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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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麻雀
麻雀是一種最不起眼的鳥類朋友,雖然會搶食農民的農作物,但牠們卻是伴隨我們一起成長的小夥伴。「厝鳥」是小時候從大人嘴裡聽到對牠們的稱呼,顯而易見牠們常出現在人類的住家裡或人類活動附近。在金門則隨處可見,也因此牠們也就不太會引起人們的目光。如果你願意花點心思在牠們身上,仔細的瞧瞧牠們的模樣,你就會慢慢地喜歡上牠們,也會發現牠們圓滾滾的身材和憨憨的動作十分討喜。特別是在有太陽的冬季午後,一群小麻雀聚集在枝頭、欄杆上或曬衣線上,嘰嘰喳喳的叫聲,似乎能驅走包圍在身上的寒氣。 看似平凡的鳥類,不過當你真正去發掘牠身世的時候,就會發現牠們的身分真是讓人混淆不清。看起來很普通的麻雀其實有三種,分別為:家麻雀、麻雀和山麻雀。而這三種鳥類彼此之間差異很小,很難分辨出來。小時候就有聽大人說過:「厝鳥和七(雀)鳥是不一樣的!」那時對生物的分類完全不懂,所以也就不明其義。現在才明白「厝鳥」指的應該是「家麻雀」,而「七鳥」則指的是「麻雀」。至於山麻雀則是屬於山鳥,在金門的情況我不熟悉,但這類麻雀在台灣卻是屬於數量不及2,000隻的瀕危動物。 家麻雀,學名Passer domesticus顧名思義牠們生活在人類的周遭,幾乎和人類混居在一起,在街頭上或地上蹦蹦跳跳到處啄食的就是牠們。雄性的家麻雀頭部、面頰呈灰土色。喉部、上半胸、眼睛和喙部之間呈暗褐色。喙在夏季是藍黑色、腿是則是褐色,到冬天,羽毛邊緣的顏色會減退,喙會呈黃褐色。雌鳥在頭部或喉部都沒有黑色塊,頭部顏色較淺接近土黃色,上半部有藍色的條紋。幼鳥呈較深的褐色,成鳥白色的部份則為暗黃色,喙部也呈灰暗的黃色。 至於麻雀,學名Passer montanus,和人類的生活圈也是重疊的。雄鳥和雌鳥同形同色沒什麼差異,頭頂和後頸為栗色,面部淺黃色、雙頰中央各自有一塊黑色的色塊,這塊黑色的小臉蛋是用來鑑別麻雀的關鍵特徵。有研究指出,在群體中喉部的黑色區域越大、黑色越飽滿,體型也都會比較大一點,而地位也就越高。麻雀的上體為褐色並且具有黑色斑點,所有飛羽、小覆羽、初級覆羽均為黑褐色,還有兩道污白色翅斑。尾羽也是褐色、下體為污白色,眼睛的虹膜為深褐色。黑色的嘴喙呈圓錐形比較粗壯,牠們的腳則是淺褐色。若要仔細區分兩種鳥類,麻雀體形較小,體長為12.5至14公分左右,家麻雀的體型則約為14至16公分,不過這大概很難區分吧!比較明顯的特徵是家麻雀身體的顏色較麻雀淺一些,麻雀的頭部顏色是較鮮明的栗子色,家麻雀則較淡一些;而腳的顏色則是家麻雀要比麻雀的還要深一點。 無論家麻雀或是麻雀,牠們都會啣乾草作為築巢的材料。巢穴則都位於破舊的屋頂、牆上、樹洞或是洞穴等,特別是早期的閩南式房子,剝落牆面的縫隙,和簷廊上的瓦片間都很容易找到牠們巢穴。其中家麻雀更是如此,於是才有了「厝鳥」的俗稱。只是近年來家麻雀的數量實際上大量減少,人類周遭的「鳥」跡已經漸漸被麻雀所取代了。正因為牠們兩者長相像太相近了,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家麻雀已經漸漸從人類生活中淡去了。或許當我們靜下心來看看周遭的麻雀時,能仔細找尋家麻雀的蹤影。 年少時有關麻雀的記憶有兩則。一則是小學時跟著鄰居上高中的大哥哥們拿著彈弓在巨大的榕樹上打麻雀,這輩子也就麼一次真實看到有人打下一隻麻雀,那時看到麻雀從上掉下來時,眾人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其次,則是幼時某個夜晚鄰居親戚到山上,用鳥網捕捉了不少的麻雀,其中不乏金翅雀。牠們將金翅雀分出來放到籠子裡圈養,雖然這些金翅雀很快的就死光了。而麻雀則被處理之後,依稀記得人們用麻油來蓋住「野生動物的腥羶味」,而成了桌上野味。這些都是發生在尚未有野生動物保育法的年代,現在想想有點殘忍,但若是我是生活在古時候的人們,打打野味似乎是人類肉蛋白的主要來源。 人類對麻雀的觀感除了常見、喜歡群聚吵雜、胖嘟嘟圓滾滾模樣之外,大概就是農作物收成時節,穀物上成群覓食的景象。於是麻雀成了不折不扣的「害鳥」,就連對岸偉大毛主席都將之列為「四害」中的第四,展開了大清除運動欲除之而後快。但是大量捕殺的結果,農田遭更大的蟲災。根據研究結果顯示,麻雀等雀型目小鳥的食物中,人類種植的穀物不是主要食物。相反的,穀物上的甲蟲、象鼻蟲、螞蟻、蒼蠅、蝴蝶等才是牠們的最愛。只有在秋冬寒冷之際,蟲少了穀物正是成熟時,才會轉為食穀。 家麻雀和麻雀的繁殖力還蠻強的,一年可以生下三、四窩蛋,每一窩能有五至六個蛋。孵化期只要十二天,育雛時親鳥會捕捉大量昆蟲。所以在大陸牠們搖身一變,現在成了「三有動物」,受到刑法和野生動物保育法的保護。即使如此由於都市化的原因,無論家麻雀還是麻雀的數量還是大量減少中,在英國麻雀甚至成了保育類動物。關於麻雀消失的狀況,因為我們還是隨處可見牠們的蹤跡,所以並不會特別去留意到。根據台灣的統計麻雀數量似乎沒有很明顯的減少,但因為牠們太容易看到了,所以「重複」計算的情形肯定很容易發生,於是乎牠們數量就被高估了。至少喜歡注意鳥類的我,明顯的感受到現在麻雀的數量真的少了許多。 家麻雀小檔案: 學名:Passer domesticus 家麻雀屬於文鳥科、麻雀屬,原產地歐亞大陸的大部份區域,在金門俗稱厝鳥。體型則約為14至16公分,屬於雜食的群居性鳥類。 麻雀小檔案: 學名:Passer montanus 家麻屬於雀文鳥科、麻雀屬,原產地歐亞大陸的大部份區域,在金門俗稱七鳥。體型則約為12至14公分,屬於雜食的群居性鳥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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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阿中認真地說:「人不可貌相啊,村裡老一輩的人幾乎都曉得,只有我們這些年輕人不知道,因為他向來低調,不會炫耀。聽我堂叔說,村裡的紛爭,只要他出面馬上擺平;如果欺負善良,他也會出來打抱不平,我們村莊能夠相安無事,也因為有他。某天有一位軍人借酒裝瘋,在春嬌嫂開的小舖鬧事,而且對她毛手毛腳吃她的豆腐。 據說這個軍人長得高頭大馬、身體壯碩,又經過特種部隊訓練,是專門到大陸傳遞情報,然後順便捉水鬼回來立功的海龍士官長。他們因為身分特殊,一旦出事受到處分,只要一趟大陸回來就可功過相抵,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在食髓知味後,三不五時就到小舖來,除了吃免費豆腐,也說些肉麻的話,還要娶她做老婆,讓春嬌嫂不勝其煩。 有一天趁著小舖沒客人時,竟然想摟抱她、強吻她,當兩人正在拉扯時,剛好村長來買香煙,看到春嬌嫂驚恐的樣子,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他怒斥那位軍人說:『你是一個堂堂正正保家衛國的革命軍人,怎麼可以欺負民婦!』 士官長惱羞成怒地指著他說:『你他媽的少管閒事,不然的話老子就揍你!』說後捲起袖子走到村長面前,正當他出拳時,只見村長火速地把他的拳頭撥開,然後順手抓住他的手腕,再使力地往後一扭,士官長皺了一下眉頭,痛苦過後竟蹲了下來。 但村長並沒有因此而停手,又猛力地朝他的屁股一踼,身材魁梧的士官長,霎時竟趴倒在地,由此可見,村長的功夫可不是蓋的。士官長在無力站起來還擊時,竟『操你媽、操你媽』罵不停,甚至放話說:『你給我記住,找一天不打死你這個死老百姓就跟你同姓!』村長知道毆打軍人是犯法的,所以沒有理會他就逕行走開,免得衍生更大的軍民糾紛。 從這件事情來看,我看想教訓他並不容易,到時,說不定一個個都會被他打趴在地。」 鱸鰻不認同地說:「你不要滅自己的威風好不好,俗語不是說『猛虎鬥不過猴群』嗎?只要我們一起上,沒有打不過他的道理。士官長為什麼會被他打趴,因為他只有一個人啊。」 阿山呼應著說:「鱸鰻說的有理,只要大家一起上,一人一拳朝他的頭部重重地一擊,就可以把他打得暈頭轉向。村長這個老豬哥,是不是對春嬌嫂也有意思,不然的話怎麼會替她出氣。他應該知道毆打軍人是犯法的,搞不好會被抓去關。」(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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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情
親子之情,人間至愛;情如微風徐徐,愛意溫馨感人。 有一次,前往台北市政府周邊散步,發現市府旁邊的空地上,成立了勞動藝術文化園區,雖然綠地面積不是很大,卻同時布置了兩組機器人,和許多台鐵意象座椅;幾經觀賞瀏覽,其中一組機器人題名為「親子情」,得到許多路過民眾的讚賞與青睞。 安置在這裡的公共藝術作品,是由交通部台灣鐵路管理局台北機廠贈送的;沒想到不用前往鐵路局各場站,就有機會欣賞到廢棄火車零件組裝而成的機器人,真的好幸運喔。 原本台鐵的「台北機廠」,是修理火車的地方,汰換下來的零件不可勝數,它們的命運,通常被當成廢料低價賣掉;還好有許多熱愛藝術的員工們,以藝術的眼光,加上前瞻的理念,讓廢棄的材料重出江湖,選擇適合的零件加以組裝,神靈活現的機器人作品,便這樣重燃閃耀的新希望。 說真的,讓原本想要丟棄的廢棄材料,透過熱愛藝術的員工巧手,便能賦予它們全新的價值,何樂而不為呢;說真的,很讓人出乎意料,沒想到廢材華麗轉身之後,也能成為有溫度、有生命的高貴藝術作品,實在值得重視與珍惜喔。 當我看到「親子情」這件作品,駐足欣賞許久,同時也讓我感觸特多;畢竟人世間,親子的互動,是一切良善的基礎,親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人感受到十足的溫暖,與永恆的窩心。 親子的互動,不是侷限於大人與小孩,也不是限囿於父母與幼童;有一回,看到兩個兒子,在公園裡,細心照顧與適時攙扶行動不便的老父親,他們滿懷的溫馨互動,讓我看了,不期然的湧起深情的感動呢! 平心而論,台北車站大廳,彰化扇形車庫旁邊,以及台鐵相關場站,都有機會看到以廢棄零件,組裝而成的機器人;然而這些展示作品,不但兼具藝術性與趣味性的高貴價值,同時又具有走在時代尖端的教育意義,因此贏得多數人讚賞的眼眸,不但想要拍下來做紀念,更想要與它們同框合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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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耆老談狗嶼灣媽祖廟
2016年接受金門縣政府委託編撰《金門寺廟教堂實錄》,足跡遍及金門兩島和大、二擔,為將近三百座的大小寺廟拍攝照片並蒐集資料,接觸到每個角落的鄉親長老和擔任這些寺廟各項職務的年輕一輩們,從這些人的口中得知許多目前已經看不到而早年卻都確實存在於老一輩人記憶中的寺廟,諸如官澳海岸邊的廣澤尊王廟,再如山后下堡後方海邊的鎮海宮,這些廟都是1949年後那段軍事管制時期「基於不使燈光外洩」和「徵用建材構築碉堡」的需要而遭拆除的,特別是山后鎮海宮更有一段「白沙漁民前來謝恩還願而廟已經不存」的窘態,如今這座廟已經如願復建完成。 2023年農曆十月廿一日,是大洋里「五鄉太子爺」出巡遊境的日子,在停驆於內洋景山宮時,與村民們談及廟裡的主祀神是廣澤尊王,也就是金門本地信眾習稱的聖王公,這時村老吳貴海說:「我們廟裡這尊廣澤尊王是由官澳的鳳山寺分靈來的。」這句話可大大出乎我的所知了,以往知道這座景山宮的主祀神是廣澤尊王,也知道官澳原本有一座供奉廣澤尊王的寺廟後來因為這座廟位於海濱,基於軍事因素而被拆除後,原本供奉的神尊移奉於天妃(天后)宮後,改廟額為「龍鳳宮」,至於原本那座供奉廣澤尊王的廟是何廟名,以及內洋景山宮的廣澤尊王係官澳鳳山寺的分香,我則一概不知。 正談話間,身旁有人提及:「以前我們狗嶼灣海岸原本也有一座媽祖廟,也是三十八年以後被駐軍拆掉的!」是嗎!我在多年國小將近三十年,內洋是學區,卻一直沒聽說這裡海濱也有一座媽祖廟。這下引起了我後來繼續了解這段詳情的動機。 據村民吳天財口頭告知:「狗嶼灣這座媽祖廟應該是清朝晚期所建,廟裡供奉著媽祖和千里眼、順風耳神尊。因為這座廟位在海邊,廟朝向圍頭方向,又是在高地上,冬天時北風很大,加上村民們財力有限,所以只能用石塊壘疊砌牆,再加蓋瓦片屋頂,就成了一座簡單的小廟,大家就稱為石頭廟。」 「老一輩的有誰見過那座廟嗎?」 「有的。」吳天財說:「有一次我從田浦開車回來,路上遇見到田浦拜拜的的關何麗阿婆走在路上,因為都是隔壁村人,我順路要送他回復國墩,他說只要到內洋就可以,他要找幾個老朋友聊天。到內洋後就在這裡坐,也告訴我說小時候他每到三、四月都會到內洋村後海邊狗礁溪來「鋤土豆」(為花生除草),那時候常鋤到中午,天氣熱就會到石頭廟裡面休息。我問她是那座媽祖廟嗎?他說是,廟裡那尊金身媽祖比較福相,還有千里眼和順風耳。」這位長居復國墩的關何麗阿婆,現年約90高齡,依然可以出門,行走自如。 據吳天財說:「前幾年有一段時間,我常常在夢中夢見一尊全身濕漉漉的神明,帶著我遊歷一座舊城古廟,站在這座古廟前,竟然可以看見對面圍頭灣的天后宮,這樣的夢境不斷出現在我夢中,讓我百思不解。有一次和村內幾位老先生泡茶,我將夢中這情境向林府千歲的乩身吳天助老先生請教,他告訴我一件我父親的親身經歷說:我父親他們那一輩的人年輕時都是依海維生,特別是每年到了烏魚盛產季,這些漁民們都會下海「牽烏」(捕烏魚),也會在適當季節在海灘上「牽罟」。某一年在牽罟時,當網拉到岸邊,赫然發現有一尊媽祖聖像,大家像撿到什麼寶貝一樣,於是眾人決議將其暫時和原本的媽祖像一起供奉在石頭廟裡。民國三十八年駐軍以後,因為軍事原因,那座廟被拆除以後就沒有了。 吳天財的父親永湖老先生,在民國60年至70年那段時間,我常看到他在多年國小後方的農地上耕作,因為我三哥住在鄰村新前墩,而且先父是新前墩的女婿,只比他大幾歲,他們算是同一輩的人,他都認識,所以每天放學我送田浦大地的路隊走到內洋後,回程常會跟他相遇,也往往會停下跟我聊幾句,他是位很健談的老人。 經過林府千歲乩身吳天助談起這段父親的親身經歷後,吳天財多次到景山宮求證後得到開示,並請沙美神像雕塑師傅黃獻鐘先生重塑媽、千里眼和順風耳三尊神,而後恭請神尊在狗嶼灣舊址處自行選擇廟址,取坐西南向東北遙望圍頭方向,卜吉定地,暫以鐵皮建簡易小廟一座安香,護佑一方蒼生。 民國112年農曆3月15日,佛像雕塑師轉達媽祖旨意,擇於3月18日良辰吉日為其開光後,並於3月23日媽祖聖誕1063周年,在地信眾七男一女恭奉聖像神尊返回圍頭灣天后宮謁祖參香,受到祖廟熱烈歡迎並參與一切參拜活動。8月21日內洋信眾為媽祖舉辦第一次醮慶,陽曆10月20日一行33人再度前往祖廟請火,恭請大媽、三媽神尊前來協助,期能早日完成建廟大願。到此時,鐵皮搭建的簡易天后宮內奉有新塑媽祖聖像三尊、千里眼、順風耳各一,還有一尊早年一起供奉的廣澤尊王聖像,一起坐鎮狗嶼灣暫建的天后宮。 廣澤尊王俗名郭忠福,相傳生前是安溪縣清溪人,後來遷居南安縣十二都郭山,約生於後唐同光元年(923年),以「至孝」聞名。郭忠福十六歲時,某日牽牛上山未歸而蛻化于山上,鄉人認為郭童蛻化必為神仙降世,平日又事親至孝,就在郭山下立廟祭祀,稱郭山廟,又稱將軍廟、鳳山寺,這座鳳山寺十分靈驗,成為一方的保護神。這座鳳山寺就成了奉祀廣澤尊王的祖廟。 今(113)年3月18日,內洋信眾再度為暫建的天后宮聖母舉辦第一次醮慶後,接著再奉香火返回圍頭參加聖誕1064周年活動,祈願香火鼎盛,海灣風平浪靜漁民平安。 吳天財先生為我說明了這段自己的經歷與狗嶼灣這座媽祖廟的因緣後,隨即離開聲稱要奉請早期所供奉的媽祖神像前來讓我們一睹尊容。吳貴海村老也補充說:「早年有一條溪從現在的大保附近高地流到海邊出海,這條溪叫狗礁溪,那時這座媽祖廟就在狗礁溪出海口旁邊,部隊來以後大建碉堡營區,也把這處海岸名叫狗礁灣,溪就慢慢消失不見了。 這組神像有媽祖和千里眼、順風耳各一尊,媽祖神尊全身都飾金身,僅露出臉部和手掌是淡紅色,長相比較福態;媽祖右側的千里眼右手在右耳旁指著圓瞪的雙眼,袖擺下垂,左手捧著元寶,腳上著黑色長靴;左側的順風耳左手五指併攏上舉到左耳上的帽沿呈傾聽狀,跟千里眼一樣僅腳上著黑色長靴,全身都飾金身。的確和近現代新塑的媽祖像有明顯的區別。 金門早年還有不少寺廟,後來也是不見了,過了一段時間又慢慢重建,許多寺廟大致都離不開一個「亂世頹廢,治世重建」的規律。 (稿費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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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村巡禮
黑瓦灰牆、朱門木窗,三排古樸素雅的房舍,曾經是陸軍司令部高級將領居住的聚落,被譽為「百顆星星的家」;如今妝點為小而美的特色商店和導覽館,在假日午後吸引了扶老攜幼的人潮,感受悠閒的眷村風情與浪漫的文創活力。 我在常設展中聆聽耆老口述、瀏覽聚落模型、緬懷民初遺事,然後踅進一家磚牆藤椅的小店,品嘗一支模樣療癒、口味濃郁的熊熊冰淇淋──臉蛋是綿密的福源花生,雙耳是輕甜的老欉柳丁、香醇的龍眼蜜鮮奶,搭配棉花糖鼻子和巧克力眼睛,足令最疲憊的旅客頓時元氣滿滿。 將軍村前的庭園中,石垛上鉻黃、緋紅、淡粉的馬櫻丹開得正鮮妍,花圃裡紅豔的朱槿亦生得正嫵媚;細葉叢生的迷迭香,與羽葉如瓣的芸香各擅勝場;萬壽菊的黃花、白鶴靈芝的雪瓣、仙丹花的酡顏,皆小巧可人;一叢叢長葉披散的香茅,像一隻隻綠毛怪;一棵棵高大青翠的龍眼和楊梅,都抽出了新的枝枒;緣岸鑲著石塊的一彎溪流婉轉地撩過庭園,鉛黑剔透的大肚魚引得孩童們一個個蹲身細視;在盛夏綻放的睡蓮,毫不保留地展現她深粉的重瓣和金黃的花蕊;相反的烏木臼那一樹紅葉卻還在眷戀去年秋季,不急著換上翡翠的新裝;也只有四季如春的寶島園林,能有如此跨越時序、百花齊放的趣致。 庭園南側一方玻璃圍起的防空洞遺址,是五年前在工程中意外挖掘出土,據查是日治末期民間自行建造。由紅磚和混凝土砌築的地下通道厚實堅固,今日的孩童們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鑽進鑽出,恰似通過古早味的遊樂器材;對成人來說則相當低矮仄狹,我彎身走了一趟,非常侷促難以旋身,或許當初設計掩體的主要用意,便是護祐烽火中的下一代? 走過將軍村旁各式商品琳琅滿目的假日市集,我在文創攤位購買一串深褐色的銀葉樹種子手作鑰匙圈,向小農買了一款微辣的芥末椒鹽翼豆飛魚餅,在斜陽染金天際的時分,回望一眼透著馨黃燈光的將軍屋舍,宛如往返了時空,帶著低迴不已的心情踏上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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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往事
那天晚上,又到了幾個經年老友一月一會的時刻,我們相約到一家小館聚會,我依例從家中酒櫃,選了一甕家鄉水--金門白瓷高粱酒,做為今晚大夥兒餐敘的話引子。這一甕高粱,雖稱不上價格高貴,卻也有其獨特故事,畢竟它不僅僅是我成長記憶的一部分,裡頭更是蘊藏著金門島上過往時光的歷史與風土,還有每個人的高粱往事。 所謂相見亦無事,不來卻思君,可說是我們幾位老友相聚時的最佳寫照。雖然,這只是稀鬆平常的約定餐敘,然而我們舉杯就飲、酒來就喝的儀式感,卻是從來都不敢鬆懈。今晚,或許是彼此都有點年紀,不過才三杯黃湯下肚,話匣子便輕易的被打開了……。 老陳,是我們的老大哥,首先說起他在金門當兵的故事:他比手畫腳,口沫橫飛的描述著當年海防站哨的寒風刺骨、豔陽下在大操場操練刺槍術的如珠汗水,還有夜行軍時戰友同袍彼此手把手的笑聲與淚水……他更說到每當有生日晚會時,大家圍坐在集合場,吹風、賞星、觀月,用大臉盆喝著高粱酒的豪邁往事,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和辛苦都被濃濃酒香給沖淡了。所以說,夜黑風高的戰地高粱酒,不但是金門的一部分,也成了他回憶中的一抹無邊月色。 老陳的話匣子還來不及闔上,阿明便迫不及待的說起了他多年前去金門旅遊的經歷。手中滿上的一口杯,爽快的倒入喉內,他娓娓訴說起漫步在金門老街上的情景,和友人走進城隍廟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店家閒話家常式的接待,焦香好吃的鍋貼、辛香味十足的酸辣湯以及風味特殊的炒滷味,至今想起還意猶未盡,叫人回味無窮;尤其隔壁桌推薦的小瓶白金龍,存放經年的老高粱,那一股濃烈的酒香,讓朋友們瞬間愛上了這味道……他說著說著,又滿上一整杯,能在金門當地喝著高粱酒,才能真正感受到這片土地的熱情與厚度,何時才能舊地重遊,再喝它一次呢,老陳長嘆一聲,放下酒杯……。 此時,我們早已是酒酣耳熱,終於輪到年紀稍微小幾歲的阿強說話了,只見他拿起一副免洗筷,靠近嘴巴,佯裝成麥克風的樣子,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愛。他口齒不清的講了一個自己喝高粱酒而大醉的糗事:那次,他參加朋友的慶生趴,桌上滿是各種年份、濃度不同的金門高粱,邊玩遊戲邊唱歌,一群知己慶生喝酒,不知不覺喝多、喝開了,結果醉得不省人事。幾天之後,還是朋友告訴他,那晚的他,最後竟然抱著一瓶高粱酒,督促大家唱軍歌,把每一個人都逗笑了。阿強笑著說,這段糗事雖然尷尬,但每每想起,都讓他哈哈大笑,既溫馨又有趣。 這個夜晚,一口杯接著一口杯,彼此的故事越說越多,乘著高粱記憶,我們彷彿都回到了同一個場域,將自己置身在金門小島上,遙想那片土地的風光,那裡的人情、那裡的故事,似乎也隨著高粱酒香一一浮現在我們眼前……當我們同在一起,當我們舉杯回首青春,這一刻,友情似酒,越陳越香,我們一起分享著獨特的回憶與感動,直至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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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跛跤鱸鰻
鱸鰻加油添醋地說:「他無非就是窺伺香蓮的美色,也認為她這個孤零零的寡婦好欺,所以藉故想親近她,然後再誘拐她上床。更離譜的事是,香蓮的丈夫明福,生前欠了我好幾千塊的賭債,村長竟然拿錢替她還,想以此來博取她的好感。或許為民服務只是藉口,其目的很明顯,就是想騙取她的美色。像這種不要臉的老豬哥,怎麼能當村長,應該給他一點教訓才對,別讓他繼續下去,除了敗壞我們村莊的名聲,也會讓外地人看笑話。」 阿中卻有不一樣的看法,他提醒同夥說:「不能輕舉妄動,聽說他練過功夫,兩三個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只要手被他抓到、按下穴道往後一扭,就會讓你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如果腳再往身上一踩,幾乎讓你動彈不得,遑論想反抗;一旦出重手還會要人命,所以不得不慎重啊。」 阿德疑惑地問:「你不要嚇唬人好不好?他看起來瘦巴巴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有那麼厲害嗎?你聽誰說的?」 (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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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第一名
我的金孫所參加的「如玲舞蹈團」,在去年參加了「亞太盃國際舞蹈大賽」,榮獲民族舞蹈比賽中年級組的冠軍,著實不簡單、不簡單,也讓我感到無比光榮、無限光彩! 偶而會來台中探望一下金孫的我,有一天正巧碰上金孫準備要去上舞蹈課,正懊惱著還學不來「坐著滾」,求好心切的她,因為還沒學會竟哭鬧著不去上課。此刻,在一旁的我想起以前曾上過的體育課,也有翻筋斗這門體能訓練,然而,對於身強體健的我來說,這翻筋斗還是翻不好,覺得有點難度,想必是抓不到竅門。心想:如果有人在旁協助,輔助翻滾,說不定還能激盪出一番成效來。想著想著,便付諸行動,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輔助練習,金孫竟翻出了心得。雖然談不上指導有方,但看著金孫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成功,且信心十足的自我要求再接再厲、精益求精,讓我甚感欣慰。 當下還錄製影集,作為改正之道,並留待來日供她欣賞、回味。從影集中瞧她一臉挑戰成功那份既開心又害羞的模樣,實在可愛至極!以及那份突破瓶頸所換得的燦爛笑靨,皆從她的「再來」一次中,窺見一斑。我想,這份成功的喜悅,唯有當事人體驗最真切。當然,我這位「教練」亦是臉上有光,太有成就感了。 談及這翻滾動作,對於一位學過舞蹈的人來說,都應屬於基本功才是,包括這劈腿的本事,也是司空見慣一樁。然而,對於初學者的金孫,以及門外漢的我來說,可就讓人嘆為觀止了。瞧金孫總是善於利用時間,一有空檔便隨時隨地勤於練習,以至於今,劈腿、側翻,甚而單手側翻都難不倒她,常常還主動的要「秀」給我看,要我看看她勤練後的成果。每當回顧那些錄製的影集便帶給我無限溫馨和甜蜜,笑呵呵的合不攏嘴。因為從影集中,讓我了解能隨時隨地勤加練習,甚至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此乃主動學習的最高境界;能勇於秀出,則說明那是兼具了足夠的膽識與勇氣,足以能夠登大雅之堂的氣勢。為此,我敢篤定,我的金孫離成功之日不遠。 身為阿嬤的我,對於這些才藝特感興趣。所以,一有表演或成果發表之類的活動,我總是想方設法地盡可能抽空前往觀賞。雖不是內行人看門道,但總也得去加加油、打打氣,聊表關心,同時也算是提升人氣指數,兼湊個熱鬧。所以,幼兒園(幼兒養成班)那場戶外表演(成果發表)我雖沒能親臨現場,但從錄製的影帶中,我可是如朕親臨般地一遍又一遍的慢慢品味、細心觀賞,那真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讓人意猶未盡的樂開懷!雖然是幼兒養成班,舞蹈動作看似簡單,但若沒有超強的節奏感,還是無法勝任愉快的。瞧!當大家都低頭的當下,金孫身後的兩位小朋友總是時不時的偷偷抬起頭來四處張望,滿心疑惑的觀看別人尋求解惑,到底是該抬頭或低頭呢?動作雖然總是慢半拍的隨人起舞,但純真無邪的模樣,倒也諸多可愛之處。唯有金孫的節拍毫不含糊,信心十足、分秒不差的抬頭、低頭,走步、擺Pose、蝴蝶翩翩飛……穩當當的架勢十足呢!看來學舞蹈這門課程,還非得有幾分天賦不可呀! 有一年,聖誕節排練的一支爵士舞,竟受到台中市政府的青睞,邀請參與聖誕晚會的演出,並由市政府提供紅白配色的聖誕老公公舞台裝,真是太應景、富有節慶氣息,也太傳神、太有韻味了。這支舞,可說是動感十足,且兼具好多高難度的動作,諸如側翻、下腰……等,不具一些基礎怕是跳不來的,讓我非常訝異,這麼短的時間,她卻能練就如此之成效,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這群可愛又迷人的聖誕寶寶,真是乖巧聽話。套句流行語「學舞的孩子不會變壞」,從彩排到演出,我都參與其中,個中滋味盡在心頭,真正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這「十年磨一劍」的心情,便在舞台上展現無遺。不僅僅是呈現出日積月累辛勤排練成果,舉凡團隊的默契、磨合……,在在都歷經「風霜雨雪」的琢磨再琢磨,真的是「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還要忍受彩排過程的繁瑣耗時,包括排排站的接受「濃妝豔抹」的舞台妝,以及穿搭舞台裝的費時、費勁兒,方能粉墨登場,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在觀眾之前,這林林總總,不勝其煩,方贏得觀眾的如雷掌聲。所以,不得不寄語觀眾們,您們的掌聲是激起再次前進的動力啊!因而,熱情的觀眾請盡情的、不吝的給予鼓舞的掌聲,將因您的熱情,綻放出更亮麗的花朵,說不定也因您的熱情鼓舞而誕生偉大的舞蹈家。 「如玲舞蹈團」的成果發表會,我也常應女兒之邀前去觀賞。規模之大、舞團之多、舞碼之精彩、包含有團隊舞蹈、個人獨秀……,無一不用心籌畫,在在皆讓人目不暇給,光是化妝著裝便是一項浩大工程。老師們真是辛苦極了,眾多的舞者,穿梭其間,如何歸屬、區分有條不紊,觀眾、陪同的家長齊聚一堂,那真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有的來加油打氣、鼓舞助興;有的來觀摩取經;有的來為孩子們慎選師資……,一場成果發表會就在孩子們的努力之下,可圈可點的圓滿落幕,並期待來年再現佳績。 真的是應驗了「學舞的孩子不會變壞」,瞧那偌大的演藝廳,若非乖巧又聽話豈不鬧翻天。您看,一個個井然有序、排排坐,上場、Stand By,一一聽從老師的指令,完全不亂套,看了此情景,我真是服了呀!原本想利用空檔時間問問金孫穿著演出服冷不冷?要不要加件外套?雖然盡情舞動時身軀是溫熱的,但,一旦停止了舞動體溫必隨之下降,然而金孫在沒有老師的特別指令下竟無畏於寒冷,真是勇者不懼,讓我頗感「神乎奇蹟」! 一場成果發表會著實讓人開懷,大開眼界。其中有中國舞蹈、有西式芭蕾,團體舞、個人秀……,真是一飽眼福。他們的謝幕儀式,從舞者開始一一上台行禮如儀,最後是老師們、團長壓軸上場謝幕,幾乎整個舞台都站滿了舞群。有些團隊只好委屈地站到台下,由此可見陣容之龐大,團隊之眾多,且全場掌聲如雷,雷聲貫耳,煞是壯觀啊! 另一感觸,總覺得後生可畏。的確,現在的小朋友許是承繼了累世的智慧和天地之精華,一個個都是絕頂聰明、活潑可愛,惹人喜愛。他們從小,便全方位的學習,以便從多樣的學習中發掘才能、啟迪興趣。 金孫從出生到現在全都在媽媽的細心呵護照顧下成長,所以,對媽媽可都是言聽計從,說一不二的。也許在耳濡目染的薰陶下,孕育了對音樂的愛好,強烈的節奏感增強在舞蹈、琴藝上的學習。猶記得在嬰、幼兒期,我的金孫每每聽到樂聲響起,便不由自主地隨音樂節奏舞動起來,惹得她媽媽呵呵大笑,真是可愛極了! 最珍貴的是媽媽錄製了一段金孫拉小提琴的影集,音樂部份自然是媽媽所拉,但影集卻是金孫拉著小小提琴精準地隨著音樂節奏,有模有樣的擺動著拉琴的肢體動作,還頗具音樂性的翩然起舞,儼然一介大師,有板有眼的詮釋著音樂,且弓法正確有致。在音樂結束時,還來個收弓結尾的ENDING POSE,看得大家無不嘖嘖稱奇,笑開懷、樂呵呵。 我以為:成功絕不是偶然的,成功的背後勢必要付出努力代價的。所以,身為一位母親,總是讓孩子多方面的接觸、全方位的學習,並從中來發掘孩子的性向、潛能,為他們準備大好的學習空間,任其揮灑、琢磨精進,且在家人的愛心陪伴下,快樂學習、健康成長,身為現代的孩子真是幸福啊!擁有錦繡般的快樂童年,以及豐富多彩的學習管道,幸福一生。 金孫從小除了學習舞蹈、鋼琴、小提琴……,還學習畫畫,什麼版畫、油畫、蠟筆、水彩……等,真是琳瑯滿目、種類特多,且多有涉獵,使得我這門外漢聽得一愣一愣的摸不著頭緒。並從舞蹈的展演、鋼琴的獨奏、小提琴的合奏演出中,培養了信心,得到了肯定,所以生活豐富多采、無比充實,真是羨煞我也。 我以為學才藝是基本的,五育均衡發展是必須的,而優良的品格才是前提。這些大方向均在父母的用心照護下健全成長,讓人頗感欣慰。我也從一些小細節觀察到金孫善良的一面,舞蹈班來自不同的學校,大家也許並不十分熟稔,然而,當各自離開時,金孫總會主動的和隊友們道再見,雖然這是極為稀鬆平常的生活禮儀,但從小細節便可看出一個人的人品來。除此,她還能和友伴和睦相處,與人共享,還會與友伴聊心事、分享心中的喜怒哀樂,時刻維持著良善的友誼關係,這點最是難能可貴。 她還有一個極其難得的優點便是鼓勵別人,從溜滑梯的影集中我發現小小年紀的她,不但不會爭先恐後,還懂得禮讓他人,並誇讚對方溜得好厲害呀!從小,我的金孫就顯現出良善的一面來,讓人無比欣慰。 時間飛逝,又是嶄新一年來到,經過一年的努力,她即將再次參加全國性的「桃藝盃舞蹈音樂大賽」,希望並祝福:「馬到成功」、「旗開得勝」,再創一次的佳績及更好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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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限定曲
久違的蟬樂團,回歸了。從剛起奏的「唧--唧--」單聲調,到「吱吱--唧唧--吃吃--」的大合奏,這夏日專屬的交響樂,一年一會,從未爽約。有人會嫌牠們太聒噪,擾人清夢、耳根不清淨,但我卻覺得牠們是心靈療癒師,能帶來安定力量。 那響徹雲霄的鳴叫聲,讓我想起與大自然為伍的童年生活;那熱鬧纏綿的求偶曲,讓我想起滿懷戀愛憧憬的荳蔻年華;那悠長低吟的晚籟聲,讓我想起哄孩子入眠的育嬰歲月……相伴了一甲子的音律,就像個老朋友,有說不完的陳年往事,樁樁件件,都是美好。 知了--知了--我懂!我懂!慷慨激昂鼓腹喊叫,深怕我不明白牠的推心置腹。 所以,每當牠竭盡所能吶喊時,我會暫時停止手邊的忙活兒,靜靜的緩緩的,讓思緒隨著牠的音頻跳躍,飛舞出一齣齣溫馨親情劇、浪漫愛情劇、歡樂懷古劇、超時空幻想劇……劇情虛實交錯難辨,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心獲得平靜與救贖。聽蟬,如同禪修,禪定,參悟蟬語,樂哉!快哉! 在夏天裡,還有一個讓我念念不忘令人興奮雀躍的聲音,是「ㄅㄚˇㄅㄨ--ㄅㄚˇㄅㄨ--」。 人未到聲先到,那小喇叭是報馬仔,總能成功撩撥嘴饞人的味蕾,紛紛探頭尋蹤訪跡。「我要一顆香草、一顆鳳梨、一顆花生……」圓滾滾冰半球在甜筒裡堆疊成塔,舌頭忙碌的舔舐吸吮,吃下肚的不只是甜食,還有甜到心坎裡的童年時光,這是台灣五、六年級生專屬古早味,也是仲夏最甜美的回憶。 如果說收入最高的職業是醫生,那麼利潤最高的行業就是賣冰了,有句諺語說:「第一做醫生,第二要賣冰。」迴盪於街頭巷尾裡的叫賣聲,「ㄅㄚˇㄅㄨ--」、「賣枝仔冰--」、「草湖芋仔冰來囉--」,炎炎夏日消暑聖品,送上門來、奪門而出的透心涼感覺,至今難以忘懷。 張三李四演唱樂團喜歡透過音樂創作幫身邊的小人物發聲,《叭噗叭噗》就把正港台灣味街頭冰淇淋的獨特韻味,描繪得維妙維肖生動逼真。 「叭噗叭噗…黏黐黏黐…若滴落點仔膠路面,狗蟻就會趖歸陣...叭噗叭噗,好吃好吃謳咾甲會觸舌…有夠甜,有夠甜,彼是咱上懷念的記持…冰冰涼涼,綿綿鬆鬆,七月炎天來含一嘴,予人心涼脾肚開…」 多親切的呼喚哪!甜到連螞蟻都爭先恐後來嘗鮮,可惜這夏日限定樂章只能塵封於回憶匣裡,難再復聞。不過,我偶而會在傳統市場角落巧遇賣ㄅㄚˇㄅㄨ和枝仔冰的行動攤車,那萬分驚喜那怦然心動,讓花甲之年的我,瞬間縮變成稚童,貪婪地黏上去。 這不期而遇久別重逢的幸福感,是那些包裝精美高貴華麗的冰淇淋,永遠望塵莫及、無法取代的。「全世界應該攏來試看覓,這款幸福的滋味--叭噗叭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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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要是今天這種情事被同夥看到,誰還會把他這隻軟腳蝦視為大哥呢?可不是,原本是一條滑溜溜的鱸鰻,現在則變成一條在水塘四處亂竄的泥鰍。所以他必須想盡辦法扳倒村長,才能在那些小弟面前肅立威信。因為大哥總得像個大哥樣,光出一張嘴是不行的,虛有其表更會讓那些小弟們瞧不起。 或許他一個人的力氣扳不倒他,但三五個人聯合起來,難道不能把他打趴在地?打死他也不信!所謂猛虎鬥不過猴群啊,自有它的道理。於是他用香蓮還給他的錢,三不五時就請那些狐群狗黨上館子吃吃喝喝,當酒足飯飽有了醉意,再把修理村長的計劃告訴他們,而且還編了一個精采的故事,試圖取信他們。 鱸鰻以煽動的語氣說:「我們村裡那個豬哥村長,已經是有老婆、有兒女的人啦,竟然還貪圖香蓮那個小寡婦的美色,三不五時就跑到人家家裡去騷擾。摸她的奶子和屁股、吃人家的豆腐不打緊,還企圖想強暴人家。你們說,這種人可惡不可惡,該不該給他一點教訓?」 阿德不解地說:「他平常熱心公益、服務村民,得到很多人的肯定和稱讚,是村中的仕紳啊!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你有沒有搞錯?」 鱸鰻以肯定的語氣說:「我親眼看到的,怎麼會搞錯!」 阿山接著說:「原來他熱心公益、服務村民,只是表面工作與掩人耳目而已,實際上是另有目的。」(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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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是吾家事
盛唐名詩人杜甫,在他兒子宗武生日那天,為他寫了一首詩,其中有句「詩是吾家事,人傳世上情」,相當自負地將寫詩看成是自家的當行本色,以此勸勉宗武必須要「熟精文選理,休覓彩衣輕」,對宗武的期待也是相當深切的。 杜甫的父親杜審言,是初唐非常知名的文人、詩人,當時有「文章四友」的美稱,與李嶠、蘇味道、崔融齊名,杜甫也常稱說他「吾祖詩冠古」,由於家學淵源,杜甫非常珍惜如此的家風,除了自己戮力創作之外,當然也會冀盼兒子能夠繼承家業,為杜家高樹詩家門望。 杜甫有三個兒子,其中幼子因隨著杜甫顛沛流離,衣食無著落,竟致於餓死早夭;長子宗文,可能並不太聰穎,所以小名「熊兒」,屬於麤豪一類人物,大抵不是很受杜甫青睞。次子宗武,杜甫對他的期待就很高的,曾誇他「聰慧」,並取小名「驥子」,頗有「吾家千里駒」的自豪。 杜宗武的相關資料很少,除了見諸於杜甫的詩歌外,鮮少有人提及。但是,據後塘馮贄《雲仙雜志》的記載,卻是別有出人意料之事。 據說杜宗武曾經將他的詩作呈獻給一個姓阮的兵曹參軍,請求他的品評。阮兵曹閱讀之後,回贈了一具「石斧」作為暗示。杜宗武解說「斧」字,从父从斤,認為阮兵曹是覺得自己的詩還不夠好,應該讓他父親杜甫「斤削」修改一下。不過,顯然杜宗武會錯了意,阮兵曹後來表示,送杜宗武一具石斧,是希望杜宗武用來砍斷自己的手,否則的話,天下的詩名又全歸於杜家了。 這當然是阮兵曹對杜甫的絕對推崇,但也可說是對杜宗武的肯定。可惜的是,杜宗武的詩,目前連一首都沒有流傳下來,所以會不會是和方仲永一樣,「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是,詩名能流傳與否,有時是很難判準的,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古往今來寫詩的人不計其數,說真的,又有幾個人能夠流傳久遠?別說曾經著錄於文學史中的詩人,能受到後人傳頌的寥寥無幾了,那些永遠登不上檯面的人更是繁如恆河沙數,杜宗武儘管有個詩聖父親,不能以移子弟,又何足為怪? 杜甫雖是後代詩名鼎盛,但一輩子流離困頓、席不暇暖,汲汲營營,一心想致君堯舜上,但最多不過登錄了個工部員外郎的閒官,連幼子都會餓死,雖有身後的盛名,不能及身而榮寵,說來也是無用之極。其實,千古詩人的際遇,也差不多都是如此,不必說古代了,就是現代,現實中、網路上,以掛個詩人桂冠而沾沾自喜、驕其同儕的,又何能免於此?除了少數中的少數,喜孜孜、熱烘烘剛出爐的詩集,怕是連賣帶送,不到十天半月,就乏人問津、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了。 名詩人鄭愁予的〈野店〉寫得極耐人尋味,「是誰傳下詩人的這一行業,黃昏裡掛起一盞燈」。黃昏時節掛燈,是為了黑夜的將臨作準備,也許有一隙微光,就足以照亮整個世界,為無盡的暗黑捎來若干光明的希望。但是,一盞燈能起得了怎樣的作用?別說黃昏時過往的行人會覺得多餘,不去理會誰的眼睛裡含著寂寞,就是黑夜來臨,也沒有人會眷戀松火低歌、燒酒羊肉的浪漫情懷,多的是五光十色、閃爍耀眼的去處,可供他們縱情恣意。 「詩是吾家事」,杜甫兩肩挑起了詩歌、文化傳承的薪火,不為名、不為利,這是何等開闊的胸襟與境界?這又是何等的自我期許與抱負?在杜甫的那個年代,讀書人白首雞窗,其實也都是盼望著一朝金榜題名,就可以得志行道、平步青雲的,因此趕赴長安盛宴的士子,絡繹不絕,杜甫年輕時也曾藉此上〈三大禮賦〉。但是,也許是因為安史戰亂之故,杜甫目蒿時艱,但卻始終蹭蹬於功名,遂將一番少年雄心,轉投於「吾家」事業,這是對自己的期許,也是對杜宗武的厚望。杜甫可以說是「詩禮傳家」的,所以「晚節更於詩律細」,終其一生,就是在為中國的詩歌傳承奮力不懈,「詩聖」、「詩史」的名銜,自是受之而無愧。 儘管現代教育已經非常普及,各領域學有專精的學者,都自有一片可以發揮的天地,但詩人這一行業,卻真的是每況愈下了。舞文弄墨者雖多,其實大抵如過江的千帆,熙來攘往,無非為名為利而已。但能名利雙收的,罕見其人,尤其多數是幾乎「無利可圖」的。至此,只能從「名」上著眼,戴上個詩人桂冠,就開始不可一世起來,參加個詩文比賽獲獎,就個個以為李杜復生、蘇辛再世了。「詩是吾家事」,真的是「我家自己的事」,躲在被窩底下自瀆,也可以快意一時,誰還會去理會什麼文化、什麼傳承? 杜甫是深知薪火傳承之不易的,所以叮囑宗武,一定要「精熟文選理」,沒有深厚的文化為底蘊,又如何能承擔如此的重責大任?東剽西竊、稗販洋貨,寫幾篇閉門造車、讓人看得霧裡觀花,如七寶樓台拆下來不成片段,又或是平鋪直敘、俗嗆無文的詩歌,就以為是餘事已畢、矯矯然成為大家了。詩脈傳承?恐怕連自己想都沒想過吧? 「古之學者為己」,這是杜家的「詩是吾家事」,也是勇於擔負文化傳承的、「捨我其誰哉」的自豪與自信;「今之學者為人」,這是當代文化人「我家自己的事」,為自己添得幾分好處,就是唯一的目的。「為己」,雖是橫逆在外,可問心無愧;「為人」,則是廣求外援、攀附當道,乃是自暴自棄。 可憐的是,杜甫一輩子既是落魄潦倒,相傳是在為大水困厄中脫難,竟因餓乏,「暴飲牛酒而卒」;而杜宗武也是蹭蹬落拓、一貧如洗,最後連自己父親的墳塋都難以營葬。「德尊一代常坎坷,名垂萬古知何用」,這是杜甫最深切的感慨,想來也是不同時代的人「千古同悲辛」的吧? 盛唐之世,李杜齊名,杜甫與李白交誼甚深,常有詩相互投贈,想來是知心默契的詩友,「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寶劍在鞘,鋒利如前,但拔劍四顧,又將向何處展現其鋒芒,我也是不免茫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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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裝了一瓶過剩的海水
希望是艘船:只管往前 乘風破浪 即便遇見狂風暴雨 不要退縮或慌亂 不要失望,活著就是這樣 前路不佳 你不曾怯步 因為正在通過了 通過的人 給人生大道作獎勵 後來:我只是裝了一瓶 過剩的海水,險阻 恢復平靜 水面如鏡映月 時間開出通暢的航道 只要信心 像水面下的魚一樣活躍 永恆像光線:是那些相信 撐起了整個海洋的運作 讓沿路風景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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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白腰鵲鴝
走過植物園,往博愛路小徑旁的肯氏南洋杉樹上,又看到白腰鵲鴝了。牠站在樹枝上,照例不太怕人,並沒有因為有民眾走近在拍照而飛走。這是我喜歡牠的原因,雖然,在台灣鳥類保育學家的眼光中,牠是外來種,會與台灣本土鳥種彼此之間競爭巢位,而帶來生態威脅。 而且,據說,台灣第一次在野外見到白腰鵲鴝的記錄,就是在一九八八年的台北植物園內。 但如此多年過去,植物園的白腰鵲鴝其實也不多,要看到牠,還是不容易,可見或許植物園也有在注意防止牠太過繁殖吧! 可是白腰鵲鴝的確很親民,記得我兩、三年前,第一次在植物園看到白腰鵲鴝,牠可真是不怕人,在枝葉上跳來跳去的,沒有因人漸多而飛走,反而越飛越下來,在最低的一支樹幹上,索性轉身來,轉身去的,任人拍照,怪不得攝影家樂得一直按相機。更難得的是牠一直輕展歌喉鳴叫。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白腰鵲鴝的叫聲,想不到如此婉轉、輕脆,最重要的是還時常會變音、轉調卻不改其清亮、好聽,其聲雖不大,卻像流水的幽靜,時而因經過岩石或有落差的地形,而激起一些小小的回音似的。 今天看到的這隻白腰鵲鴝,雖然還沒開始展歌喉鳴叫,或許路過民眾還不多,尚未激起他的表演欲,但光肯站著枝葉上,不因我們走近而飛走,就很討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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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送上理解的眼神
出遊金門到水頭聚落住好幾天,找到當地的美髮院整理頭髮,聽見老闆娘很有耐心地一直在回應鄰座客人的抱怨,感覺是為了同一件事在兜圈子,更有趣的是談的是別人的事,但彷彿是當事人一般情緒高亢。 職場中及朋友圈很怕遇到這樣的人,同一件小事來來回回不停地說,有建設性的就罷了,如果是對上司或其他同事的抱怨,不回應就會被對方覺得很無情,如果回話不恰當,又可能落入一起批評別人、講閒話的險境,甚至「公親變事主」,聽的藝術和尺度就很重要。 面對工作或生活中幾乎朝夕相處的人,很難輕忽他的情緒,對於「重症」的抱怨狂,要小心不被言語暴力、情緒勒索波及,但要讓之後相處不會交惡,維持一定的禮貌和距離是必須的,我通常會採取「三部曲策略」:先專注地看著他,再像鏡子一樣照著他的話皺眉或微笑,然後回應對方「你辛苦了」,這樣的友善又有界線的回應通常就不會再被糾纏。 如果對方是自己在意的或重要他人,就需要「加值服務」,可以帶著關心的眼神詢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然後重複對方內容的重點,切記不要否定他的情緒或感受,也不能勸他「不要想太多」,只要適時地點點頭、拍拍肩或是抱抱他,直到對方倒完「垃圾」。暴風雨過去後,去空氣流通的地方透透氣,記得讚許自己懂得善待情緒,累積了打怪的能力。 家人間最怕政治立場不同,若一方愛看政論節目或喜歡政治口水,明明不是自己的事,也不一定是事實,卻同頻共振、跟著一起激動到臉紅脖子粗,甚至跟家人放送比名嘴還激烈的言論,就會影響家庭和諧。若不想碰到這種「別人在吃麵你在喊燙」的窘境,除了事先約法三章,不要在家中討論政治議題,唯一的辦法就是「冷處理」,當對方喋喋不休評論時事,充耳不聞、不搭話是第一步,找藉口轉台或離開是第二步,最溫暖的回應是遞上一杯冷開水,還有用關心的眼神說:「喝一杯茶解解渴吧!」 一般人難免會有負面情緒,同理心可以讓對方感受到善意,感同身受固然重要,千萬不要把別人的痛苦都攬到自己身上,以免成為自己的負擔,所以我有「三不」,就是不說教、不批評、不留痕跡,讓對方將那些話一吐為快後,負能量就隨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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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鱸鰻接過錢,虛假地說:「既然香蓮一定要還錢,我就收下,夫債妻還也是理所當然。但村長,我向你保證,我會改過,我一定會改過,不會再胡作非為,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諒我的無知。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以後再也不敢跟你作對了。」 村長嚴肅地警告他說:「希望你說到做到!」隨後放開他的手。 村長鬆開他的手後,他火速地站起,然後低著頭,擺出一副可憐相,逕自地走開。可是當他離開村長的視線,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朝他的方向「呸」地吐了一口痰,不屑地在背後罵皇帝:「幹,村長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是一個任人差遣的狗奴才而已,老子就是不信你這一套,看你能把我怎麼樣?找一個時間一定跟你較量較量,不把你打趴在地誓不為人!」 然而,當他重新啟步,腦海裡竟又不斷地想,要用什麼方法來對付這個不識相的狗奴才。今天不幸淪落成他的手下敗將,改天一定加倍奉還,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這個渾蛋加三級的狗奴才,簡直欠揍、欠教訓!幹他祖公祖嬤十八代咧,不要以為自己是誰,竟敢在他面前那麼囂張! 可是繼而一想,自己雖然年輕,又有一副魁梧的身材,但似乎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碰到比他矮小的村長竟使不上力,不能當場跟他一拚高下。甚至連續兩次都被他輕易地扳倒,而且只抓住他的手往後一扭,就痛的他乖乖就範,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說來真是慚愧又狼狽。但他一定會報復的,不會平白挨打,君子復仇三年不恨晚,大家就等著瞧。(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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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我們的青春語錄 ──給語資班同學的一封信
親愛的語資班同學們: 畢業典禮的午後,初夏的校園顯得清幽,望向校門外的那片湖水,依山傍水的風景,彷彿為我們這三年的時光畫上了一個完美的註腳。湖面上泛著微波,映照著淡淡的白雲,猶如一面記憶的明鏡,映照出我們曾經走過的歲月。 彷彿是昨天發生的事,七年級時課文〈吃冰的滋味〉,當老師拿出小美冰淇淋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兩眼亮晶晶地盯著那滑溜溜的冰淇淋球,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寶。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一口,冰涼的甜味瞬間在口中綻放,有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嘴角浮現出滿足的笑意。嘉陽,你的腸胃不好,記得以後吃冰不要吃太急。 還記得那次演出〈張釋之執法〉時的笑聲嗎?在那充滿陽光的午後,教室裡迴蕩著你們的笑語,一切煩惱都隨著微風飄散。琳,那句「我正在橋下吃麵包」的即興發揮,就像是湖面上忽然蕩起的漣漪,為我們平靜的日常增添了無限的樂趣。 我們的教室,充滿創意和溫暖的地方,記載了你們的琅琅讀書聲與歡笑聲。每當我站在講台上,看著你們專注的眼神,我都能感受到你們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未來的憧憬。尤其在製作〈鳥〉那一課的PPT時,詠祺,你把課文中的鳥叫聲,以語音檔呈現出來,讓我領教到你的資訊能力,真的超ㄅㄧㄤˋ的! 只不過,以後說話可以輕聲細語一些,老師頭髮雖然有些白,耳朵還聽得到。至於上課時,每當大家在熱烈討論時,嘉穗,我知道《劍來》很精彩,但也要偶爾讓老師看看你帥氣的臉龐。 獨立研究寫作的過程中,我們也曾一起面對過挫折和挑戰,但在麗寬老師和黛琿老師的悉心指導下,你們逐漸找到了自己的寫作方向。那些日子裡,每一個深夜,都有你們奮筆疾書的身影。那是一段艱辛卻充滿希望的時光,最終,你們以優異的表現,向自己和眾人證明了你們的潛能和實力。力可,在這場獨立研究發表會中,生動活潑的簡報,讓我印象深刻,還有你送我的杯子,老師很喜歡,謝謝唷。至於羽鈴,在這場發表會中,讓我見識到,平常沉默寡言的你,原來也可以這樣滔滔不絕,日後記得要多表達自己的想法,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也是未來開展人際關係中不可或缺的素養。 而每次重要集會,包括這次的畢業典禮,瀞宸,你的聲音清亮悅耳,就像一泓清泉流淌到每個人的心中,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放鬆與愉悅。還有每次下課時,你總會說:「謝謝老師!」老師在這裡也要謝謝你,曾經有過這麼一位這麼有禮貌的孩子被我教導過。 子茉,在我的教學的生涯中,你是我印象深刻的一位。七年級時,當我第一次讀了大作〈老榕樹〉後,心中感到無比的感動與驕傲。你以細膩的筆觸、豐富的情感描繪了老榕樹這位沉默的見證者,並用真摯的文字將一段深刻的歷史呈現在我們眼前。這篇文章不僅展示了你卓越的文學才能,更展現了你對歷史和人性的深刻理解。你的文字充滿了想像力,展現出生命的熱愛與對人性的關懷。請繼續保持這份善良的心,讓你的文字成為溫暖社會人心的力量。也願你在未來的日子裡,能夠文字繼續追尋你的夢想,用你的筆觸描繪出更廣闊、更深刻的世界。老師相信,你的文字會如同這棵老榕樹一樣,深植於讀者的心中,成為永恆的回憶與啟迪。 最後,政昇,想起那次的海洋詩比賽,我們一起從白天討論到晚上,最後挑燈夜戰。老師很能明白,你希望每一個字句都能完美無瑕,每一個韻律都能恰到好處,每一個意象都能直擊人心。我可以想像你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裡,閃爍著堅毅卻又帶點疲累的眸光,彷彿在與自己較勁,不願讓任何一點瑕疵存留。追求完美雖然是你骨子裡無法抹滅的特質,但有時候,適當的留白和放鬆,反而能夠讓自己的生命保有彈性和創造另一種可能。請記得,人生旅途中不見得每一件事都能盡如人意,但無論結果如何,你的付出和熱情,已是最美的詩篇。 當畢業典禮結束後,校園少了些同學的追逐和歡笑聲,望見窗外那片翠綠的山巒,我的心中充滿了不捨與喜悅。不捨的是,你們即將展翅高飛,離開這三年朝夕相伴的校園。喜悅的是,你們即將踏上人生的另一個旅程,開創人生的另一段嶄新的旅程。而我,會在這片熟悉的校園中,默默祝福你們,期待你們帶回來的每一個好消息。 無論未來的路多麼崎嶇,老師相信你們能夠以堅定的信念與堅忍的毅力,迎接每一個挑戰。正如同瀞宸所說,「無論前方有多少挑戰,都願我們以堅定的信念迎接每一個機遇。」 文末,期盼與祝禱各位,在未來的人生道路上,都能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自在且自信地翱翔在屬於自己的寬廣天空裡。 畢業快樂,一切順利! 你們永遠的國文老師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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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日子(兩首)
〈一〉你拋來了一幢春天 圓圓滾滾沿著鎖骨。腰背轉述而下 七十多歲的現在遇見許多迷魂世界 或酸或甜。還有幾公里的路未走 偶而小讀契訶夫。偶而知天命 一堆人間橫陳。左傾右斜 沒有殼的人生。沿著曲線爬升 對自己說說話。想像華爾滋的婀娜 在風中寫首詩。給路過的你 今天又是二月了。在地上撿到去年冬季的四根白髮 夾在破綻衣口。埋下獻祭伏筆 等來日火化成一枚掌心緊握的舍利 在未失智前依然傾倒在你的毛邊節奏 餵養共同的明天。拼貼美好的飛舞剩餘 〈二〉臨窗。索尋一道小光流淌 外界是風雲橫陳的沉沉穿梭 此刻安好。聽浪韻琴鍵拍打叫響 空酒瓶回答。我慣用的第一人稱 七兩自負。三錢或瘦的自戀 與天與地合體。爬上禁閉的人世常規 撩撥自已成為可以翻越自己的羽翼 一碗風。半碟雨。為八分之一的人生命名 那些花花草草的美麗都是別人的 而我播種的是雪是時間密碼 日子餘數。無法以4除盡 僅以少許字粒煮沸成粥 在冬季語意裡求得半碗豐沃的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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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尋夢
一彎弦月 引來暗夜裡的群蛙 七嘴咕咕 八舌呱呱 是誰聒噪餓了 偷偷咬了一大口 掉了滿天芝麻 化成璀璨的繁星? 夜涼如水 輕輕再輕輕 夢,愛在夜裡夢遊 躡手躡腳的夜風 怕吹散了夢的魂魄 拂過清淺荷塘 一不小心洩露了蹤影 荷花仙子個個微微彎了腰 癢得發笑 今晚的夢 滿滿的馨香 一彎弦月可否勾住 夢的衣角 天明以前 在我的腦海裡存檔 免得太陽毒舌 狠狠的舔了一小口 就此人間蒸發 或是 成為青蛙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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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課
恍神,誤觸日落症候群 詞不達意,語病連接贅詞 幾句已釀詞筆凝霜 白色的夢跌落黑森林 迷途,攀岩字與句 幽獨暗中落井 下石謎般不散 如夢魅來自風蝕的崎嶇 林中落葉層層 覆蓋厚黑學的負數 我撥開一朵松露,教它 用香氣讀一闕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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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六帖配方
看淡 火在水擁抱的柔波裡 氣焰漸漸漾開了 看開 推門見遠山連綿黛墨 茅扉頓時也開了 看穿 穿戴複眼的翅膀 飛越裝腔作勢的口水 看破 女媧拿青峰的石頭補天 誰還能守得雲破天開 看遠 拉長時空距離 人間相就如芝麻綠豆大 看見 任窗外一片月色冰涼 燈下獨坐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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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即使鱸鰻已徹底地踢到鐵板,被村長制伏在地,之前滿口粗話,動不動就幹聲連連,而現在卻感到雙頰熾熱又疼痛,因此皺著眉頭不敢出聲。他自己清楚,一旦罵他祖宗十八代,雖然能替自己出口悶氣,但過後絕對會換來幾記清脆的耳光,讓熾熱的雙頰更加地火熱、疼痛,這又何苦呢?毋寧是自討苦吃吧!可不是,俗語不是說:「識時務為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麼?倘若不識時務繼續辱罵他,勢必會「討皮痛」。 此時他不斷地想,當打不贏他而落居下風時,似乎得乘機掙開跑走才是上策。如果想繼續跟他對抗,絕對討不到便宜,所以他必須暫時忍忍,或是乾脆厚著臉皮向他道歉認錯求饒。況且,現場又沒有其他人,早一點解決,早一點走開,早一點好,別讓村人發覺前來圍觀,到時一定會更丟臉,以後也別想在這個村莊混了。 於是他顧不了自己的尊嚴,心不甘、情不願地向村長求饒著說:「村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跟你作對了。請你原諒我的無知,放開我吧,不然的話,我的手臂會被你扭斷。」 村長稍微鬆開手,卻也不客氣地警告他說:「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你在村裡幹了多少壞事,自己心裡明白。最好識相點,別想在我面前耍花招,不然的話,除了自討苦吃,也會讓你在村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隨後從口袋掏出香蓮要還給他的錢說:「這是香蓮要還給你的錢,收條也不必寫了,諒你也不敢不承認。」(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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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刀子折斷」談洛夫
讀了三十多年洛夫的詩之後,我才見上這位大詩人的面,二○一○年暮秋,初識洛夫老師那晚,是一道最深刻的記憶刻痕。 一九六五年《石室之死亡》出版時,洛夫在自序中這麼寫著:「洛夫的詩歌王朝,在我創作這首〈石室之死亡〉完成後,就已經建立起來了。之後的許多作品,都可以視為〈石室之死亡〉的詮釋、辯證、轉化和延伸。」這也表示洛夫對於他自己這一部作品,不只是看重,並且是有十足的自信呢! 筆者年輕時候,初讀洛夫老師代表作《石室之死亡》,其實與觀看華格納最偉大的史詩歌劇《尼貝龍根的指環》,有著相當類似的經驗,一言以蔽之:我是忍耐著欣賞完一部世紀經典大作。 洛夫六百四十行長詩〈石室之死亡〉的濫觴,時間點落在金門八二三砲戰後的第二年(─九五九年八月),這是年輕詩人在太武山武揚坑道裡開筆的歷史時刻。當時,滿目煙硝、砲聲隆隆,面對凶險的環境、死亡的威脅,詩人尋索著戰爭與生命存在意義的對蹠,砲火下沉甸甸的苦悶和傷感尋不著出口。他選擇用「詩」對抗戰爭的殘酷與瘋狂,同時,也深切刻劃人類在戰爭面前的無能為力與悲苦。詩人寫下第一節的十行詩句: 「祇偶然昂首向鄰居的甬道,我便怔住/在清晨,那人以裸體去背叛死/任一條黑色支流咆哮橫過他的脈管/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掃過那座石壁/上面即鑿成兩道血槽 我的面容展開如一株樹,樹在火中成長/一切靜止,唯眸子在眼瞼後面移動/移向許多人都怕談及的方向/而我確是那株被鋸斷的苦梨/在年輪上,你仍可聽清楚風聲,蟬聲」 我從小愛背詩、愛和詩(喜歡與詩人的原詩文作應和),但當我一開始捧讀〈石室之死亡〉,竟然連背一段都背不順溜,更別提甚麼「和一首」了。心想,是因為不理解詩文深義所致。於是,我嘗試各種努力,譬如,請國文老師講解,請教相熟的其他詩人前輩,或者自己到書店翻閱詩評家解讀〈石室之死亡〉……;最後,我沮喪地選擇放棄。一種莫名的恐懼由後腦杓竄起,一顆愛詩的心,竟也承受不住詩人筆下教人幾近窒息的重壓。於是我改弦易轍,轉頭去賞讀他的情詩和短詩。 洛夫的文字多變、不斷創新、懷揣著幽默、含藏時代與命運的辯證性……,魔術般的文字演出,給人無限想像空間與不間斷的驚嘆。馬森最讚譽洛老的是:「洛夫敢於否定自己,敢於從零開始,不斷接受新的挑戰,不斷攀登新的高峯。」這也是筆者最佩服的。洛夫老師真是為我們這些文學後輩,立下了最好的典範。他這一生有六十多年花在寫詩、譯詩、教詩、編詩、評論詩。創作成果豐碩,著作等身,筆者更以為洛夫這是在撰寫自己的詩史,浩浩蕩蕩的詩路長卷在讀者眼前展開來,豈是「壯觀」二字足以形容?談洛夫,寫洛夫,著實不易。 眾所周知,洛夫重量級詩作是對民族集體悲劇意識的體察、挖掘,和他對貫穿歷史與現代整體人文精神的掌握。這類作品相當震撼人心,對臺灣詩壇的整體影響甚巨。然而,我們回頭看看他被稱作是「現代絕句」的小詩,也是廣受讀者喜愛,包括筆者在內。 「小報文學館」出版的《洛夫小詩選》是我特別喜歡的小詩集。這詩集的總顧問和總編輯是兩位舊識--龔鵬程和楊樹清,他們在這本小詩集封面,下了一行小標:「晶瑩剔透的現代絕句、飽含情趣的小宇宙」為洛夫小詩定位;兩句話雖輕、薄、短、小,卻也玲瓏到位。楊樹清引介筆者認識洛夫與瓊芳師母,詩人看起來威嚴,說起話來卻是幽默風趣,加上身邊的師母親切溫暖,我便壯起膽來,老毛病再犯,興起與洛夫「和一首」的妄念來。可當我再次仰望他重量級詩作〈石室之死亡〉,立刻又喪了膽。轉念,心裡盤算著:和不上一首,我可以「和一句」吧?重讀〈石室之死亡〉,竟沒有以前那麼嚴峻逼人的感覺了。一首詩,是否也像一個人的靈魂一樣?歷百千劫,在紅塵俗世中年紀漸長,經漫漫歲月淘洗、煉淨,或也轉化成溫潤內斂的一枚通靈寶玉了?懷揣著這枚寶玉,將且和它一句吧! 最愛〈石室之死亡〉詩中,第四十五節最後一行詩句:「我在碑上刻完了死,然後把刀子折斷」。是某種決絕,同時也是一種逸脫。詩人洛夫果然是以筆當劍,對抗天地不仁,抵擋命運無情的摧殘;用詩句與一顆美善的初心,搗碎在戰火之下,人性轉向殘暴與被扭曲的命定。 第四十五節是這樣寫的: 「而早晨是一翻轉背走路的甲蟲/且行且嚼,我是那吃剩的夜/猶隱聞星子們在齒縫間哭喊/我把遺言寫在風上,將升的太陽上/在一噴嚏中始憶起吃我的竟是自己 額上撐起黑帷,如淚在頰上棲著/從太陽裡走進,向日葵裡走出/不知穿一襲青衫像不像那雲/如此單薄,雲常在某一山谷中病瘦/我在碑上刻完了死,然後把刀子折斷」 凝視著洛老最後這一行詩句:「我在碑上刻完了死,然後把刀子折斷。」我顫巍巍寫下:「我從碑上挖出死,鋼刀癱成一團泥。」一直不敢讓洛夫老師看我和的這一句,是否,在巨人面前永遠是膽怯的?然而,筆者與洛夫老師談文論詩,也時常有著如沐春風的怡然呢!於是,繼續和了許多句: 洛夫〈初雪〉:「它拒絕了一束玫瑰 / 卻要去了我整座花園。」 筆者:「昨日熱烈歌詠紅顏 / 一夜便看傻了白頭。」 洛夫〈秦俑〉:「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說的 / 除了塵埃。」 筆者:「在這兒一站就是兩千年 / 明月照溝渠喲!」 想像洛老看著秦俑,心裡頭會有甚麼感想?軍旅出身的洛夫,一生中幾次大漂移與大衝擊,對比秦俑在地下王朝兩千一百多年的立定,是否覺得人間事,有著萬般的不可言喻與弔詭呢?洛夫的詩歌王朝,是否正如他自序,在創作〈石室之死亡〉完成後,就已經建立起來了?之後的許多作品,都可以視為〈石室之死亡〉的詮釋、辯證、轉化和延伸?是否,一九六五年,洛夫在詩世界裡擎起那一把教眾人驚奇的火炬《石室之死亡》(詩集出版),與二○○一年,中國百年長詩經典三千行《漂木》,已然成為洛老「天涯美學」最完美的註解? 顏元叔曾評騭洛夫的詩,稱讚他的詩有才氣、有魄力,語言的運籌顯得大膽,刻意創新;讀洛夫的詩,會覺得咄咄逼人,壓力甚大。筆者則認為顏元叔的評價前半段精到,但所謂洛夫那些咄咄逼人,給人壓力的詩,其所指應屬洛夫經典大作〈石室之死亡〉、〈漂木〉這類作品;事實上,洛夫還有不少如朦朧月暈般,令人情迷目眩的小詩,讀來著實饒富興味、讓人心曠神怡的。例如: 〈髮〉 「捧起你的髮/從指縫間漏下來的/竟是長江的水/我在上游/你在下游/我們相會於一個好深好深的漩渦」 反覆賞讀這首〈髮〉,每一回總有不同的解讀,從未私下問過洛夫老師的弦外音,筆者一會兒假設是這樣,一會兒又猜猜是那樣,點點頭竊笑,又或者咬咬唇心跳,總喜歡讓自己的思緒漂浮在理解與不確定的焦灼狀態裡,迷惘或者某種共鳴,都有不盡的逸趣。 另一首: 〈水墨微笑〉 「不經意的/那麼輕輕一筆/水墨次第滲開/大好河山為之動容/為之顫慄為之/暈眩 所幸世上還留有一大片空白/所幸/左下側還有一方小小的印章/面帶微笑」 詩境帶出畫境,畫境又點回現實境,現實境再溶入詩境。好似拍攝電影時常用的Dissolve手法,唯美抒情,縱情寫意。這樣的洛夫誰說不是浪漫詩人? 詩魔有一顆敏銳超凡的詩心,他時而宏觀,時而微觀,明心識道,在這一首小詩裡,有大悟,在淺白的詩句中見乾坤: 〈灰的重量〉 「一粒灰塵/有多重?/這得看擺在哪裡/擺在屠夫的刀上很重/擺在高僧的蒲團上則輕 至於不經意落在我衣帽上的/撣掉/就好」 洛夫這首詩三言兩語,卻充滿哲思,詩人舉重若輕,不動聲色地演示人生。這不正是司空圖《二十四詩品》談「綺麗」與「自然」:「濃盡必枯,淡者屢深。霧余水畔,紅杏在林。(綺麗)」與「幽人空山,過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鈞。(自然)」兩種修辭格弔詭的含融嗎? (本文將收錄《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黃克全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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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古巷
(一) 深街柳巷現祥光 怎會浮紋幾條霜 縱似梵文橫似曲 百思不解兩土牆 (二) 巷 玄暗 八二三 炮響乍亮 斑駁兩面牆 那時短刀長槍 天書烙印訴滄桑 那時短刀長槍 斑駁兩面牆 炮響乍亮 八二三 玄暗 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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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勝利而活--記金門留鳥戴勝
你 不漫步在浪漫花園 而是 踩踏在灌叢荒原 甚至墳墓間 生活於你 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有腳踏實地的夢想 在荒野旱地間 你 自信自在行走 無懼無畏昂首 頭上的冠冕 不是驕傲華麗的皇冠 而是粗曠豪邁的頭飾 烙印著你 印地安酋長的豪氣 天地之大 你卻選擇蒼茫浯島 做你的居留之地 漫漫黃沙沾染你身 漆黑砲彈趕不走你 更銘印在你羽翼 褐黃是你的主色調 走過闇黑的崎嶇 傷痕都是厚實榮光 原始,黃 純樸,褐 無懼,黑 榮耀,白 你高戴的 不是 永遠勝利的假面 而是 永不放棄的桂冠 不放棄,才是你 黑白分明的勝利 註:返金教書,幾乎都五、六點才離開學校,那時學生幾已離校,少了白日的喧囂,優美幽靜的校園裡,常是自己孩子的驚嘆聲劃破寧靜:「媽,你看,戴勝!」「在哪裡?」「在那裡!」有時是老三先發現,有時是老四,而我總是最後發現的,孩子的眼總是清明。 原本就想為牠寫一首詩,感謝牠選擇金門居住。但或許金門人謙虛有禮的性格也影響著牠,身為金門留鳥的戴勝,彷彿告訴過我要先為客人:夏候鳥栗喉蜂虎與冬候鳥鸕鶿寫詩,再寫牠,也感恩金門日報刊登前兩篇詩作,所以,「戴勝」詩也誕生了。 只是很妙的,前兩首候鳥的詩是我回到家鄉金門寫就,而這首金門留鳥的詩,卻是在我寒假赴台,小年夜由桃園回高雄婆家的路途中所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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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鱸鰻瞪了他一眼,仔細地打量他一番,心裡則不斷地想,憑他的塊頭打不過他才怪,欠揍的人應該是他才對,而且他這個鱸鰻並非浪得虛名啊,怎麼能讓他在這裡耀武揚威。剛才可能是讓他抓住手,然後用力按著他的手腕再往後扭,才會讓他無力加以反抗。這個王八蛋可能練過拳術,要不,出拳是不會那麼快,動作也不會那麼利落。 於是他不斷地想,等一下一旦和他拚鬥,要特別注意他的動作,而且要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管他是什麼村長、鄰長或鄉長,先把他打趴在地再說。到時這個王八蛋,絕對是他手下敗將,如此一來,想必以後再也不敢那麼囂張了。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村長又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村民的奴才而已,想跟他鱸鰻比,還差得遠!於是他愈想愈氣、愈氣火氣愈大,竟脫口說:「你堂堂村長,可以隨便揍人嗎?難道沒有王法!」 村長不屑地說:「別人不能揍,只有你鱸鰻欠揍!」 「笑話!」 「你不信?」 鱸鰻不信邪地捲起袖子,以挑釁的口吻說:「別人怕你,我可不信你這一套。要打架就來啊,誰揍誰還是一個未知數,不要以為我怕你!」話一說完,雙手握拳就朝村長衝過去,他要乘其不備把他打趴在地,以報剛才一箭之仇。 可是村長並非省油燈,當他看到他握拳衝來準備攻擊時,只見他不慌不忙,伸手撥開他的手,又順勢推回去。鱸鰻踉蹌地退後好幾步,重心不穩竟跌坐在地上的碎石上,屁股被碎石刺痛竟一時站不起來。村長快速地衝過去,抓起他的手就往後扭,而且加重了力氣,痛得他哇哇大叫。但並沒有因此而罷手,又狠狠地甩了他兩記耳光,甚而氣憤地說:「你敢跟我來這一套,找死!」又是兩巴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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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浦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本是一種生命輪迴,但另有一解,指以前及現在的時代,本文取用後者定義。 提起母校「前世」,史料缺乏,我所知有限;論及「今生」,史料豐富,我寫不如人。在此窘態之下,何敢提筆?坦白說,僅是提供些許兒時所知與片段經歷而已! 本文所述「前世今生」就以校名「何浦」為界線,校名「鶯山」、「浦邊」、「浦山」皆屬前世;浦山、何斗併校之後的何浦國校、何浦國小則指今生。 近日思得一法,即從先父吳世泰校長遺留的早年官派公文去追查求證何浦前世的校名沿革與校長名錄,這是一筆公諸於世且有憑有據、千真萬確的史料;至於今生,除了些許所知,可參閱《何浦百年專輯》。 首先是校名的確立,眾所周知,「六甲」是指金沙鎮的六個自然村,如兄似弟、親如一家。呂厝「鶯山廟」是六甲共同信仰的中心。民國四年,六甲成立「私立鶯山小學」,校址設在浦邊社,以「何氏家廟」為校舍。以鶯山為校名,符合六甲眾望,相當適宜。 私立鶯山小學校名一直沿用至民國三十九年二月,足足有35年的歷史,這年金門私立小學全面改為「公辦」,才有「國民學校」之名。鶯山更名為「浦邊國校」,應是基於浦邊為六甲首善之村、人口最多、幅員最廣,且是校址所在地,易於辨識,自是合理。 根據先父公文顯示,浦邊國校之名只沿用二年。民國41年2月,易名浦山國校,在早年公文中,出現「營山國校」,若是營山即六甲之洋山,則浦山很可能是兩校的合併,且是六甲中的兩大村落,也是合情合理。 浦山國校從民國41年2月沿用至民國48年8月與何斗國校併校,也度過了七年半之久。以上是何浦前世校名的沿革。 今生何浦從併校後的何浦國校一直沿用了九年,至民國57年8月因應全國九年國教的實施,易名「何浦國民小學」,校名一直沿用迄今,已逾半世紀。 接著來看何浦前世的校長,先父曾於民國35年2月起在福建省南安縣鷺玉、延陵、鷺江三所國校任教三年,均有機關大印的聘約存證,此時金門尚無國校之名。民國38年2月受聘金門「私立尚卿小學」(正義國小)校長,有學董主任陳天賜聘書為憑。此時何浦仍名私立鶯山小學。 先父任職尚卿一年,民國39年2月,金門開始實施公辦國校,尚卿易名「陳坑國校」,先父順理成章成為官派校長;鶯山易名「浦邊國校」,此時公文已有全縣校名及校長名單,浦邊國校校長是顏成澤,何斗國校陳海明,發文機關「金門軍管區行政公署」,文號行政教字第○六五七號,39.5.28發文.,行政長沈敏。此時金門共有52所國校,述美學區就分青嶼、官澳、西園三校,何浦分浦邊、營山、何斗三所,國校相當普及。 歷經半載,39.8.4.又發一文,囿於篇幅,以下文號等資料省略。陳坑、浦邊校長依舊,唯何斗換吳水池校長(是我堂叔,昭穆「世」字輩)。 民國40.2.16.發文,先父仍任職陳坑,浦邊換王永抄、何斗是陳文聚校長。 同年8.29.又發一文,先父調派「溪湖國校」(多年國小)校長,何斗換楊禮周校長,浦邊校長同前。 民國41.2.23.發文,易名「浦山國校」,依舊王永抄校長,先父仍在溪湖,何斗則換王駿校長,此時全縣已縮減為40所國校。 民國41.9.9.發文,先父仍在溪湖,浦山換林稚卿,何斗換陳榮宗校長。 民國42.2.28.發文,官署易名「金門縣政府」,文號〈42〉縣教字第0143號,兼縣長張超,先父奉調浦山校長。 根據公文史料:浦山是41.2.易名,先父並非易名浦山首任而是第三任,首二任是王永抄、林稚卿校長。而《何浦百年專輯》中之早期校長列出王永操、林治卿、黃水能、唐一川、張立和等五位,其中王永「操」應更正為「抄」,林「治」卿應更正為「稚」,另三位則是「鶯山」年代,至於張立和的任期則是絕對錯誤。因為先父從民國42.2.至63.7.一連21年半連任,期間未曾異動,有公文為證。若是依序排列:浦邊國校是顏成澤、王永抄校長;浦山是王永抄、林稚卿、吳世泰校長。 至於何斗國校早期校長列出陳榮宗、施騰東、洪祥麟、王安慰四位,我未深入探究,但據公文派令,依序應加入陳海明、吳水池、楊禮周、陳文聚、王駿、陳榮宗校長。另者,浦山與何斗合併之前,何斗校長是張文和,因何浦由吳世泰校長續任,張文和調往大洋國校校長。而易名何浦國小的公文是57.8.2.發布,文號金防部(57)會中字第一五○七號,司令官兼主任委員尹俊。 《何浦百年》未提及鶯山、浦邊年代的史料,主因應是年代久遠,無史可考、乏人可問,且讀過鶯山的校友年事已高、記憶渺茫,難以成史。家母年逾九旬,依據學齡推估,約是24年入學鶯山,只讀兩年,因日軍侵犯,與家人逃往大嶝避難,就此中輟學業,家母記得有位唐老師對她很好,或許是唐一川校長,福建銅山人,另位忘了姓名,僅此而已! 最後談談其他方面,我只敘述浦山部分,何浦自創校以來一直以何氏家廟為校舍,直到民國48年,駐紮何肅闕、何肅坡洋樓的成功隊撤離,浦山校舍才擴大為兩區,低年級仍在家廟,中高年級移至洋樓上課,兩區相距不過百米,往來方便,兩區均設辦公室,以就近照顧,校長室設在洋樓二樓右側前房。筆者於49年讀小三時在洋樓一樓右側前房上課,那時黑板是水泥漆黑,學生桌椅兩人一張,桌面坑坑洞洞,克難使用。 早年經費短絀、捉襟見肘,刻苦辦學。學校規模小,「校長兼校丁,教書兼摃鐘」,兒時常見先父利用寒暑假粉刷牆面、修釘桌椅;與師生同甘共苦、同心協力,渡過難關。見第一屆畢業團體照是先父帶著六位畢業生在照相館合照,應是校長兼導師;第三屆何再明學長說先父教他國語,第八屆何文選學長說教他數學,筆者高年級時被教公民,在在證明校長身兼數職。 記得在洋樓期間,曾設短暫臨時工友,三舅何玉昆與四表哥何金枝皆曾擔任過,後來才有正式校工。新校初創,尚無廚房,此時暫借蔡永耀洋樓左側廚房,由浦邊周成文、何金塔掌廚,而後以手推車送往「新學堂」供應師生營養午餐,這是一段大家淡忘的史料。 從公文見證與校史觀之,何氏家廟足足奉獻杏壇半世紀,而洋樓校舍則是琅琅書聲六年餘,貢獻卓著,應載校史。何浦雖擁有兩棟校舍、兩座防空洞與一間廁所,然皆不合現代化標準。直到民國54年底,在學區適中位置,興建的新型二樓校舍落成,始有合格教室、正規場地。 先父為創新局,乃著手撰寫校歌歌詞:「迴陽拱抱,雙峰遠望;我們的學校,何等輝煌!德智體群,四育齊張;老師懇切教誨,同學奮發圖強;齊立報國大志,共為母校爭光;同學們!努力!努力!切莫辜負好時光。」並請蕭志鵬先生譜曲,校歌於焉誕生。又撰擬建校誌:「迴陽環抱,雙山遠眺;背山面水,氣勢雄偉;何浦黌舍,建之於斯;昔者借用祠堂、民房,授課侷促維艱,經地方熱心人士慨捐建校,一倡群和,並得旅菲、星僑胞襄助,得十萬元,不足之款五十餘萬,均由政府補助,遂擇柳池之北,化田園為大廈,閱經半載,新校於焉落成。承登步金龍附五部隊官兵,不憚辛勞,胼手胝足,風雨無間,晝繼以夜,施工興建,始克有成,特誌銘感!今者新校巍然,春風滿座,弦歌之聲不輟,異日人才輩出,功在國家,則斯校之建,永垂不朽矣!爰立碑以誌。金門縣兼縣長王玉白。中華民國五十四年○月○日」。以誌感念! 何浦自創校以來,最輝煌燦爛的一日是建校百年校慶,冠蓋雲集、盛況空前,在前校長曾秀玲的主持與貴賓校友的見證下,一起為何浦切下十層校慶蛋糕,共同為母校慶生。並且發行《何浦風華百年榮耀-金門縣何浦國小建校百年校慶紀念專輯》,全書三三六頁,A4彩印,皇皇巨著、洋洋大觀,錦篇繡帙、精美面世,包羅諸項史料,詳列歷屆校友與教職芳名及畢業團體照,是一部盡善盡美、無出其右的專輯寶典,足為校史編輯之範本,這是母校校長老師殫精竭慮、焚膏繼晷的成果,令人嘆為觀止!足可流芳百世、傳之久遠。 何浦建校逾百,歷經前世諸位校長師生篳路藍縷、慘澹經營下,丕基奠立;後經今生歷任吳世泰、許丕螺、蔡金皮、許清堯、莊聰榮、鄭藩志、李國安、曾秀玲及現任陳佩玉等校長的領導努力下,秉持既有,踵事增華,如今黌宇巍峨、美輪美奐,已是一所績效卓著、遠近馳名的績優學校。 何浦逾百,歷史長河,筆者才疏識淺,僅此隻言片語,不足達意,期盼鄉賢校友補偏救弊、繩愆糾謬,則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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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各業金門人
任何時候來到金門, 都會遇到親切的金門人; 他們快樂的生活,安居樂業; 歲月的變遷讓它們成長; 雖然社會變遷,作物種類替換, 但,他們樂於接受。 各行各業自在生活, 遇到他們可以與他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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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
一次搬家, 我們便在這裡常住。 長年陰暗無光的房裡, 總是透著悶悶的空氣; 經年累月斑駁掉漆的牆面, 是眼中唯一的風景。 我瑟縮在某個擁擠的空間, 一停留就是數年。 偶爾, 見你會開門進來看看, 找找翻翻略帶塵封、堆放的雜亂物件, 卻從來沒有想要找我。 主人,我很想你, 你可否知道? 歲月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有天, 吵雜的聲音驚醒了我。 身旁的大家議論紛紛的說, 可能要離開這裡, 所以我們都被想起了…… 直到眼前迎上那熟悉的身影, 步步走來--向我靠近。 我滿心期待, 我滿懷希望; 期待與你對視那一刻…… 只是最後在你若有所思, 一番審視之後, 我就被隨手拋進了, 那半透明黑的垃圾袋中。 我知道, 又要搬家了, 只是往後的日子, 主人你, 再也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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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鱸鰻強辯著說:「我欺負誰?欺負什麼善良?明明是你村長欺負我這個小老百姓。我的手臂快被你扭斷了,痛死我了,幹,你還不趕快放手!」 村長聽到「幹」字,一時怒火中燒,毫不留情地就「拍、拍」,送給他兩記清脆的耳光,復又扭動他的手臂,痛得他不得不咬牙求饒。「算我有眼無珠,你就饒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村長鬆開手,厲聲地警告他說:「憑你鱸鰻這種貨色想跟我較量,還早!想娶香蓮為妻也得秤秤自己有幾兩重,今天姑且饒了你,但要給我記住,如果不痛改前非,還想繼續在村裡為非作歹,我絕對不饒恕你,不要以為你真是鱸鰻,在我眼裡你只不過是一條要死不活的泥鰍,我不會把你看在眼裡!」村長說後又提高聲音問:「聽到沒有?」 鱸鰻站起身,懇求著說:「你不要那麼大聲好不好?在這個村莊,有誰敢跟我鱸鰻大小聲的,現在被你大聲怒斥,要是讓村人聽到,那不是很丟臉嗎?」 村長反問他說:「你還要臉嗎?如果你要臉,早就改頭換面了,怎麼還會在村子裡賭博抽頭、喝酒滋事,做盡所有的壞事。你簡直不要臉!」 鱸鰻強辯著說:「我並沒有強迫他們來賭,都是他們自己來的,怎麼能怪我?賭博難免有輸有贏,輸錢算他們倒楣,贏錢是我的本事;沒錢就不要賭,賭輸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我並沒有強迫他們。一旦酒喝多了難免會有爭吵,把看不慣的人痛揍一頓也是極其自然的事,這樣叫著欺負善良嗎?這樣叫著不要臉嗎?講這種話的人,未免太過份、太沒有天良了!」 村長憤怒地說:「做錯事不懂得悔過,還強辯,還嘴硬,還死不認錯!我看你是欠揍!」(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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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市場
我們在微曦相遇 相約穿過五金行的門廊,牌坊,海蚵臺 抵達市鎮和人海川流 如星河的燕群駐足不前 他們與我們都停下,比我們更遠的一點 迷濛宇宙,無比遼闊 我們在現代遺跡和文明進展外漂流 工地的鋼筋斜插如海 北堤停車場,市鎮的呼吸,餐廳居酒屋的喧囂 星點寂寞 我們並非獨自活著 理解生存與生活晦暗的邊界 記憶的汪洋,吐出一個泡沫如沉黃高粱 明日,天氣印象 曾經是月光,如今是豔陽 豆漿燒餅的味道迷醉_我們 四月的霧靄帶著花香的氣息 孩童的浯江海堤,國中的鐘聲,婚禮的祝福 我們重塑著世界,無垠的夢浸染著我們 綻開一個接一個的時代 於是,我們於聚攏的東門市場,開展 一場現實世界間 追逐罔若人類相互理解的遊戲 用幾分之幾的機率,去計算金錢,歡笑,你與我以外的種種 有一天 街道旁的老桑椹又落果,木棉開展漫天的紅花 我們偷偷撿起後,又一起跑走 心房因為奔跑,跳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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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手札】高雄美濃山間的那座文學館
提起美濃,濃冽的客家印象就從腦海裡慢慢浮現。 一如色彩斑斕的美濃紙傘,在綠油油的田野間,格外耀眼,台灣現代文學之父鍾理和文學館,也在高雄美濃的客家山間,靜靜地閃著文學的光芒。 因為參加台灣文學館的一場研習活動,得以實地探訪鍾理和文學紀念館,親身感受那一代台灣作家對文學的堅持與風采。 台灣現代文學之父 還記得李行導演的「原鄉人」電影嗎? 還記得鄧麗君悅耳的那首電影插曲嗎? 我張開一雙翅膀/背馱著一個希望 飛過那陌生的城池/去到我嚮往的地方 在曠野中/我嗅到芬芳 從泥土裡/我攝取營養 為了吐絲蠶兒要吃桑葉 為了播種花兒要開放 我走過叢林山崗 也走過白雪茫茫 看到了山川的風貌 也聽到大地在成長…………… 電影演的就是作家鍾理和一生的故事,鄧麗君的歌聲彷彿還迴盪在耳邊。 鍾理和是高雄美濃人,出生於一九一五年,死於一九六○年。父親是六堆地區有名的地主、農村企業家。知名的白色恐怖受害者基隆中學校長鍾浩東,是他同父異母弟弟。 鍾理和從小就有當作家的憧憬,不過因升學不順,十八歲時只好跟著父親經營笠山農場。學業上的受挫,加上單調的務農生活,鍾理和不免沮喪,幸好喜愛文學,讓他獲得心靈寄託,也在藝文中找到生命出路。 後來在農場認識同姓的女工鍾台妹,但是傳統封建宗族觀念,對於同姓氏的結合相當反對,讓二人的感情險阻重重。 1938年,二十四歲的鍾理和離家到滿州尋找發展機會,二年後,返台拋棄優裕的生活,帶著鍾台妹遠走異鄉。不過,社會家族對同姓婚姻的不諒解,讓苦悶的鍾理和全力投入文學,以創作尋找自己生命的意義。 異鄉的生活、異族的統治,使鍾理和蘊釀出「原鄉人的血,必須流回原鄉,才停止沸騰」的情懷。 1941年來到北京,開始以「江流」筆名投稿,並翻譯介紹日本文學作品,這時期出版「夾竹桃」小說一書。北京的生活並不愉快,雖心向祖國,但身處於中國、日本之間的矛盾,讓鍾理和既失望也哀傷,陸續寫出「白薯的悲哀」、「怎祖國歸來」等作品,最終,1946年,他又回到台灣。 戰後的台灣,家園殘破,面對父親離世、事業失敗、兄弟離散,昔日榮景不再,於是鍾理和針對所見所聞,寫成「故鄉」四部:〈竹頭庄〉、〈山火〉、〈阿煌叔〉、〈親家與山歌〉。 之後,受聘任教於屏東,不幸肺結核發作,診治三年,切除六根肋骨後才得以保住性命,從此無法操勞工作,家庭經濟全落在妻子身上。 農場的養病生活,讓他感受到,樂天知命的農民才是生活的實踐家,這些生活中的勇士,一一化為〈阿遠〉、〈老樵夫〉、〈菸樓〉小說中的人物。 1956年,長篇小說〈笠山農場〉獲得中華文藝獎,因此結識鍾肇政、廖清秀等台灣作家。1960年,鍾理和正重修中篇小說〈雨〉,突然肺病發作去世,享年四十六歲。雖然英年早逝,但在艱難的寫作環境下,仍然寫了六十多篇作品,約六十萬字。 文學館的誕生 戰後台灣歷經軍事戒嚴統治,特殊的政治氛圍,使得許多日據時代的優秀台灣作家,即使戮力於文學創作,依舊苦無發表園地,鍾理和就是其中之一。 1976年,鍾肇政、葉石濤、林海音、鄭清文、李喬、張良澤等六人具名,發起籌建「鍾理和紀念館」,希望在鍾理和的故居以及「笠山農場」舊址上,由鍾理和長子鍾鐵民提供土地,籌建台灣第一座平民文學家紀念館,也紀念那個年代執著於文學創作的台灣作家。 1980年動土,1983年一樓完工,先行啟用,由鍾理和家人負責經營。1986年繼續興建二樓,並於1989年成立財團法人鍾理和文教基金會,現今文學館的面貌於焉成形。 除了文學紀念館的本體建築外,1996年詩人醫師曾貴海提議,在鍾理和紀念館旁設立台灣文學步道,這項提議獲得高雄縣政府支持,由陳千武、葉石濤、鍾鐵民、鄭炯明、吳錦發、彭瑞金等人組成工作小組,推選三十多位台灣作家與作品,建置文學石碑,供各界瞻仰作家前輩的文學風采。 四方形白鐵上雋刻著台灣代表作家的小詩文,鑲箝在大石上,錯落於林木夾道的花徑中。人們閒步於參天樹林花木間,迎面撲鼻的除了陣陣花香,還有雋永的文學氣息。 賴和寫道:「我獨立在狂飆之中,張開喉嚨竭盡力量,大著呼聲為這毀滅頌揚,併且為那未來的不可知的人類世界祝福」。 吳濁流呢喃:「月亮裡住著一位名叫嫦娥的美女,只因她時常都那樣孤獨著,所以才受到人們的瞻仰」。 楊逵悲嘆:「從巨船上凝視台灣的春天,雖然美麗,但那兒只要插進一針,就會惡臭血膿迸出!」 鍾理和勉勵:「鐘擺是永遠沒有停止的,因為更合理更安全和更舒適的生活總是在現在的後邊。人類靈魂便這樣追求下去」。 鍾肇政認為:「我們未始不可徹底做一個弱者,探索弱者的世界,追求弱者的人生真相,一樣可以不朽」。 葉石濤歌詠:「這塊豐沃的土地養育了我們……,同時將永遠地提供我們子孫以生活之糧及青翠欲滴的生存空間」。 每句話每首小詩,都是這些前輩作家的嘔心之作,睹物思人,在困苦環境下,勤於筆耕的作家身影,如在目前。 艱辛經營一座文學館 「雖然辛苦,但我們靠自己的力量,經營紀念館,而且堅持不收門票」鍾理和的兒子鍾鐵鈞自豪地說。 由於沒有政府補助,文學館根本請不起工作人員。鍾鐵鈞表示,他常常一早就將文學館的大門打開,好讓訪客可以自由參觀,然後就離開上班去了。 曾陸續有人想應徵工作人員,他都坦誠地跟對方說,沒有能力負擔薪水,不過,同意對方可以借用鍾理和文學館的名義,去向政府申請案子,自給自足。 於是,在工作人員和志工的努力下,各種文學研習營陸續推出,也和各機關合作,進行各種半日一日遊的行程,賺取微薄收入,館內也設置良心櫃台,書架上陳列的各種鍾理和的著作,喜歡的話可以自取,但憑良心,投入現金,另外,出口處也設立捐款箱,讓訪客自由捐獻,以支撐文學館的運作。當然,隨著名氣的開展,政府也會設法和館方合作推案,增加文學館的收入。 鍾鐵鈞感嘆,美濃每月有上千車次的觀光遊覽車出入,但是會特別到訪文學館的少之又少。 回程,遊覽車遊走於蜿蜒的山間小徑。鄰近的禪寺,高聳氣派,不時有遊覽車進出,帶進一波波的人潮,我望向窗外,文學館孤零零地傲立在偌大的青翠山林中,漸行漸遠,終至消失在彎彎曲曲的美濃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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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錶
紀念一下,陪伴我七年的夥伴。 自從它停止前進後,覺得平常都看手機跟電腦的時鐘,用不到就擱置在抽屜裡,最近覺得工作時會用到,打算拿去鐘錶店換電池。 它是一支簡潔俐落,輕巧方便、便宜耐用,CP值高的卡西歐基礎錶,出社會後跟表哥一起買的,中間換了兩次電池跟兩次錶帶,這次還是因為我的低級失誤才壞掉。 鐘錶店老闆娘慢條斯理打開它的背蓋,用小鑷子夾出沒電的電池和橡膠圈,告知裡面的橡膠圈已經老化,配戴手錶時,洗澡還是要記得拿下來,換上新電池,老闆娘困惑了好一陣子,問我是不是很久沒用它了,我說對。 老闆娘說,它因為都沒在使用,所以就壞了,就算沒在配戴也要換電池,讓它繼續運轉,看要維修還是買新的。旁邊的老闆附和買個新的吧!問了維修費需要多少錢?$400。謝謝我再考慮一下。 其實當下蠻想就直接維修,$400也沒有很貴,只是身上沒有足夠現金。 離開鐘錶店前,看了一下櫥窗內的手錶,同品牌類似款幾支石英錶躺在那邊,沒有長一樣的,不是數字很大就是沒有數字,但中間有小格子裡面可以顯示日期。離開後查了一下這支錶的價值,網購全新一支相同的只要$450,依然如此親民。 還在思考要不要買一支新的錶,都說了紀念它,感覺就是要離它而去。 最近聽說表哥的那支錶至今還繼續使用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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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但鱸鰻憑著他年輕力壯以及魁梧的身材,不信扳不倒眼前這個瘦弱的中年人。於是他站穩腳步後就直接衝向村長,當他準備出拳時,村長順勢抓住他的手腕,然後猛力地往後一扭、腳一拐,三兩下就把他壓制在地,而且還不斷地扭動他的手臂,痛得他邊罵髒話邊哇哇大叫。 鱸鰻再怎麼想也想不到,年紀比他大、塊頭比他小的村長,竟然三兩下就把他撂倒在地。整個人就騎坐在他的小腹上,雙腳還踩著他的手臂,讓他動彈不得,想站起身跟他一較高下根本不可能。人真不可貌相,他一定練過拳術,出手才會那麼乾淨利落,這是他料想不到的,讓他不得不俯首稱臣。 可是為了他鱸鰻的名號和尊嚴,在不能還手又落居下風之下,他還是不認輸,而且口出狂言,不斷地罵髒話。村長見他死鴨子嘴硬、「幹」聲連連,簡直什麼髒話都罵出口,幾乎罵遍他祖宗十八代。於是在極端氣憤下,他每罵一句,就毫不客氣地掌他的嘴一下,甚至還高聲地警告他說:「你給我聽好,如果膽敢再罵一句,我就扭斷你的手臂。」 鱸鰻放低姿態說:「你放開我,我就不罵。」 「如果我不放開,你就罵,是不是這樣?」 「算我倒楣,碰到你這個剋星!」 村長怒氣未消地說:「我好心幫香蓮拿錢來還你,你竟然用這種態度來對待我,你簡直比禽獸還不如!我再次警告你,不要以為你塊頭大又鴨霸,村人都怕你,你就有恃無恐、變本加厲、欺負善良,如果有這種想法,你就大錯特錯!」(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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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廷蘭交遊及繼室補述
八、潘德輿 《香祖詩集》有〈次山陽潘四農德輿見贈原韻〉。潘德輿(1785-1839),字彥輔,號四農,江蘇山陽縣(今江蘇省淮安市楚州區)車橋鎮人。性至孝,五六歲時,母病不食,德輿亦不食,父病之時,下跪以進藥。道光8年(1828年)戊子科江南鄉試第一名舉人,與郭儀霄、張際亮、張履、徐寶善、湯鵬等友善,潘德輿二十六歲時,棄科舉進士之業,潛心攻讀經學,後來六次應禮部試而不第。道光15年(1835),任安徽知縣,未到官卒。著有《養一齋集》、《詩話》、《詩文集》,傳見《清史稿》列傳文苑三。有弟子魯一同。 九、魯一同 《香祖詩集》有〈江南道中次山陽魯蘭岑孝廉見題海南雜著拙稿原韻二律〉。魯一同(1805-1863),字通甫、一字蘭岑,號白耷山人,江蘇省淮安府清河縣(今江蘇省清河市)人,幼年從學於潘德輿,與姚瑩師出同門。道光15年,鄉試中舉,後會試不第,益研精於學,並精通田賦、兵戎、地理等,受到曾國藩的賞識,曾國藩按照其計策攻破蘇、浙太平天國。同治2年去世。著《邳州志》、《清河志》、《通甫類稿》等。傳見清孫雲錦修、吳昆田纂《淮安府志》卷29。 十、方濬頤 方濬頤撰《二知軒詩續鈔》(日本六府文藏本)卷7有〈峽江憶蔡香祖同年〉詩,詩下註云:「庚戌過此,香祖留飲衙齋,出滄溟出險圖索題,予亦以詩卷相質,作一日之聚,陳已如夢。」按庚戌為道光30年,蔡廷蘭當時擔任峽江縣令。 方濬頤(1815-1889),字子箴,號夢園,安徽定遠人。道光24年(1844)進士,和蔡廷蘭誼屬同年。 同治8年,方濬頤任兩淮鹽運使,創辦淮南書局,他招集學士,校刊經籍,後又增設梅花、安定兩書院。常與袁昶、譚獻等人來往。光緒2年任四川按察使,晚年居揚州主講安定書院。他收藏書、畫甚富,精鑑賞,頗負時名。1875年自序成書《夢國書畫錄》。著有《夢園子》、《夢園賦概》、《試帖》、《夢園叢說》、《夢園時文》、《二知軒文存》、《二知軒詩鈔》、《忍齋和陶詩》、《古香凹詩餘》、《北行日記》、《征途隨筆》、《朝天錄》、《蜀程小紀》等多種著作。傳載《安徽通志稿‧人物傳》。 十一、祁寯藻 祁寯藻撰《(谷曼)(谷九)亭集》(日本六府文藏本、續修四庫全書本)卷27有〈為澎湖蔡香祖進士廷蘭題滄溟出險圖〉五言古詩一首。祁寯藻(1793-1866),字叔穎,一字淳甫,避諱改實甫,號春圃、息翁,諡號文端。山西壽陽人,嘉慶19年(1814)中進士,由庶吉士授編修。道光7年至13年(1827-1833),祁寯藻先後任文淵閣校理、翰林院侍講學士、國子監祭酒、通政司副使、光祿寺卿、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等職。16年服闋後,任兵部右侍郎,轉左侍郎,簡放江寧提督學政。19年,調吏部左侍郎,旋擢都察院左都御史。20年,補授兵部尚書,上查禁鴉片條陳。21年,調戶部尚書,奉旨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歷十年。29年,命充上書房總師傅,同年七月授協辦大學士。30年六月,授體仁閣大學士。咸豐元年(1851)起,兩任首席軍機大臣。2年,賞加太子太保銜。4年,因反對肅順重用湘軍,以病致仕。同治元年(1862),授命復出,以大學士銜補授禮部尚書,在弘德殿授皇帝讀。5年(1866),病卒北京。《清史稿》有傳。六弟祁宿藻(1801-1853),字幼章,官至江寧布政使。太平軍攻佔江寧(今南京)時殉難。蔡廷蘭參加道光24年(1844)甲辰科會試,他是主考官,以古代科舉的習慣而言,他算是蔡廷蘭的老師。 祁雋藻與程恩澤都是清代倡導宋詩的代表詩人,所作學杜甫、韓愈、蘇軾,他的詩大多是詠物、寫景、感恩、扈從、官場應酬之作。陳衍《石遺室詩話》以為他是道、咸間鉅公工詩者,素講樸學,故根柢深厚,非徒事吟詠者所能驟及。著作有《馬首農言》、《入山記》、《勤學齋筆記》、《京口山川考》、《(谷曼)(谷九)亭集》32卷、《後集》12卷。 十二、袁翼 清袁翼撰《邃懷堂全集》卷2有〈題蔡香祖大令滄溟山險圖〉七言排律一首,他是蔡廷蘭在江西省的同事。 袁翼,字穀廉,寶山人(今屬上海市),道光2年壬午(1822)舉人,道光25年任會昌知縣(今屬贛州市)。咸豐元年任大庾縣知縣,咸豐7年任江西玉山知縣(今屬上饒市)。咸豐元年(1851)辛亥六月,袁翼時任大庾縣知縣,曾為續修《大庾縣志》作序。《大庾縣志》載其所作哀忠詩六首。 徐世昌(1855- 1939)輯《晚晴簃詩匯》卷131載袁翼在玉山縣擔任知縣的時候:「寇至,李次青廉訪元度方帥師援浙,請留禦寇,城賴以全。詩以工秀勝,晚遘亂離,漸歸蒼老,亦工為駢文,門人高安朱舲為之箋注。」許應鑅〈邃懷堂集序〉記載袁翼50歲才開始任官,在江西任官20年,死的時候,因為太平天國之亂,不得歸葬家鄉。推算下來,袁翼死的時候應該是70歲了。 十三、附論蔡廷蘭繼室歐陽氏 澎湖的《蔡氏族譜》並沒有記載蔡廷蘭在江西再娶的事情,但民國曾燦材纂《廬陵縣志》卷24〈耆獻志‧列女表〉載:「澎湖蔡香祖妻歐陽氏,年四十,賊逼不從,被數鎗死。」清光緒定祥修、劉繹纂《吉安府志》卷40、民國李正誼修《吉安縣志》卷42所載相同。廬陵縣和吉安縣也就是蔡廷蘭任職的峽江縣,這一位蔡廷蘭的繼室歐陽夫人在前人的研究文獻中從來沒有人提到。 按蔡廷蘭的正室是許氏,蔡廷蘭到江西任官的時候,因為路途遙遠並沒有隨行,蔡廷蘭在江西沒有人照顧生活,另外再娶妻子是很自然的事情,蔡主賓的《蔡廷蘭傳》記載蔡廷蘭死後,江西再娶夫人和養子江源遵照蔡廷蘭的遺囑,扶棺歸葬澎湖。顯然這位扶棺歸葬的夫人,是歐陽氏被殺害之後再娶之繼室。那麼這位歐陽夫人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被殺害呢?我們先來看看太平天國的亂事什麼時候蔓延到江西。咸豐5年(1855)1月,太平軍西征,在取得江西湖口大捷之後,石達開、胡以晃等於2月16日令秦日綱、陳玉成等乘清軍後路空虛,率部西進,擊潰湖廣總督楊霈所部清軍萬餘人於廣濟。接著,連占蘄州、黃州,於23日佔領漢陽、武昌。9月,湘軍全力救援武漢,江西兵力空虛,石達開決定採用圍魏救趙之策,進軍江西,威脅曾國藩的南昌大營,以調動湘軍,減輕湖北太平軍的壓力。石達開自率三萬人於11月24日折入江西。12月9日,進佔江西新昌(今宜豐),接著,分兵連占上高、瑞州、新喻、峽江、樟樹鎮(今清江)等地,威逼南昌。蔡廷蘭在道光29年到任峽江令,咸豐2年卸任,換言之,蔡廷蘭擔任峽江縣令的時候太平天國的叛軍還沒有進入江西,那麼殺害歐陽夫人的只能是當地的盜匪,峽江縣本來就是一個貧苦的地方,荒年的時候經常有盜匪四處搶劫殺人,道光30年又是秋收荒歉,盜匪四起,歐陽夫人可能就是在這一年被殺害的。 另外,高啟進的《開澎進士蔡廷蘭一書》,提到有一次蔡廷蘭在江西的妾帶著一位五、六歲的小孩來到澎湖,想要認祖歸宗,但是因為江西鄉音蔡氏族人聽不懂,產生誤會,受到大太太的虐待,結果連夜回到江西,臨走時沿途在路上丟石頭,名為斷路石,表示生生世世,不再與澎湖的蔡家相認。如果這一傳說屬實,那麼蔡廷蘭在江西等於三娶繼室。但這畢竟是屬於口耳相傳的傳說,沒有文獻可以徵考,我們可以不論。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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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據點
滄桑是一種記憶──亦是一種美麗 那是人生的過程──是充實的經歷 如果注視是一種奢望──那冥想在那裡── 不需擁抱讓它昇華── 但可留在海洋的記憶── 海的記憶──山的存留── 心在四野──像是一隻鷗鳥── 在藍天大地盤旋──遨翔是一種巡視 依然守護著──不被遺忘的責任──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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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語 花香
今年雨水較多,媽媽家的百合花已在清明節前開了花。媽媽種的百合花,花筒纖細嬌嫩,潔白如雪,花藥是紅棕色的,葉片則呈現出細長濃綠的色澤。地上莖略短,卻挺拔堅韌,彷彿一排排琴弦豎立著,等待微風拂過,花香悄然擴散開來,濃郁的甜蜜味,像是彈奏曲譜上標記Accent 的重音符號,以越來越強烈的和弦,將壯碩的氣味推至鼻息竄入肺泡,再血氧交換充盈我的身軀,頓時,我感到一陣的恍惚。 我們家種的則是鐵炮百合。鐵炮百合,名副其實,花莖粗壯,花苞龐大,花藥顏色是黃色的,葉片顏色較淡較寬,碩長的花苞一直到端午前兩周才開始開花。鐵炮百合的地上莖很長,花苞的重量使整株百合彎曲在地上。為了美觀,我請外子放幾隻長木幹撐住它,使其挺立起來,它的姿態立刻煥然一新。 今日傍晚洗過澡之後,我開了後門準備到後院裡洗衣服,門邊本就放著一個鞋櫃,不知何時,外子用了漂亮的瓷器盆子裝著百合並擱在鞋櫃上。百合的花苞生長在莖的頂端,長喇叭狀的花苞羞澀的低頭垂下來,越發嫵媚,原本是柔弱的倚著牆邊的,她的長柄花蕊是她頭頂上的步搖,溢出的飽滿的花粉像是珠花,是我太粗魯,開門無意磕碰了她,我頓生憐惜之心靠近她,「好香!」 我們家的鐵炮百合,其香氣不如外型的粗曠,而是清幽純粹、清柔婉約的麝香味,花香在我的鼻腔中翩翩起舞,應是浪漫優雅的小步舞曲,三個拍子的向前踢躂,再三個拍子向後踩頓,柔和優雅、愜意迷人;我身上的沐浴乳香氣竟然不及於她,我往身上吸了幾口與之相競比,沒想到在我身上聞出人工合成香精的味道,真是羞愧難當。 百合的開花季約四月到九月,如今,換到我們家的百合開花了,起初我未曾意識到她的美麗,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被她的美麗吸引。鐵炮百合獨自開著花,美麗大方吸引我駐足於前,我聽見她的花語、品味了她的花香,從我意識她並與之相遇後,我便時刻注意著她,期待著她能綻放更長久,為我的生活增添更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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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跛跤鱸鰻
村長不屑地說:「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還要我幫你做媒,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怎麼好意思開口,萬一被她拒絕,我鱸鰻的面子要往哪裡擺,所以想來想去,只好請你出面!不要忘了,我是看得起你這個村長,才要你去幫我做媒。如果連這點忙也幫不了,我看你這個村長也該換人了,說不定鄉公所還會派我來接替你的位置。一旦我當上村長,香蓮那個被男人用過的二手貨,想送我、我也不要!」 村長不客氣地說:「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鱸鰻屁股有幾根毛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要在我面前說大話,香蓮要還你的錢你趕快拿去,然後寫一張收條給我,我再交給她。」說後把錢遞給他。 鱸鰻非僅沒有伸手去接,反而說:「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必還就不必還,你村長還是省省力氣,把錢退還給香蓮。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在她面前,幫我多說幾句好話,要是媒人做成了,我一定會好好謝你,謝謝你這個王八蛋!」 村長一聽,簡直火冒三丈,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領說:「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罵誰王八蛋?你再罵一句讓我聽聽看,我不揍你就跟你同姓!」 鱸鰻不屑地說:「駐守在村郊的那些北貢兵,不是經常說混蛋、王八蛋嗎?而且他們一開口不都是『操××』嗎?所以王八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憑你這種料子、想揍我,連門都沒有!」說後伸手猛力地撥開揪住他衣領的手,然後神氣地說:「我倒要看看是你揍我,還是我揍你!」 當他出拳想突擊他時,只見村長蹲下馬步,火速地出手擋住他的拳頭,然後雙手使力地一推,鱸鰻竟踉蹌地退後好幾步。明眼人從他出拳的動作一看,就知道他練過拳術,並非是等閒之輩。若依這樣來看,鱸鰻絕不是他的對手。(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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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廷蘭交遊及繼室補述
瓊林裔孫開澎進士蔡廷蘭,一生的師友交遊大概都是當時的名流文人,蔡主賓《蔡廷蘭傳》提到了蔡廷蘭交往的名流計有:道光3年澎湖通判蔣鏞(聲永)、道光12年來澎湖的興泉永兵備道周凱(芸皋)、道光14年臺灣知府熊一本(介臣)、道光13年臺灣兵備道劉鴻翱(次白)、道光13年臺灣知府周彥(澗東)、道光18年臺灣兵備道姚瑩(石甫),同門舉人呂世宜(西村,1784-1855)、舉人張亨甫(名章,譜名際亮,1799-1843)等。吳培基、賴阿蕊〈蔡廷蘭的字號以及義寧州、峽江縣的經歷與詩作〉一文(見《咕石》80、81期)又考證了陳鼎臣、江承恩、蔣予檢等三人。柯榮三〈蔡廷蘭在金門探賾二題─道光十四年金門行跡與瓊林蔡氏家廟神主所載官銜考釋〉(見《2016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一文則新增了金門陳坑舉人陳如松(白南)、瓊林誥封武德騎尉蔡尚異(行猷)、瓊林欽賜舉人蔡苑(仲潁)的兩個兒子蔡尚溫(鴻畧,國學生)、尚馥(鼎元)兄弟、秀才朱汝三、林焜熿(1793-1855,字遜輝,又字巽甫)等人。陳益源、柯榮三〈開澎進士蔡廷蘭香祖詩集及其研究史料的新發現〉(2013《國文天地》28卷8期)又據《香祖詩集》及相關史料增補了馮詢(1794-1871)、祁寯藻(1798-1866)、方濬頤(1815-1889)、袁翼(1789-1863)、林則徐(1784-1850)、施鈺(1789-1850)、林樹梅(1808-1851)、舉人錢古坤等。可惜以上這些學者並沒有對蔡廷蘭的交遊詳加研究,另外《香祖詩集》還有一些唱和的詩友,學界也未對他們的生平事蹟有所探索,因此筆者考察史籍方志,對蔡廷蘭的交遊略作介紹,其為國人所所熟知或者前人的研究已有闡述的官員、詩人,則不再贅述。另外蔡廷蘭在江西有一位歐陽夫人,前人的研究都沒有提到,本文也做一些補述。首先補述蔡廷蘭的交遊: 一、錢古坤 《香祖詩集》存目詩有〈題古坤孝廉小倩詩圖〉一首,據浙江道光己酉(29年)《清代科舉硃卷》,錢古坤嘉慶己卯(24年)科舉人,又據《大清縉紳全書》,錢景唐,字古坤,杭州人,道光25年擔任樂清縣訓導。清黃釗《讀白華草堂詩苜蓿集》(清道光27年潮州刻本)有〈次韻奉酬錢古坤同年景唐并訂上已之遊〉兩首、〈題古坤海山行腳小影〉、〈穀雨後二日史實甫致華招同人續遊東山古坤倒畫堂前韻二首見示奉和〉、〈三月望後一日同人為壺果會於紫雲僧舍古坤畫堂皆有詩二律因成五古一首〉諸詩奉和錢古坤,據〈題古坤海山行腳小影〉詩中小註,錢古坤曾經渡海來到臺灣講學,講學的地方應該就是臺南的崇文書院或者引心書院,蔡廷蘭在道光14年到23年間,也曾經在這兩個書院講學,推估錢古坤到台灣講學,應該就在這八年間。 二、黃鶴齡 《香祖詩集》有〈秋柳次黃浣雲原韻〉。黃鶴齡(1792-?),字小泉,號浣雲,廣東嘉應(今梅州)人,生活在清道光、咸豐年間,曾赴臺灣襄幕十餘年,任職臺灣府參軍。與劉家謀(1814-1853,道光12年舉人,29年任台灣府儒學訓導)相善,所著《不暇懶齋詩鈔》12卷,頗關涉臺灣道光、咸豐年間航海、氣候、風俗、文化、古跡、民生等。黃鶴齡的詩集與劉家謀的《海音詩》、《觀海集》都是研究臺灣社會狀況的重要資料。其門生丁紹儀(1815-1884)來臺時曾佐其稽核臺郡文冊,筆記臺事之堪資談助者,成《東瀛識略》一書。與林占梅(1821-1868)交,林占梅《潛園琴餘草》有其序言,讚林氏詩云:「寫景則無奇不搜,深入劍南之室;言情則有感斯託,能摹浣花之神。剛健婀娜,悱惻芬芳;真得味外味,不厭百回讀。」查元鼎《草草草堂吟草》錄其詩〈寄示查元鼎四詠〉,查氏並有〈黃浣雲參軍寄示四詠依韻答之〉四首。今人劉榮平,江卉點校有《黃鶴齡集》(廈門大學出版社,2014)。 三、林焜熿 《香祖詩集》有〈答林巽甫明經〉。林焜熿(1793-1855),字巽甫,一字遜夫、遜輝、巽夫。一說本名炳,字遜輝,號臣炯。金門後浦人,人稱竹畦先生。曾參與金門育嬰堂的建立,並編纂《金門志》16卷,後來由其子林豪續纂完成。師事分巡興泉永兵備道周凱與廈門玉屏書院山長高澍然,又隨著周凱參與《廈門志》的編修。道光29年(1849),曾帶著兒子林豪回去安溪謁祖。著有《竹畦文鈔》、《浯洲見聞錄》、《宮閨詩話》、《竹畦筆塵》等書。《金門縣志》卷20有其傳。後《金門志》由其子林豪續成,有周凱、高澍然、章倬標的序。 四、蔣予檢 《香祖詩集》有〈次蔣矩亭大令原韻〉。蔣予檢,字矩亭,河南睢州(今睢縣)人。道光2年(1822)舉於鄉,道光17年任江西宜春縣令,18年兼理萍鄉縣,19年代理吉水縣令,20年轉峽江縣,道光23年任廬陵縣令(今吉安縣),咸豐8年任新昌縣令(見《大清縉紳全書》,今江西宜豐縣),官終江西景德同知。工畫蘭,名載《國朝畫??》,所著《擷清詩稿》《政餘集》,與何紹基友善。年六十七卒於官,清王枚修、徐紹廉纂《光緒續修睢州志》卷六有傳。以子綎慶,贈中憲大夫戶部額外主事。 其子蔣綎慶,字綬珊,咸豐己未(9年,1859)河南舉人,官至?部主事。好獎助貧士,多方成就,曾主講太康興賢書院五年,光緒丁亥(1887)卒於家,著有《環翠吟草》一卷。其兄弟蔣予蒲,字元庭,道光辛丑(21年,1841)進士,改庶吉士,晉內閣侍讀學士,調通政司副使,官至戶部侍郎。 五、張正元 《香祖詩集》有〈送張貞甫正元廣文內渡省垣二首〉。張正元(?-?),福建省屏南縣人,道光12年(1832)壬辰恩科三甲進士。道光16年(1836)由福建泉州府儒學教授調任臺灣府儒學教授,蔡廷蘭應該在這個時候和他相識。 道光22年(1842)張正元任漳州府儒學教授。民國余丕承修、黃恩波纂《屏南縣志》卷22人物志載:「張正元,號貞甫……歷任漳泉臺灣等府教授。所至文人欽服,著有《萬青堂文集》行世,晚年尤好吟詠,其為詩專主性靈,惜兵燹之后,遺稿散失,今其存者僅什之二三焉。」《屏南縣志》卷8名勝志載有張正元〈三騰詩〉:「高抱金臺俯酒潭,樗壇松島送相參。好山好水來奔赴,直把屏南作劍南。」 六、林元 《香祖詩集》有〈閱邸抄再二律寄玉圃〉、〈解嘲詞次韻玉圃孝廉見贈原韻〉、〈次韻答林玉圃孝廉元〉。玉圃應該是林豪祖父林元的號,他又字植椿。朱之英《金門縣志》卷19:林俊元(1756-1830),字秀村,後浦人,為金門總兵鎮署稿識,掌書記,總兵竇振彪禮重之,累從師船巡洋,風雲沙汕無不諳熟。遇地方公事有關利病者,必力陳於官。晚年閒居,遇善事皆倡始力行,後浦觀音亭其倡建也。 七、葉濟英 《香祖詩集》有〈閱志乘得句〉於「專城令得良司牧」注云:「謂牧生刺史」,按牧生應作枚生,葉濟英傳見劉坤一等修《江西通志》卷128/沈家本《重修天津府志》卷44),他是蔡廷蘭的江西省同事。 葉濟英,字枚生,直隸滄州人,道光11年廣豐縣知縣(今江西上饒市廣豐區),道光20年豐城縣令,26年四月轉義寧州知州(見《大清縉紳全書》,京都榮祿堂刊本),在官數年政簡刑清,民樂其化,咸豐3年,太平天國賊逼江西,葉濟英集士民,與賊相持,大小數十戰皆捷,咸豐皇帝賞戴藍翎(見《清實錄》文宗皇帝實錄卷159),5年四月,太平軍數萬來犯,鄉兵力戰久疲,五月九日城陷,濟英投官署側愛蓮池而死。死後贈光祿寺卿,建專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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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在鳳凰花開的路口
倚在牆角的一枝鳳凰木,數蕊紅花楹竄出枝頭,有種巧笑倩兮的美感。 相較於行道樹兄長們紅冠如雲的華麗,眼前的這株鳳凰木顯得纖瘦單薄,這般的柔弱,是經不起島嶼夏季如影隨行的熱帶風暴的。 但南國的夏季,熱情和濃烈是無法抗拒的,即使形單影隻,也抵不住對青春洋溢的渴望。 鳳凰木的奔放,不因樹小而微,骨子裡的闊大,便是以火焰般的花朵勃發,它最不喜孤芳自賞,只要盛開,就會讓一方天地如火鳳凰般燃燒。 眼前的細小,掩不住基因裡的高大,只須陽光和鹽分的滋養,紅雲如霞,也許就發生在下一個相逢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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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手推車
一輛不起眼破舊的老手推車,靜靜地躺在庭院車棚邊的空地上,不斷地喘息著過去艱辛的歲月……。 這台手推車自我出生有記憶以來,就幫著家中出過不少的苦力、任勞任怨,不論刮風或是下雨,「他」都義無反顧地陪伴著家人渡過那段難熬的日子。「他」忠心耿耿地陪伴著我們上山下海:在炎炎夏日裡,爸爸推著「他」上山砍柴,撿拾柴火,為我們在瓦斯爐不興盛的生活中帶來炊食的渴望,也減緩了家中飢腸轆轆的窘像;在豪雨來臨的前夕,大人們搶割田地裡的農作物:高梁、落花生,看著「他」擁抱一堆堆的果實返家,想著今年農作物的豐收,家中生計頓時有了著落,滿心不由自主的歡喜起來;媽媽帶著「他」下海撿拾海蚵、螃蟹、燒酒螺,辛苦地幫忙維持我們一家生計,偶然看見媽媽站在「他」身邊卻難掩嘴角那引以為傲的笑容;在空檔時,我、哥哥姐姐以及鄰居同伴們總喜歡在「他」身旁嘻笑怒罵,玩扮家家酒,「他」都不改面容,默默地允許我們在「他」身上的磨蹭……。 隨著時間的流逝,社會的變遷,工商業的崛取以及交通工具的改變,許多農村賴以維持的生計行業已大幅沒落,取而代之的是多元化的生活型態。在歲月無情的積累下,子女長大後的離巢,怖滿鬢白的雙頰和步履蹣跚的雙親,著實無力再輕駕這台手推車,更遑論在金門的海邊及鄉野間馳騁。「他」沒有如名牌車光鮮的外表,只有堅強的骨幹;「他」沒有炫麗的燈光彩影,只有單調的樸素衣服;「他」沒有響徹如雷的喇叭聲,只有如啞吧般賣力的苦作,一步一腳印,認命地工作著,從不會有超速的可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台手推車就慢慢地褪了「他」的光環,靜靜地被安置在一旁。 現在每逢過年過節返鄉,當瞥見角落的這台手推車時,總會勾起舊時孩童的記憶,那段曾伴我渡過的艱辛過往,而如今只剩「他」靜靜地躺在那兒不斷喘息著。腦中滿滿的回憶輕洩了滿地,與思念的秋光灑在「他」的身影,靜靜地在庭院中相互交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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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鱸鰻不客氣地說:「既然替村人服務是你應該做的事,那你明明知道明福生前欠我那麼多錢,你為什麼不幫我向香蓮討?我三番兩次討不到錢不打緊,竟然還被她用掃帚頭打,眼睛差一點就被打瞎。而且你應該知道被人用掃帚頭打會衰,甚至會起(犬肖),難道你村長連這些民間俗事也不知道?坦白告訴你,我之於不想讓她還這筆錢,自有我的想法。」 村長不解地問:「你不是說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麼,既然人家把錢還給你,你還有什麼想法?」 鱸鰻厚顏無恥地說:「村長你是知道的,我已經三十幾歲了,到現在還沒有討老婆,香蓮又是死了丈夫的寡婦。既然你村長是為民服務,那你就替我服務服務,幫我做做媒,成全這件好事。而且我又是一個沒有玩過女人的在室男,而她卻是一個被男人用過的二手貨,無論怎麼說,我都配得上她,甚至也不會嫌棄她。你說這樣好不好?」 村長一時無言,想不到這個臭小子另有目的,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以三千七百塊來換取一個老婆,簡直想得太美了,也太好笑了。 即使香蓮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想必也不會看上他這個為非作歹、魚肉鄉民的鱸鰻。於是他心裡一陣暗笑,卻仍然和顏悅色地說:「雖然你不會嫌棄她是一個寡婦,可是這種事必須兩相情願,也得看緣分,勉強不得。」 鱸鰻不客氣地責怪他說:「就是勉強不得才要你幫我做媒,只要你在她面前多說一些好話不就了得了麼!你堂堂村長,怎麼連這個小小的道理也不懂,那不是笑死人嗎。何況只是要你幫我做媒而已,並不是向你借錢,也不是要你去幫我討債。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憑她香蓮這個小寡婦,如果能嫁給我這個身強力壯、一表人材的在室男,是她家祖上有德,而不是我高攀,這點她應該要搞清楚,你也得替我向她說明白!」 (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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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摯友
在我心中,一直有個知心的朋友。她像個姐姐,善解人意、個性開朗,讓我打心眼裡喜歡同她說說話。還是個學童時,她就同我一起上課,讓我特別安心。 後來我負笈他鄉求學,每當暑假返家,總會到村上去看望她。有一回,她一邊燒菜,一邊要我快過去嚐嚐她的菜。我經常坐在她的床邊,一刻不停地互訴衷腸。 才二十出頭,她卻罹患一種怪病,在家整整休養兩年;後來病情好轉,就結婚了。等我大學畢業,她已經成為母親。我到現在還感覺得到,她把幸福掛在臉上的模樣。 當我研究所一年級結婚,她成了我唯一的伴娘,還幫我打點禮服和上妝。後來我南下到屏東師範學院教書,庸庸碌碌的過著日子。直到父喪返回老家,才得知她已病逝。母親在我離開前,講述她病痛的經歷。我聽著聽著,心都痛了。上車時,不覺簌簌淚下。 今夜,我特別想念時間之流中與姿錦相聚的每一刻……我總喜歡編織未來的夢。我曾問她:「是不是只要有一天我能寫出一本書,就可以當上作家了?」 她對我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並不感到驚訝,反而笑了起來,說:「當然,妳常演講比賽,說不定還可以教書呢!」大概從那一刻起,我打心底裡就夢想著願望能實現。 當灼灼星光在夜空璀璨,而多情的風帶引著我,回到故鄉那熟悉的小路上。我們靜坐在莿桐國小校園的老樹下,手牽手,談笑著。 啊,這涼風的氣息,竟也喚起一種鄉愁,吹過我倆少年的年華,吹過一條長長的老街,吹過兩邊的小舖面……來到她家門前。我信步走進去。我心中的友人啊,還是那麼熱情,以殷勤語調說話。 假如我有一雙翅膀,像諾亞的鴿子,飛向蔚藍的海上。我願啣上橄欖枝,繞過村裡的大街小巷,隨著風繼續前進,在風中找尋童年消失了的聲音。 我知道,離別是苦,世間無常。可在這番回憶裡,就算只有一瞬,友人的音容,仍讓我難以忘懷。泰戈爾在《漂鳥集》詩裡的一句又在我心中迴響了: 我們的生命是被賜予的。我們惟有奉獻生命,才能贏得生命。 如今,我已步入初老但仍學習不輟。與年輕時相比,我得以在寧靜空間裡寫作。每次回想起童年,總能喚醒我的純真歲月和那些最親切的聲音,以及綿綿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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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思念
雖已時隔34年,但我卻依然日日夜夜地深深思念著您,感念母親的生養教育大恩!每到溫馨五月份,一股孺慕之情便油然而生! 年輕時的母親相貌極美,但卻遇人不淑,印象中的父親一生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所有花天酒地的開銷,都是來自對您的需索無度,當拿不到錢時,動輒拳腳相向,而您總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為了賺錢撫養五個子女,沒日沒夜地奔波勞苦。 自幼家境貧困窘迫,就讀高中時,二哥屢屢告誡:「家中沒有餘錢供妳讀大學,只能靠政府栽培,若是考不上公費大學,唯有去工廠當女工。」言猶在耳,謹記在心,年少時總把時間花在「苦讀」上,除上課外,天天在圖書館讀到熄燈關門,伴著萬家燈火,拖著疲憊的身心返家;上大學之前,與母親的互動不多,每天晚上就寢時,母親做生意尚未歸來;清晨要上學時,母親早已騎著腳踏車去批水果。 從小的記憶是母親不是在家鄉知名的媽祖廟前擺攤賣水果,便是在車站前頂著一盤一盤的西瓜繞著公車叫賣,風吹日晒雨淋卻從不停歇,還要面對著警察的驅趕逃避,甚至開單罰款,小小心靈經常見到這幕情景,每當午夜夢迴,只有暗自心酸流淚! 為了養家餬口,每天早出晚歸,有一餐沒一餐地度日。在寒暑假期間,偶爾會抽空陪您跑生意,您總問我想吃什麼?也買我喜歡吃的東西,而自己卻總說不餓,每餐都以一小碗稀飯果腹。自為人母後,才深切體會到您當時的節衣縮食是為了給孩子更多的資源。 畢業後進入職場,二哥與我屢勸您收攤休息,留在家中含飴弄孫,您總笑著說:「閒著在家不習慣。」在您離開人世多年後,我才得知對您需索無度的竟然轉為您的大兒與大媳,內心感到無比的氣憤與傷痛! 大姊告訴我:「某日清晨,您騎著腳踏車載著整鍋水煮花生去市場,或許睡眠不足、體力不支,以致摔下邊坡,所幸老天保佑,僅受皮肉外傷,還要瞞著我,怕我擔心!」事後得知,深以不能為母分憂解勞愧疚萬分! 婚後定居北部,那年好不容易懷孕,卻因先兆性流產出血不止,赴某大醫院求診,醫生說胎兒保不住了!我哭著回家,不知所措,急忙電話向您哭訴,您竟到處打聽寄來中藥,雖然擔心中藥影響胎兒,還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結果奇蹟出現,不再出血,女兒也健康出世,我常告訴女兒:「沒有外婆,就沒有妳,要永遠切記外婆恩情」。 母親啊!您為這個家耗盡畢生心力,對我的養育栽培之恩,我永遠不敢忘懷!伏祈您的下一輩子能夠脫離苦海、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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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紅燒魚
外公是浙江人,國民政府戰敗後,胼手胝足與外婆落腳高雄,成為雄中地理老師,進駐教職員宿舍,騎著腳踏車,白天上課晚上兼課,養育出自立自足,不是教師就是公務員的七個兒女,整個家族桃李天下。 雖物質貧乏,但外公手藝超群,能將平凡的食材變幻為道道佳餚:東坡肉、獅子頭,乃至文火慢炒的肉鬆。都說「君子遠庖廚」,但他懷念家鄉口味,總在廚房埋首苦幹,最教人垂涎三尺叫好叫座的就屬「紅燒吳郭魚」,皮脆肉嫩,淋上精心調製的酸鹹甜醬,佐少量薑絲、蒜片、蔥花、辣椒,恰如其分又不致搶走魚身的鮮甜甘醇,起鍋前再嗆淋紹興,吱吱作響畫龍點睛,是眼、耳、口、鼻、身的極致享筵!這道菜一上桌,其餘的再花俏也只能屈居配角,魚骨瞬間被剔成標本,盤底瓊漿也教飯鍋見底。喊著「反攻大陸」的年代,外公一手捧著課本在莘莘學子前,滔滔不絕演繹鄉愁;一手在陰暗狹窄的廚房,傳承令三代從舌尖幸福到全身心的江浙味。 六十九歲時,他突發中風,右側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後,失語和行動不便如影隨形地禁錮他十幾年。進不了最愛的廚房,照護他口慾的,永遠是那根黃濁的管子,一邊固定在鼻翼,另一邊無力垂軟於側,原本揮汗如雨後能大快朵頤的歡暢滿足,濃縮為每兩時辰就強制飽足的空虛。餐桌邊的外公,眼神空洞失焦,味蕾欲振乏力;坐在身側的我們,品嚐著沒有外公味的家常,餐桌彷彿失重,喪失往日的靈魂。疾病剝奪的不僅是語言,還釜底抽薪了他對生命的想望熱忱,與我們的饗食特權。 「外公的紅燒魚」隨他消逝後,每年聚會兒女們總心照不宣齊聚廚房,揮汗施展各家雄才。然而不論是擁有廚師執照的大阿姨的手路魚、二阿姨的日式炸魚、三阿姨的佐豆腐粉絲煲魚、母親使用鎮江醋與高粱的嗆鍋魚,還是舅舅台式可樂八角燉煮的黃魚,餐桌上都永遠少那麼一味兒--沒人能超越這刻入全身細胞記憶深處的技藝,只願用畢生的絕活向親愛的父親致敬,盼年年有餘,日日無盡--祈願外公的愛與能量,讓子孫持續回味、傳承這跨越時空的幸福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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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紙
日前報端刊載金門縣文化局特別為55歲以上銀髮族舉辦傳統藝術剪紙課程,邀請剪紙藝術家玄之剪創作大師丘老師為銀髮族朋友授課,分上、下午各一場次,每場次取三十個名額,得自行填寫google表單提交報名,等收到通知後,依指定時間、地點,上課參與學習活動。 上課當天,適逢梅雨季節,又是下雨天;最近天氣陰霾籠罩,一大清早霧茫茫,時而細雨紛飛,時而傾盆大雨,吹著南風,到處都是濕答答,身體黏膩不堪,心情受到影響,腳步也跟著沉重,有十足的理由不想出門。但學習新知,本應不該如此,也會造成許多困擾,於是冒雨前往。 活動地點於文化局三樓會議室,下午場二點準時開始,簽到後領取一份材料,五顏六色紙張有十多張,講座首先闡述剪紙的歷史、年節應景、喜慶節日,透過簡單線條創作,以藝術形式呈現傳統文化,剪紙藝術已通過審核,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並告知剪紙的要領,使用刀面來剪,不可用刀尖剪,要自行創作,第一個剪人臉,首先把紙摺成長方形,兩面對稱,先構圖再剪,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各剪一刀,就有基本的人臉,手巧的朋友,耳朵、頭髮也一一完成。 老師也闡述創作百變之壽的理念,壽是一棵挺立於天地間生命之樹,用剪刀創造驚奇,剪出百款形式的壽,展現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藝術之美,把剪紙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是今日上課的主題,首先剪沒有外框的壽字,將紙張摺成正四方形,構圖線條都是直線,由開口處剪,因四邊對稱,剪一次就可完成。再來是有外框的壽字,剪法相同,唯一構圖稍有一點差異,就有不一樣的風格,這是有無外框的基本款剪法;接下來就是要依自己的直覺、毫無拘束、構圖創新、發揮巧思來創作,體驗剪紙無窮樂趣。 同學們來自四面八方的村落,有的是揪團三、五好友一起參加,也有的是踽踽獨行前來,課堂中不管認識已否,相互討論切磋,聚精會神認真剪出屬於自己的藝術作品,享受一紙一剪刀手作樂趣,每位同學基本上都剪了三樣作品,並將其一一呈現,和老師拍團體照,開心分享成果。 端午節近在眼前,老師特別細心為學員們準備五毒圖的剪紙教材,所謂五毒即是毒蛇、蟾蜍、蠍子、蜈蚣和壁虎等,這是回家作業,端午節的窗花,圖片複雜,難度高,回家後再慢慢思量。 二個小時的課程,已進入尾聲,跟老師、同學們依依不捨互道珍重,帶回自己的作品,主辦單位還貼心贈送每位參與學員2支LED燈棒,心中充滿歡喜,逐一搭電梯到樓下,此時外頭陽光普照,一掃多日來陰霾天氣,跟我此刻心情不謀而合,渡過午後愉快時光,期待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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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村長說:「我知道妳是一個既善良又堅強的女性,既然妳有所堅持,我就幫妳把這筆錢送還給他。而且我也會幫妳當證人,相信他日後不敢不認帳。」 香蓮從口袋拿出一疊鈔票,交給村長說:「這是三千七百塊,請你點一下,等你有空,再幫忙拿去還他。」 村長接過鈔票說:「妳已經數過,不會錯,不必再點。到時我會叫他寫收條,然後再交給妳,這樣才會清楚。」 香蓮說:「謝謝你村長,這樣我的心裡好像坦然許多,不然的話,就彷彿有什麼東西梗在心頭似的。尤其每次他來討債,看他那種惡形惡狀,無不讓我心生恐懼。直到有一次我實在忍受不住,拿起掃帚朝他頭上一陣亂打,卻誤傷了他的眼睛,他才稍為收歛。但儘管他用手摀住右眼,嘴卻還一直罵、一直罵,罵不停,而且什麼粗話都罵出口,簡直畜生一個。一旦把錢還給他,他就不敢再來糾纏,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他,所以麻煩村長幫我這個忙,抽空把錢還給他。」 村長爽快地說:「妳放心,我現在就去。」 然而,當村長受香蓮之託,準備把錢還給他時,鱸鰻卻怪村長說:「我不是說不必還了嗎,你還拿來幹什麼?難道你耳聾,沒有聽見?」 村長不悅地說:「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我是受香蓮之託,而且替村人服務是我應該做的事。」(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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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有鬼
某日下午,搭乘電梯時,一個小男生敏捷的鑽了進來,一股腦兒擠到我的身邊,扭了扭他的屁股,隨即轉了個身,抬起頭對著我笑,我也回以他一抹燦爛的微笑。這孩子大概只有國小一二年級吧,渾身充滿活力,圓滾滾的大眼睛閃著稚氣,相當的可愛。他神情專注的望著地板,輕輕拉著我的衣袖,以認真又帶點漏風的聲音說著:「阿姨,你看,地上有很多『鬼』。」 什麼?電梯裡有「鬼」? 小男孩此話一出,震懾了電梯裡的人,原本正說得口沫橫飛的客人,也停止了交談,頓時一片靜默,安靜得彷彿連一顆塵埃落下都聽得見聲音。此時正值農曆七月,在這部偌大的電梯裡,小男孩的童言童語,瞬間讓原本熱鬧的氛圍直線下溜至冰點。小男孩的媽媽連忙摀住他的嘴,訓斥他快快閉嘴別再胡說八道。 小孩子畢竟是純真,偏偏就不聽媽媽的威脅恫嚇,使勁扳開媽媽的手,倏地轉過身來,再次擠到我這兒,指著地板對我說:「阿姨,你看,明明地上那裡就有一堆「鬼」,你要小心一點,出電梯時不要踩到他們。」 這話又再度引來一陣騷動,一位媽媽趕緊抱起身旁的小孩,而情侶們彼此的手牽得更緊,太太們也主動往先生的胸膛上靠,客人們神色略變,彼此面面相覷。我仔細地望著這個孩子,他有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容燦爛,露出缺了門牙的齒列,扯著我的衣袖一連說了好幾次:「真的有鬼,阿姨,你看到了嗎?」 我低下頭看著他問道:「小朋友,你指一下鬼在哪裡?阿姨來仔細瞧一瞧。」 只見他往前方的斜角處指著,又抬起頭望著我,眼神好像在祈求我能看見,也好像在質疑,為什麼我們都看不見一堆「鬼」呢?我順著他小手所指的方向尋去,定眼一看,喔!這時,終於恍然大悟,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了。 呵呵,讓人不禁莞爾一笑,終於意會過來他口中的「鬼」是何方神聖了。原來他正值始齔之年,缺了幾顆大門牙,說起話來會漏風,加上可能是舌繫帶比較緊的緣故,於是舌頭無法靈活的上捲,造成發音不夠精準,才會指著電梯地板上打翻的飲料說:「有『鬼』,有『鬼』,地上有好多『鬼』,小心一點,不要踩到那些『鬼』了。」 我俯身搭著他的肩膀附和著說:「小弟弟,你的觀察力真敏銳,大人們只顧匆匆忙忙擠進電梯裡頭,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地上有這麼一大灘水,還好你提醒阿姨,不然,一不小心踩到水,說不定會滑倒呢!」 霎那間,電梯中的詭譎氣氛煙消雲散,有人拍拍受驚嚇的胸脯,有人噗吱一笑,有人喃喃自語著:「差點被嚇死了!」 而小男孩的媽媽窘紅了臉,把孩子緊緊的抓回身邊,低頭對他說:「說話要慢慢說,ㄕ,要捲舌頭,不是ㄍ,舌頭要記得往上翹起來,才不會老是唸錯,『水』和『鬼』都說不清,把大家都嚇得半死。」 遇見這個缺了門牙的天真小男孩,一些關於小時候掉牙齒的有趣畫面,再度一一浮現腦海,那是一份獨特的鮮明記憶。 小學一二年級時,正是面臨換牙的階段,許多同學的乳牙都開始搖搖欲墜,上課的時候,總會看到有人閒來無事,用手去撥弄著牙齒,開始幫它助搖,也常會聽到有人突然大喊:「老ㄙㄨ,我牙齒掉了。」 經驗老到的老師早就見怪不怪,手中粉筆稍作停頓一會兒,淡定的揮手示意,請牙齒掉落的同學去保健室報到,接著再度拿起粉筆,轉身面對黑板繼續振筆疾書。許多同學自告奮勇要陪同去保健室,但都被老師看透心懷不軌的心思,冷著臉閉著眼搖著頭說:「這小事一件,保健室就在隔壁,又走不丟人的,別雞婆了,安分守舉的上課。」 對於保健室就在教室隔壁,還真讓人有些小小的遺憾,能夠名正言順藉由陪同學擦藥的機會去蹓躂一下,可是日常上課中的小確幸。無法如願的我們,只好眼睜睜地望向門外,豎起耳朵聽聽細微的風吹草動。 不久,掉牙的小朋友喜孜孜地回到教室,一屁股坐回位置上,他已把牙齒沖洗得乾乾淨淨,小心翼翼的把乳牙放進鉛筆盒裡,準備放學回家後,邀請幾個住比較相近的好朋友,一起參加這個神聖又有趣的「扔牙齒」大典。 五十年代的農村社會,很少人會上診所去拔牙,除非是乳齒未掉恆牙已冒,長出歪歪斜斜的「豬哥牙」,才會到牙佐士那兒拔牙。而拔乳牙這種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無非就是讓它自然掉落,不然就是自己動手搖落它,再不然,家中的兄姊也會助一臂之力的。最可怕的是,如果牙齒已鬆動了好些時日,眼見恆牙就快長出來,乳牙卻仍頑強的立於牙床上,這時,長輩就會使出殺手鐧酷刑--將縫衣線綁在鬆動的牙根上,要你閉上眼睛,然後趁你還來不及反應時猛力一抽繩頭,牙齒就這樣冷不防的被連根拔起。 長輩們對於孩子們換牙、長牙這件事非常重視,總是千叮嚀萬囑咐,乳牙掉了要先保管好,絕對不能亂丟。要找個好時辰,將下顎的牙齒往屋頂上拋,上顎的牙齒則是向床底下扔,而且拋扔的時候,態度要恭敬,雙腳要併攏,腰桿得站直,再使力將牙拋出。 這是一種虔誠祈願的儀式,希冀送走乳牙,迎接健康端正的恆牙,雖然此舉是迷信的成分居多,卻也蘊藏著長輩對晚輩長牙的一份祝福。上牙扔床底,是希望牙齒健健康康向下生長;下牙拋屋頂,是希望牙齒能整整齊齊地往上生長。 記得有一次,我和隔壁鄰居的小朋友約好,要一起將最近掉落的牙上扔屋頂去,因為老家是斜頂的屋瓦厝,結果好不容易扔上去的牙齒,竟然像溜滑梯似的沿著瓦溝滑了下來,又在地面上打轉了好一會兒才停住。牙齒始料未及的滾了下來,心中自是一陣慌亂,擔心害怕牙齒會因此長不出來。就在此刻,身旁的頑皮男同學,哈哈大笑了起來,幸災樂禍地說:「牙齒翻跟斗,狗兒叼著走。」 對於頭一遭掉牙的我,心中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面對這神聖的儀式,沒想到小小的乳牙竟然與我作對,還遭同班那個瘦皮猴一番訕笑,無助的我急得哇哇大哭,眼淚像雨珠落個不停,一下子淚眼矇矓,不知所措。 幸好隔壁的大姊大在一旁糾正我的迂,她大聲地吆喝著:「快去撿起牙,再往屋頂扔,失敗了就再試一次,一直到它穩當當的落在屋頂上為止。不要只會哭,哭又不能當飯吃。」 這個大姊大既凶又有趣,說話簡單直白,如今細細品味,她說的話還有幾分人生的真理呢!總之,在她的命令下,我趕緊用衣袖擦乾眼淚,低頭拾起寶貝乳牙,鼓動小小的手臂,繼續進行未成功的任務。 或許緣於這個美麗的典禮與傳說,天真無邪的認為只要恭恭敬敬的完成這個儀式,牙齒就會長得好看。我的一口牙齒雖稱不上是完美的生長模式,但至少也規規矩矩的安分著。今日,多虧電梯裡有「鬼」來搗蛋,讓我遇見缺了門牙的小男童,才能重新憶起這份美好的甜蜜。 出了電梯,我向小男孩揮手告別,他開心的笑著,露出缺了門牙的稚氣臉蛋,一隻小手對著我極盡全力的揮著,另一隻小手拉著媽媽的手腕,急著往樂高玩具區跑,大人也只好邁開大步跟上前。一大一小的身影,一起跑著,一起笑著,這樣溫馨的畫面,是多麼真摯,多麼純粹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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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癡情
不是都說好了? 就不再相思 那相思的布幔 仍圈起,一汪汪的 寂寞,氾濫 總是相思,相思無盡 相思相思再相思的相思 伊也試圖釀漬寂寞 成蜜,甜入昨夜 最深最濕的淚 夜啊夜,卻 無情如流水湯湯 毫不同情,淚 渲洩如潮如露如風 一逕,竊竊訕笑 相思的,癡情 然後有夢 相思,終遺落在 黑白的夢裡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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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評賞與感言
〈聽雨〉 冬來雨打窗 珠淚滂沱落地響 一霎風迴蕩 作者感言/梅靈 冬天的雨總是特別冷冽,隔著窗戶依然能感受到它超強的寒意,怕冷的我除了多穿衣物,盡量不在雨天外出,刻意拉開與雨的距離,下意識更不想讓風翻閱那些記憶,避免觸景傷情,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回憶兒時,丹鳳眼的大妹就如同從古畫走出一般,跟我們其他雙眼皮手足一點都不像。這個丹鳳眼大妹最愛拉著我的衣角,走到哪跟到哪,就算刮風下雨也要跟,喜歡吱吱喳喳跟我說個不停,喜歡我的那套白色洋裝………。 孩童是天真的,連淋雨也不怕。時逢下雨我們便在小丘上採著片片的芋葉,每當用力拔出一枝芋葉,總是哐當的讓葉面上的雨水碎響一地,像敲響出航的鑼聲。撐著偌大的芋葉,帶著摺好的紙船,齊步走到防空洞前溝,由大妹將紙船輕放飄盪,讓溝裡湍急的水流,承載一葉輕舟揚長而去,如歲月的流逝。 聽著雨聲,彷彿進入時光隧道。穿著那襲白色洋裝,大妹還是那麼稚氣清純,隔著這扇玻璃窗,凝聚在窗櫺的雨珠滑落,雨水滴滴答答……。宛如已在天國的大妹輕聲告訴我:「我好,願妳也好!」 評賞/顏曉曉 〈聽雨〉這帖俳句描繪了冬日雨聲的畫面,雨點撲打在窗戶上,聲音清脆,隨風飄盪,帶來一種淡淡的憂愁與幽靜的氛圍。 作者在自述中帶出了對兒時回憶的情感。「丹鳳眼的大妹」是她童年時的摯愛,這段描述中充滿了親情與純真,大妹對作者的依戀與關愛,彷彿讓人聽到了孩童時代歡笑的聲音。 兒時的記憶常常帶有懷念和溫暖。「每當用力拔出一枝芋葉,總是哐當的讓葉面上的雨水碎響一地。」,細緻的描寫中蘊含了對一段純真時光的美好回憶,兒時的喜樂在雨中重現,讓人感受到那份無憂無慮的快樂與天真。 最後,作者透過雨聲與回憶的交織,表達了對逝去親人的思念。「雨水滴滴答答,宛如已在天國的大妹輕聲告訴我:「我好,願妳也好!」,透過雨的聲音,彷彿可以與天堂的大妹傾訴,充滿對親人的永恆懷念與美好祝福。 這是一帖借景抒情的俳句,其背後的故事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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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不久,村長就給她回覆。鱸鰻說,明福生前積欠他四千五百塊,陸陸續續還了八百塊,還欠三千七百塊,但他卻說不必還了。村長還誇讚他講義氣、有同情心,村人一定會肯定他的做法。然而,香蓮卻有不一樣的想法,鱸鰻如果真那麼好心,當明福上吊身亡時,理應同情她的處境,把這筆賭債一筆勾銷,而不是三不五時就上門來討債。他如此之舉動,一定不安好心,或是另有企圖,她不得不提防。 想不到他今天卻在村長面前假心假意,假仁慈、假慈悲,讓村長誤以為他很有江湖義氣,很有正義感,實際上則是人面獸心,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一定有什麼不當的企圖。難道是怕她再以掃帚頭打他,讓他起(犬肖)、讓他衰?她無不希望掃帚頭真能顯靈,打下去真會讓他起(犬肖),或是讓他衰、衰、衰、一直衰下去,衰到盡頭。不要讓這種敗類,繼續在村莊為非作歹、欺負善良。 當香蓮準備販賣家畜、家禽和農作物時,拜駐軍大量進駐、主副食需求量增加之賜,在物以稀為貴的情境下,竟出乎預料地賣了好價錢,得款近四千元。於是她迫不急待地帶著錢找村長,請村長務必幫忙,代她把明福生前積欠鱸鰻的賭債還清,以免增添她的精神負擔。 村長不解地說:「他之前不是說不必還了嗎,妳還還他幹什麼?」 香蓮解釋著說:「鱸鰻沒說錯,夫債妻還是理所當然,趁著賣豬賣牛,賣地瓜芋頭有點錢,早日把這筆債務還清,心裡或許會較坦然。也避免這個小人,日後反悔再來糾纏。」 村長語氣強硬地說:「有我在,他不敢!」 香蓮誠摯地說:「我不想跟這種小人計較,請村長幫幫我的忙,讓我把明福生前積欠他的賭債還清,而且要還得清清楚楚,一毛錢也不欠他的,免得日後再生事端,徒增我的困擾。」(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