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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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憶起兒時路
常常喜歡一個人走在鄉村的小徑中,藉著昏暗路燈的照射下,似乎可以找回殘存的記憶、孩童時的純真氣息及消逝的人情味。 家住農村的我,小時候很喜歡搬塊板凳出來門口看著滿天星斗及聽聽大人們聊聊農耕瑣事,幸運的話,還能聽到某家某戶的小八卦,雖然不太懂那言語之間及表情動作所代表的無窮意義,但卻也能傻傻的觀察那股專屬農人們豪邁的笑容,及農婦們淺淺淡淡充滿傳統矜持的微笑,沒有政治話題,也沒有利益掛勾,一切是這麼的祥和寧靜,就像是夏夜的風、夏夜的蟲鳴、夏夜的月色,柔柔的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將左鄰右舍的感情全繫在一起了。 在炎熱的夏天裡,我們最怕的事情是被大人叫去田裡幫忙,不管是種花生、高粱或是番薯,小朋友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一樣要拿著鐮刀割著那令人騷癢難耐的高粱穗,只有在當時才會想到學校的可愛、老師的仁慈,恨不得能乖乖的坐在教室裡發奮圖強,以報師恩,但這樣的雄心壯志只撐到了高粱收割完成後就宣告解散。身為農村的小朋友並沒這麼好混,閒時仍要去幫忙餵雞跟豬,尤其家裡又是大規模經營養雞場,光是餵飼料就足以讓人哇哇叫,提著二桶飼料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剛倒完一桶,可恨的雞群也把剛倒下去的飼料啄的只剩半桶,我們不曉得是在跟時間賽跑?還是在跟雞的食量賽跑,也許二條粗粗的手臂就是當時練出來的吧!我們並不是從早到晚都在工作,當時唯一的娛樂就是餵完了雞,我們可以恣意的在田裡追趕跑跳,偷挖著叔公辛辛苦苦種大的番薯,隨便挖個洞就開始「燒」地瓜,大家分頭去找可以燒的柴火,紛紛丟往火堆中,再把地瓜一起送進去「燒」,燒到柴火皆盡後,才甘願用泥土覆蓋小小的土坑,幾個小朋友一起數著漫長的時間,誰也不願意先離開,執意等待那已經被「燒」得焦黑的地瓜出爐,如果不是地瓜看起來比較大的話,我們還真分不清哪塊是炭,哪塊是地瓜哩!這樣子的方式常常讓我們「享受」到許多外焦內不熟的地瓜。 不只是田裡的生活好玩,我們還特別喜歡纏著附近的阿兵哥,因為村莊的旁邊就是軍營,而村莊唯一的商店正好在我家後面,每次一走出去就會見到好幾個阿兵哥,記憶中的阿兵哥都很照顧附近的百姓,因此就有一句童謠產生了「阿兵哥,錢多多,給我一塊買關刀:::」,童伴們早都朗朗上口,因為這也是我們小孩子「賺錢」的方法之一,因為每次只要念一次,就會得到:::「一塊錢」,這種結果對我們這群小毛頭來講,可樂的很,而且屢試不爽。 多少往事回憶起來,實在蠻傷感的,如今,走了村莊一遭,大厝沒人住,樓房一間一間的建了起來,路燈取代了星月的光輝,柏油路鋪滿了整條馬路,田間沒了牛、沒了高粱,剩下的只有雜草充陳其中,這些都是準備要蓋樓的預建地,傳統的農業逐漸沒落了,多數的農村人口外流,叔叔伯伯們滿頭白髮的棄農從工,好不容易盼到了兒女都長大成人,卻一個個離開了家,獨自外出打拚,常常可見二老倚門盼望,他們內心的孤獨及擔心全表露在外,昔日的風采今已難見,那些笑聲呢?今已不復見。只有在過年的時候,遊子返家後,才能見到每家每戶點起了燈火,笑聲取代了寧靜,兒時的玩伴們也只能在家廟祭祖時,大家才得以聚在一起聊天,每個人有不一樣的發展,成功是大家共同追求的目標,看著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心中真是感慨萬千,童稚的笑顏經過無數蛻變,他們多了學識、多了智慧、多了社會經驗,但卻少了那一份純樸的鄉土味。 金門這幾年的變化實在大的令人難以接受,社會在變、人心也跟著變,長大後才發現功利、現實主義已悄悄入侵了樸實無華的農村生活中,金錢觀念由淡轉為濃,利益糾紛也漸漸增多,是因為長大看得多了,還是農村型態真的在轉型?走在街上,心中有無限感傷,記憶中的金門就像是純樸的農村,金門人的好客多禮、金門鄉土的純靜自然、金門子弟的勤儉美德等等優點都獲得不少讚賞,無奈解嚴後的金門、開放觀光後的金門,慢慢多了五顏六色,許多的小朋友、大朋友已經少了與大自然親近的慾望,各家網咖、KTV中都是高朋滿座,他們有多久沒抬頭看看星星了,他們知道螢火蟲已經消失多時了嗎?期盼大家能夠再次攜手走向農村,不要讓金門繼續朝向都市化發展,試圖給蟬、螢火蟲及蝴蝶等生物一個永續生存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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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碗內說碗外———金門民間用碗的紋飾及寓意
鹿是吉祥的仙獸,有著千年為蒼鹿,又五百年為白鹿,又五百年為玄鹿的說法,與福祿壽中的祿同音,禮記說:「位定然後祿之。」鹿隱含著高官厚祿的意思,地區海濱常可採集到明代朝官持笏板,旁加遊鹿的瓷碗殘片,顯然與當時學子對功名厚祿的嚮往。明朝制內的官員數是二萬四千六百八十三員,自一品到九品,各有正從凡十八品,不及九品約未入流,文階四十又二,武階三十,以文武官階至祿秩。笏是古代官吏上朝所持的記事手板,質地因官品的高低而區別(至清朝才廢掉),在眾多的官員中,飛黃騰達當然是菜飯之間的夢想。 明代官服前胸後背均綴有方塊的補子,以瑞禽、瑞獸來區分文武官品,仙鶴是一品官的圖樣,碗內的仙鶴有「一品鳥」之稱,或者畫有白鷺站立昂首在蓮花池中,表示「一路連科」,蟹也因有甲,而列為科考的吉兆。 受科考的影響,民間奉祀魁星成通俗習尚,根據史記天官書記載:「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官」,後世由星宿轉為主宰文運之神。明代以詩、書、禮、易、春秋科考取士,每經的第一名叫經魁,五種經書的第一名就是五經魁首,膜拜魁星圖或魁字就有高中魁首的希望信仰。 爵本是古代的飲酒器具,碗具器心寫上爵字,移用禮記:「王者制祿爵:公、侯、伯、子、男五等」的說法,取其爵位和爵祿的意思。其餘追求功名用單字示意的還有:連中三元的元字、品官的品字、魁首的魁字、加官晉祿的祿字、朝官的朝字、允文允武的斌字等等。 功名的不就或政治的昏暗,通常使人萌生退隱山林,或潛修仙道的念頭,明代中葉以來的神仙人物碗,有登樟木昇仙者,據︽神仙錄︾考:「八月十二日南斗石仙巖中寂觀,冷真昌開登樟木昇仙。」有因傳說天河與海相通,故乘槎浮海逃離現實。在紋飾的圖樣道家的珠、錢、磬、祥雲、方勝、犀牛杯、書、畫、紅葉、艾葉、蕉葉、鼎、靈芝、元寶、錠等雜寶紛紛出現,也被列為長壽吉祥的組合。 壽是中國傳統觀念五福中的第一字,它的字體變化多端,靈芝、仙桃、仙鶴、壽字等皆是長命的代言者。說到富貴長命,民間深信壽星是延命司,史記天官書記載:「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老人見,治安,不見,兵起,常以秋分時候之于南郊。」史記正義進一步下註:「老人一星在孤南,為人占壽命延長之應。常以秋分之曙見於景,春分之夕見於丁,見,國長命,故謂之壽昌,天下安寧;不見,人主憂也。」常見的壽星碗,以壽字簡筆畫出南極仙翁的概括,收筆的往往拉長末端,代表著長命百壽。 瑞禽紋飾有禦災祥兆的象徵:如大吉年長(雞)、吉慶成(雞)、飛鴻延年、喜(喜鵲)報春光,畫面的和諧氣氛有著不同的賞趣。 清初的一片梧桐葉碗,配上「梧桐葉落,天下皆秋」的字句,清新脫俗,陶朱公書:「梧桐立秋之刻,必脫一葉。」桐樹表瑞祥,此佳木能知時歲,葉落盡知秋。之後的寫意山水,配以詩句,有著文人不問世政悠遊山水的愜意。 紋飾是一種技藝承傳,也會因時代背景而演變,更會因習俗的態度而再造。金門地區所用的碗具,大多來自福建沿海各地,豐富的人文背景就描繪在琳瑯滿目的紋飾中,採集的碗件圖案,可能是千萬中的一款,以本地出土較多者優先採用,冀望傳達先民生活習俗中的部份信仰與觀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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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浯洲遊》浯洲簡史
離島金門舊時稱名浯洲、仙洲,又稱浯江、浯島、浯海、滄浯等許多別名,現今所以稱為「金門」,實肇基於明太祖洪武二十年(1387年)時,江夏侯周德興為海防需要於金門城村設置「守禦千戶所城」,取意「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特殊地略意涵,從此「金門」二字美稱成為專屬代名詞,沿用不輟,直到現在。 金門雖是彈丸小島,卻因南連百粵,北接三吳,自古莫不被視為閩台鎖鑰和漳泉門戶而倍受矚目:明代曾據此築城防禦倭寇,並據此作為抗清基地;民初國軍則據此為反共復國的跳板,並用為阻扼廈門咽喉的瓶塞。金門因著海疆重鎮的特殊地域而雄峙海上,卻也因著兵家必爭的海防中流而屢遭兵燹。 由於地小人稀,金門本不足以單獨建縣,自從晉武帝太康三年(282年)同安建縣之後,金門一向隸屬同安縣轄區,直至民國三年(︽金門縣志︾載為四年),金門始與烈嶼(俗稱小金門)、大嶝、小嶝諸島而自同安縣翔風里析分出為金門縣。不過大、小嶝島今日卻已不再是金門縣的版圖,原因無他,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與大陸同時淪陷中共毒手也。 金門的開發,源於東晉五胡亂華移民的陸續墾拓。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4年)牧馬侯陳淵更同行攜帶將佐、舍人等眾多隨從官兵,以及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民戶常駐金門,奠定金門的建設基業。南宋之時,大儒朱熹且親臨金門教化,導使金門修文守約,奠植淳樸守禮的優良民風,也因而贏得「海濱鄒魯」的雅稱。 緣於「亞洲直布羅陀」的扼要隘口位址,金門長久以來戰禍紛擾多端,從未安靖止息:海盜不時劫掠,為害明、清兩代;抗日和反共兵事則締造民國肇建以後的勝戰輝煌紀錄。古寧頭大捷、大膽大捷、閩海突擊大捷、九三砲戰和八二三砲戰的勝利、海戰大捷,以及海空大戰等,每一戰皆寫下金門以少擊眾的光榮戰蹟,也揮洒出今日金門異於其他旅遊區的特殊戰地風光。 尤其兩岸對峙時代,為鞏固台澎後方的安全,金門和馬祖毫不畏懼肩挑「戰地政務」的種種不便,時間自民國四十五年(1956年)六月廿三日起,直至八十一年(1992年)十一月七日止。在「戰地政務」洗禮中,金門的建設、民主:::等深受影響,卻也為配合戰地所需,添加許多特殊的戰備設施,成就金門引以為魅力的戰地景觀,成就蒞金遊客不可不看的招牌盛景。 悠遊金門,踩踏古戰場,硝煙雖已不再,親略者也已長眠,參與聖戰的各路英雄魂魄更已杳遠,但撫今追昔,豈能不令人睹景而發思古之幽情?又豈能不令人激發出歷史的鑑戒啟示呢?飽受戰爭蹂躪的金門,縱然沒有熠熠生光的明珠式嬉遊海島光采,但它背負的戰火教訓,應也算是另類的旅遊熱點吧? │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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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碗內 說碗外——金門民間用碗的紋飾及寓意下的的位置。M
呈現先民生活型態中普遍留下的遺跡,佔有相當多數量可考證。從出生到終老,碗大概是接觸時間最長久的日常器具之一,它的造型質料直接反映民生經濟條件的表徵,工藝技術加諸的裝飾圖樣,更助於瞭解時代背景的民俗習尚。 在農漁為生的年代,島民常以收成的部份所得,換取一套合宜使用的碗組,也將最好的碗器用來端盛供品,敬奉祖宗神明(供品俗稱菜碗),大家口子的碗底明刻著眾子孫私有的字記。若逢結婚用大碗分送湯圓給親戚鄰舍,或添丁十二日滿月用大碗送油飯時,受贈者回禮都須拿把品種優良的花生或豌豆之類的東西放置碗內,希望:「新娘女婿吃到老老老。」或「囝仔吃到老老老。」,然後將豆類留下作「種」,伺時機種在自家田畝中,圖個豐收喜慶的兆頭。 碗在日常生活的使用中也有許多的禁忌,例如:在飯桌上忌諱倒扣碗(有挑釁的意味),不能用筷子敲空碗(意為乞食的行為),觸摸俗稱破碗花的曼陀羅會打破碗等。即使稍開裂的碗也因相信會藏祟而丟棄不用。但建築裝飾的剪黏卻巧妙的用碗片碗底來作素材,防禦盜匪入侵的隘門上也插滿著尖銳的破碗片,在在都顯示碗具已超乎單一食器功能。閩南習俗喜以當代的新碗來封壙或副葬,提供出土文物最佳的斷代例證。破損不全的殘片,碗底圈足的厚度保護著紋飾的部份圖樣,海濱田野淺而易見,從多重採樣的角度串連起長期探究民間用碗紋飾的動機。 泉州灣早在唐代就是我國東南大港,宋元發展為世界性的商港,曾航載過無數的貿易貨品出入,明以後衰落到地方性的港口。金門島在這海域外,生活文化備受感染,本土曾見建窯的黑釉碗、兔毫紋碗、南方青白瓷植物圖樣印花碗等殘片。民間也採用地緣最近泉州附近諸窯口的碗器,大量遺留的青釉劃花碗殘片,裏飾劃花蓖劃紋,外刻複線紋,這種裝飾較早源自浙江的龍泉窯,後來影響到福建,而簡易的造型、流暢的圖案,正符合宋代的審美觀念。 沙美一帶開發甚早,該區發現的貿易青瓷也比較多,曾採集碗底凸印魚形的青瓷樣品,釉層淡雅分明,魚形是用模印再黏貼在碗心,鰭尾搖擺活潑生動,腹外壁飾蓮瓣紋,寓取年年有餘之意。魚的產子最多,自古深受國人的喜愛隱喻,漢代的工藝品常將魚描繪在各種生活層次裡,是吉祥如意、富貴有魚及多子豐收的瑞徵。一款明朝青花釉裏紅魚的臥足碗,在青花描繪的海藻或波濤繞匝的中間,也同樣黏貼著無釉彩的游魚,在東南亞各地就有完整的出土物。為供應大量民間用碗的需求,民窯青花碗的魚形簡單寫意,九魚代表著傳統多子多孫的觀念,嬰戲圖的九子有著同樣的含意。同時受佛教八吉祥法螺、法輪、寶傘、寶蓋、蓮花、寶瓶、金魚、盤長的影響,魚的紋飾至今仍是民間碗器常見的圖樣。 明朝宣德的官窯愛好瑞禽瑞獸的紋飾,除了龍鳳紋之外,海獸有九海獸、十二海獸之分,有龍、獅、象、麒麟、馬、海貝之類,均長飛翅,其他常見有雙獅戲球、蓮塘魚藻紋。民間窯口群起效尤,金門民間用碗或多或少可見麒麟、海馬、海貝、戲獅、團獅、團螭、玉兔、仙鹿等紋飾。 ︽瑞應圖︾書上把麒麟形容為:「麟者仁獸也,牡曰麒,牝曰麟,不踐生蟲、不折生草、不群居、不侶行、不食不義、不飲汙池、賢者在位則至。」牠與鳳同為天下太平的象徵。明末清初時局不靖,蒼生黎民更寄附碗中的吉意,避遭兵燹禍亂。這種神獸民俗上咸信聖跡圖上說的:「孔子生、見麟吐玉書。」所衍生的麒麟送子傳說,意味著聖明之世,此子長大後必為賢臣朝宦,在圖款的背面錢孔旁寫著「富貴長命」,迎合大眾的討喜心態。 蘇軾的陸探徵畫獅子贊生動的描寫如躍紙上:「圓其目、仰其鼻、奮髯吐舌、威見齒、舞其足、前其耳、左顧右盼喜見尾。」獅與師同音,太師列為官制三公之首,民俗上又以牠來避邪壓聖,所見的碗心畫獅,太多簡筆揮灑成一團形,與取意多子的團螭一樣。想必是在民間有一定受歡迎的程度,各種類似抽象畫法的造型皆有,青料色度發揮得淋漓通暢。 漢代石刻劃像中的月亮,一是月中有蟾蜍,一是月中有玉兔。晉代傅玄的擬天問中說:「月中何有?玉兔擣藥。」由神話中的憧憬,引申人們對中秋節的重視。月圓代表著家族成員的團聚、事務圓圓滿滿的期許。由於兔子的繁衍迅速,民俗上也認定牠是多子多孫的象徵,在那機警的雙耳及單邊的眼珠子上,可觀察到民間匠師嫻熟的表現技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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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陳國明,你沒有說錯,」王美雯說後,指向一旁的蔡郁娟,「罵人三八的蔡郁娟才是大錯特錯。」 目送她們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陳國明的嘴角也掠過一絲小小的笑意,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少年時光、青春歲月吧! 校園已是一片寂靜,夜的情愫也籠罩著整個大地,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全然新鮮的一天,他勢必會把它記錄在生命的扉頁裡。 夜,更深了::: 第五章 在同班的同學中,陳國明和林維德較談得來,兩人也經常在一起研討功課,或到校門外、操場下那條幽靜的大壕溝裡讀書。壕溝的左邊是農田,右前方是一片墳墓,因而較少人來到這裡。 林維德的年紀和塊頭都比陳國明大,看來已是一個俊逸的少年家。他的家境不惡,父親在駐軍的師部旁,開了一家小館子,據說生意不錯。 「那天你和李秀珊談什麼啊?看你們大聲小聲地爭不休。」陳國明低聲地問。 「這個女人簡直不可思議。」林維德激動地說:「她說我和孝班的一位女同學很好。」 「所以來興師問罪?」陳國明笑著說:「聽說你們在小學時就很好了?」 「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我們都在同一個班。」他淡淡地說:「很好也是真的。」 「我們現在說的『很好』,長大後會不會變成『相愛』?」 「那也不一定。」林維德似乎成熟很多,「要看看是真愛、假愛、還是亂愛。」 「愛還有那麼多名堂啊?」 「小鬼,長大你就懂。」 陳國明笑笑,心裡想:不懂的事還多著呢!以後再向林維德討教吧。 不一會走來兩位同學。陳國明和林維德同時站起。 「你就是陳國明?」穿喇叭褲的那位問。 「是的。」他禮貌地答。 「你真有本事,」他說著,推了陳國明一把,「竟然帶三位女同學去看電影!」 「你為什麼推我?」陳國明站穩腳步後,不客氣地問。 「推你又怎樣?」 他又想推他,剛一出手,卻被陳國明用手猛力地撥開,並順手推了過去。畢竟他是拿過鋤頭和三齒的,外表看來似乎較瘦弱,但手腳並不遲鈍,這也是那位穿喇叭褲的同學意想不到的。 「你敢反抗?」他說著,露出手背上的三個藍色的小圓點,「看清楚,嘉義回來的。」 「嘉義回來的又怎麼樣?嘉義回來的就可欺負人嗎?」林維德疾聲地走來聲援,一把拉住他,「我們見教官去!」 「算了,算了,」與他同來的那位同學,眼見陳國明和林維德不是好欺負的,趕緊前來打圓場,「大家都是同學嘛!」 「陳國明,你給我記住,離蔡郁娟遠一點,少動王美雯的腦筋!」臨走時,穿喇叭褲的那位同學提出警告。 「呸!」陳國明氣憤地在他背後吐了一口痰。 他們走後,陳國明和林維德相視地笑笑。 「想不到學校有這種敗類。」陳國明搖搖頭說。 「嘉義回來的留級生,有什麼好神氣的。」林維德不屑地說,而後又追著問:「你真的帶她們去看電影啦?」 「你說我有這種本事嗎?」陳國明解釋著說:「我家的經濟狀況你最清楚,是王美雯請我去看的。」 「他們怎麼會知道?」 「我也不清楚。」陳國明有點委屈地。 「還有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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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歌一個不太遙遠的文化島嶼
昨夜,我讓夢攤開在既不陌生 也不遙遠島嶼的版圖上 所有已睡熟或醒著的詩句 逐一讓星光點亮 讓習習晚風吟誦 我彷彿漂浮在歷史的料羅灣海面 聽見波濤洶湧,蒼老的海嘯 穿越時空晦暗,煙硝烽火 踏著理想的浪花而來 幽蘭吐納在深井 弦歌不輟,朗讀冊頁傳自古書院 深深與血脈迴響相叩 啜飲鄉野醇茶 文化底蘊與清香自壺香杯底溢出 我夢見,踩在田野狂的綠意中 醉臥青紗帳的酒香 與春日的野菜花 蒼挺的苦楝一起歌唱 我拍攝文化的苦澀酸辣 開啟記憶的一扇窗 在古老的牆顏看到許多彩繪 讓夢騎在燕尾馬背 用花崗石鑿開時光 黃昏,我聽見一條溪水潺潺低唱 或高亢、清越、或呢喃、溫婉 隱然匯成一股巨大合音 吹奏出新世紀鄉土曲調 入夜,在廟埕古老靜默裡 聽聞南樂鄉音婉婉流轉 遇見歷史的滄桑無常 我摺起夢的衾被 我微感那夢的溫暖 那是文化的原鄉 有一種無以名之的喜悅 如同一束曙光,隱然 將從海上的仙洲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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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純真的年代
我深覺自己很幸運地,出生在這個美麗的島嶼─戰地金門,金門環境優美,常常可以聽到鳥兒鳴叫聲及看到彩蝶在飛舞,因此,金門人在孩提時代的樂趣自是非常的多,因為環境的單純,允許我們可以呼朋引伴地四處去遊玩,四處去捕捉那童年中最純真、也最真實美好的部份。 小時候,我家就住在金城鎮的東門里,那裡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因為不但接近具有歷史悠久文化的貞節牌坊、模範街,而且臨近菜市場,附近小吃店林立,更棒的是,我家後方還有一大片可供孩童嬉戲的青翠草原,草原再過去的一方就是我們這群小朋友自稱的「兒童樂園」以及莒光樓,以前那座迷你型的兒童樂園裡,有幾座簡單的遊樂設施供小朋友們遊玩,包括盪鞦韆、蹺蹺板、溜滑梯等:::記憶裡父母親都會帶著家中的小孩子去那裡郊遊,我坐在漆成火紅色的盪鞦韆上,嘴裡吃著媽媽親手做的三明治,覺得格外地幸福、也很快樂,因此只要一到假日,我便會開始跟爸媽嚷嚷著要去兒童樂園以及莒光樓玩。小時候,因為鄰居多,所以我的兒時玩伴也特別的多,我們十幾個小朋友常常相約在家後面那片青翠的大草原裡的一個小坑洞中烤蕃薯,因為小時候不懂得怎麼去秤斤論兩算價錢,因此單純的我掏出了口袋中的十塊錢,便想跟賣菜的阿婆買蕃薯,和藹的阿婆臉上泛起令人倍感窩心的笑容,接著就拿了一袋的蕃薯給我們說:「來!算阿婆請客吧!別忘了烤熟後要請我吃唷!」我們一群人便非常開心的提著蕃薯前往草原烤蕃薯去囉!草原上也有許多牛隻、羊群以及漫天飛舞的蝴蝶,在夕陽西下時,將這裡映成了一幅美麗動人的圖畫,那片草園是我心中最難以忘懷、展露最多笑容的地方。 孩提時代,每當夜幕低垂時,阿公都會牽著我的小手,到東門菜市場去散步,我最喜歡阿公帶著我去散步了!因為有個「肚子有點大大的叔叔」,都會在市場旁賣著小朋友們最喜歡吃的冰淇淋,阿公當然知道我每次經過那裡時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就會買一支冰淇淋給我吃,我口中吃著冰淇淋,小手拉著阿公那佈滿皺紋卻溫暖的大手,繼續著我們祖孫倆的悠閒時光。 猶記得阿嬤都會在家裡後院養雞,我也很喜歡到後院裡去看那一群可愛的、胖嘟嘟的、毛色黃絨絨的小雞,有一次,我為了要抱小雞,便將雞籠的門打了開來,忽然,一隻隻的小雞活蹦亂跳的跑了出來,我情急之下,立刻嚎啕大哭了起來,便跑到樓上哭著跟阿公、阿嬤說:「我把雞籠的門打開,害小雞都跑走了!嗚──」沒想到阿公和阿嬤不但沒有責備我,還安撫我那闖了禍又自責不已的心,那真是我小小心靈中最深的感動了!直到現在我依然清晰記得,雖然阿公和阿嬤現在已經不在身邊了,不過在我心中,他們是最寬容、最溫暖的人。 在我唸天主教育英托兒所的時候,神勇的媽媽每天早上總是以一台五十cc的機車載著我和姐姐、弟弟一起「四貼」到托兒所去上學,每當我在托兒所裡大小便在褲子上時,爸爸一接獲通知就會馬上到托兒所裡替我「沖洗」一番,我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好多小朋友都會在一旁一邊笑,一邊說著:「羞羞臉!」,唉──現在只要一想到這件事便會覺得頗難為情的,可說是在我記憶裡最「歹勢」︿台語﹀的回憶吧!隨著歲月流逝,如今的我也已長大成人,眼看著青翠草原變成了一幢幢的公寓式建築,兒童樂園裡的遊樂設施也被拆了起來,心中不免感嘆環境之變遷,竟是如此的迅速與令人措手不及,不過兒時那些美好的記憶,將永遠縈繞在我的心中,也希望金門永遠都是一塊具有豐富歷史及人文的美麗之島,更希望每個人永遠都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知足又快樂的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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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修養
媽媽的年紀五十歲左右,面色紅潤、頭髮烏黑,外表不似實際年齡那麼大,可是最近發現關節開始退化,只好有空時到花崗石醫院作復健。今天回家,興高采烈的稱讚了一位女生,她說:「看外貌,她的年紀應該是高科大的學生吧!一上車就很有禮貌的說:『伯母,這個位置讓給你坐。』結果後面兩位,應是她的同學吧,不解的小聲問他說:『那位伯母的年紀看起來又不會很大,為什麼你要讓位呢?』只聽見那位女生溫柔的回答:『因為我看見他從醫院站上車,身體應該不是很好,所以讓坐。』」一個小小的動作,顯現出了這位小女生不但有愛心,而且細心。雖然我沒見過她,卻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美麗的女孩。 也讓我想起了有一次,朋友說起某個下雨天,騎樓下停滿了機車,她只好和兩個小孩小心翼翼的走外面的馬路,幾乎每輛車都是呼嘯而過的,突然有輛轎車,經過她們附近時,減慢了車速,朋友說:「雖然我不認識那個人,可我知道那是一個真正有修養的人,因為他會顧慮到我們,怕開太快,水窪裡的水濺濕了我及小孩。」朋友的話裡有笑意也有溫馨。 兩件令人感動的事情都起因於小小的舉動,不費吹灰之力的。可聽在我的心裡,就像一塊小石子丟進了湖裡,激起了如漣漪般無盡的感佩;又如山谷中的回音,在我心中反覆盤旋,繞轉流連。我想:生活,就因為這小小的行為而變得繽紛吧! 可是那日,見電視上兩位桃園女議員因言語上的不合而大打出手,恍然間,突然覺得看見兩隻動物在打架,猙獰的面孔與狼狽的肢體動作,只叫人不忍卒睹。看見自己選出的代表,竟是這副德行,怎不叫人唏噓感嘆。 十月二十三日,走過三世紀的蔣宋美齡夫人以一百零六歲的高齡去世。公視也在那日期左右播放著「百年宋美齡」的紀錄片。片中有段現任總統夫人吳淑珍女士對於蔣宋美齡的看法,她覺得蔣中正和蔣宋美齡就像是強行霸佔台灣的兩個人,又說總統是有任期制的,一卸下任就不是總統了,這樣子怎麼可以稱呼蔣宋美齡是永遠的第一夫人呢?言下之意是很看不起蔣宋美齡夫人,覺得她不配被尊稱為永遠的第一夫人。三四十秒喋喋不休的言談對照長達三小時紀錄片中蔣宋美齡夫人不想接受採訪的沈默態度,真是個明顯的對比。一個是「半瓶水響叮噹」的喧嘩,一位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涵養。信奉基督教的蔣夫人相信一切主都自有安排,任何事均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認為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故對於外面對她的蜚短流長,並未多說一句。兩人的修養,在幾秒鐘裡立刻呈現高下。 修養從何處可見?在這個年代裡,似乎已難在高官顯赫的人身上尋著,反倒是名不見經傳的市井小民中,總會讓你遇見驚喜。一點點助人的行為,一份細心細微的關懷,一句衷心稱讚人的話語:::就像那位不知名的讓座女孩,那個放慢車速的陌生人:::不經意的一言一行裡,有你我修養的最佳寫照。希望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這句話一樣,願你我小小的修養,也可以在世間散播無止盡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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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金沙溪石頭礁仙跡岩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小時候姑丈常帶我們到金沙溪石頭礁上看夕陽,記憶中金沙溪溪水緩緩和海水相會,在夕陽照耀下,閃閃金黃色水域更加迷人,站在石頭礁上鳥瞰,大陸河山及一望無際海岸,加上夕陽的變化,盡收眼底,美不勝收,是人生最大享受。 當然,我們這群小孩那懂得夕陽的美,只是盡情玩石頭礁上的神仙足跡,我躺臥在仙腳印,足足有我的身高之大小,那時自認為神仙是巨無霸的巨人,表哥最喜歡在神仙鑼鼓上敲擊,二哥則在鈸上打鑼鈸,兩人對陣如廟堂慶典活動咚咚鏘,那是童年最美的時光。 神仙為什麼會這麼奇妙在這座看似不起眼石頭上留下腳印、鑼鼓、鑼鈸呢?一直是我們心中的謎,總是問姑丈這些是這麼來的,姑丈說是有一群仙人下凡,在石頭上盡情敲鑼打鼓,而忘了回天庭時間,遇上大漲潮淹沒了仙腳、鑼鼓、鑼鈸,才驚覺事情不妙,丟下仙鞋、鑼鼓、鑼鈸,回去天庭,經過海水淹沒後,仙鞋、鑼鼓、鑼鈸就永遠留在這座石頭礁上。 是這樣嗎?好神奇喔!及長,當然知道是萬物自然生態變化而成。其實有句俗話說,「仙人打鼓有時錯,腳步踏錯誰人無」,引用在這座石頭礁上更為貼切,有仙人腳印、鑼鼓,這樣的搭配,來作為世人生活上潤滑劑,凡人不是聖人,即使神仙也會出錯,但凡事更應小心謹慎。 石頭礁原是海中礁石,位於金沙溪的下游盡頭,海水漲潮可淹沒至此,經過長期人與海爭地,才形成阡陌蒼田中一座石頭礁。原本溪的上游是「西溪」,是從山西、山前、英坑山坡的泉水,源源不絕順坡流下;中游位於忠孝新村大門口形成一個池塘,是沙美婦女每天擣衣的好地方;過馬路溪水潺潺而流,尤其在夜深人靜時溪水聲不絕於耳,大清早趕來沙美市場賣菜的老農,整理疏菜洗滌的好場所;下游已到水尾宮,福德正神在此把關,將金沙溪的水藏於此,避免沙美的錢財外流;過了水尾宮便是溢滿的溪水流瀉與海水交流處,近有石頭礁仙跡岩,遠有金龜山,每到暑假,成群結伴的小孩來此戲水,因為水淺父母放心,不會發生意外,可盡情遊玩。而站在石頭礁上,可一覽金沙溪及東北海岸線水域延深至金龜山的美,這一條圓弧形海域是「金沙」的出處,想起那金黃色的沙灘,慢步走來輕盈舒緩比起尚義沙灘更美,尤其是大海退潮順著溪流用十二耙子可抓沙蝦,一來一往沙洲上的蝦子,儘是阿爸晚餐最好的下酒菜。 如今,站在石頭礁上,看的是兩岸的豬舍,整條金沙溪竟成一條排水溝,尤其成為養豬戶廢水排水溝,因而越往下游越髒亂及惡臭,而金沙溪構築河堤改走金沙水庫之方向,使地形產生變化,水尾宮守護著金沙溪水至此順勢流失,據說沙美地區各行各業從此不振。而那溪水與大海相會已變成田墩海堤,那是國軍的重大建設之一,但卻是大自然的浩劫地,整個生態改變,再也看不見滔滔大海及那圓弧形的海岸,幾十座海水養殖池沒有一池養殖成功,唯一自然與海結合的池塘,倒也不必養殖,魚蝦蟹成群,竟是釣友的最愛,每天老饕有取之不盡的魚蝦,如今幾十座魚池又成廢土傾倒地,將成為金門文化園區及銘傳大學預定地,未來文化園區將改變本地的景觀,也許應會更重視自然生態的發展吧! 時光飛逝,轉眼三十幾年,一樣的夕陽,黃昏時刻還是喜歡帶小孩走走,騎著腳踏車佇足在石頭礁上觀夕陽,那往日的情景及夕陽的景致亦不存在,石頭礁已殘缺不全,石頭礁上已不復見仙人跡,因為國軍為興建田墩海堤,將石頭礁爆破,取石填海造地,而要觀看夕陽,只有再往田墩海堤的海岸,才能欣賞夕陽,然而海岸儘是泥濘的泥沼,一成串鐵絲網,滿目瘡痍的垃圾,還有什麼心情欣賞夕陽?車轉往金沙水庫,看著源源不斷的水源,這是光前溪與斗門溪的溪水。如今沿著二橋、三橋、斗門溪與光前溪交會、再順著光前溪而上到屏東龍陵潭,構成一條休閒步道,其間景致怡人,鄉間小道、原木小橋、真是壯觀,可惜叫好不叫座,被譏為空中步道,令人惋惜。 想起宜蘭冬山河開發成功,讓宜蘭人驕傲,而金沙溪的美已是回憶,金沙溪已永遠無法回復原來面貌,金沙能夠再開發的應是斗門溪的景觀,不管站在三橋旁的高點上或是高陽路斗門村落旁,能一眼看到斗門溪的幅員遼闊,兩岸綠草叢生,其寬度夠廣夠深,夠成為整治的河川地,期待我們也能擁有冬山河的美景。而石頭礁上的仙腳印,何日能重現,也令人期待。這種萬物是天生而來,又如何能重現,而三橋上游也有一座石頭礁,幾百年前船可至斗門、後水頭、後浦頭,故亦是海中礁石,若能經人工石雕,再與斗門溪的整治,不失為觀光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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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進入戲院,王美雯拿走蔡郁娟手中的入場券,在暗淡的燈光下,仔細地看了看,而後分給每人一張說:「各坐各的位。」 然而,不知是王美雯故意安排,還是巧合,陳國明竟然與蔡郁娟坐在一起,她們二人不知坐到什麼地方去了。 陳國明自然又自在地坐下,雖然第一次和女生坐在一起看電影,但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更無懼於其他同學的眼光,因為他擁有的是一顆沒被污染過的赤子心。雖然和蔡郁娟坐得很近,也聞到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時而他的右手肘會輕輕地碰到蔡郁娟的左手肘,但他總是很快地縮回來。畢竟他來自一個純樸的小農村,還是一個沒開竅、不經世事的少男,沒有一般城市中的少男少女那麼早熟和世故,僅僅以一顆平常心接受同學的邀約來看這場電影,與一般情人是不一樣的。 蔡郁娟轉頭看看他,又遞給他一顆泡泡糖;是否也同時傳遞著一份無名的情意,陳國明並沒有做任何的聯想,只回報她一個看不見的微笑,嘴裡卻輕輕地咀嚼著泡泡糖裡的那份香和甜,而後雙眼回復到銀幕。男愛女、女愛男已是電影裡不可或缺的情節,這似乎也是人類心靈最自然的流露和悸動。然而它卻是一部西洋文藝片,雖然聚精會神地觀賞它,卻只是一知半解;對於片中的情節和內涵更如雲霧般地渺茫。小時候,常有勞軍電影在村裡上映,印象最深刻的是「泰山」,而環繞在泰山身旁的都是一些從未見過的老虎大象和猩猩。只要聽到泰山的呼喊,牠們就自動地跑來和他會合。尤其是泰山手攀粗籐越過山谷和湖泊的驚險鏡頭,更是讓這群鄉下孩子看得直呼過癮。國片裡的李麗華、林黛、鍾情、嚴俊和黃河,也是經常在勞軍影片裡出現的明星。而此時,陳國明除了憶起這些童年往事外,他的內心裡彷彿是碧波無痕的大海,當蔡郁娟這艘小舟航行在他的心海時,是否會興起波濤洶湧的巨浪?還是期待黑夜過後的光明?他的一顆處男之心是否會接受這份純純的愛?抑或是還要歷經歲月的真光照耀? 散場後,王美雯和梁玉嬌都主動來會合。陳國明要她們在校門口等候,他快速地衝回防空洞裡,手提著那罐安脯糊,親手交給蔡郁娟。 「謝謝你,陳國明。」蔡郁娟興奮地接了過去,並感性地對大家說:「明天叫我媽煮一大鍋,請大家一起吃。」 「妳就請王美雯和梁玉嬌嚐嚐安脯糊的甜頭吧。」陳國明笑著說:「我從小到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幾乎有二百天以上吃的是安脯糊;現在看到安脯糊,心裡倒有點怕怕。」 「陳國明,如果你不去,蔡郁娟這頓安脯糊,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煮熟、才能讓我們吃得到。」梁玉嬌說。 「三八!」蔡郁娟白了她一眼。 「美雯姐,」陳國明對著她說:「謝謝妳請我看電影,讓妳破費了。」 「陳國明,你謝錯對象啦!」王美雯指著他的鼻子說:「請你看電影的是蔡郁娟,我和阿嬌是陪客、是電燈泡。」 「不,」蔡郁娟指指王美雯復又指指梁玉嬌笑著說:「妳們不是電燈泡,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蠟燭。」 她們哈哈大笑,笑成了一團。然而,一個在窮鄉僻壤成長的初一學生,他能理解電燈泡和蠟燭的意涵嗎?或許,該問問這些早熟的城鎮女孩。 「在我的心裡,妳們彷彿是我家那盞『土油燈仔』,雖然微弱,卻能帶給我無限的光芒。」陳國明感性地說。「夭壽哦,惦惦呷三碗半,」王美雯驚奇地,「不說則已,一說驚人,簡直是出口成章嘛!」 「是啊,」梁玉嬌緊接著說:「就是這副模樣才讓人疼入心、疼入腹呀!」 「三八!」蔡郁娟又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難道我說錯了?」陳國明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