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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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有種到外面講!」他指著外面,傲慢地說。 「到外面講就到外面講,」小美人不甘示弱,竟走在前頭,「別以為我怕你!」 我趕緊走上前,準備護衛著小美人,想不到他竟先出手,用手腕緊緊地扣著我的脖子不放。儘管我使出力氣想掙脫,但依然是弱勢,甚至被他扣得更緊,氣都快喘不過來。 「放開他!」小美人企圖扳開他的手腕,但並沒有成功。 我再次地掙扎,雖然沒有掙脫,卻使出力氣,用手肘猛力地襲擊他的下腹部,他「哎喲」一聲,竟鬆開緊扣我脖子的手,而小美人卻快速地脫掉鞋子,乘機往他身上猛打,讓圍觀的人看傻了眼。 他已由強勢變成弱勢,怒目地站在一旁,用手帕不停地擦著出血的嘴角。 我不想再惹事生非,趕緊扶著小美人,讓她把鞋子穿好。 「你有沒有怎麼樣?」她用手摸摸我的脖子,關心地問。 我搖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走。」她穿好鞋,拉著我的手走了幾步,竟又轉頭對著一旁的無賴說:「告訴你,我楊紅紅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大家等著瞧!」他又放話警告。 「隨你便!」小美人依然強硬地。 「赤查某!」他尖聲地指著小美人說。 「知道就好!」小美人咬牙切齒地回應他。 想看一場電影的怡悅心情,竟被這個突來的事件破壞掉。我們沒有重新排隊買票,小美人拉著我,繞過中正堂的圍牆,緩緩地走在幽靜的山外溪畔。 「真是對不起,」我淡淡地說:「不但沒有善盡保護妳的職責,反而要妳來替我解圍。」 「我最討厭那些不務正業的流氓無賴,」她依舊怒氣沖沖,「專門欺負老實人。」 「看來妳真的很『赤』。」我笑著說。 「別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弱者。」她有點得意。 「人真的不可貌相,」我有感而發,「從外表看來有點弱不禁風,但處理事情卻是得理不饒人,真是赤查某一個。」 她捏緊我的手,哈哈大笑。 我們在山外溪的源頭,一個叫「映碧塘」的堤岸坐下。一輪皎潔的明月停留在木麻黃樹梢的頂端,映照在碧波無痕的水面上,反射出一絲銀色的光芒,讓堤畔更富有羅曼蒂克的韻味。 「今晚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一位女生,並肩同坐在這個幽靜的堤岸上。」我望著微微晃動的塘邊水草,低聲地說。 「你高興嗎?」她柔聲地問我。 「當然。」 「你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三八查某?」她在意地問。 「以前有些誤解,現在已完全改觀。」我坦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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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日記︼童年堡壘
年少的笑顏依舊,當人事已非的時空遽變,還能飲淚歡顏的,我們可懂珍惜? 文化藝術節正式起跑,雖然不曾也不會去參與相關活動,但關懷這一片淨土的心,未見稍減。在歡樂活動的當下,或許瞥見幾抹陌生的笑,但也見幾分勢利的賊眼閃爍幾道金光,始終不明白辦理活動的真正涵義為何,將各村莊的碉堡或防空洞做視覺上的改變,簡陋的裝飾藝術,並沒有看到活動想呈現的主題,只感覺到,家鄉的笑容漸漸不自然。 記得兒時,常常和鄰居一起到處探險,家門前的防空洞有著勾引童心冒險的引力,趁著奶奶在睡午覺,我備好我的小包包,穿上我的小夾腳塑膠拖鞋,迅速地將滿頭雜髮抓出一尾馬尾,悄悄地推開厚重大門,鄰居已經在門外曬了好一陣子太陽,紅嘟嘟的臉蛋充滿光芒的期待。雖然就在家附近,但我們卻是很慎重地準備,像電影裡播的那樣,縱然每回都只能在門口遲疑著,沒進去過。 防空洞的造型是用混凝土建成一個ㄇ字形、深度不深的地下室,外面再塗上迷彩色組合的保護色,兩邊出口均用厚重的鐵門鎖著。大多的防空洞都建於村莊路口,其餘的,像公家機關、學校等等,則在該區域挖掘地洞或建築容許人數的防空洞,平常時刻幾乎是關閉的,偶而有通訊兵會進入處理通信線路問題,或者在特定時候,才會將鐵門開啟。 有時候放學回家,家裡沒有人,身上又忘記帶鑰匙的時候,總習慣蹲坐在防空洞前的石階上,躲著四點多鐘的陽光,玩著細沙。或者靠著石階,玩起捉迷藏或木頭人,再不然,就攀東爬西的爬上防空洞上面,趴在上面寫作業。雖然對防空洞內充滿好奇,但總會對奶奶的警告感到害怕,畢竟當時還不想被鬼抓去嘛! 小學校園裡也有幾座隱藏式的防空洞,鑲在校區的地下,平時用鐵皮遮住,除非有臨時防空演習,依年級班級分配。有次的防空演習,其實感覺像郊遊,當嗡嗡警報聲在空氣中猛然響起時,就算學校有事先通知,難免小朋友們還是會緊張,老師手持著手電筒,引導我們沿著台階,一步一步往下走,大家都對黑暗害怕,只好把仇恨拋後頭,小手牽小手地窩在一起。總有幾個頑皮鬼,安份不了幾分鐘便開始學鬼叫,故意引起女生害怕,其實他們心裡也害怕著呢! 後來,解嚴命令頒布後,各村莊的防空洞因不實用而陸陸續續拆除,民地還民眾,公有地則設為道路,家門前變成一片空曠,看著新鋪設的道路,心裡總有種無法言喻的失落,在為我的童年寫下一頁後,無法抹滅的存在記憶裡。 偶而我仍不捨,夜裡門前石階上的隨想,炙熱的午後,有我的身影穿梭,那已成回憶的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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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與我
利用閒暇時間,將投稿金門日報的文章集纂成冊,洋洋灑灑的近廿萬字,總數近百篇。撫摸著那本近三百頁之多的嘔心瀝血之作,內心不由得百感交集。這恍若是一場夢,冥冥之中似乎是上天在編導般的神奇。 讀小學時,常參加學校的演講比賽,除此外,學校裡的各項學藝比賽,尤其是作文比賽,總是在「志在參加,不在得名」之列。雖然僅有一項稍能搬上台面的演講比賽讓我掛在嘴邊,但鎩羽而歸的總是屬多數,因為任憑我如何的耍嘴皮,也總是比不過班上那個做了六年班長的男生。長大後,每次自我介紹時,我也從未將自己的專長冠以「演講」這一項。說穿了,我的國語並不甚標準,一年級上學期前十週的注音符號,我是請病假在家休養的,所以注音符號一共有幾個,還是直到我上了大學修「語音學」後才知道的。不過在那年代,似乎也很少人去注意語音標不標準的問題。導師歐陽揚明老師有次要我們每人當著全班誦讀一課課文給大家聽,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在選拔參加演講比賽的選手。因為我的嗓門夠大,讀起來也不會「二二六六」的,一氣呵成就把一課課文讀完,所以理所當然就代表班上去參加演講比賽了。但印象中,最好的成績只不過是得了個第二名,第一名當然就是那個做了六年班長的男生了。 上了國中後,學校規模已不再似小學那般的迷你,各種菁英人才應有盡有,我在小學時的那一點小伎倆,已難登大雅之堂,所以除了成績平平外,其餘的也是沒沒無聞。一來家裡沒有那種環境,二來自己也處處展現不與人爭的天蠍星座特質。凡事都不會刻意努力去鑽營爭取,要求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至於其成敗榮辱,則秉持著聽天由命的態度,所以直至讀完大學後,仍是得過且過,沒沒無聞的一個。 沒沒無聞一路走來,竟無風也無雨的幹上了「誤人子弟」的行業。調到大金門任教時,初次獲得分校主任的肯定,常委以額外的非教學工作,加上自己也不是怕做事之人,所以皆能不負所望的完成任務。也多次參加婦女徵文比賽,獲得不小的獎項。從那時起,才知道原來自己仍有無窮的潛能尚未發揮出來,只是需要「貴人」提拔一把罷了。幾年後輾轉易校而教,有一次學校要出版一本專刊,校長竟然私下邀我代其捉刀,那時我一臉茫然與疑惑,腦中無數的問號在盤旋著:我會寫文章嗎?這種小學生程度的作文,哪能登上大雅之堂?所以當時我就毫不猶豫的婉拒了,不是自抬身價不給面子,實是自忖本身毫無那個能耐。 第一次投稿金門日報時,是仗著自己電腦打字的速度快,想到什麼就打什麼,等腦汁絞盡後,也都打成文字後,再來調前後次序,最後再訂題目,如此天馬行空的亂打後,一篇小學生程度的文章就出來了。那時也不知道使用投稿信箱,所以存好磁片後,還特地撥空跑郵局去寄掛號,想來真驢。更蠢的是竟然用真名發表,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模樣。結果呢?寄十篇刊登十篇,見報率是百分之百。我的心裡常暗想,我寫的小學程度作文竟然如此受到編者的青睞,真不知該如何感謝編者的垂憐和上天對我的厚愛。 有了上報的鼓勵,更引發了我繼續投稿的興趣,但愈寫卻愈發感到心虛,每回總有自揭瘡疤的感覺,好似在向世人昭告自己的隱私一般,所以愈是不敢暢所欲言。後來才開始用筆名發表,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年頭,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再加上資訊傳播的快速,所以走在路上時,常會碰上熟人阻街跟我說:「我看到你的文章哦!」那時我總是心裡暗自竊喜,但不形於色的回答:「哦!是嗎?那個人鐵定不是我,我可沒有投稿的習慣。」一次、二次,時間久了,連學生的家長也知道那個筆名叫「若晨」的是孩子學校的老師。更甚的是,一整年都很少見面的一個遠房親戚,有一次在機場碰著了我,竟然摟著我的肩膀說:「妳的每一篇文章我都有在看哦!」天啊!我是無從遁形的赤裸在眾人之前而竟不自知,真不知這該喜?抑該憂? 投稿這一路走來,絕不是為了實現做「作家」的夢想,更不是為了那區區的稿費,而是愈發察覺到中國文字的特有奧秘,大玩起文字堆砌遊戲,沈浸在文字排列與組合中,除此外,它亦可抒發個人的情感,如此而已。但至於「若晨」是誰?各位看倌就莫瞎猜了,何不作「打靶瞄準樣」──睜一眼、閉一眼,我就心中默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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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
來了嗎?士官兵、民眾,齊聚國小廣場,等待「筱快樂」劇團表演。 民國四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台灣各界秋節勞軍團,總政治部婦聯分會主委蔣方良女士,抵金門勞軍,「筱快樂劇團」隨行。群眾中有人運氣好,前一天,在機場目睹蔣主委風采,那人搖頭說,真是沒想到啊,說著時,大眼珠、轉啊轉,像露珠枝葉上閃動。圍觀民眾轉頭看他,模樣艷羨,欲言又止,都寫在臉上。那人低笑一聲說,蔣主委可是高鼻子、小眼睛呢。民眾忍不住問,難道,蔣主委是外國人?蔣方良是俄國人,蔣經國遊學俄國結縭,民眾多不知。 那人叫歐陽方,原在碼頭構工,有時也支援機場。他點點頭。初見蔣主委時,也吃驚,忙鎮靜,怕人知道,笑他孤陋寡聞。圍觀民眾驚惶失措,讓他鬆了一口氣,再說,蔣主委今天並不出席,只他一人見過,優越感油然而生。 有人喚他,回頭一見,正是料羅村指導員林文民。林文民身穿西式襯衫,這款打扮,不是當官、就屬公務系統,圍觀民眾自然分出路。歐陽方見到人,羞赧微笑,臉雖黑,仍透紅。林文民說,來看熱鬧啊,說著說著,趁勢佔了好位置。沒一會兒,吉普車跟軍用卡車駛到,營區長官熱烈歡迎,不多時,即見白西裝打扮的主持人,上台開場,節目正式開始。 「筱快樂」劇團表演地方小調、短劇,士兵聽得兩眼發直,不敢貿然喊好,拚命鼓掌。金門地處閩南,廟會戲曲曲調也多,但多以閩南發音,聽得懂北方話的,實不多。聽懂與否卻不重要,台上一襲旗袍、唱功十足一支支曲調,都蔚為華麗,滑入內心,安撫了一些什麼。 一小時多的表演,很快結束,台上人說,感謝金門軍民捍衛國家,十來個人,齊齊站好,搖搖手,退出舞台。歐陽方正悵然,林文民朝他說,劇團下午隨蔣夫人參觀太武山去了。歐陽方木然望著,林文民以為他沒聽懂,補充說,去看蔣公墨寶「毋忘在莒」。四十一年,三月四日,蔣公題「毋忘在莒」墨寶,賜金門,擇於太武山巔摩崖俊銘,勉勵國軍反攻復國。太武山因戰略位置重要,已列軍管,雖說刻銘已久,歐陽方倒沒見過。 歐陽方久久不語,搓摩雙手,搓啊搓,掉下泥屑。歐陽方目視前方,自個兒笑出來。林文民沉吟,歐陽方果真患傻嗎?林文民從珠山調往料羅,擔任指導員,兼作漁民指導。料羅灣位居金門東南,國共戰爭後,肩負運補重責,主要是大米、麵粉、蔬菜、豬隻、雞鴨等軍隊所需。林文民履新當天,步行港口,歐陽方扛重物經過。林文民喚他,歐陽方一股腦兒走,毫不應理。林文民惱怒攔住。這一攔,林文民反受驚嚇,歐陽方睜大眼睛,眼珠子烏溜溜、圓滾滾,兒童眼曈,滑稽掛在壯漢臉上,林文民沒來由地想到怒眼金剛或索命惡鬼,啊的一聲,倒退兩步。這一倒退,倒拯救林文民,怒眼金剛變成嬉戲童子、索命惡鬼換作精傻大個,林文民一奇,掩嘴嘻笑。 歐陽方被人阻住去路,愣在路上。林文民忙說,沒事,想走近,又心存餘悸。料羅村民說,歐陽方專門構工來著,搬物資、挖壕溝,都有他。林文民納悶,構工一事,村裡不都定好名單,挨家挨戶指派?旁人說,他願意代人來,也沒人說不。來構工,就得放下農務或捕魚生計,歐陽方沒有家業嗎? 林文民疑問不少,但歐陽方塊頭大、做事勤,久了,林文民倒覺得歐陽方好差遣。漁民出海作業,得先在村公所取得同意出海條,海防部隊驗核後,才准放行。漁船出海得懸掛旗幟,部隊都相信指導員,漁民指導員證件一開,海防班哨即准放行。林文民就委歐陽方出入營區,交辦相關證件。歐陽方得令,如獲頒聖旨,歡天喜地,望著歐陽方快步而去身影,林文民摩搓下巴,眼漾微笑。林文民偶爾打賞歐陽方幾塊錢,歐陽方捧著,喜孜孜,像金元寶。 「筱劇團」表演結束,已近中午,歐陽方呆望舞台,肚子咕嚕響。是餓了,他暗吞口水,跨上單車,本想就料羅附近吃飯,卻沒來由地騎上馬路。鏈條呱啦啦響,繃緊了、又鬆開,似斷了、又接續。他眼裡,兀自瞧著舞台上鮮豔的人影兒,一個個,打扮如花,但是,花朵那能唱歌、跳舞,時而拋媚眼?歐陽方啦啦啦,哼著調,不多時,眼睛蒙霧,淚水兩行。他吃一驚,暗咒自己幹嘛跟娘兒們一樣。 騎著騎著,進了山外。午後,天氣熱,肚子更餓,他尋攤販,吃了一大碗蚵仔麵線,翹著腿,打菸抽。一行閃豔的人形經過眼前,他揉揉眼,沒瞧錯,「筱劇團」團員循山外逛街。歐陽方,臉一歪,吐吐舌,嘴巴越張越大。他識得團員中那名唱小調的嬌小小姐,濃妝一卸,臉更清秀。像一個夢,從杜鵑花叢走過去,那些雞啊、鴨啦、蒼蠅、果皮等,蒙粉彩,一起飄起來。歐陽方篤定瞧著,像看見碼頭上,那一擔擔、又死又沉的貨物,不管怎麼說,他都得矮著身,扛起。 歐陽方遠遠跟著,看那嬌小團員,看看漁貨、瞧瞧軍用皮靴,也跟居民話家常。他學她左顧右盼、學她東摸西碰,逛了許久,團員一行人站在騎樓乘涼。幾名軍官遞來茶水,又喝又笑。歐陽方,跟著笑。軍官看了看錶,一行人往卡車走去,一名軍官在下,鞏護安全,另一名在上,拉團員的手。歐陽方心裡一亮,急忙衝回麵攤,跨上單車,往太武山下走。 太武山正興建忠烈祠及公墓,歐陽方四處構工,也曾來過,就跟領班說,來幫忙整地。領班說,就你一人?見他騎得喘氣,咕噥說,倒沒見過這麼勤於出差的人,給他圓鍬跟鋤頭。軍、民協助整地者不少,敲敲打打,或挑或推,凌亂不整一塊地,逐漸平整。歐陽方拿器具,尋了路邊整。卡車聲音由遠而近,歐陽方低頭,從袖子後頭偷眼瞧著,真是「筱劇團」來到。 歐陽方盯著嬌小團員,就再也離不開。身玲瓏、肩小巧;胳臂圓、胸脯尖;一張臉,歡笑如花。來了、近了,杏仁眼、眉輕描;鼻頭挺、嘴唇潤;下巴細,耳朵脆白。歐陽方低著頭,倒掛兩行淚。他慢慢頭抬頭,手腕掛著黑皮包、小腿只盈握,來回晃動,是白蝶踏過春天花園。身形跟小腿都不見了,幾條草綠色褲管遮掩了,他偏頭、瞧不見,換位置,依然沒看見。歐陽方握著鋤頭,動也不動,像地底伸出一隻手,將他固定。 歐陽方不知道她這一去,要花多久,但打定主意守候。未近傍晚,她們旖旎而下,歐陽方忘了背對她們,一雙眼,直碌碌瞧。步行二時許,她的臉,染了胭脂,如夕陽西下,飛霞滿天。鬢髮黏耳畔,皮膚越顯白嫩。末了,卻見她表情一驚,倒退兩步。歐陽方正想,是誰嚇了她,卻看見她半舉右手,指著他,吶吶說不出話。歐陽方心頭一喜,料到她看見他了,兩行淚,流下臉頰。然後,看見兩名軍官,衝到她跟前,問道什麼事?軍官跟團員望向她手指的地方,一起盯著他。歐陽方納悶,看看自個兒身後,除了構工的軍民跟散亂泥石,什麼也沒瞧見。 歐陽方陡然站直,魁梧身軀,架著鋤頭。軍官一橫手,護衛團員說,別怕,構工百姓,沒什麼。這時候,歐陽方才明白,團員竟是被他嚇著。他苦著臉,看著他們離去。她雙手抱胸,邊走邊回頭,見歐陽方猶盯著她,便不敢回頭。歐陽方呆呆地目送他們上車,她坐上卡車,還禁不住扶著欄杆偷偷瞧他,一看見,又急忙閃躲。卡車發動,黑煙卜卜吐。歐陽方這時候才警覺遺失了什麼,交了器具,急忙跨上單車追。 她坐在卡車末座,心神甫定,沒料到車子開動不久,那人居然追出來。她心頭蹦蹦跳,擔心被追上。不久,卡車跟單車越拉越遠,只剩下一小個黑點,路上起伏。同事一上車,忙說話,沒注意到歐陽方。同事問她,剛剛那人做了什麼,讓她嚇成那樣?她說不明白,吶吶說,方才下山,猛一抬頭,卻看見兩隻大眼睛。大眼睛有什麼好怕的?大眼睛不可怕,只是初初瞧著,便只有大大兩隻眼,什麼都沒看見。劇團團員不知道她胡謅什麼,反正無事,也沒多問。 「筱劇團」本待搭機,卻值大霧,盤桓幾天,搭軍艦離去。林文民跟歐陽方隨意聊著,扯到這事,歐陽方卻精神一振。他注意到歐陽方這陣子,魂不守舍,但工作賣力,心想,打理一個患傻的人,不就更傻了?哈哈一笑。 秋天,魚貨多,料羅漁民要求晚上在海灘拉網捕魚,部隊不同意,林文民代為交涉,部隊提說,有事,要他全權負責,陪同海灘作業,林文民拍胸脯搭允,漁民皆感欣慰。歐陽方得知,要求幫忙,林文民想,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搭允了。 林文民看顧漁民拉網,歐陽方本就其中一組拉,過沒多時,竟不見人。林文民原以為歐陽方到別組,來回巡視許久,卻沒看見。原想問崗哨,是否看見歐陽方出去,恐這一問,反惹騷動,內心焦躁,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吩咐一名漁民,說是內急,尋方便,往沙灘暗處走。走了幾分鐘,見著不遠處沙灘站了一人。林文民說,是歐陽方嗎?那人沒出聲,林文民心頭打鼓,回頭看見燈光微亮處,漁民拉網,自壯聲勢,往前走。 林文民手電筒一亮,照著那人側面,果然是歐陽方。他正望著軍艦,款款離港。林文民說,快來幫忙,別站著發呆。歐陽方不搭理,林文民站到歐陽方前頭,舉高手電筒,朝他臉一照。林文民一看,嚇退好幾步,歐陽方雙眼放大,瞳孔無神,燈光一照,猶如兩只燈籠,從悠悠的地獄邊緣,一閃一閃,搖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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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廈民眾妙讀《水滸》
︽水滸傳︾是一部古代巨著,它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在廈門,在金門,在兩岸華夏兒女中,書裏一百單八條好漢的故事,廣泛流傳,簡直是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幾乎達到「家置一編,人懷一篋」。 熟一訣而記全書 雖然︽水滸傳︾卷帙浩長,人物眾多,情節新奇,但民間自有一套熟讀︽水滸︾的秘訣。這秘訣概括地說就是「一奇虎、二戰術、三字訣、四大功夫、五種絕技」。短短的五句話,十七字,把︽水滸︾中的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主要故事情節等巧妙地融合起來。使人讀了通俗易懂,達到「熟一訣而記全書」的效果。 所謂的「一奇虎」,是指︽水滸︾寫了許多虎,作者以生花之筆,靈活現地描寫了眾多老虎的形象和英雄打虎的壯舉。全書共描寫了八隻虎,有洪太尉山頭遇一錦毛虎;武松景陽岡打一隻吊睛白額虎,李逵沂嶺殺四老虎;解珍、解寶射殺一老虎;李逵幻夢一斑斕猛虎。書中以虎為綽號的也有十三人之多:插翅虎雷橫、青眼虎李雲、矮腳虎王英、中箭虎丁得孫、錦毛虎燕順、跳澗虎陳達、花項虎襲旺、病大蟲薛永、打虎將李忠等:::: 「二戰術」指戰爭中的慣技──水戰與火攻。水戰有「蘆蕩港汊戰何濤」,「太原戰田虎」、「清岡山戰官兵」;火攻有「火燒石碣村」、「進攻無為軍」、「二戰高太尉」、「智取大名府」。 「三字訣」是作者對「三」字藝術廣泛的運用。有引用人物口語或描寫生活的「少敘三杯」、「依我三件事」、「三碗不過岡」、「無三不過望」等;有把「三」字標明在回目中的,「施恩三入死囚牢」、「三打祝家莊」、「三敗高太尉」、「三山聚義打青州」;有描寫典型人物和事件的「梁山三女將、阮氏三兄弟」、「造反三賊(田虎、王慶、方臘)」、「魯達打鄭屠三拳」、「武松踢蔣門神三腳」;還有三個「較棒場面」、三項「打虎壯舉」等。 「四大功夫」是指「驚心動魄的剛力──硬功(魯智深膀折亭柱、武松手撥功夫)」、「飛簷走壁的巧勁──輕功(時遷盜甲、燕青越牆)」、「奔突驚險的馬技──枷功(楊志北京鬥武、一丈青擒矮腳虎)」、「沖波破浪的技術──水功(水軍八頭領:李俊、張橫、張順、阮氏三兄弟、童威、童猛)」。 「五種絕技」是指「戴宗之神行法、張青之奇石、花榮之神射、燕青之相撲、安道全之醫術」。這的確是梁山中的五大絕技,對傳梁山之名,揚梁山之威,保證梁山群雄之健康,起了重要的作用。 這一民間流傳的秘訣如同一條絲線串起了粒粒珍珠,把一部博大精深的︽水滸傳︾提攀得簡明扼要,讓讀者有跡可循,有綱可依,不失為一種巧妙的民間讀書方法。 ︽水滸傳︾裏綽號美 「創作又佳,就是給人起一個稱號或諢名也不易。假使有誰能起顛撲不破的諢名的罷,那麼,他如作評論,一定也是嚴肅的正確的批評家,倘弄創作,一定也是深刻博大的作者。」(魯迅語)「諢名」就是我們常說的綽號,「顛撲不滅的諢名」在︽水滸傳︾中比比皆是。相信,不論廟堂鴻儒,不論鄉野布衣,在中華大地上,男女老少都能隨口說出一兩個來,或「花和尚魯智深」,或「黑旋風李逵」,或「豹子頭林沖」亦或「打虎英雄武松」等。在廈門,在金門,人們也常在茶餘飯後以高談闊論的獨特方式欣賞︽水滸傳︾中的綽號「美」。 綽號展示形體「美」 ︽水滸傳︾裏的綽號常以主人公的形體特徵來命名,令讀者品讀後,不啻親臨了一場「人體模特兒展示秀」。如,「豹子頭林沖」──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八尺長短身材;「花和尚魯智深」──露出脊背上花繡來,胸脯上露一帶蓋膽寒毛,裸形赤體醉魔君,放火殺人花和尚;「九紋龍史進」──脫膊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面皮;「美髯公朱仝」──有一部虎須髯,長一尺五寸,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似關雲長模樣;「赤發鬼劉唐」──紫黑闊臉,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青面獸楊志」──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記,腮邊微露些少赤須;「雙尾蠍解寶」──兩隻腿上刺著兩個飛天夜叉;「活閻王阮小五」──渾如生鐵打成,疑是頑銅鑄就,休言岳廟惡司神,果是人間剛直漢;「白玉幡竿孟康」──長大白淨,人都見他一身好肉體;「獨角龍鄒潤」──天生一等異相,腦後一個肉瘤,與人爭鬧,性起來,一頭撞去;「青眼虎李雲」──雙睛碧綠似番人;「火眼狻猊鄧飛」──雙睛紅赤;尚有如「矮腳虎王英」「錦毛虎燕順」「錦豹子楊林」「白麵郎君鄭天壽」「病關索楊雄」「鬼臉兒杜興」「白花蛇楊春」「一枝花蔡慶」「中箭虎丁得孫」「花項虎龔旺」等。 綽號蘊含性格「美」 ︽水滸傳︾中很多綽號,單觀字面,即可望文生義,未見其人,先知其性格,或急躁,或熱心,或兇狠,或歹毒,不一而足。「霹靂火秦明」──性格急躁,聲若雷霆;「急先鋒索超」──為是他性急,撮鹽入火,為國家面上只要爭氣,當先廝殺;「母大蟲顧大嫂」──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莊客腿,生來不會拈針線,正是山中母大蟲;「鐵面孔目裴宣」──為人忠直聰明,分毫不肯苟且;「獨火星孔亮」──因他性急,好與人廝鬧;「拼命三郎石秀」──一生執意,路見不平,但要去相助;「沒面目焦挺」──平生最無面目,到處投人不著;「短命二郎阮小七」──面皮上常有些笑容,心窩裏深藏著鳩毒,能生橫禍,善降非災;「兩頭蛇解珍」──解珍心性惡,人號兩頭蛇;尚有「立地太歲阮小二」「笑面虎朱富」「險道神鬱保四」「小霸王周通」「毛頭星孔明」「母夜叉孫二娘」等。 綽號體現特長「美」 在︽水滸傳︾裏,不管是梁山好漢,還是官府領軍,抑或地方團練,幾乎人人皆有一手不凡的絕技。上山能擒虎,下水可擎龍,揮拳能震天,踢腿亦撼地,這從綽號中也能見一二。「托塔天王晁蓋」──那時晁蓋得知了大怒,從溪裏走將過去,把青石寶塔獨自奪了過來東溪邊放下;「鼓上蚤時遷」──形容如怪族,行步似飛仙,夜靜穿牆過,更深繞屋懸;「沒羽箭張清」──善會飛石打人,百發百中;「神行太保戴宗」──把兩個甲馬拴在兩隻腿上,作起神行法來,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隻甲馬拴在腳上,一日能行八百里;「入雲龍公孫勝」──因為學得一家道術,亦能呼風喚雨;「小李廣花榮」──百步穿楊神臂健,弓開秋月分明,雕翎箭發迸寒星;「大刀關勝」──生的規模與祖上雲長相似,使一口青龍偃月刀;「雙槍將董平」──善使雙槍,有萬夫不當之勇;「雙鞭呼延灼」──使兩條銅鞭,有萬夫不當之勇;「金槍手徐甯」──金槍法、鉤鐮槍法,端的是天下獨步;「小溫侯呂方」──平昔愛學呂布為人,因此習學這枝方天畫戟;「賽仁貴郭盛」──學得本處兵馬張提轄的方天戟,向後使得精熟;「插翅虎雷橫」──為他膂力過人,能跳二三丈闊澗,滿縣人都稱他插翅虎;「浪裏白條張順」──鳧得四五十裏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裏行一似一根白條;「混江龍李俊」──能揮利劍霜鋒,沖波破浪立奇功;「神算子蔣敬」──頗有謀略,精通書算,積萬累千,纖毫不差;「八臂哪吒項充」──能使一麵團牌,牌上插飛刀二十四把;「摩雲金翅歐鵬」──行步如飛偏出眾;「撲天雕李應」──背藏飛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沒;「鐵笛仙馬麟」──鐵笛一聲山石裂;「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沒遮攔穆弘」「小遮攔穆春」「鐵胳膊蔡福」等。 綽號標榜身份「美」 梁山泊一百單八條好漢均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涉及三教九流,涵蓋老中青少,士農工商都有,從很多綽號一眼就看出他原屬三百六十行中的哪一行。如「菜園子張青」──原是此間光明寺種菜園子;「白衣秀士王倫」──我卻是個不及第的秀才;「操刀鬼曹正」──祖代屠戶出身,殺得好牲口,挑筋剮骨;「神醫安道全」──祖傳內科外科盡皆醫得,是以遠方馳名;「神機軍師朱武」──智可張良比,才將範蠡欺,軍中人盡伏,朱武號神機;「轟天雷淩振」──是宋朝盛世第一個炮手,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裏遠近,石炮落處,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聖手書生蕭讓」──濟州城裏一個秀才,會寫諸家字體;「玉臂匠金大堅」──開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圖書玉石印記;「旱地忽律朱貴」──山寨裏教小弟在此間開酒店為名,專一探聽往來客商經過,但有財帛者,便去山寨裏報知(間諜);「病大蟲薛永」──靠使槍棒賣藥度日(江湖遊醫);「醜郡馬宣贊」──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馬;「鐵叫子樂和」──諸般樂品盡皆曉得;「浪子燕青」──自小父母雙亡,盧員外家中養的他大;「船火號張橫」「行者武松」等。 綽號表達愛憎「美」 當然,︽水滸傳︾中的綽號也深刻的表達作者的愛憎感情,褒則形象深刻,貶則入木三分。如「及時雨宋江」──濟人貧苦,賙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東、河北聞名,都稱他做及時雨,卻把他比的做天上下的及時雨一般,能救萬物。「玉麒麟盧俊義」──威風凜凜,儀錶似天神,義膽忠肝貫日月,吐虹蜺志氣淩雲。慷慨名揚宇宙,論英雄播滿乾坤;「智多星吳用」──萬卷經書曾讀過,平生機巧心靈,六韜三略究來精,胸中藏戰將,腹內隱雄兵;「黑旋風李逵」「小旋風柴進」二人個性爽直,是非分明,急公好義,來去如風,且都有一副好心腸;「黃佛子黃文華」──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橋補路,救濟貧苦。再如「喪門神鮑旭」──平生只好殺人;「催命判官李立」──揭嶺殺人魔崇,酆都催命判官;「蔣門神蔣忠」──形容醜惡,相貌粗疏,坐下猙獰如猛虎,行時仿佛似門神;「黃蜂刺黃文炳」──勝如己者妒之,不如己者害之,只是行歹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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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要不要請我?」老闆娘適時走出來,笑著問。 「當然。」我不加考慮地說:「看中正堂的國片好了,我先去買票。」 「別緊張兮兮的,好像沒看過電影似的,」小美人看了我一眼,「今天既不是禮拜天,放映的也不是什麼名片,位子多得很,時間到了再買也不遲,何必多跑一趟。」 「要不要一起吃飯?」老闆娘客氣地問。 「謝謝老闆娘,我吃過了。」 「那麼你先幫忙看一下店,我和小紅進去吃飯,有客人來再叫我。」 「只要老闆娘信得過我,那還有什麼沒問題。」我正經地說。 「廢話!」小美人瞪了我一眼,「信不過你會叫你看店嗎?」 「怎麼妳的口氣愈來愈像我的大姐。」我話一出口,惹得她們哈哈大笑。 當她們用完餐出來後,只見小美人梳頭又補粧,而老闆娘卻毫無打烊同去看電影的動靜。 「老闆娘,」我禮貌地,「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你以為我昏了頭啦,會去做你們的夾心餅、還是去當你們的電燈泡?」她笑著說。 「我們又不是什麼親密的男女朋友或情人,」我解釋著說:「老闆娘妳多慮了。」 「不是我多慮,」老闆娘使了一個眼色,「有人會討厭啦!」 「我們走、我們走,」小美人拉拉我的衣袖,看看老闆娘,「用轎子抬也抬不動她,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我又一次地和小美人走在街燈閃爍的街道上,儘管我們懷抱的是一顆坦然的心,但終究還是會引起路人的側目,甚至有人會對著她吹口哨,只因為她的目標太顯眼。 來到中正堂的圍牆外,第二場電影剛散場,整個操場擠滿著進出的人潮。 「我先去買票。」我看看小美人,而後加快腳步朝售票處走去。 雖然不是假日,但兩個售票口依然排著緩緩前進的買票隊伍。當輪到我時,一個蓬頭散髮的年輕人,拿著錢從右邊插隊、快速地想把手伸進售票口。 「請不要插隊。」我瞄了他一眼,火速地把它擋了回去。 「怎麼,」他毫不講理,一把把我從隊伍中拉出來,怒目地問我說:「你不服氣?」 「你沒看到,」我指著售票處懸掛的牌子說:「請排隊購票。」 「老子偏偏不排隊,」他順手推了我一下,囂張地說:「你要怎樣?」 「別人排隊,你為什麼要插隊?」小美人快速地走到我身邊,怒指他說:「你欺負老實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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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的覺悟
「噢!真羨慕妳有這麼優秀的哥嫂。」那哀怨又帶分忌妒的嘴臉,讓我看了不禁辛酸的苦笑了起來。沒錯,我有個很偉大的哥哥,還有位了不起的嫂嫂。 自父親離世,身為長子的他開始擔負起家計,好在考大學那年聽信父親建言,選擇了醫生這令人憧憬的職業。剛入行就有十幾萬薪資的他,對養活一個簡單人口的家庭並不是難事。加上母親是個家管,除了菜錢和零用之外,她幾乎說是花不上什麼錢。但我就不一樣了,腦袋不及哥、才藝又貧乏,只能像枯枝落葉般隨波逐流,抱持著程度到哪就讀到哪的態度過活。 高中畢業那年,我竟很幸運的擠上了所大學,但卻又偏偏是那種貴族才讀的起的私立學校。母親說要把父親的遺產全數捐出給我當作學費,但那可是唯一能支付她往後人生的養老金啊!所以我婉拒母親好意,決定投注心力再重考。而這時才知情的哥哥卻突然站出來:「學費全由我來負責。」並痛心疾首的訓斥我不先支會卻逕自做了決定,他哭喊著自己怎麼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竟連唯一的妹妹都無法照顧的好。 記得那陣子,每當耳裡迴盪那句感性之言,淚水已不自覺的染濕了衣襟,我真得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假日回家時,哥問電腦需不需要升級,並讓我去書房隨意挑選配備。當我滿載而歸的把戰利品搬回宿舍時,卻被略懂3G的小麗狠狠恥笑:「天啊!妳拾荒呀,幹麼淨拿些破銅爛鐵?」我還瞪了她的妒忌一眼,心忖,拜託我哥可是電腦達人咧!但不到一星期,當我帶著當機電腦尋求援助時,維修人員卻雙手握十的回我一句:「小姐請妳行行好,我不跟妳收取任何費用,快把它拿離開我視線。」並在轉身過後,拍著自己額頭念念有詞:「唉唷!要我去哪找古老零件,修理那個百年未見的老古董?」 反正,諸如此類的情況一堆,被耍了數十次我卻依然甘之如飴,並還替哥找些理由來說服自己。尤其當哥哥娶了名律師為妻時,他就如虎添翼一般,招數越來越變本加厲,夫唱婦隨的一同行騙,耍了我這老實人團團轉。 三年後,母親不幸病逝,當我茫然的看著棺材放進墓穴裡,嫂嫂抱著我痛哭:「以後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而哥哥也補了一劑強心針,「我就只剩妳這妹妹,我一定會照顧到妳嫁人的時候。所以,妳儘管放膽去闖,我會當妳後盾的。」頓時,一股暖流注入我寒冷的心房,我感覺到老天雖然奪去我的兩名至親,但卻沒完全帶走我所有的人生,我還有一個驕傲的哥哥和一個窩心的嫂嫂。 不過,當我拿著畢業證書興奮地踏出校門的那刻,我收到一封哥哥寄來急件,打開一看,我竟然莫名的背負了一款債!剛好,哥哥也打電話過來:「恭禧妳畢業了。不過開心之餘,得要開始找工作還債了。」這我才知道四年來的學費,原來是出自於就學貸款,而不是我那嘴邊常掛著「長兄如父」的偉大哥哥。並在電話拿給嫂嫂前,還再次囑咐:「一定要還啊,那可是用我的名字作保。」接著,聽筒開始傳來嫂嫂那溫柔的聲音,「這些大概是妳這一年來所花的費用。」還未從方才的震愕中醒來的我,一時間腦筋渾沌的說不出話來,她又繼續溫柔的笑說:「雖然殘忍,但嫂嫂還是必須要說,婆婆去世後,妳哥就沒義務要支付妳生活費了,所以妳現在算算看,有什麼地方不懂。還有,不用擔心嫂嫂會逼妳,我會給妳非常充足的時間來還清,就三個月怎樣呀?」 所以每當別人用稱羨的眼神口吻看我時,我只能維持表面上平和的微笑,卻無法阻擋內心一陣天搖地動的怒吼:「誰需要這對哥嫂的,我讓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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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未泯
一、新老師的高跟鞋 新老師好有親切感,我的頭到她的鼻子,老師說,因為要和你們更親近,所以身高不用一百五。 今天,遠遠的,就聽見叮咚、叮咚的聲音,以為老師帶來了風鈴,卻發現頭要抬得很高才看得見老師的臉,講台上的老師頓時變得好有威嚴哦。老師說,因為今天要參加一個重要的宴會,所以要學習穿得迷人點。我不太懂「迷人」的意思,只聽見叮咚叮咚的聲音敲著地板,老師的高跟鞋好像棒槌打著鼓,又像時鐘滴答滴答的打呼聲,好有韻律感。規律的讓我的頭變成了牛頓的蘋果,一直要往下掉。 突然,「轟隆」好大一聲,從講台上炸過來。原來是老師跌倒了,棒子折斷了,啊!不,是老師的高跟鞋腳斷了。全班都被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睛看著講台,動都不敢動,老師的臉竟像蘋果一樣紅,我想,老師的腳是不是也睡著了。 二、花裡的小孩 花裡的小孩,喜歡在陽光中微笑。 你跌倒了,我輕聲問:「疼不疼?」你笑著摸摸泥土,說:「不痛不痛,因為泥土說他想抱抱我。」 你生日了,帶了好多糖果分大家:紅的、黃的、綠的::多采多姿的顏色,好像天上的彩虹。 你說這是雨後收集來的水珠做成的,是陽光伯伯幫忙染色的哦。 原來,花裡的小孩,在雨中,仍是笑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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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英向汶萊的六嬸婆致最大的敬意
雪英,是伊閨名 名如其人,冰雪堅貞,英氣傲群 年86,若不是髮髻衣花布衫鑲扣兒洩了底 我恍惚伊是穿越時光與我相會的 熱情聒噪如一年華少女。 伊說,年少嫁入烈嶼濱海小村當新婦 生下長子,六叔公旋出遠門落番討生活 一弱女子照顧三代人 長子、小叔、婆婆 每日汲汲營營覓食圖溫飽 透早海邊,下午山坡 砲彈烽火雨淋中求存活 想杜悠悠口 絕不願坐回頭轎。 終於,六叔公依親紙字給盼到 長子已十又四年少 熱帶雨林,蓽路藍縷 六女、二子,接速來報到 島嶼換過島嶼 生計依然沉重 木板房,滿室嗷嗷待哺小口 醬油拌飯 飯拌醬油 山頭雜貨店,牙牙學語馬來話為糊生 碾米 種菜 風雨相伴路迢迢 簡室陋屋童語馨生香 多少跋涉足跡 多少坎坷光陰 剪不斷,唐山那一頭鄉情 換來,牆上大照片子孫擠滿堂 個個棟樑成材成器承歡左右 伊笑開臉像長夏的汶萊驕陽 機場 蝦餅、咖啡、各種南洋小食 托得了運的行囊 載不動伊的殷切 尋常穿梭各地的‘Terminal’ 在此竟變得如此沉甸不捨 回眸遠望,恍然明白 伊苦情人生 是一直用伊熱情來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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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大嬸,您是知道的,這就是我們金門人的無奈啊!」老闆娘感嘆地說。 老婦人緊鎖雙眉,茫然地搖搖頭。 「我看這樣好了,」小美人熱心地對老闆娘說:「我幫大嬸跑腿,妳負責和有關單位聯絡,縣政府方面必要時可以找主任秘書幫忙,運輸組和空指部老闆娘妳最熟。」說後轉向老婦人,「大嬸,您放心,不要難過,我們會盡力而為。」 他們的作為,簡直讓老婦人感動涕零。 或許是常在她們店中盤桓的原故,我發覺類似求助的大小事件經常有之,小美人似乎也受到老闆娘的影響,樂於幫助別人。但在老一輩的鄉親眼中,一個女孩子經常和那些阿兵哥和大官打交道,難免會讓人誤認為她不正經。起初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而日子久了,從她的言行和作為,的確讓人有所改觀。於是,她善良、熱心、真誠的一面,也逐漸地呈現在我面前,我竟不自覺地喜歡上她,這彷彿也是我料想不到的事。 有一天下班後,我閒著沒事竟搭乘政三組郭監察官的便車來到山外,獨自一人來到她們店裡。 「出來買東西?」她看見我,從櫃檯站了起來,親切地問。 「那裡天天有東西可買,」我笑著,卻不經意地脫口而說:「我是專程來請妳去看電影的。」 「真的?」她興奮而急促地問:「中正堂還是僑聲?」 我笑笑。 「你耍我,是不是?」她認真地說。 「妳真想看?」 「廢話!」 「妳不怕人家說閒話?」 「怕你的大頭啦,」她白了我一眼,「小氣鬼,理由一大堆!」 「好,既然妳不怕人家說閒話,大哥就陪妳從僑聲看到中正堂。」 「堂堂男子漢,連看場電影也怕人家說閒話,還好意思自稱大哥。真是笑掉大姐的門牙!」她指著我,笑著說。 「好厲害的楊紅紅,妳還真是以牙還牙啊!」 「男孩子凡事要果斷、有擔當,不要畏首畏尾,知道嗎?」她數落我,「大家都是朋友,一起看場電影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是的,大姐!」我故作鎮靜,「不知您喜歡僑聲的西片、還是中正堂的國片?」 「別假正經,」她皺皺鼻子,「既然你誠心誠意要請客,老話一句:客隨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