩畫風表現之效果,一整片墨染中的留白之處更讓畫面瞬間有了呼吸之感,水墨色彩偶而亦讓人聯想林風眠現代水墨畫中的墨韻氛圍。 光影流離,時空移動,歲月增長流失。在變與不變之中,人的情緒時常亦恆常變化,形式、風格便沒有理由不變。激情與冷凝、崇高與粗鄙,奇石雅趣(無名花草之吟詠)打破既有傳統美感成就繪畫風格即是天性、個性,彭康隆雖不以飽學詩書自居,更非寄居風流雅士之六藝,卻更自在如都市叢林迸出之野趣性情之人,畫作自然應物象生。 八、跌跌撞撞問山路徑的人(結語) 彭康隆作畫,下筆絕不是預先打好輪廓稿,或是刻意追求筆墨精確無誤,反而大處恣意奔放細節刻劃,他絕不流習氣或習於某種套路,他是一路探索尋找繪畫問題的人,畫由心生,稱之「心象繪畫」亦無不可,更準確地說經由其個人日積月累繪畫技法、美學涵養,更於文物古玩字畫和民藝收藏自娛,復加上自身經營畫廊所見所經歷各種類型藝術面貌者多,尤其自身在音樂中浸淫陶冶,更曾在藝術追尋中辛苦度日,加之現實人生中遭逢情感跌撞,破碎與重整,精神上卻走入創造的繪畫國度尋找憩息,但我更深知其個人早就意味到歷史創新使命感之不可離棄,始有現今創新風格動力。 他的繪畫藝術一再提醒:藝術創作中的創新與探索、顛覆與重整(如何收編的問題)其實是永恆感性與理性拔河問題,像是戴著枷鎖卻是在不可見過程中,不斷去除束縛和規律,尋求自由組織其個人特有的繪畫語彙,如今始有《集大成.得卓然》大作問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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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煙景
詩仙李白:「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將大地回春幽靜美景娓娓道出,在溫潤和煦春陽下,草兒綠了,花兒開了,川河潺唱,禽蟲吟和,好不熱鬧。仰看蔚藍天空,遠眺青翠山巒,沐浴於春風中,那安適閒靜舒暢感,怎教人能不樂開懷。 春天一來,萬物復甦,蓬勃旺盛,是個充滿生命力與希望的的季節。晨曦方剛破曉,鳥兒就倚窗啼,似提醒夢中人莫再戀寢,良辰美景稍縱即逝,珍惜一日之計在於晨,把握一年之計在於春,擁抱一幕幕詩畫般明媚春光,編織一段段璀璨地黃金歲月。 耳邊響起孩子們有節奏的朗誦聲,「小青蛙跳出池塘高興的說:『春天是藍色的。』」「小田鼠跑出地洞開心的說:『春天是綠色的。』」「小蜜蜂飛出蜂窩興奮的說:『春天是粉紅色的。』」……只有從遠方飛來的燕子,眼界最為開闊,看遍天地萬物眾生之後,發現春天其實像彩虹般是五顏六色的。 有句話說得極妙:「春,是色的開始,是色的高潮。」尤其是與蕭條晦澀寒冬比對之下,更加彰顯春色斑斕光彩奪目。南宋朱熹詩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也唯獨「春」能夠號召百花盛開爭妍綻放豔麗色彩,七彩繽紛花花世界,著實令人目不暇接。 俗話說:「走春,走春,愈走愈春。」這是借閩南語讀音「有剩、有餘」,走春走得愈多,就意味著剩餘財富跟著愈多,所以春天是最適合外出踏青的好時節。花草樹木鳥蟲禽獸經過一季蟄伏休養,在春陽照拂下展現欣欣向榮景象,多走訪多體驗,身心靈在獲得大自然療癒力之後,會讓人更健康更快樂更具開創新生活的底氣。 這道理,不難懂。當你看到小小種子突破厚土硬殼,奮力挺出嫩芽新葉,讚嘆之餘也心生敬佩,一棵柔弱植物都能不畏艱困環境努力求生,那堅強的意志力,可為人師。當你看到山巔海角絕處生長的奇花異卉,活得瀟灑超脫自在,就能體悟「生命貴在磨難」,歷經越多磨礪的生命,韌性越強,分量越重。 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在增長見識與深察體悟之後,方能建構更健全圓滿的人生。如同那童詩裡的小燕子,正因牠走遍大江南北閱覽千山萬水,才不至於像青蛙、田鼠、蜜蜂般以管窺天、以蠡測海,見識淺陋眼光狹窄。 趁著春光無限好,放眼去看,放心去飛,把人生過得像彩虹般絢麗精采。生命可貴不在長,而是在活得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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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好「無形」年貨
隨著時代的進步,受到傳統家庭制度沒落、電子通訊、網路和交通運輸普及的衝擊,過年的年味似乎愈來愈淡薄了。 雖然年味沒有明確的定義,不過我們可以從視覺、聽覺、味覺與氣氛幾個方面找回年味。貼春聯、看電視特別節目屬於視覺的年味,閒話家常、外出拜年是聽覺的年味,全家圍爐算是味覺的年味,至於大掃除、辦年貨、發紅包以及穿新衣,則屬於氣氛上的年味。 談到辦年貨,每到過年前夕,大家都會毫不吝惜地趕辦「有形」的年貨,卻忽略了無須耗費的「無形」年貨,那就是:準備好的心情、吉祥的祝福話,期望能在年假中快快樂樂、平安和諧地和家人共處。 社會價值觀在改變,或許很多觀念與做法也要跟著調整;然而,如果想要辦好年貨、找回年味,用心與人情味是絕對不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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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 ──讀彭康隆新作
三、粗麻紙等紙質營造視覺張力 通常畫家創造作品,除了繪畫形、色基本元素外,在決定畫面視覺張力上的還有材料技術問題,彭康隆的畫作十分講究紙張因素,蓋因紙的生成肌理,可帶來造形聯想,如粗麻紙或茭白筍紙,或先行拓印過的棉紙,紙上壓縮所造成的紋路變化常予畫家無限聯想,如茭白筍紙紙瘤形成浮凸類自然花卉造形,順應紙紋變化以半具象之心描摹延展,也是一種擬像描繪,或茶汁倒溢流淌形成類似山或水之形,順其形延伸書寫。 這種視覺張力形成也間接影響觀者心理的衝擊和感受,賦予觀者諸多感受,形成隱喻或象徵或多義性綺想,此從彭康隆歷年展覽作品中,多以古典文學或神話傳說尋找多樣典故、詩意命名有關,亦然開放不同藝評觀點和詮釋策略,引發歧義,就文學藝術發展脈絡而言,此係屬正常。 從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和「作者已死」觀點來看,正因為彭康隆創新風格,在華人當代水墨畫創作殆無典範可循,(如果有,我們或可從余承堯、于彭、鄧卜君等人之水墨創作做橫向比較,當作一另文撰寫。)故其藝術生命暨風格是完全以獨立、自由風格呈現的。 四、畫中畫、景中景 山水畫是中國傳統繪畫分類中一支,遠從隋朝開始出現,就空間表現而言,山水畫通常體現出「平遠」、「高遠」和「深遠」為其主要特色,更運用散點透視法,邊游走邊流覽景物,焦點亦不斷變換,然後在紙上順著情意投射畫出綿延景物,以移動視點延伸出時空變化多端的層次,卷軸形式像電影中「一鏡到底」足以彰顯境界,可謂是具有充分表現力的創作視野。西方直到保羅.塞尚(1839-1906)靜物畫〈Apples and Oranges〉(1900 年,現藏於奧賽博物館)才將三個不同視點所見,組構在同一畫面上。 觀看彭康隆之畫,適合遠觀,讀其整體大氣勢和輕盈、重量感之分布以及結構上視覺動態,有時如西方繪畫中隱形存在之三角形、S形等動態構圖,然亦宜近距離觀之,細細品味細節,像以照相機觀景窗框取局部再以格放方式來欣賞,便不難發覺其畫面具有多重奏變化之效果,並沒有一定視覺端點,所謂深遠、平遠、高遠在其創作過程中是游牧移動進行的,有時候畫面造形(奇石、山壁、花卉藤蔓野草)以整塊區域平面垂直觀點呈現,時而小處空間繚繞深遠,或運用反轉手法將小花卉造形放大、遠山疊嶂卻如縮小的須彌山,形成因景物對照之下的視覺張力。畫面多重性構成,更形成「畫中畫、景中景」饒富變化的效果,成其解讀畫作另一種方式。 五、彭康隆與波麗路 有一天彭康隆傳了西班牙大提琴演奏家帕布羅.卡薩爾斯教學實況影片,這段年代極為久遠很短的黑白影片,講的是音樂中的生命,沒有呼吸的音樂不是鮮活的音樂,卡薩爾斯說「你必須要跟著音樂呼吸」我回應道:「沒有呼吸的畫絕不是好畫」,「透氣。」他直接說出,是的,透氣才能氣韻生動。誠如諸多人觀賞畫,絕不會想到「呼吸」二字,而「醒覺」對於鑑賞書畫更甚為重要,對水墨畫而言,一幅沒有呼吸的水墨畫形同槁木死灰。馬塞爾.杜象(Henri-Robert-Marcel Duchamp,1887-1968)更曾言:「我愛呼吸甚於藝術。」謝赫六法提「氣韻生動」,果真是鐵律,畫面有呼吸主要是運筆虛實相間、墨色濃淡有無,再者飛白筆意、「布局」留白等元素,都是一種呼吸、氣的表達,「韻」之意,類如音樂中的「韻律感」或「主旋律」或也可言「律動」。「有呼吸的畫、有韻律的畫」,或可為個人對「氣韻生動」新解。 彭康隆許多幅大畫是倚著古典音樂壯闊、悲切或激情或憂傷、迂迴等情懷而來的,他追求音樂,深入古典音韻其中。在一些大挑戰作品完成之後,他曾自言類比大樂章抒己懷:「所以到一個階段以後,筆墨不是最重要了,而是你的情感,是情感引領筆墨,而不是畫跟著筆墨。」這樣的一首曲子才會帶領著人往最深的靈魂而去。甚至在他聆聽「顛覆古典指揮鬼才庫倫奇斯」指揮樂團演出馬勒「第五號交響曲」大氣磅礡演出後,他思考他是如何能做到的?也曾自譬其新作根本就是如庫倫奇斯所指揮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才能駕馭其碩大畫面及細節。詩書畫、詩和歌關係都是中國傳統文化底蘊代表特色,西方從保羅.克利(Paul Klee,1879-1940)、康丁斯基(Vasiliy Vasilyevich Kandinskiy,1866-1944)、包浩斯教師伊登(Johannes Itten,1888-1967)皆探討過色彩、點線面造形和音樂韻律的關係。水墨畫和古典音樂結合是彭康隆在創作生涯中的創新,從這角度讀彭康隆新作無疑是一個嶄新角度。 臺北市有一家成立於1934年(昭和9年)知名餐廳叫「波麗路」,為臺灣現今僅存最具歷史的西餐廳,名稱源自拉威爾(Joseph Maurice Ravel,1875-1937)圓舞曲《BOLERO》(1928年完成),一些台灣前輩藝術家或文人雅士、作家、政商名流皆前往此聚餐。《波麗路》是拉威爾舞蹈音樂方面最優秀作品之一,二十世紀法國交響音樂一部傑作,拉威爾音樂以纖細、豐富情感和尖銳著稱。作曲家許常惠曾稱:「毫無疑問的,拉威爾的波麗露是一種示威,是一種管絃樂配器法的示威;不動節奏、旋律、和聲,只依靠管絃樂配器法的巧妙色彩變化,已經創造了新奇音樂出來了。拉威爾所暗示的是色彩光芒、變化無窮的新音樂要素,新音響效果,新音樂構成的時代的來臨。」(註3)而我個人的感受波麗路樂曲更像是1960年代「極限主義音樂」(Minimalism)的前身。「極限主義音樂作為實驗音樂中的一種音樂風格,這個派別大都展現以下的特色:如果不具功能調性(functional tonality),則強調和諧的和弦。樂句、或較小單位的figure、motif、cell會不斷重複。加以難以捉摸、緩慢的改變、長時間極少或沒有改變的旋律。以持續的低音、節奏或長音的方式暫停音樂演進(stasis)。」(註4) 彭康隆畫中的構成元素其實非常簡單,花、石、山、水以及山嵐霧氣、靄靄白雲、水石間水的留白、百花叢或分散孤挺的枝枒花草、攀附連生的花石,早已是自然中觀察萬物細微、了然於心的形象收編和運用,這與極限主義中簡單元素構成本質雖然不盡相同,效果卻有些近似,波麗路中的主旋律反覆卻不單調,也一再喚起聽者的情緒波動,我觀彭康隆之畫亦有如此感受,通常他的畫中有主要的視點如大朵花卉或奇石或奇木吸引觀者,其後隨之大小元素分布遠近變化,一支小小畫筆如指揮棒操控大小音色變化跌宕起伏,反覆的音符律動節拍分別給予聽者的象徵隱喻、自由類比它義,畫中充滿著造形不同變化,儘管呈現碎形狀態卻被完形的主旋律結構化起來了。 彭康隆的畫雖大部分充滿野趣,鮮明壯碩造形的奇石枝枒和花朵呈顯主題,但更多小花藤蔓野草環繞,遠山多重、山徑小路環繞,充滿纖細幽微變化,間或平整、糾葛纏繞,或屏障或遼闊煙霧或詭奇氛圍,造形語彙豐富異常,足證其情感豐沛、生命力旺盛和尖銳所在,我可以這麼說:「花卉山水」是他的創作主旋律,花、石、山、水元素以及雲水間的留白,是極簡且一再重複繪製的元素,但由於其自律和期許或因情感豐富,因而深怕風格重複,故極力追求畫中變化,追求畫中問題、衝撞形體,然後完美收尾,如此造成許多浮想聯翩、綺麗詭譎或如夢境超現實畫面,這一點其實和拉威爾舞蹈音樂《波麗路》與人感受及特質頗為相像。 註3、波麗露(拉威爾)-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zh-tw/波麗露_(拉威爾) 註4、簡約音樂-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https://zh.wikipedia.org/zh-tw/簡約音樂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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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秤頭?
小時候常聽老一輩的人評論菜市場上哪個生意人會「食人秤頭」:賣東西時偷斤減兩或以少報多,欺騙顧客。這類投機的生意人,總令人唾棄。 現代電子秤可觀老闆的算計,儘管食秤頭的事少見了,但有時操作疏失主客未察,而總有一方損失,一旦離開買賣現場再事後察覺,那就往事已難追憶,叫人扼腕了。 「四百零九,四百就好。」當算帳的小姐結好帳還幫我捨去零尾,心頭還有點甜甜的滋味。 付錢後才轉身便覺得有些怪,三顆特價的蘋果一百元,每顆三十元的甜柿也只有九十元,一斤八十九的小不隆咚的蓮霧也才挑了五顆,這樣就四百多,不合理吧? 「有沒有算錯呀?」我再轉身,提高手中的三樣水果讓店員瞧瞧。 店員接手再細數三顆蘋果、三顆甜柿,把五顆蓮霧往電子磅一秤顯示總價290,這和方才的409恰恰差了119元。 119可以再買三顆蘋果或甜柿都還有剩餘咧。 「不好意思!」店員再還給我一百一十元,一旁的老闆也頻頻道歉「歹勢,歹勢!」我回他們一抹風淡雲輕的笑,因為這是疏失,不是惡意的「食秤頭」。 上市場時,我總把老闆遞來的零頭小錢逕往口袋塞,至於對或錯似乎沒那麼在意,但經過這事後,再加上年紀也不少了,或許該鍛鍊鍛鍊腦力,加加減減的腦力激盪一下,還可減緩腦袋退化的速度,儘管老闆不「食人秤頭」,我也不貪人便宜,但對偶爾的疏失和個人的腦力激盪可都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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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馨〈告別毛孩〉評賞
〈告別毛孩〉 思愁鎖眉間 灑淚而別跫音遠 願結來生緣 作者感言/呂馨 那晚下著雨,如我淌著血流著淚的心,我抱著毛小孩熊熊,用最沉重的心情,珍惜與熊熊相聚的最後一分一秒,直到……熊熊離我而去。 回憶緣起,熊熊出生在大樹下,葉片為簷欲遮天,雨水穿隙侵娃臉,淅瀝的雨聲彷彿就在眼前。身為媽咪的我淚雨漣漣,心痛流浪犬的無奈與悲哀!熊熊壯壯小身體、大腳ㄚ子、嚶嚶撒嬌惹人愛。我給毛娃溫馨的家,細心照顧教導,我工作時,牠在旁守護等待;豔陽高照,牠叼來礦泉水,手指劃破了,牠會舔舔傷口,露出關愛的眼神。熊熊總是那麼的聰明伶俐、貼心窩心! 一轉眼七歲了,早習慣有熊熊陪伴的日子,我不懂離別的日子為什麼來得如此倉促。開刀住院十日,醫院給我的是病危通知,我故作堅強的鼓勵熊熊要加油,牠卻慢慢閉上雙眼倒臥在我懷裡,片刻間,我的心似刀絞,痛斷肝腸,嚎哭淚崩,為什麼我們的緣分是如此淺薄? 數著熊熊的足跡,沾滿回憶的落葉灑滿地,謝謝熊熊無私的愛,傾盡一生的陪伴,我把愛永遠藏在心底,珍惜生命裡最美麗的相遇,道別、道謝、道歉、道愛,相約三生,再續三世緣! 評賞/顏曉曉 「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這句話用來形容本帖作者與狗之間的關係最為貼切。當初雨中初遇,主人與流浪狗熊熊之間的情感從那刻開始結下了深厚的羈絆。雨水潤澤著毛孩的臉龐,主人的淚水如雨般滴落,彷彿預示著這段關係將是如此的緊密與重要。 從熊熊降生在大樹下的那一刻起,主人便立下了決心要給予牠一個溫馨的家,以及無盡的愛與關懷。無論是工作時的守護,還是炎熱夏日中的水源,熊熊總是在主人最需要的時刻給予支持和關愛。牠的聰明和貼心讓主人感到無比的幸運與感動。 隨著時光流轉,熊熊已經陪伴主人七個年頭。這七年間,他們已經形成了不可分割的默契和習慣。然而,命運卻突如其來地給予了他們一個艱難的考驗。當醫院發出熊熊病危通知,即便主人努力地保持堅強和鼓勵,但熊熊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不安。當牠輕輕閉上雙眼,安靜地躺在主人的懷中,這一刻,主人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痛苦和悲傷無法言喻。他們之間的緣分是如此短暫而脆弱。 回憶中,主人數著熊熊的足跡,這些回憶就像是一片片的落葉,散落在地上。她衷心感謝熊熊無私的愛,和牠一同走過的每一個時刻,都是主人生命中最美麗的相遇。她永遠將這份愛藏在心底,並珍惜這段難能可貴的緣分。在告別、感謝、道歉和愛的同時,他們彼此約定,來生再續這段緣分,相約三生,再續三世的承諾。 主人與熊熊之間的感情是如此深沉而持久。這是一段不僅僅是主人與寵物之間的關係,更是一種彼此依存、相互支持、無私奉獻的愛。無論時間如何流轉,他們之間的紐帶將永遠存在,並成為彼此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 俳句〈告別毛孩〉雖僅僅三行十七個字,卻道盡了人與狗之間深厚的情感。讀來感人肺腑令人動容,是一帖感動人心有故事性的佳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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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 ──讀彭康隆新作
一、繪畫追求之真諦(前言) 《集大成‧得卓然》巡迴展,是墨齋為臺灣藝術家彭康隆「花卉山水」專題所做的命名。依己見,大概謂彭氏集傳統筆墨精髓,於畫幅之間歷經數年實踐得以卓然出眾之意。此一展覽從去年北京展覽後深獲好評,現在巡迴展至臺灣,彭康隆稱「回來了」,回來創作原鄉起點,回到創作養分補給、觀群山雲嵐、養氣品茶的日常。 最近我和彭康隆不約而同看到馬克‧羅斯科(Mark Rothko,1903-1970)生前一段錄影片,令我感懷,影片中羅斯科凝神肅穆說:「在我年輕的時候,藝術是條孤獨的路,沒有藝廊,沒有收藏家,沒有藝評家,也沒有錢,但那卻是一個黃金時期,因為我們一無所有,反而能肆無忌憚追求理想。今天情況不同了,這是個累計,消費,活動的時代,至於哪種情況對世界更好,我沒有資格評論,但是我知道,許多身不由己過著這種生活的人,迫切需要一方寧靜空間,讓我們紮根生長。」我認為此段話某種程度上仍足以適切反映當前藝壇狀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對於理想純粹性的詠贊,藝術家渴望求得一方沒有市場焦慮的寧靜空間,讓藝術紮根生長,能純粹探索繪畫本質而活。此種純粹性堅持其實是今天業已被我們講得氾濫之「初心」二字,彭康隆歷經2018年蘇富比《惡之華》、京都《無孔笛》、紐約軍械庫至北京《集大成‧得卓然》巡迴展回到臺灣之後,我想他確然有資格集大成卓然成家了。可做為其摯友,我瞭解他仍謙遜面對畫面接受挑戰,由畫面問題解決問題,每次起筆之時,如何畫成未來一幅作品皆是一次挑戰,長期繪畫的習慣是沒有預先打草稿,卻直接面對空白畫紙揮筆,他自己憬悟到畫面不可一層不變,亦深怕觀眾看不出其畫面多邊力求變化之處,誤認他就是那種風格定型市場性畫家。然而就這一點他始終保持高度警覺性,亦即創新一詞才是他追求藝術創作初心和本質,他沒有因贏得聲名度、市場價格日趨被看好而減少對繪畫理想的追求,或懈怠於畫面新境,以及造境之探索實踐。 英國詩人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 1888-1965)曾言:「傳統牽涉到一種歷史感,這種歷史感對於一位詩人來說必不可缺的;它不僅牽涉到對過去的知覺,還有對眼前當下的感知;它不但促使一個人寫出在他們那一代骨子裡的東西,也感受到從荷馬以來整個歐洲文學和他自己國家整體文學兩者同時存在所形成的秩序。這種歷史感不但是永恆也是暫時的,這種知覺使得一位作家成為傳統。同時,使一位作家正確地意識到他在這段時間中同時代人的位置。」(註1)一位詩人過了四十歲以後不可能沒有所謂歷史感,或使命感。繪畫界我尚未見過一位評論者就畫家自身意味何時有歷史感之言,或許見諸臺灣美術發展史亦多有志畫家、畫派也曾信誓旦旦以顛覆典範、革水墨傳統、創新風格為志向存在過的,彭康隆雖沒有立言過自己要革甚麼派斬斷甚麼傳統,反而強調古典厚度與氣質之重要,深得傳統之根向上發展,且一路努力不懈做著,就做出創新水墨藝術風格。 彭康隆繪畫生涯中最動人也最勵志故事,莫過於年輕求學北藝大後,某水墨課學分被當掉之舊事,他曾言:在他勤練臨摹過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牧溪等名家畫作後,卻霍然頓悟水墨畫應該怎麼畫了,求學期間何懷碩、李義弘、張光賓等大家,皆是其師,然他入於其中卻出於其外,從古畫至當今之多面向學習教養,加上他在畫中不停歇探索,始能「集大成‧得卓然」。而黃賓虹是最獲他喜愛的畫家,這讓我聯想到黃賓虹之畫作最初不獲時人賞識,實則是時人未能進入其精神層面與繪畫相得益彰之境,黃賓虹在其生前所處時局發展中「看破世事虛幻與無常」感悟人世間不完善存在之相,歷經生老病死苦,從淑世執念轉而晉入以繪畫探索人生真諦修行之路,繪畫之境與人生境遇領悟及隱修有關,由精神層面蛻變昇華所致。其「興會淋漓、渾厚華滋」雖在畫面予人略為苦澀美感之味,然因其畫作不流俗乃有其重量,彭康隆作品亦然,筆墨之間不流氣亦多有積墨、乾墨或重複堆疊之處,卻更見結實厚重,我認為其筆觸精華乃有時間雕刻或織錦之謂,甚至筆墨開岔之處流溢出侘寂美學中之缺陷、不對稱、乾澀風味在。 本文以「重構翰墨風雅創新境」為題,旨從〔詩經〕體裁分類「風雅頌」聯想而來,風原有諷刺之義,亦有風土、諷誦之義,是真正的鄉土之音,代表平民文學。(註2)彭康隆畫作亦來自臺灣土地,雖無具體描繪臺灣現實風土之境,其畫面之氣韻生動、個人吐納呼吸之際,卻是長時期從花蓮田野和關渡及新店花園新城生活其中、寄情山野之作,其次,雅是周代最通行之樂,公認為正聲,彭康隆繪畫創作離不開古典音樂之調養薰陶,畫中與音樂之旋律節奏有密切關係,這常讓我懷想起他喜歡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拉赫曼尼諾夫、貝多芬、拉威爾《波麗路》,這些充滿激情、旋律優美音樂滋養著他的繪畫創作,其繪畫中筆觸方向及虛實、肌理、堆疊正如音符旋律演繹,自有其主旋律和環繞的餘音,畫面音樂性存在自不在話下。 二、「花卉山水」新貌 當代以山水為名之作為策展的個展或聯展頗多,然以「花卉山水」為名實則新的角度。然以彭康隆整體繪畫作品論,即使如「花卉山水」之命名、或「非花非」、「石非石」、「山非山」、「水非水」等略帶禪案之道的論證,還是依附在其畫中形狀、形體、形態的造形論作為起點。就蘇東坡言:「繪畫論形似,恰與兒童鄰」,彭康隆從年輕時練就基本功的「傳移摹寫」、臨摹或寫生的描寫階段,其畫作早就超越「應物象形」具象賞析論,更無須「隨類賦彩」,他的色彩主觀而強烈。個人認為評彭康隆的繪畫創見還是要回到「造境」一詞論點上,回到中國傳統裡的「相由心生、境隨心轉」之層面上。從西方現代美術流派來看,更接近意識流手法或與超現實情調有關。直至今日,他已然超越謝赫《畫品》六法中「傳移摹寫」既不為現實自然界各種花卉種類或特定地景山水、自然形體所羈絆,畫面形態皆由其心散發而來,較為講究的反而是在畫面上「經營位置」布局(構圖)上的推敲講究,但與西方留白概念不同,空白處的布置,其實是如何「布白」問題,成了彭康隆繪畫中主要的課題,在此次展覽中巨幅之作〈逍遙遊〉即是「布白」之巧妙帶出了畫面三個畫中畫之空間。在視覺傳達中有所謂視覺誘導、視覺動線之說,在彭康隆畫作中也運用得宜。此外經營位置下之布局巧思,某種程度契合「完形心理學」之分形(碎形)及完形之運用,大小比例對照所造成之語言張力亦然是其主旋律。布局、構圖這些形式上的問題,完全在其日積月累的下筆經驗中被掌控得宜,筆墨完全被其溫柔有力的手腕馴服了。一言以蔽之,無論對其畫作何種詮釋,源頭還是在於其主觀性創造的自由和獨立性,形成為風格特色。 作為畫家日常居室,免不了有各種花花草草、奇石怪岩、古物收藏、茶盞具,所處空間山嵐雲霧於視目所及的群山繚繞,畫家除師法自然之外,更中得心源從內心積累情感,畫面皆由內心思考營造,外在花卉盛開枯萎、山水有無、奇石怪岩皆依之起造,一如西方所謂潛意識火部分自動性書寫等,皆依創作當下情緒而生而起,所謂「境由心生」,究其根底,一片空白畫布或白紙,實則如「水中月、鏡中花」之樣態:境由己造,相由心生。 藝術創作無法僅僅訴諸於感官感性,思考與閱讀可以豐富創作底蘊。人憑主宰自己思想的器官和思想、感情等創造藝術,用心思營造或以妙筆生花、渾然天成、累積經驗和心得,一心一意追求畫境。《花卉山水》盡管其花卉山水形態或曾被為非自然具象之形,其實已是再造自然之物,此為其充滿不羈個性使然,而探索畫面虛實概念仍是山水畫重要一部分觀念,透過花卉山水有無創造當然是一種道,花卉山(石)水成一體、融合無間,加上東西方觀點融合,此正是彭康隆創作大道。 註1、T. S. Eliot, " Tradition and the Individual Talent"(1919)in Raman Seldened, The Theory of Criticism: From Plato to the Present, Longman, New York, 1988,「荒景與荒謬」-- 談連建興心象式象徵風景 Blogger http://yunnia.blogspot.com > 2011/03 > blog-post_10 註2、風雅頌-教育百科 https://pedia.cloud.edu.tw > Entry > Detail > search=頌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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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影
眼底裡裹起 一串頑強力度 瞬間的灑濤聲 讓夢方與醒方重開腳步 迷途裡 划開凝重感歎 浮貼成為你我追影的像 生命原是一種體驗 推開未完成對談記憶體 偷窺左顧右盼花邊暗影 撞及未來構想連線 超夯過往 都在 這一秒內慢下來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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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的夜晚(外一首)
此時,132平方公里的岩石 沉浸在不可擊穿的黑色裡 像某年秋夜的海水一樣黑 像書寫某段歷史的墨汁一樣黑 紅色的鳳凰木花在風中戰慄 下弦月擱淺在空中 像彎曲多年的白骨 金高粱 浯洲有隱秘的芬芳, 有岩層中無聲而堅決的甘冽。 從城南門外,到十八間大厝 一地的金高粱,將橫流的水 拉直,在風中 湧動如帆 海浪退卻時 我彷彿感到島嶼在漂 金門似一隻盛酒之樽 浮在太平洋的深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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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 思
妳的音容笑貌纖塵不染印在我腦海 慈祥樂觀,始終笑聲朗朗感染周遭 擅長烹飪,舉凡自己烹調的食物 購置的小飾物或一本好書總不吝分享 有妳在場就溢滿溫馨 儘管老來病痛不斷,頻頻進出醫院 誰都料不到懾人黑白無常出手偷襲 坐著迴旋梯上二樓還沒起身 生命瞬間劃下休止符 訊息竟被覆蓋長達好幾個月 得知時啞了言語,無以救贖 剎那間靈魂最深處裹覆哀傷 無數夜晚輾轉難以成眠 想起二○二○年九月相見的歡愉 竟是最後美好噓寒問暖,成了絕響 宛如雪崩潺潺是此刻內心最冷沁的面對 迢迢獨行,祈願妳的優雅留下華美斑斕 來世生命泉源再次發熱發光 備註: 得知一位多年不見的教師離世,萬分不捨,以詩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