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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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防武器管制甘苦談──浯江奔波留痕記
事有湊巧,某次裝檢,縣府兩個科室,因所屬武器擦拭不潔,一位科長受到記過處分,一位主任受到申誡處分,有人認為同是科室主管,同是武器擦拭不潔,何以有不同的處分呢?而提出質疑。其實那位科長因兼水土保持站主任,該站武器擦拭不潔,他是縣屬單位主官身分、另××室主任、因該室武器擦拭不潔,他是縣府科室主管身份,事件相同,處分有別,原因在此,統是依規定辦理,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三、早期八三一││軍中樂園,也配發有民防武器裝備,每逢裝檢,裝檢組人馬浩浩蕩蕩的到達這種地方,實在是很尷尬,尤其是裝檢組裡還有女性同仁(擔任武器、查紀錄),更是十分不便,更重要的是,那些八三一的小姐,從未參加自衛部隊訓練,一旦有狀況,能叫她們參加自衛作戰嗎?當然不能,筆者乃據實簽報核准,將軍中樂園的武器裝備統一收回。 四、彈械爆材失竊,依規定重大者限於十五分鐘內,一般者限於三小時反映至國防部。不論失竊彈械爆材數量多寡,須立即成立專案小組,積極進行調查,且不得以賠償及對失職人員處分而結案,務應追查到破案,並追回所失竊之彈械爆材為止,由此可見其嚴重性。 民防部隊槍枝遺失事件,時有所聞,幸在鍥而不捨的追查下尋獲,茲舉一例說明:有一次北門中隊遺失步槍兩枝,這位副中隊長,是少校退役的,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在遍尋不著的情況下,曾想以自我了斷免受煎熬,但又念及妻兒而猶豫,多日來這位副中隊長,寢食不安,遍搜枯腸,日夜苦思,追尋一切可能的線索,「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想到一個缺口,原來城區四里的民防隊員,多是經商的生意人,沒有時間保養其所持的槍枝,而僱一位退役老兵代為擦拭,後來這位老兵遷台,副中隊長想到這裡,立即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老兵居住的舊房子,踢開房門,這兩枝槍果然就在床上,上面還用軍毯蓋起來哩! 筆者基於職責亟謀改善之策,苦無經費,乃由自己經辦工事構建剩餘款,簽報長官核可,協同陳文慶兄,於各村里製作專用槍櫃,及構建兵器室,幸能遏止槍枝遺失案件重演。 五、民國七十五年九月初,安美中隊將槍枝借給駐軍(金西守備區使用,主辦單位自衛總隊,簽報縣政府核定,副中隊長、幹事處分各記過乙次,大隊長及筆者(調副鄉長不久)亦處分申誡。我曾面報總隊長王延卿,對安美中隊借槍處分案有嚴重違失,請求撤銷不果,乃協調總隊部輔導室主任唐瑞良,囑去正式公文研處,即以鄉公所名義備文申請撤銷略以:依地區規定,金西守備區戰時有指揮安美中隊之權,而平時則為行政督導區,有督導支援安美村,推展政令之義務,因此金西守備區是安美村上級,不同一般駐軍,且在事實上,金西守備區對金寧鄉及所屬各村、自衛部隊訓練、演習、武器裝備維修等均充分給予支援,再者金西守備區係奉命赴台,參加陸軍射擊比賽,因部隊槍枝使用年久,射擊較多,槍膛、準星均有所磨損,影響命中精度,而自衛部隊槍枝,皆新品,無上述瑕疵,按金西守備區向安美中隊調借槍枝,旨在為地區爭取榮譽,既無安全影響,亦無不良後果等,請撤銷處分。 總隊部收到金寧鄉陳文,經討論再三,並與縣府人事部門及金防部有關單位研商,均認為金寧鄉申述理由充分,應予註銷處分。但王總隊長認為,收回成命有損顏面,乃擺出高姿態,以恫嚇的語氣,要求鄉長抽回陳文,否則將受到更嚴厲的處分,這種色厲內荏的作法,自然唬不住明眼人,「一紙入公門,九車拉不回」,因此我們答復公文礙難抽回,如何處置悉聽尊便,於是這件公文就給他們壓了下來。 依作業規定,最速件和重要文件,隨到隨辦,一般文件不得超過三天,否則要以延誤公文論處的,鄉長嚴束己寬待人,雖說他本人遭受到不合理的處分,但卻不願追究總隊部積壓公文之責,氣度豁達難能可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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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於是最後就由兩個女人家│金枝與阿遠嫂,吃力的撐起阿公,一起去躲防空洞。躲在山洞裡頭,其實無聊極了,媽媽在地上草草舖了張草席讓阿公睡了,然後無助狼狽的靠著山壁假寐著,半睡半醒,只有阿明不想睡,發現透過油燈可以在牆面上映出巨大手影的遊戲,覺得新奇,更覺好玩,媽媽睜開眼睛:阿明?手影立刻縮了回來,顯然母親不喜歡他在這個時候玩這種遊戲,金枝嫂把阿明摟到懷裡,所以雖然這樣細水長流的等待實在很無趣,但在媽媽懷裡卻帶給一點睡意也無的阿明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砲聲暫歇後,大家都從防空洞探出頭來,再一會兒,便拿起工具往家園田裡走去,有的屋頂塌了,田園也被糟塌的一塌糊塗,水光粼粼,迤邐成帶,天盡處淡煙靄靄,到處都是坑洞,家園破碎不堪。 一九五○年,大膽島大捷;一九五三年,九三炮戰;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炮戰。 如常的農人們在田裡幹活,突然又是一聲炮擊,有人馬上做伏倒狀,機警一點的人說趕快跑,趕快跑山上去,連農具都來不及拿,逃命要緊。其實躲進山洞裡也是有著洞塌人亡的惡夢,多少人曾經以為自己已經逃到十萬八千里了,但這炮擊聲怎麼還是緊緊的跟著他們,這麼近?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一樣。 飾演阿公的蔡良善先生說,八二三炮擊的某一天,民防隊正在出操,那時正好有一架飛機飛來,大家正驚奇著,說,啊,今天怎麼有架飛機呢?豈料那飛機從他們頭頂飛過不久後,彈葯就「颯颯」的狂丟下來,一瞬間,大家四處逃竄,邊跑邊哭,發了瘋一樣的跑,就是一心一意要跑到洞裡去躲起來。不過我們瓊林還是陰錯陽差的打死了一個小孩子,原來是某家粗心的媳婦讓自家的煙囪冒了白煙,砲彈馬上就來,不過那炮打到瓊林街後,就是家廟那邊,雖沒有爆炸,也打垮了一道牆,當時那兒正有四個孩子在那兒玩,說實在,就是給磚塊給砸死的,要不那炮是沒爆的,而孩子就因為一個粗心大意被曝露在危險之下而不明所以的離開了母親,所以他的母親幾乎是痛不欲生。 飾演副村長的許維權回憶到,因為我家有很多間房,中間有個天井,間間又是相通的,如果打塌了你那間,你就可以跑到另外一間,比較不危險。而且,那時候我還只是個毛頭小孩,只記得那年花生的收成特別好,金門的地種不出什麼別的東西,但種這花生就挺好吃的,那時候我正在打籃球,跟著跑就對了。飾演阿遠的歐陽自力則說,發生八二三時他更小,還是四、五歲的小孩兒,但家居印象,晴川歷歷,因為我記得我陪媽媽在山上幹活,飛機來了之後,媽媽把東西一拎,帶著我沒命的跑,阿兵哥把我抱上了屋頂,也不管會不會把你家屋頂給踩壞,那時候我家還住著團部:::那時候實在太小,我也只記得這些了。 飾演村婦的楊羨寶則說,八二三那晚的炮打的特別狠,也許是運氣特別好,她那天出門,看到櫥窗一件什麼東西,看的入神,湊上去瞧個仔細,沒想到背面突然好大一陣風捲來,把我的衣服都捲破了,我嚇死了,趕緊回家,豈料家裡的屋頂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把我的家衣褲都捲破成一塊一塊的,到處是厚厚的一層灰燼,後來,趕緊拿腳桶、臉盆、洗衣板蓋在床上,我們則躲在床下,真是恐怖的啊!現在講來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蔡良善的鄰居則形容,我那堂嫂娶的媳婦,就是你們瓊林的女兒家,每到單日就特別害怕,那條街上都是她最早關門,跑去躲防空洞。 飾演阿公的蔡良善補充說,雖然號稱金門自民國四十七年後在砲火下生活二十年,但民國六十七至六十九年還多打了兩年的宣傳砲,他不說,我這外人還真不知道。對於生活在炮火中的金門人已經能夠熟稔的利用砲擊的聲響來判斷落砲地點的遠近,以決定是要跑去躲山洞還是可以繼續地待在田裡安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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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詩三帖
●繫念 杯酒空的底 彷彿 還有故鄉行腳 醉醺醺晃了起來 徹夜 搖動 那種疼 只是淚幾行滑過 ●剝白 那生活 攤開 有斑點 有許多走失風雨 那墨水 一灘躺著的枯瘦 尋找放下 那畫 未完成大體 有血腥味 繼續流放 那人生 有首歌 叫醒死亡 ●驚悟 因為俗世囚困 因為紅塵上癮 因為靈魂纏病 因為人生千羽飛散 因為字句行間沈的吟詠 因為總有痛會敲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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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小孩的壓力
在這小小的城市裡,你一定說會有什壓力嗎?壓力可多的呢。 輿論的壓力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隔壁的丫花,又告訴了誰的,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事情都無法還原來,只能等待平靜、等待大家遺忘了,可是人們還是會不經意的提起它。 工作、課業壓力鄰居們的三姑六婆,總喜歡打探你在幹麻,似乎都非常不看好你,總是要你跟她的孩子們比較,比比誰才是最厲害的,你想過嗎?比來比去永遠是那些,簡直氣死人:::只能等待那些三姑六婆找到新話題,不然你永遠在她們的影子下。 長輩的壓力,以前只要親友匯集一起,大家的耳語,還是不忘你,總要把你看的很扁,好像你永遠在他們的眼裡抬不起頭來~這時,你只能找出自已的一片天,讓他們知道你在社會上的地位,把他們眼裡的事抹平。 小地方無形的厭力可多的,或許我只是看到些許。只是大人們,你們懂得小孩子,都痛恨那些無形的壓力嗎?比來比去、講來講去,話題不免是那些,你們是不是把你們的心態調整一下呢?不是你們的孩子是最棒、也不是你們的孩子總比別人差,每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天空,就算不是出色的,那些事事非總該停止吧! 孩子們,我們不要活在那些無形、世俗的眼光裡,或許這些比來比去,對我們很不公平,有著無形的殺傷力,是那些大人們永遠不懂,他們的語下殺了多少孩子,若沒這些激發我們的是非,我們哪能夠征服一切呢?我們哪能勇闖社會呢?哪能夠讓自已愈來愈讓人懂得尊重、讓人看得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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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金門憶往》年少輕狂話童玩(續篇)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會騎腳踏車了。 記得,是玉羨宗姑教我的,可惜,當我甚麼技巧都學會後,偏偏就是不敢上、下車;我不灰心,每天下午,就利用時間加緊練習,玉羨宗姑看我這個姪兒還算孺子可教,就主動跟在車子後面,幫我輕扶著後座,等我稍為熟練以後,她就偷偷的鬆開手,每當我發現重量不對時,只是剛一轉過頭去,只是一個不留神,就跌跌撞撞了下來,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死心,爬起來以後,又一次一次的嘗試著,最後,終於成功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玉羨宗姑教我騎腳踏車,在下坑的大埕,在民國五十三年暑假的每個夏日午後。 我唸小學時,舅舅在山外開了一家腳踏車修理店,他修車的技術很高明,把別人淘汰、廢棄的腳踏車,東拼西湊成一輛「腳煞車」的腳踏車給我騎,碰到要下坡時,只要把踏板向後輕輕一踩,並且慢慢下壓,車子就能應聲煞住,同伴們第一次看見這種「怪物」,一則是羨慕,再則也可能是好奇,紛紛圍攏過來觀著,並嚷嚷著要向我借去學騎。 那一段與車為伍的日子,我曾經威風過,也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可惜,因為得意忘形,有一次,當我騎在車上,學著同伴「放雙手」,炫耀駕駛技術的時候,由於車速太快,在轉彎處慢不下來,一個不留神,就從車上重重的摔了下來,右腳背擦破了一個不小的洞,血流不止,那時正是中午,防砲團的官兵還在午休,我那管得了那麼多,十萬火急的、大呼小叫的把醫官吵醒,沒想到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細心的幫我消毒、敷藥、包紮、治療。 一直到現在,那個令人難以啟齒的疤痕,仍然清晰可辨,且已成為我對妻兒、學生現身說法的活教材! 唉,年輕,這就是年輕,難道這就叫做年輕氣盛嗎? 人仔標的種類很多,有西遊記、三國誌、封神榜等,每種人仔標的設計,都是前面是人物圖案,後面是該人物的事蹟簡介,我幼年時的那些歷史常識,就是經常閱讀人仔標,所累積下來的經驗。 無論是西遊記、三國誌、封神榜等人仔標,總有幾張是不容易收集、湊齊的,所以那幾張,自然成為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也是互相炫耀的憑藉;每一種人仔標,都是從一號編到一百號,記得,它們都是購買白雪公主泡泡糖的贈品;在那個年頭,人仔標的收集,對大多數男孩子來說,可以說是「基本配備」,並且蔚為風潮,誰沒有收集,誰就算落伍了! 玩彈珠的情況,跟玩酒瓶蓋差不多,只是因為彈珠的彈性較好,可以彈得較遠,所以,我們時常用它玩佔地圖的遊戲,看誰佔的面積較大,誰就贏,規則是:在彈第三次時,彈珠必須彈回自己的地盤裡。 從玩彈珠的過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比較保守的人,每次佔的面積會比較小,他會按部就班的佔領地盤;比較躁進的人,則會好大喜功,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整塊土地給佔領過去,終至在第三次回不了自己的大本營,而功虧一簣的例子,亦屬屢見不鮮。 玩月餅紙,情況跟玩酒瓶蓋差不多,不再贅述。要補充的是,月餅紙也可以用搧擊的,比看誰的手勁大、技巧高,誰就會贏,要不然準輸無疑;當然如果用投機取巧的方法,那又另當別論了,只是當你使詐過一次以後,其他玩伴有了戒心,下次就再也不肯跟你玩了。沒辦法,小孩子就是這麼小心眼、死心眼。 樂山曰:少年情懷總是詩,也許,生長在貧窮的鄉下,是我命定的悲哀;但是,這卻成了自己長大成人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命資產」;這是任何人始料所未及的。上天是公平的,因為,祂給了一個人終其一生難以忘懷的「貧窮」,卻也給了他一個豐富多采、回味無窮的童年,這種有錢買不到的生活經驗,就是他一輩子最大的財富,如此說來,他又是何等的「富有」;以此觀之,「貧窮」和「富有」之間的分野,就更加讓人費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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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烽火離鄉夜
民國六十三年仲夏的一個傍晚,當夜幕逐漸奪去新頭碼頭海面殘餘的光彩,直到完全進入一片黑暗,沙灘上蹲著一群穿黃卡其學生制服的大孩子,他們剛離開金門中學的校門,各自帶著簡單的行囊,巴望著泊在遠處的軍艦靠岸,因為,唸完金門唯一最高學府,就是必須趕上這班船,去高雄參加大專聯考,這就是戰地學子的宿命。 到台灣參加大學聯考,除非能擠進日間部公立大學,否則,私立大學巨額學費,絕不是一般金門人家庭所能負擔得起,投考夜間部半工半讀是最好的出路,唯男生必須具乙種國民兵資格,幸戰地全民皆兵,學生皆需接受民防隊訓練,取得乙種國民兵役證書,讓這群漂洋過海的遊子,都能順利圓了升學夢。 當天是單號,夜幕低垂,對岸砲聲即響起,咻咻的砲聲大家已聽得很習慣,經驗直感覺砲彈是落在不遠處,雖然我們在海灘邊完全沒有遮蔽,但大家似乎全無恐懼!還有同學戲稱,這是老共為我們歡送的禮砲! 由於砲聲隆隆,軍艦便退得更遠,直到目標完全消失,海岸上除了出境聯檢處,檢查哨掩體內微弱的燈光外,其餘一片漆黑,有人拿著手電筒,也立即被警告要熄滅,惟恐造成目標突現,引來砲擊危機;當然我們也怕被誤認為「匪諜」而被當場抓走!斯時海面一片肅靜,除了海浪聲規律的起伏沖擊著沙灘,發出低沉的歎息聲;空中,宣傳彈肆橫飛嘯未曾稍歇! 什麼時候才能上船,沒有人知道?由於出發前領隊倪阿嬌老師,要我擔任副領隊,協助同學順利平安抵達高雄,因此,我走到聯檢所指揮哨探詢,有位少校值星官告訴我:要等午夜十二點以後,砲擊停止,軍艦才會再靠岸,確定時間是由海軍決定,他們在等候命令!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回頭轉告同學繼續耐心等候! 已近午夜時分,一勾下弦月,已悄然高掛天際,同學們絲毫沒有睡意,三三兩兩,圍聚著低聲交談,也討論在聯考之後各奔前途的打算,也有的相互抄記著,將前往投靠在台灣的親友的地址或聯絡電話,以便出門在外不急之需。灰濛濛夜色下,回頭眺望太武山頂,兩顆依稀可見的冰淇淋白球,彷彿現實冷眼譏諷著我們想飛的夢,情緒驟然間被擊入到山麓谷底的石縫間,我是那縫隙下的一株小草,只想奮勇的生存下去,何曾想過會變成一片浮萍,隨波逐流,將跨越過澎湖的黑水溝,漂流到太平洋邊緣的台灣島;那邊將是另一個生活的起端,正沉思中,突然清脆的哨子聲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人聲乍起,登船囉! 同學們排隊一個緊挨一個,等著登陸艇把前船門放下。我提著兩個小紙箱,一邊是參考書與高中課本,另一邊則是換洗的衣服,臨行前大嫂為我縫製的新褲子,也放在紙箱裡面捨不得穿,怕在船艙裡被弄髒了,我看大部分的同學,也都同樣穿著制服,簡單的行李拎在手上,如像軍訓課的模式般,等著教官下令登船,然而這一刻,心裡也很清楚,這一節課下課後,已回不到熟悉的故土和家人身旁了,面對的將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和處處充滿挑戰的未來! 由於登船的民眾太多,我們傻愣愣的看著他們蜂擁而入,等到同學們擠進船艙時,似乎已無立足之地,更別想可躺下伸腿的地方;出門就是這麼困難嗎?心裡想起臨行前老母親叮嚀的話:「在家日日好,出外朝朝難」,眼前的情景已然出現;正感傷中,突然見到我小學時的校長楊長齡先生,手拿一本卷宗夾,正努力排開人堆,擠到船艙一位少校指揮官前協調,那位少校立即指揮現場憲兵,清出一個空間讓我們同學中有棲身之處。楊校長見到同學們都已安置妥當,遂一一叮嚀出外小心,要記得寫信回家報平安。慈祥師長,款款愛心,繫住了我們這些即將成為漂泊遊子的心,也讓我更加想著爸媽是否念掛著這離巢的飛鳥,而尚未入眠。 在船上,我與死黨擠在一起,艙內水洩不通,原本伸直的腿若縮回來,便再也伸不出去,空出來的空間立刻有人躺下佔據;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我仍昏昏沉沉睡去,搖搖晃晃的是船,還是未來,終究混為一體。就這樣搖晃著接近黎明時候,我疲累睜開眼睛,腦中盤算著大概也到台灣了吧?抬頭太武山兩顆白球還明明白白在眼前!心中僅存一絲的,對未來希望憧憬立即涼了半截,直到約莫七點,船才緩緩駛離港灣,隨著浪潮搖著、晃著,故鄉也一吋一吋的在眼底退去、隱去。 金門故鄉已遠遠背在身後,不確定的未來在浪潮起伏的海面上展開,船艦搖晃出未知的前程;金門老家已然成為精神的支柱,不再提供有效的保護援助,我將在陌生的土地上單打獨鬥,必須靠自己打出一番天下,人生也在此時此刻,從新的起點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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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防武器管制甘苦談──浯江奔波留痕記
早期民防部隊,祗是幹部(村里指導員)始配有武器,至八二三砲戰直前,地區因當面情勢緊繃,基於戰備需求,乃撥發民防總隊步槍一三八六枝、輕機槍三四五挺,部份民防隊員始有武器,至尹俊上將接掌金門軍政(民國五十四年三月至五十七年十二月),他對民防部隊極為重視,經呈報國防部核准,民防部隊全面配發七九步槍、及輕機槍,達到隊員人手一槍的要求。至民國六十四年,民防部隊換發三○武器,復於六十八年三月,更換M十四步槍,六十九年五月調換五七甲式自動步槍。至此金門地區自衛部隊(民防總隊更名民眾自衛總隊),所持武器與國軍相同,民國七十一年八月,又增撥自衛總隊七五後座力砲十八門,分別發給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古寧、安美、新湖、瓊林、汶沙等九個村里中隊。 筆者服務於民防(自衛)總隊部,長達二十一年之久,且一直是在行政後勤組(曾一度叫第四科、第二組),武器裝備是本組重要工作項目之一,茲追述在此二十餘年,記憶深刻數事如下: 一、某次筆者隨同縣長屠森冠先生、政委會警保組長張貴卿、總隊部參謀主任鍾儒庭等人,至金防部向司令官尹上將,提報民防部隊製作服裝案,研討結束後,司令官問大家有什麼其他意見,張組長報告,據基層反映,七九步槍長度和重量都不適合女隊員攜帶操作,請更換卡柄槍。司令官立即臉色鐵青,手拍茶几從沙發上霍然站起,氣呼呼的說: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批武器,你還嫌不好,該打屁股。」事發突然,在座的噤若寒蟬十分尷尬。散會後副參謀長張灥上校,送我們走出坑道,一路邊走邊說:司令官是標準的軍人性格,凡事不轉彎,直來直往,話講過就算了,絕不記在心上,我跟隨他多年非常瞭解,剛才的事請大家不要介意。 二、民防總隊更名為民眾自衛總隊後,武器裝備日益增多,計有兵工、經理、工兵、化學、衛材、通信、及政戰等六類,即槍枝一項即以萬計,自衛部隊既缺乏正規補給系統,又無專職(業)人員,舉凡領發、維修乃至擦槍油布之獲得,全賴金防部支援,運作艱辛自可想見。 總隊部每年舉辦武器裝備檢查兩次,檢察官由金防部相關特業組及總隊部遴員組成(總隊部祇負責武器裝備數量核對,兵器室、庫房管理情形,有關武器裝備法規文件等),各類武器裝備檢查評分,均由金防部遴派軍(士)官擔任,因這些檢察官與受檢單位均無任何來往,地位超然,其專業化、公允性,是無容置疑的。 而受檢單位除鄉(鎮)村(里)外,會縣屬單位、學校、民間社會,及中央駐金單位,均包括在內,總次達三位數,每次裝檢需兩週之譜,筆者和文慶兄,白天隨裝檢組行動,晚間必須加班處理例行公文,的確是夠累的。 每次裝檢完畢,依各單位成績辦理獎懲,各單位主官基於榮譽和責任,絕大多數能密切配合,認真督導保養管理,接受檢查,成績優良者受到獎勵,但無可諱言的,亦有極少數單位及個人,或因業務過於繁忙,確無暇顧及所保管武器裝備,或因不諳擦拭要領,以致發生些微的瑕疪,且屬無心之過,總隊部盡可能本「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理念辦理。 話雖如此,但負責評分的,是防衛部各特業組派來的檢察官,總隊部毫無影響力與約束力,祗能按各檢察官評分,依既定法規,簽報長官核定,辦理獎懲,獲得獎勵者,是辛苦換來的果實,受到處分的,難免有鬱卒、抱怨情事,承辦單位對此,祗好「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的態度來面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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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嬸婆家裡地面剛好是土質,沒有舖石板,所以後來造了一個石洞可以隨時躲進去,大家都躲在她家裡,等到炮擊比較平靜的時候再上來煮飯吃,還不能冒白煙(怕對岸的看到,把你當成射擊目標),她回憶到,有時候,差不多有連續五、六十天都睡在洞裡。 副村長某日告知金枝嫂,情勢已經這樣緊張這樣壞了,上頭不准你們出海捕魚是有原因的,月底有船後送,你們家決定的怎麼樣了?表面上雖是徵詢金枝嫂的意願,但著中山裝的副村長是一臉肅敬的,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於是她不知所措的猶豫的開口:「去台灣:::那麼遠,我一個婦人家,又帶著孩子,台灣:::又人生地不熟:::。」 副村長走後,金枝嫂望了一眼掛在廳堂金枝的遺照,茫然無助,彷彿是問:「金枝啊!台灣:::那麼遠。」彷彿不清楚,金枝已經走了那麼久了。 風中輕輕飄著我軍向大陸方面播送的心戰喊話:「親愛的大陸同胞、共軍弟兄們,我們偉大的領袖總統蔣公說:『不是敵人,便是同志』,趕快放下您手上的戮刀,勇敢的奮起抗暴,起義歸來吧:::」 金枝嫂提著飯盒經過一尊立了百年的風獅爺,它一向代表著任重而道遠的神聖意義,金枝嫂虔誠祝禱的疑問:「為了家人的平安,該去台灣嗎?還是,就留在這裡,把老天爺給我的這個痛苦承擔起來?」「這會是命運裡一個嚴格的考驗嗎?」風大了,金枝嫂用手抑壓了翻飛的帽子,拜了再拜,給阿明和公公送飯去了。 趁著空檔金枝嫂向公公提了副村長示意他們搬到台灣去的意思,公公仍是頭也不抬的揮鋤頭:「唉,說那些做什麼?」村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示意現在應該是先把防空洞給挖好,不然沒被像阿狗他老母炸得粉碎,或是鄰村阿旺仔那個炸平的豬寮,遲早也要耳聾的,村人乙洩氣的說:「乾脆搬走比較好」別人笑他也要學人家「跑路」了,他說:「咱好好的房子也被拆去蓋碉堡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怎麼生活?」眾人一臉無奈,卻仍是不停的鑿著防空洞。 阿遠說:「司令官不是說,反攻大陸以後會賠償我們?」 幾十年後來看這句話,覺得十分諷刺:::。反攻大陸呀:::。我只知道戰火在荒涼的花崢岩石片間爆發開來,反攻的箭矢下一刻不曉得將射入哪些犧牲者的心臟裡。 而且重點是,我們並沒有反攻大陸。 想必阿遠叔也得到副村長的徵詢,便差阿明去問阿公:「我們家有沒有要去台灣?」阿公頓了一下:「按怎去?家裡這些祖田不就沒人種了?去台灣要做什麼?」阿明再把一畚箕的土拿出去倒,回頭就說:「但是,祖厝也被拆了:::」阿公語重心長的說:「還是緊把防空洞掘好,人若保住平安,以後我們再打算:::」。 但是,鑿一個洞,然後躲在裡面就會安全了嗎?序中不是有寫,砲彈正中防空洞口,洞頂轟地坍下來,裡頭的一家九口就這樣全沒了:::。 阿明如常的把土一畚箕一畚箕的往外倒,但見著了異相,大喊:「阿公!緊來看」,原來是約有兩、三百隻的蟾蜍正集結往山上跳去,如逃難一般,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眾人直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人心惶惶,是不是有一些掌握之外的事情,就要發生?但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果然沒多久之後,砲彈擊地,轟然巨響。 金枝嫂叫腳程快的阿明快去請阿遠叔來扶阿公一起去防空洞避難,因為一個女人家恐怕拖不動一個大男人,阿明衝出門後,金枝嫂挽著阿公跨坐在門坎邊上焦急的等待著。但阿明跑到阿遠叔家時只見嬸婆氣急敗壞的:「阿明,炮打成這樣,你還跑來做什麼?」屋內的阿寶、阿芬都背著包袱,都是要出門躲山洞的樣子了,最末是阿遠嫂出來,手裡也是挽著一包傢俬,面無表情的,阿明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媽說想請阿遠叔來扶阿公一下,阮阿公身體不好,媽媽一個人恐怕沒有辦法。」阿遠嫂抿著嘴,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因為方才阿遠才和另兩名自衛隊員被副村長帶去料羅搶灘,「就這樣走了」阿遠嫂說這話時,她的表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嗚嗚的哭了起來,因為這時最怕的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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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芳蹤遠颺
今早臨出門前,才發現忘了塞些錢在口袋,正想轉身上樓拿取,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正狐疑是誰這麼早要找我?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話語,原來是富美的聲音。 自我全家隨夫返金居住,精打細算的她很少主動撥長途電話給我。這回一定有要事相告。她急促的告知我:「我現在人在中正機場,待會兒我就要飛往加拿大,我的公民證快過期了」,接著快速唸出她的電子信箱地址,匆忙的結束我們的談話。 富美算得上是我高中最好的同學,我們也一直保持聯絡,就連當年公司派我德國出差,我都不忘邀她同行,況且她還是我結婚時的伴娘呢!。 高中畢業後考上台北的私立學校,我就央求父母讓我北上就讀,拒絕在那暗無天日的補習班浪費我一年寶貴的青春。富美其實考得比我好,只是她立志非外文系不唸,只好與另一些同學再蹲一年補習班啦!北上前我囑咐她一定要考上台北的學校,我在那兒等著呢! 隔年她果然如願考上英語系,而且我們倆的學校還在同一區(蔣公官邸所在)。因地利之便,課餘之時我們常聚會,但每次我總得在聚會處等上半小時以上,而她也總有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企圖為她遲到的理由合理化,而我終究對她無可奈何。這期間,她從小移民美國的表哥回台省親,她請我一起充當地陪,我們三人就這樣中文、英語摻雜中走訪台北的名勝景點。半年後,她表哥又來了,她推說學校功課忙,請我單獨當導遊。我竟也不疑傻傻的答應,但心想這位ABC未免也來得太頻繁了吧!於是,就在美術館前,他向我表白,可否畢業後與他回美國?他強調已取得MBA現任職於某大企業。那年,我才剛滿二十歲,被他所言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隔天,我以遁逃的方式向富美告假,她事後知道原委,也就不再勉強我,但她告訴我,表哥已落寞回洛城了。這已是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當時直覺美國太遠了,我若嫁那麼遠,阿母一定會捨不得。現在我不也隨老公移居金門,離家百里遠,臨行前一個月阿母就已淚眼婆娑。 一九九六年公司派我前往德國出差兩星期,富美得知硬要隨我前往,經不住她一再疲勞轟炸,只好帶著她一同前往萊茵河畔之國。到達後我們選擇民宿,見識到傳統德國人的家庭,愛乾淨的程度與日本人不相上下。緊湊單調的商務之旅讓她下定決心不再當跟班。回程經丹麥轉機,本想入境一圓我們的安徒生童話夢,因公司臨時催我速速回程,我只好在免稅商店買了一床丹麥鵝毛被,回家充當童話夢的移情代表。 富美至今仍未論及婚嫁,一九九七年曾因情傷,隻身前往美國數年,她一直嚮往美國、加拿大的居住環境,也幾乎在美國嫁做醫生娘,但就是姻緣線未牽妥,一再擦肩而過、千帆過盡皆不是。去年底,她所任職的科技公司,因公司被股東掏空案牽連,結束營業,待業期間我曾長途熱線與她敘談一小時,相約暑假我與孩子們回古都時,再與她好好敘敘舊。 今天的電話訊息打斷我們的計劃。 祝福她這次到楓香之國定居能尋覓到心靈或伴侶的歸宿,數年後我將帶著孩子越過太平洋造訪富美阿姨的芳蹤處所,延續我們的友誼在那太平洋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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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心》台灣來的謝先生
認識謝先生大概在五十七年吧!他是外婆家的「房客」,人長得滿高的,濃眉大眼,臉上常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他是縣政府建設科的「工程師」,聽說和妻子「離婚」了,可能是怕在台觸景傷情吧,他帶著唯一的兒子來金就業。可不知是什麼因緣際會地向外婆租了一間房,父子倆就住了下來:::。 我們家離外婆家很近,母親回娘家是家常便飯,一天走上好幾回,我們這些孩子自然也是一天跑到晚,找表姐表妹、表弟們玩囉! 謝先生人很隨和,很快地就和外婆、舅舅們成了一家人,有空一起聊聊天開開「槓」,自然也連帶地認識了我們這一家人。我們家有七個小孩,每學期開學時學費就是一筆大負擔,老爸所開的店也沒賺多少錢(因為老爸太忠厚善良了,工資都收得很便宜,老媽常說他在做善事,卻苦了一家人)。猶記就在大姐讀高二下那一年,老媽東湊西湊的就只能湊足我們幾個讀國中和小學的學費,大姐的高中學費卻沒有著落,如果把我們的學費給了大姐,那我們幾個弟妹們怎麼辦?叫大姐休學,母親又於心不忍,美麗、乖巧、勤勞的大姐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母親為此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那年代的環境,大家都只夠溫飽的生活,誰也沒多餘的能力來伸出援手:::。這事不知怎麼地被謝先生知道了,他慷慨大方地對滿臉愁思,一籌莫展的母親說:他的經濟能力許可,他願意資助大姐完成高中學業:::。當時的學費是多少?我不記得了,但是,謝先生並未食言,從高二下到高三畢業,大姐的學費都由他支付。大姐畢業時我也國中畢業,他一樣對我說:「如果妳也考上了高中,我也一樣供妳讀到畢業:::。」謝先生熱心助人的心是不容置疑的,而我卻婉拒了他的好意。一方面是我自信心不足,在國英數理這些主科中,除了國文外其它的我都沒興趣,沒把握考得上,一方面是盤算著家境不是十分好,早點出來工作也好減輕父母的負擔。經過一再的反覆思量,在輪到我繳交報名費時,我逃脫了,我想: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賺錢。 有一次母親生病,無法餵食年幼的小弟,而在當時「牛奶」是奢侈品,做母親的都以母奶餵哺嬰兒,謝先生知道了就送了一罐奶粉,解決了母親的心頭之急,也讓小弟無斷奶之苦。謝先生做善事是不求回報的,他一向只認為是他能力所及的他就去做,但是我們被幫助的人卻是一直永遠「感念在心」未曾或忘:::。 謝先生有訂一份「中央日報」,每隔一段時間就清理打包出來放在房外走廊上,我去外婆家時閒閒的就拿副刊來看,他見我喜歡看,以後就都把報紙留給我帶回家看。也許就從那時起,培養了我喜歡閱讀的興趣,謝先生無疑地也是一個幕後推手哩! 謝先生住在外婆家的時間並沒有很久,大概頂多三年吧!因為他兒子也讀高中了,也要有自己的空間讀書,父子同擠一間房總是不方便,他另租了一戶有兩間房的房子!雖然他搬走了,可我們幾個小孩有空時也常相偕到他的新住處看他,和他聊聊天:::。 謝先生戀愛了,原來他的鄰居有位美麗、溫柔的賣菜小姐,他們很談得來,我們這幾個半大不小的小孩也不好常常去當「電燈泡」。不過,我們大家都很為謝先生高興的,像他這樣的好人,老天爺應該不會虧待他。 謝先生的兒子高中畢業要回台灣考大學,謝先生與楊小姐也一直在穩定交往中發展,謝先生的真誠感動了佳人,不介意他是個失婚者,不在意年齡的差距,終於贏得美人歸,快快樂樂地偕同楊小姐回台結婚、定居:::。 如今事隔已經三十多年了,我不知謝先生是否還記得當年他住金門的往事?他幫助過的大姐也為人師表二十多年了,而我也仍喜歡看報,當然有時我也很後悔當時沒「考考看」,說不定考中了也讓謝先生「栽培」我三年呢! 雖然謝先生回台後我們沒再見過面,但母親及我們卻牢牢記住謝先生的熱心助人。母親就常說:「做好事有好報,妳看謝先生就有福氣再娶一個美嬌娘作伴。」而我想,當時若沒謝先生適時伸出援手,大姐的前途不知又是何種景況?啊!謝先生,您永遠在我們心中,祝福您在台灣每一天都過得快樂、幸福、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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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金門的開臺進士———鄭用錫
位於金門縣金沙鎮大洋村東溪的鄭姓大宗「鄭氏家廟」,是金門縣定的古蹟,始建於清道光廿八年(西元一八四八年)。明末有鄭懷仁者,自漳浦溪口避亂來金,定居內洋,鄭氏派下分居東溪、東沙尾一帶;目前東溪村落附近住戶不及十家,同姓的老人會告訴造訪的遊客:「大部份的族人前清時都已遷往台灣新竹去囉,現在偶爾會有新竹的宗親回來金門這裏祭祖哩!」。 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年),年僅十九歲的鄭崇和,字其德,號怡庵,自金門遷居苗栗後壟舊溪州落腳,行李中帶著出生地的金門鄭氏族譜│︽浯江鄭氏家乘︾(祖譜中記載著:「渡台祖崇和公於乾隆四十年由金門遷居淡北,初居後壟,後遷新竹。」)。他九歲喪母,以耕讀養志。好儒書,尤守紫陽家訓,初在竹塹(今新竹)設立的私塾教授子弟,對地方倡導普及教育風氣,門下英才眾多。嘉慶九年(一八○四年)夏天,海盜蔡牽率眾攻打鹿港和鹿耳門兩海口,清軍退敗,守將陣亡。次年,蔡牽再從南北兩部同時進攻,適在後壟的鄭崇和奉檄募鄉勇防守,事平後獲當道嘉獎。 台灣的林爽文叛變,清廷利用泉州籍村落的力量,來打擊林爽文漳州籍的勢力;同時更利用廣東籍人民組成的民團,去消滅林黨。從乾隆年間開始,閩粵移民和漳泉移民的衝突愈顯激烈,到道光時分類械鬥紛起不息,鄭崇和熱心公益,平日頗受地方人士尊重,曾召兩造父老,力陳閩粵械鬥的遺害,曉以大義,調解多次的紛爭械鬥。時竹塹多山野,土番常出沒,每年遭殺害的有數十人,他又召集壯丁,鳩資設隘保護行人免受土番殺害,上山採柴打獵無安全的顧慮。嘉慶二十年(一八一五年)地方鬧飢荒,鄭崇和發粟平糶,此時鄭氏的家境漸入豐康,對新竹地方人士議建文廟,慷慨出巨款助建,並令次子用錫督造,後人感念其恩德,咸謂新竹文風之盛肇於斯,鄭氏卒於道光七年(一八二七年),享年七十二,邑人請祀鄉賢祠,歿後葬在苗栗後龍十班坑,墓前有按清會典墓制的神道碑、文筆、文武翁仲、石馬、石虎、石羊等石刻,是臺灣省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古墓之一。 鄭崇和的次子用錫字在中,號祉亭,生於乾隆五十三年(一七八八年),自幼受父親禮教的薰陶,遍讀古籍經史百家,尤其精於易經,善於吟詠。現今新竹市北門的水田福德宮留有他的楹聯手蹟:「念今日晉秩頭銜惟神默相,憶當年讀書面壁與德為鄰。」。嘉慶二十一年(一八一六年)鄭用錫參加福州鄉試,未被錄取。歸返後繼續苦讀,嘉慶二十三年再度應試得中第七十二名舉人,道光三年(一八二三年)赴京殿試中第。台灣的進士,從康熙三十三年甲戌(一六九四年)的陳夢球開始,終於光緒二十八年壬寅(一九○二年)的李清奇,前後共計三十六人,鄭用錫依科期次序是第四位,卻是首位在臺灣土生土長的進士,故稱其為「開臺進士」。 鄭用錫曾主明志書院講席,汲引後進。該書院位於淡水廳城西門內,原在興直堡新莊山腳。永定縣貢生胡焯猷舊宅(址在今臺北縣泰山鄉明志路二段),乾隆二十八年(一七六三年)胡焯猷捐置義學,名曰「明志」,並捐充學租。淡水廳自開闢以來,尚無志乘,鄭氏乃集弟友纂稿,藏為後法,造詣深厚,後世稱其「開臺二百餘年,通籍自用錫始。」。 現在的新竹城即是昔時的淡水廳城遺址,雍正十一年(一七三三年)同知徐治民,卜竹塹社之所在地,四週種植莿竹為城,周圍四百四十餘丈,分建東西南北四門,並建門樓。嘉慶十一年的蔡牽之亂,首先犯北路的滬尾(今淡水),次襲沿海各地,淡水廳城民眾築土圍,以供防禦。十八年同知查廷華就土圍加高鑲寬。道光六年鄭用錫奉巡視臺灣的閩浙總督孫爾準之令,和同知李慎彝等稟請改建廳城獲准,將原屬土牆圍成的竹塹城改成砌石城樓。臺灣道孔昭虔親自履勘,測量城基,認為原建太狹,土圍又太廣,於是拆毀內外,更改規模,建立砌石城樓,有四門,東稱「迎曦」,西稱「挹爽」,南稱「歌薰」,北稱「拱宸」,所需經費四萬七千四百九十八兩,都是官民義捐籌湊的,工程由道光七年六月動土,九年八月竣工,鄭用錫督工有功,敘同知銜,嗣改京秩。道光十四年(一八三四年)他入都供職,簽分兵部武選司。翌年授禮部鑄印局員外郎兼儀制司,每逢祭時,恪恭從事。道光十七年(一八三七年)因厭倦京都官場文化的生活,藉口母親年邁,告假返鄉定居,次年在今新竹市北門街營建「進士第」,宅第前置旗杆石座(後來移到鄭氏家廟前),於咸豐三至四年間建鄭氏家廟,形式依閩南傳統建築營造,馬背山牆較大且弧度放緩,奉祀鄭氏歷代祖先,後代子孫至今猶守春秋二祭的古禮。 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年)八月,漳泉的分類械鬥達到最高潮,八甲(艋舺的一部份)、新莊都被焚毀,蔓延的地方,殺人越貨,道路不通。鄭用錫親赴各村莊,力為排解調停,並著︽勸和論︾曉論眾人,文中有「顧分類之害,莫甚於臺灣,最不可解者,莫甚於淡之新艋。臺為五方雜處,林逆倡亂以來,有分為閩、粵焉,有分為漳、泉焉,閩、粵以其異省也,漳、泉以其異府也,然同自內地播遷而來,則同為臺人而已。」他語重心長的感懷:「僕生長是邦,自念士為四民之首,不與能當軸及在事諸公,竭誠化導,力挽而更張之,滋愧實甚,願今以後,父誡其子,兄告其弟,各革命,各洗心,勿懷夙忿,勿蹈前愆,既親其親,亦親其疏,一體同仁,斯內患不生,外禍不至。)。眾人深為鄭用錫的用心所感動,械鬥由是平息,並刻石於後壟,以示後人。 從清康熙二十二年(一六八三年)臺灣入清版圖以來,四方人口到臺灣商貿經營發展者眾多,金門人移往臺灣聚居以北部的艋舺,中部的鹿港、南部的臺南佔多數。乾隆五十一年(一七八六年)的林爽文之亂,清廷派協辦大學士嘉勇公福康安,統率十萬大軍,並由金門提調水師左右兩營來臺平亂。水師官兵渡海時,在金門新頭的浯德宮請蘇大王神像護軍,由鹿港登陸。因感念神靈庇佑,弭平變亂,翌年乃捐餉建廟立祀。但建廟之初用地狹窄,不敷使用,金門人許樂三於嘉慶十年(一八○五年)獻地擴建,並由全臺水師及鹿港船商捐助,才稍具規模;當時由廈門、金門、漳州等地區所組成的夏郊商號有一百多家,以出口為主,奉祀同鄉蘇府王爺的廟宇兼具同鄉會館,被稱金門會館,也稱浯江館,對內可增進同鄉人的情誼及互相濟助,對外須代表會館去跟其他團體交涉談判,維護鄉人的權益。鄭用錫義不容辭的擔任浯江館董事要職,於道光十四年(一八三四年)增闢拜亭左右廂房。現今鹿港的金門館還保留有署名「董事進士鄭用錫」劉光彩所撰的「重建浯江館碑記」石碑,地址是鹿港金門街九十一號,為昔時全臺金門館安平、鹿港、艋舺三處中規模最大、歷史最久;當然開臺進士鄭用錫的名望和參與,也是團結鄉人進行社會公益的主要動力。 晚年的鄭用錫,好享山水之樂,築北郭園自娛。寫(北郭園八景)詩,有「小樓聽雨」、「曉亭春望」、「蓮池泛舟」、「石橋垂釣」、「小山叢竹」、「深院讀書」、「曲檻看花」、「陌田觀稼」等八景。士大夫慕名過往唱和,風靡一時。咸豐八年(一八五八年)二月七日,他逝世在家中,享年七十一歲,留有︽北郭園集︾。同治八年(一八六九年)建墓,依大清會典立有石人石獸,刻工精巧,墓址在今新竹市新大眾廟山新竹軍人公墓右旁,俗稱進士墓或開臺進士墓;一生博學尊儒的鄭用錫,留傳的執事牌雖是「開臺黃甲」,墓碑上依舊是刻上祖籍地金門的別稱│浯江,以供後人追思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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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整座島彷彿都是暗的,雙手不見五指的,只有浪潮,盈滿了月光,不住地盪擺。 兩天後,漁船安然返港,那一天也是孩子們第一次聽見打火機的聲音。阿遠拿著沒被沒收到的打火機,一次又一次的「啪!啪!」打出一個個漂亮的火苗,女人們好不容易才放心晚了兩天失聯的漁船,對那打火機不感興趣,站在旁邊聽他們邊講這失蹤兩天的遭遇邊看他們整理漁網,倒是孩子們搶來搶去的爭相玩著那只打火機,尤其是玩興甚重的阿寶,在爸爸阿遠的懷裡滾來滾去,撒嬌撒野的:「爸,給我!給我看啦!」金枝公公說,原來是馬達壞了,只能任船毫無目的漂著,結果是漂到了廈門,這時阿遠取笑某漁夫發現自己身在廈門時嚇了個半死,他反駁:「哪有的事?」毋論真假,眾人笑個不停,尤其按照他們的說法,對岸的不但幫他們加滿了油,還帶他們到處看看,送了不少東西讓他們帶回來,不過,一回來,都給沒收了,大夥兒一陣惋惜。想想,這不就是我們現在禮遇大陸偷渡客的態度和方式嗎? 阿寶早趁他爸忙著取笑、講話的時候扳開了他的手指頭,阿明跟阿芬(阿寶姐姐)說:「瞧!妳弟會打火了呢!」阿芬新奇,姐弟繞著那個打火機追逐了起來。嬸婆語重心長的說:「人平安回來最重要,還顧那些東西幹什麼?」阿遠嫂嬌羞的笑了一笑:「是嘛!害人家擔心的要死」眾人笑開了,人平安回來了,一切焦心似的等待彷彿都是值得的。話題就此打住,大家笑開了,聊起別的話題,阿公示意阿明過來,阿明說媽煮了麵線等你回來吃!阿遠看到指導員遠遠的走來,示意大家:「指導員來了」指導員用濃重的鄉音對大家喊話,一點也不親切:「你們聽好,今天晚上,通通到村公所來一趟,上面有話問你們」再次強調:「凡是有出海的,統統要來,別忘了!」眾人點頭,意思是說我們都會準時到。 指導員走後,阿明同阿公一起回家,阿公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和阿寶一樣的打火機來,阿明欣喜,心裏想鎮靜,偏偏不濟事,怎麼連耳朵也熱了?握著那只打火機,雀躍不已,這時,遠遠來了三個阿兵哥,阿明本能的把打火機放到身後藏了起來,他們扛著門板和石塊,不曉得又是去拆了哪戶人家的?阿兵哥彷彿跟土匪差不了多少,看到什麼都要拿走,等到錯身的時候,爺孫倆都看見了門板上有用紅色朱漆寫著的「富貴」、「平安」的門聯,阿明心想:「果然」阿公則一臉凝重的一語不發。 陳瑞娥,金門金城人,劇中飾嬸婆,拍攝此片時,她已七十三歲了,國共鬥爭方酣時,她才二十六歲,訪談中,她對那個時代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怕」、「亂」,陳女士說,只知道那些阿兵哥似乎都是從廈門來的,瘦長的個子,似乎是什麼東西都要,她也不敢不給,連家裡也給佔了一半去,連拜拜的東西,能吃的,他們要用的,他們都會拿去,因為善良,所以陳女士什麼也不敢講,總之,沒有軍紀,就是很亂便是,而老百姓,每一家都差不多,都是那樣的無助,問她那時候怕不怕?陳女士說當時生父、公公還有三、四個孩子都住在一起,但綿綿的戰爭帶來綿綿的苦難是不爭的事實,於是,一段時間之後,大一點的孩子就想盡辦法託人坐船帶到台灣去,小的因為還要餵養,交給人家也沒辦法給你照料,打炮時候就躲在自家挖的洞裡,因為那時候作沙包不是要到海邊去挖海砂就是用蛤殼,但到處都是地雷,沒人敢去,就算你肯給錢也沒有人肯賣命,蛤殼又都被丟在偏遠的不占空間的山邊,日頭炎炎,個人顧性命,沒有人願意為你去冒這個險,最後只好去湖下買蚵殼來蓋在地洞洞口,一直疊到有兩層樓那麼高。好像國軍只占了半間房,什麼東西都要拿上一些已經算是厚道了,因為起碼剩下半間房讓這家人還有個棲身之所,不必像貓狗一樣四處找巢。 雖然國軍跟土匪幫實在沒什麼兩樣,但金門人善良的本性,認命的性格,這讓他們反而永遠保持絕不受傷害的八面玲瓏,即使不自由,日子苦了些,但他們已經習慣默默地讓軍人們拿走原屬於她的東西。以她的遠見及智慧,在有能力的時候,將孩子一一送往台灣,期待他們平安的長大,因為留在金門,痛苦會伴隨著憂傷,平生抱負也會受到太多抑壓,這裡常年都在打仗,不是孩子的天堂,金門是老總統口中的金城湯池,非普通武器,把孩子留在這裡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