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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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園墓
在這俳句園地裡 風流園墓 任何微小閑雜的存在都是莊重且有意義的。 從北海道南下回盛岡,一路上風雪漸趨溫和。我在日本尚有兩日行程,臨時決定輾轉再回京都。沿途殘雪飛逝消融,三月杪的櫻花,已逐漸在寒意中細碎地吐露一枝一樹。 下了火車,京都的午後剛剛放晴,恢廓的雲層郁集不散,大風唬唬,清寒沁心。沿著熟悉的路線,特意經過街旁那株玉蘭,果真已撐起婷婷白花,圓潤豐碩猶如白玉桃子,還沾著雨珠,清淨得讓人怦然心動。拐入悠長的高瀨川,一心想找回湯原都旅館。兩岸翠柳紅茶依舊,粉櫻白梅更是任意綻放,偶爾探出一枝微顫的瘦桃,幾朵皎潔的水仙,全都任意得如此滿不在乎,教人不得不深信當年肯定有某佳人信手一散一拋,川岸就生氣勃勃地花團錦簇來了。 春雨歇 楊柳枝下 泊泊水鴨 湯原都是一家旅館,也是一名老婦,招牌以日文拼寫,讀音為YUHARA,單單聽起來都充滿歡愉。這是間充滿歡愉的旅館。七日前,我離開京都,請老婦在紀行冊上留下漢名。老婦弄清我的要求,開心地接過了筆,問我喜歡直寫還是橫寫,然後微微伏在案,抿著嘴,一撇一捺端正地寫下湯、原、都。非常謹慎細致,連收尾的一筆小鉤也滿是力度,拿捏得準確無誤,剛好鉤住我一手潦草無骨的羞愧。 七日後,老婦見我回來,笑容依舊可掬,卻多了份歉意,說旅館已客滿。老婦送我出門口,我指著川岸的櫻樹,說「櫻花開了」,她瞇著笑眼,歡愉地柔聲回應「是啊,櫻花開了」。 山雀在瘦梅間 彈落 兩三點 花樹下那痴而忘返的 莫非俳人 我走了幾條街巷,都找不著住處。最後,來到東本願寺對街小巷裡的一家破舊旅館。拉開門,用日語喚了聲「你好!」頓了一會兒,幽魅的走廊傳出咿呀的拉門聲,蒙蒙然地,探出一個頭顱,依稀蹙著一對惺忪的小眼,見有客上門,趕忙爬出睡房。是一名老伯,邊點頭邊以粗淺的英語招呼。怎麼如此冷清啊?屋外游客如雲似錦的京都繁華,僅隔扇門,竟銷聲匿跡。老伯殷勤地領我上樓看房,雖陳舊簡陋了些,湊合湊合,倒還可遮風禦寒。空寂的旅館,我托著周身長途跋涉的邋遢,緊隨老伯進進出出,幽暗中像兩條溜蕩的魂。 霓虹的京都 流浪漢撿起一根 煙的斷肢 兜了一圈回來,老伯已在玄關擺好拖鞋等我,跟著又先行為我開房內的燈,沏小壺綠茶。可茶葉都還沒舒展呢,老伯就掀啟茶杯,注一盞薄薄茶水,靦腆地示意我慢用。入夜的京都刮著風,吹得窗戶惶恐不定。老伯拘謹地笑了笑,然後離開,似乎還在思索尚有什麼該做的而沒做好。 旅館的樓梯口貼著一張京都電影節的破舊海報,手繪一幕武士的狂吼殺,似乎在說,旅館的一切早在十多年前那場殘殺中,就驚心動魄地死去了,從此自閉成了一片枯寂的天地。而我竟是這多年來自投羅網的唯一生靈,倏忽竄入,揚起塵土,令老伯措手不及。回過頭,見到另一幀放大的舊照片。拍的是一間茅廬,在玻璃框的左下角,貼著毛筆書寫的注明:落柿舍,洛西嵯峨野,俳人去來之閑居,啊!原來是俳人的茅廬!當刻,我彷彿吃了一聲棒喝,恍惚間竟明瞭什麼似的,在舊照片下呆了些光景。 當夜,裹在被褥中,遲遲無眠。聽早春的寒風絮絮嗦嗦。明亮的車燈隨街車奔過,透著紙窗,在房內胡亂地舔了一口又溜了開去。不曉得是綠茶,或是其他,我竟異常清醒,老伯間歇的咳嗽,遙遠又靠近: 狂風奔過窗戶 老伯的輕咳 在廊間 隔天起得早,日前一場雨,將天空漂得清藍。我決定到嵯峨野尋訪落柿舍,但僅有一個上午的時間,當日就得趕回東京,搭班機回國。 對於去來,所知無多。至於俳句,也涉足尚淺,較熟悉的俳人,有古池瘦蛙的松尾芭蕉及牡丹落瓣的與榭蕪村。其他聽聞過的還有小林一茶及正岡子規。基於對俳句的興趣,我毅然踏上此行,何況此乃無心插柳的鏗然因緣,更使我無法不在這最後時刻,將之圓滿。此外,落柿舍的名稱也耐人尋味,彷彿清寂的秋夜,一枚紅柿兀自掉落,彈起草地的霜露,驚醒落單的寒鴉,一聲哀啼划過,復而回歸空靈。 奠定俳句文學地位的松尾芭蕉,雖然大半生羈旅不斷,然在當年江戶的深川,也有一間茅廬,廬外栽有油綠的芭蕉,因而取名芭蕉庵。那已是一六八一年的事了,三十六歲的芭蕉,獨居廬中,在詩歌界卻已開始嶄露頭角。他的門生怕他寂寞,聯合找來蕉樹,與他為伴。芭蕉生性好道,熟讀︽莊子︾,認為蕉樹枝幹柔弱弗實,頗符合無用之用的妙喻,非常歡喜,到了深夜,執杖倚著柴扉,獨自聽著風中翻飛的蕉葉;下起夜雨,則輕掩窗戶,隨破葉上飛濺的雨珠而嘆息。廬內燭火明滅昏暗,雨柱如麻自屋頂滴漏,此時的芭蕉,有感輕吟: 秋風中的芭蕉 聽夜雨 滴漏盆中 那一刻,松尾芭蕉肯定已達忘我之境,分不清聽雨的,是廬外的芭蕉抑或廬內的芭蕉了。從此,芭蕉乾脆放棄沿用多時的名號「桃青」,而改與蕉樹融為一體。 一去一來 非花非霧 一來一去 非人非樹 雨啊 非草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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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援交
她心中的天秤斜向險灘 純真隨著落日滾落山崖 不斷變換的名字代號 不分陰晴凹陷在各式的床 眾人覬覦的殖民地 不斷被割讓蹂躪 一朵憂傷飄零的鮮花 在不同的身體上流浪 每一次盛開皆累積露水式的創傷 販賣機出售的愛情 是短或長 是深刻或突然 如果重塑一次青春 不用肉身伴奏也能唱歌 讓陽光自然撫摩不染色的秀髮 雨後的彩虹彩繪她眼睛的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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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細如髮──仁木悅子《黑貓知情》
日本不愧為著名的愛貓民族,連驚悚刺激的偵探、推理小說,也不忘以可愛的貓咪穿針引線,帶點幽默溫馨的氣氛;除了赤川次郎的三毛貓探案系列外,仁木悅子這位女作家也很喜歡在作品中穿梭著貓咪的身影,其處女作︽黑貓知情︾就是一例。 仁木悅子從小因罹患骨疽病而殘廢失學,靠著哥哥的指導及自己的好學不倦,以她家中的黑貓為模特兒,完成了這部心思縝密、富邏輯性的推理小說,並一舉成名,成為殘而不廢、自學成功的最佳典範。 一向口碑載道的箱崎外科醫院,接二連三發生了謀殺案,第一、二位被害人失蹤時,院長女兒飼養的黑貓小咪也不見了;第三位被害人臨終前,只驚愕地喊著:「貓,貓,貓:::」更離奇的是第四位被害人發現時,小咪正蹲踞在屍體的胸前;而命案發生的當時,幾乎每個關係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種種巧合令人不禁要想難道兇手就是這隻黑貓? 黑貓當然不可能是殺人兇手,卻顯然是全案的重要關係人之一,甚至儼然是關心案情的查案者之一,牠和主角仁木兄妹一樣,心細如髮,能從細微的蛛絲馬跡中,「嗅」出犯罪的味道;也和他們一樣,好奇心重、喜歡追根究底,有著「好管閒事」的正義感。如果牠會說人話的話,最先說出「我知道犯人是誰了!」這句話的,恐怕輪不到仁木雄太郎呢! 在緊張驚險的命案過程中,穿插著一隻調皮搗蛋的貓咪,彷彿和人捉迷藏似的跳上竄下,乍聽之下有點不搭調,其實卻讓人覺得更親切、更有人情味,的確,處理人的事情,即使是命案,也需要體貼,需要溫情,才辦得好的,難怪這本小說榮獲江戶亂步獎時,評審讚美此作充滿了「女性特有的細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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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人物誌》出版緣起
︽金門學︾叢刊總編輯楊樹清在︿金門,大歷史下的一頁驚奇﹀其序文中說:「金門,這塊以一百七十八平方公里土地面積名聞於世的小島,多年來她那獨有的『軍事特質』似乎已淹沒了她深藏的『文學氣質』。翻開金門史,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記載:「金門海濱撮土耳。惟自宋以還,昉辟薦、登科第、起歲貢而育黌者,彬群秀,甲於上都,文風之盛,夙稱於時。」這樣的記載絕對「信而有徵」。溯自南宋大儒朱熹任同安主簿即兩度到金門講學,在金門燕南山設帳燕南書院,並於觀風金門時說:「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受朱熹教化,明代至清代,金門科甲冠冕一方,人文薈萃,留下許多像「一榜五進士」「八鯉渡江」「父子進士」「金門無地不開花」等軼事佳話。一千六百年來,歷代金門共出了四十三位進士,其中以文官占多數,因而也留下了許多藝文書目,使得古稱浯洲的金門,人人都以「貴島」論之,擁有「海濱鄒魯」的盛名。 金門在近代以來成為海外開發的基地,無論是自然移民於南洋的「僑鄉」還是成為鄭成功反清復明的據點,都同樣顯示了金門人文影響力的拓展與延伸。金門的歷史文化,自古鼎盛而豐富,然而發展至近代,更邁入一個新的里程碑。只可惜,在戒嚴與戰地政務體制下,軍管了三十五年之久的軍政當局嚴重的忽略了這張人文的成績單,以致金門傑出的作家、藝術家、學人及文史工作者都只能踽踽獨行在他鄉,未能將他們的光熱照射於自己的土地,實為「文化金門」的最大遺憾,也是當代金門被外人誤解為「沒有文化」的主要原因。 文化學者龔鵬程曾論述金門的人文特色時說:「這個孤懸廈門外海的小島,曾有海盜來往,但也有大儒駐足;土地荒瘠,耕稼不易,卻又文風鼎盛;僻處南方,而竟遍地高粱,宛若北邊;迭經戰亂,反造就了一座海上公園的迷人風光。諸如此類矛盾的形象,錯綜交疊,展現了金門特殊的魅力。這個魅力,不僅顯示在金門的歷史面,也顯示在金門的人文面。」 楊樹清曾在︽金門學︾叢刊出版發行時殷切期許:「透過金門學叢刊的出版問世,我們期待全方位呈現金門與台灣、大陸、南洋的親密關係又有著不同體制與文化條件,讓世人建立對金門文化上的尊重、關懷、吸引與了解,也讓金門可以在自己特殊的歷史、地理、地位與思考中,真正深入本身文化體質中探索新的可能。」 旅台學人張國治副教授多年前曾配合計畫主持人李國俊教授,與呂坤和老師擔任協同主持人,花了近三年的時間︿金門縣藝文長期發展計畫之研究﹀,在結論中主張以一種較具宏觀的視野,參酌台灣各縣市發展經驗,並以地區現有特色進行規劃,此計畫內對於地方藝文發展有具體方針計畫詳列。然而,時至今日,我們非僅看不到美術項目的進行,也看不到其他項目的執行。張國治副教授在為地區美展特別作序時再次強調「一個地區的藝文發展有賴於行政謀略和藝術宏野發展方案,再加上策劃者的創意結合,更植根於地方自發意識、風土人文與產業特色結合。此外,更需與當代藝術視野和思潮的全方位整合。地區相關工作者常以地區現有生態作衡量,以沒行政人力沒觀眾來拒斥一些新的文化、藝術活動。殊不如,人類的文化、藝術的活動原本就是一種力求創造、創新,並以探索、探險的精神去從事的,也因創意、理想之實踐而豐潤生命。而假若我們連這一份追求卓越、追求豐潤的心境及熱情都沒有了,『文化藝術立縣』終究會變成徒然的口號!」 本書忠實記錄金門當代︿近百年﹀以來之藝文人物概況,內容以藝文人物及其重要藝文著作之介紹為主,同時簡要素描其生平與藝文事蹟,期許能幫助讀者全盤瞭解近百年來金門地區之藝文發展之脈絡,並對建構地區鄉土文化資料庫有具體之成效。本書藝文人物之遴選標準,除採開放式交叉口頭推薦,主要係就當事人著作之量與質的取捨,由於篇幅與時效的限制,僅能採取局部普查方式,或有可能流於主觀選擇,也可能遺漏更具代表性人物。但基於本書出版發行目的,並沒有任何評比內容的用意,而乃在及時蒐集整理地方鄉土人物的史料初檔,以利日後繼續「按書尋文」,擴大並豐富金門地區藝文人物史料之完整性,以加強社區文化營造之內涵與品質。本書之編印發行不僅可具體表現「人文金門」的內涵,亦可彰顯地區藝文人物薪傳的全貌,對落實現階段鄉土文化資料庫之建構,有其重大助益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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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中國魯迅
三、魯迅獻身文學 魯迅前往南京投考水師學堂,開始他的讀書生涯,一九○二年被派到日本留學,他認為醫學既然有助於日本的維新,也一定有助於中國的改革,因此決定學醫,在校期間,魯迅受到校方人員的照顧,尤其是教師藤野先生,每星期都將魯迅上課抄的講義拿去看,並將講義從頭到尾用紅筆改過,不但補足脫漏的地方,連文法的錯誤也一一訂正,日本同學懷疑魯迅考試能通過是因為老師洩漏題目,藉故羞辱魯迅,魯迅卻認為其基本原因全在「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 讀了兩年,因一齣日、俄戰爭影片,改變他的想法。影片中一個中國人因替俄軍當偵探,被日本人斬首示眾,而一群體格強壯的中國人,卻若無其事的在一旁觀看。看完影片的魯迅,感到十分痛心,有健全的體魄,若缺乏健全精神也是沒有用的,魯迅說:「從那一回後,我便覺得醫學並非一件要緊的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到毫無意義的示眾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他同時深受梁啟超「改造精神架構必須由文學做起」的影響,決定學習文學,利用文學改變中國人的無知。 魯迅回到中國後當過老師、校長,「狂人日記」是他發表的第一篇小說,堪稱是中國思想解放的里程碑,以白話文寫成,首度使用「魯迅」這個筆名,文中指出家族制度和舊禮教「吃人」的猙獰面目,批評禮教支配舊中國社會的精神,及壓抑人性的倫理道德,他認為自己置身於中國的禮教社會中,可能在被害的同時也不經意地傷害到他人,是一篇中國人的精神史進行反思的小說,他發現中國的歷史只不過是吃人的歷史,中國的文化都是鮮血淋漓的。這種發現是十分殘酷的,對於魯迅來說,公開這種發現就意味他從此就要扮演一個叛逆者的角色。民國十二年出版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吶喊」。 「五四」可以媲美歐洲文藝復興,是一個「需要巨人而且產生了巨人」的時代,魯迅就是這個時代產生的一位巨人,他站在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運動的最前列,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偉大旗手,堅決站在青年的立場說話,還因支援學生運動,而被北洋政府教育部免去僉事之職,甚至面臨被通緝的危險。他從未參加政治組織,認為政治永遠是一種騙局,是一位文化鬥士。 四、魯迅的婚姻與家庭生活 民國前六年,魯迅二十四歲,奉母命與朱安女士結婚,他雖然舉行了繁瑣的舊式婚禮,內心卻不願屈服於家庭的擺佈,在這「孤獨絕望的婚姻,明明白白的痛苦」裡,他說:「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它,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但又不願離婚,因為按照紹興舊習,女方會因為被「休」而倍受歧視,後果不堪設想,魯迅寧可陪著做一世的犧牲,也不願傷害雖然無愛,但卻無辜的異性;他寫著這樣一段話,指明無愛情結婚的惡果:「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良心上不肯把他們少的老的罪,又不能責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了四十年的舊賬。」 魯迅一生中真正的愛情體驗是許廣平為他帶來的,魯迅與許廣平相識於一九二三年,當時魯迅兼任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國文系講師,許廣平是該校國文系二年級學生,上課時常選擇第一排座位。在學校,魯迅是一位在學生中找不出一句惡評的老師,而許廣平則是一位聽課時喜好忘形而直率地提問的學生。後來因為女師大發生了反對校長楊蔭榆的學潮,許廣平是學生自治會總幹事,也是學潮中的骨幹,為了解除時代的苦悶,探討中國女子教育的前途,她主動給魯迅寫出了第一封信。 許廣平和魯迅一樣有著反抗舊社會、舊禮教、舊教育的共同思想。魯迅在與許廣平交往時,受到各方攻擊,他寫著:「我先前偶一想到愛,總立刻自己慚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愛某一個人」又說:「異性我是愛的,但我一向不敢,因為我自己明白各種缺點,深恐辱沒了對手。」他們當時所能選擇的惟一結合方式,就是同居,許廣平對此做出了明確解釋:「我們以為兩性生活,是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任何方面可以束縛,而彼此間在情投意合,以同志一樣相待,相親相敬,互相信任,就不必要有任何的俗套。我們不是一切的舊禮教都要打破嗎?所以,假使彼此間某一方面不滿意,絕不需要爭吵,也用不著法律解決,我自己是準備著始終能自立謀生的,如果遇到沒有同住在一起的必要,那麼馬上各走各的路:::」 許廣平也寫出對魯迅最初的印象:「當魯迅先生上課的瞬間,人們震於他的聲名,每個學生都懷著研究這新先生的一種好奇心。在鐘聲還沒有收住餘音,同學照往常積習還沒就案坐定之際,突然,一個黑影子投進教室來了。首先惹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大約有兩寸長的頭髮,粗而且硬,筆挺的豎立著,真當得『怒髮衝冠』的一個『衝』字。一向以為這句話有點誇大,到了這,也就恍然大悟了。褪色的暗綠夾袍,褪色的黑馬褂,差不多打成一片。手臂上衣身上的許多補釘,則炫著異樣的新鮮色彩,好似特製的花紋。皮鞋的四周也滿是補釘。人又鶻落,常從講壇跳上跳下,因此,兩膝蓋的大補釘,也掩蓋不住了。一句話說完,一團的黑。那補釘呢,就是黑夜的星星,特別熠耀人眼。小姐們譁笑了:『怪物,有似出喪時那乞丐的頭兒。』他講授功課,在迅速的進行。當那笑聲沒有停止的一剎那,人們不知為什麼全都肅然了。沒有一個人逃課,也沒有一個人在聽講之外拿出什麼來偷偷做。鐘聲剛止,大家還來不及包圍著請教,人不見了,那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許久許久,同學們醒過來了,那是初春的和風,新從冰冷的世間吹拂著人們,陰森森中感到一絲絲暖氣。」 她從魯迅的自奉儉約、衣著簡樸、接人坦直以及工作勤奮上,看出魯迅的偉大精神。自此魯迅在精神上有了親切的伴侶,在工作上有了適合的助手,他們相互支援,相互幫助,相互關懷。 魯迅與許廣平生下唯一的孩子周海嬰,晚年得子,特別寵愛他,寫下愛憐詩句:「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這「小於菟」曾經淘氣的問魯迅:「爸爸可不可以吃的?」魯迅答:「要吃也可以,自然是不吃的好」。這位中國的硬漢,面對稚子,卻是「冷眼橫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魯迅認為童年的情形,便是將來的命運,要給兒童新作品,使兒童向著變化不停的新世界,不斷的發榮滋長,因此在兒童讀物上費了不少心血,創作、譯作有很多篇是童話。魯迅住屋重視空地要寬大,適宜兒童遊玩。 五、魯迅的「阿Q正傳」 「阿Q正傳」是魯迅最著名的小說,有些人即使沒聽過魯迅,也曾聽過「阿Q正傳」,即使沒聽過「阿Q正傳」,也曾聽過「阿Q」這個詞兒,阿Q是魯迅筆下塑造得非常成功、具有個性的典型人物,如今,阿Q已成了「精神勝利法」的代名詞,「阿Q正傳」一書影響層面之廣,不言可喻。 什麼是「精神勝利法」呢?魯迅認為中國有幾千年被壓迫的歷史及長期受奴役思想統治,造成中國人的奴隸根性、甘於外侮,以致不能以清醒的態度去對抗壓迫者,而進行反抗鬥爭,因而透過阿Q被剝削、被奴役的種種事跡,去揭發幾千年壓迫勢力的罪惡。這部作品是魯迅全新的小說創作,以諷刺的手法將現實形象化。貧僱農阿Q,被欺侮時試圖反抗,但每每失敗,這時候他就用「精神勝利法」來自我安慰,因而更加不求長進,同時他還找更小的弱者報復,以達其身心平衡狀態。讓我們來看看魯迅筆下的阿Q: 阿Q喜歡和人吵架打架,但卻先暗自估量對手,口拙的他就儘量開罵,力氣小的就更加飽拳一頓,對毫無抵抗力的小尼姑,則動手動腳大肆輕薄,但對方若是假洋鬼子,手有棒棍,阿Q則一副卑躬曲膝的模樣。阿Q在未莊被瞧不起,常受欺負,打架輸了,心裡就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世界真不像樣,兒子居然打起老子來了」,然後自我安慰、若無其事的回家了。阿Q本來痛恨革命,但看見村子裡大戶人家趙太爺父子,盤起辮子參加革命,為了自身利益,也想參加革命,卻為假洋鬼子所拒,於是又跑到衙門說他們謀反。 魯迅一生最大的貢獻,乃在剖解中國社會,是一個冷靜地暴露中國社會黑暗面的思想家,他在雜感中說:「中國人都是伶俐人,也都明白中國雖完,自己絕不會吃苦的,因為都變出合式的態度來」,魯迅認為中華民族最缺乏誠實和熱情,對於被壓迫人民的精神狀態更是十分痛心的,透過作品促使人們反省和阿Q同階層的廣大農民的需求和出路,蘇雪林女士評論:「『阿Q正傳』不單單以刻劃鄉下無賴漢為能事,其中實影射中國民族的劣根性。『阿Q正傳』也不單單叫人笑,其中實包蘊著一種嚴肅的意義」,在這部諷刺小說裡雖是對國民習性無情的揭露,其實是對家國深切的愛,如亞裡士多德說的,摘發一種惡即是扶植相當的一種善,兩者對悲劇都具有淨化力! 後記 完成這篇報告,實在花去太多時間,從學期末的找書籍、資料,寒假期間的閱讀、吸收,投注了很多心力,連中國人最重視的過年,有親友來訪,也無心接待,這也使得我有著些許挫敗感,是文學工程浩大,還是自己效率太差? 但就只是閱讀書籍以便「瞭解」魯迅,就已忙得我焦頭爛額了,餘如魯迅的作品,更無暇涉獵(只閱讀「阿Q正傳」及一、二篇短篇小說),因此也就不會有較深刻的、屬於自己的看法,但基本上對於他的寫作風格,原本不是很有興趣,因為讀起來太沈重,好似有一股悶悶的氣流鬱在心中,對於作品中的嘲諷口吻,若不是經人分析講解,自己是看不出其中意涵的,現在經過一番整理,對於不朽的中國魯迅已有了初步的認識,我想,魯迅在那樣的時代,走那樣的路,其實是寂寞的,也是艱辛的,他為全中國人而選擇艱辛之路,自是偉大的。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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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實習──乘風破浪朝著夢想前進出發
民國九十一年四月廿六日,一個對我們漁航科深具意義的大日子,狂喜的心情,讓我昨夜興奮地睡不著覺呢! 飛機抵達松山機場時,天空正下著毛毛的細雨,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潮,心想終於回到台灣了,這是一片原本屬於我的故鄉!想著想著:::不禁出了神,隨著隊伍擠上了遊覽車,這才知道,要到基隆港了! 基隆港!美麗而壯觀的。可惜在港口沒能停留多點時間來照張相。可能是我們初次登船,大副急著宣佈船上的相關規定,看他一副嘮叨的樣子,我想這一路上耳朵是不能安寧了。 第二日,上午請來了基隆海事學校的校長及航海系的教授來此演說,說實在的不大喜歡聽演說的我,聽著聽著還覺得二位「前輩」說得挺動聽的,讓我更確定了心目中的目標,只要有夢想加上毅力,我相信成功絕非難事! 海巡人員查完船後,一伙人迫不急待的上船準備出發。等待的心情其實很複雜,不知往後的幾天會不會有所收穫?或者不一樣的奇遇?不知道一行人能不能安然返港?會不會是我想太多了呢?果然!開船不到二、三小時,就吐了一堆人,連到餐廳用餐的人都沒食慾了,呵呵,海,真是誘人的東西,讓人想靠近又覺得怕怕的。 第三日,才剛要起床,便一陣倦意襲來,哦!怎麼會這麼累呢?全身軟軟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有點使不上力來。心想,原來「跑船的」這一行還真是艱苦!若非具備強健的體魄及刻苦耐勞的精神,一定撐不了多久就會萌生退意的。像我這樣的身材還不夠壯嗎?我缺少了什麼呢?我想:::是經驗吧! 第四日,經過了二天的調適,精神好多了。古人說:「一日之計在於晨。」趁著當下閒餘到餐廳寫寫作業,希望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就在寫作業的時候,突然聽到海豚出沒的消息,我連忙到船邊拍攝下這一群群海豚可愛的模樣,看著大呼過癮的同學,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海,真是不可思議,孕育了數以萬計的生物,它是充滿著生命氣息的,可是到了晚上,換我站崗時,它給我一種神秘的感覺,就像一張深邃湛藍的眼睛在看著你,永遠也不知它在想什麼? 第五日,今天的拖網作業即將告一段落,這幾天的拖網作業讓我學習到了不少船上實際的操作,受益匪淺!古人云:「行百里路勝讀萬卷書。」現在終於了解箇中真諦!實習的日子只剩一半了,該好好珍惜接下來的行程。 第六日今早當班,面對茫茫大海,一望無際,就像自己的前程,充滿著一個又一個的未知數,海浪一波波,風也一陣陣的,是危機?抑或轉機?傍晚船抵花蓮港,我想是轉機吧!哈哈哈!花蓮淺遊! 第七日,多麼美好的「幸運第七天」,因為今天的行程是花蓮觀光,到七星潭海灘撿貝殼、散步;到名產店買名產,吃「 糬」,到了「冰之屋」體驗零下十度的人體考驗;最後,到「太魯閣」感受峽谷巍峨壯闊的奇蹟之美,底片永遠都嫌不夠用,想把這裡的一切都帶回家,看原住民明顯的五官,看天峰塔觀的大佛像,看這渾然天成的大自然美景,如果,下次再來的話,我要作深度旅遊! 第八日,今天上午可以到處逛逛,看看市容,下午返回船上離港,離港時我才發現原來海岸邊海的顏色呈現深、淺二種不同的顏色,老師作了機會教育說: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數種,可能是鹽度不同、海的環境變化:::等。 第九日發生了一件「不愉快事件」與「擦撞意外事件」:原來船長因大廚的手機被偷而集合所有人訓話,這的確是一件「不愉快事件」;十點後,本船擦撞到了大陸船所擺放的流刺網,引起大陸船的不滿並惡意撞擊本船的尾部,情況一度非常緊張,後來大副緊急呼叫所有同學到甲板上集合,亮了一下人數給大陸船看,於是才化解了這一場即將發生的糾紛,也結束了這次的「意外事件」。想不到危機處理這麼重要,除了要當機立斷,把握契機外,手段更是要明快與強硬才行。 第十日,船抵台南,台南之美,又是另一番的風情,主要還是以古蹟為主,我在赤崁樓旁的駐足,給人畫了一張畫像,把這裡的回憶帶走,更重要的事是嚐嚐台南的小吃。 第十一日,可能是因為昨天玩得太累的關係吧!睡到了中午才下船。延續昨天的心情,但是想買一些紀念品回去卻沒有喜歡的,相片倒是拍了不少呢!晚上,想到這十二天的實習眼看就要結束了,心中感覺一陣可惜,不過其實也蠻充實的。 第十二日,今天是最後一天,剛好遇上了七級風浪,晚上,可以在餐廳唱歌,我把所有底片都拍完了,入睡前,又再回想這幾天的實習生活,便已遇上這麼多的問題,如果是真正的討海人生活將是何等的艱苦啊!我想有了這次的經驗,對人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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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情」話
愛是一種很玄的東西,我們一生都在學習愛與被愛,因為遭遇不同、年齡和心理狀況的差異,對愛的付出和解釋都會不太一樣,正值青少年的朋友,對愛情也都有不同的看法、見解,如「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等。 現在網路科技發達,社會開放,大家都勇於討論,大聲說出自己的愛情觀。我也覺得年輕人相互欣賞,喜歡異性是件很正常的事,因為這階段的男女對愛情有許多憧憬,所以想談戀愛,但這並不是說他們的交往就想馬上與對方步入禮堂,而只是單純的交友而已,而且我們也不要全盤否定學生們談戀愛就一定是壞事,就某些方面而言,是有利於學子們成長的,例如一起討論課業,激勵對方,提升成績抑或提早了解與異性朋友的相處之道。 然而多數的家長與師長總是提出一大堆理由來反對,認為青少年談戀愛是不成熟、不理智的。但叛逆期的孩子肯聽從嗎?其實他們要的不過是有人可以傾聽心事,有人陪伴,有人填補心靈的空虛,但絕不能乘虛而入,所以家長們不該堅決的反對,而該試著以同理心了解孩子、幫助孩子,與孩子溝通,創造雙贏的局面。 愛沒有對與錯,只要你有把握,遵守規範,盡自己的本分,不讓父母擔心,肯對自己的愛負責,那我覺得青少年談戀愛是可行的,因為我們一生都在學習愛與被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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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們去聽管弦樂
「親愛的痞子,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小跟班?人家晚上有點事耶。」女子嬌嗲的語氣從塗著粉色唇膏的小嘴中吐出。 「噁:;,妳不曉得三十歲的女人還裝可愛是很噁心的一件事嗎?」 「你找死啊?我哪一點看起來像三十歲的人啦?」女人的一雙腳丫子直接著地,而一雙三吋高的高跟鞋就黏在痞子那張不怕死的臉上,接著,掉落。 「喂!這是求人時該有的態度嗎?我高挺的鼻樑啊!」一邊忙著掏出鏡子檢查自己的臉,一邊還叨叨絮絮地說:「妳不曉得鼻子主財嗎?萬一斷了就是破相ㄟ,暴力女::」 「說完了沒啊?」未著鞋的腳直接招呼在痞子的腳上。 「妳很重ㄟ::」 「笨蛋!你不曉得女人最忌諱的就是年齡與體重嗎?」不知何時到來的阿朔倚在門旁涼涼的看戲,「真是不長眼,笨到沒得醫了。」 「阿朔老大::」女人的臉色又轉為溫和,聲音更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甜的讓痞子禁不住地『加輪筍』。 「新台幣一千塊。」 「呃?」女人與痞子同時發出不解的音調。 「飯錢和油錢。」 「阿朔老大萬歲!」女人一邊低頭穿鞋,一邊朝著桌底說:「小跟班,快滾出來,痞子和阿朔要帶妳去吃飯,娘要走了。」 說罷,從隨身的皮包中抽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阿朔,然後優雅地轉身,離去。空氣中,只餘下淡淡的香水味。 「我什麼時候答應了?」一臉茫然的痞子還沒搞清楚狀況,胸口就被一丸肉球似的小人兒給佔領了,像爬樹般地纏上他的頸項。 「親親,親親::」 「小跟班,別用口水幫我洗臉啦!」掙扎著:「我快不能呼吸了::」 小人兒用力在痞子那自認俊美無儔的臉上親著。冷不防地,被一隻大手拎起了領子。 「鎖門。」 將鑰匙拋給差點被小跟班搞到斷氣的痞子,阿朔隨即牽起小跟班的手走向停車場。 「我們要去哪兒?」好不容易趕上的痞子,一上車就問出他的疑惑。 「吃飯。」 「那你車開到文化中心幹嘛?今天星期一,不是閉館嗎?又沒有書可以看,難不成文化中心現在也有餐點可以吃哦?」 「帶小跟班到對面等我。」 「喂,妳的精力別這樣旺盛好不好?」痞子一路閃著路上的車,追著小跟班到對面的餐廳前。 「媽咪和爸比帶我到這家店吃過哦。」小跟班主動向痞子介紹,「他們的鍋鍋不好吃,湯湯像洗碗水。」 「我們該不會要在這家店吃吧?」痞子難掩滿臉恐懼地對著迎面而來的阿朔問道。 「進去。」 「我就知道,平時虐待我這個廉價勞工不夠,現在還要想毒死我::」痞子一付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走進阿朔指著的餐廳。「呃,這家店的裝潢不錯啊,燈光也挺明亮的,還有盪鞦韆ㄟ,該不會就是曾經被報導過的那家吧?東西應該不至於像小跟班說的那麼難以入口吧?」 「小跟班的爹是做啥的?」 「廚師啊::」痞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瞭解,小跟班在引述她爹的話。」 三個人點了四菜一湯。兩個大人邊吃邊聊,小跟班則四處玩耍,偶爾回到座位上吃幾口飯菜。 「如果能再來一杯咖啡就更棒了。」痞子在酒足飯飽後,說出自己的想望。 「最好還能有幾片手工餅乾配著吃。」 「阿朔,你真是太瞭解我了。」 「其實,文化中心可以闢一個午茶區類的地方,一方面可以將收入當作辦活動經費,二方面可以在這個區間擺設一些地區人士的作品供人觀賞,三方面可以讓提前到此的人有個消磨等候時間的去處,更可以讓一般人在閒暇時更樂意到文化中心來,這裡舉辦活動時才會更有人氣,而不是小貓兩三隻。」 「阿朔,認識你這麼久,今天才知道你這麼有深度。」 「走了。今晚管弦樂表現者是地區的青少年,一定會有很多學生,我們先入場吧。」 「我想尿尿。」小跟班皺著一張小臉,拉著痞子的袖口。 「我只帶妳到女廁前面哦,妳自己進去上。」 將近十分鐘後,痞子才帶著小跟班回到座位上。 「好多大姊姊在裡面換衣服,害我等到都快尿出來了。」小跟班一臉委屈的向阿朔告狀:「痞子還罵我是小烏龜,動作那麼慢。」 「我怎麼知道會有一大票女學生跑到廁所裡換服裝?害我還以為這小鬼掉進糞坑裡了:::」 「別抱怨了,節目要開始了。」 「司儀的聲音不好聽就算了,她在怕什麼啊?抖成這樣。拜託,人家幽默大師林語堂不是說,演講要像女人的裙子一樣,越短越好,這些官字輩的人,話怎麼這麼多?」 「官有幾個口?」 一句話,堵住痞子的碎碎念。 「喂,指揮不都是穿得跟魔術師一樣嗎?這位指揮為什麼穿得像工人?」 「管樂表現得還不錯,再熟練些,比賽應該沒問題。」 「對啊,比起上次聽過的銅管五重奏,真有長足的進步,有集訓真的有差。可是啊,這位指揮要是不講話,就比較感覺不出來他的緊張。」 「小瑕不掩大瑜啦。」 「哇,小叮噹。」痞子盯著台上的指揮笑,「瞧,人家多尊重自己的專業,穿燕尾服ㄟ。台風穩重多了,介紹辭也有趣多了,今天倒算是不虛此行,真該帶數位相機來的,我好像看到隔壁家那個念高中的女兒ㄟ:::」痞子邊說邊往旁邊看去,「小跟班真是了不起,這種環境也可以睡。」 上半場結束前,安可聲四起,吵醒了睡夢中的小跟班。 「我們要回家了嗎?」揉著惺松的睡眼,小跟班有些不耐的問。 「厚,妳都在睡覺耶。」痞子盯著小跟班,壞壞地準備放餌,「下半場有小朋友表演哦,妳真的確定要回家嗎?」 「可是,好多人走了啊。」 「我們換到走道邊好了,真要走也比較不會干擾到別人。」 阿朔一出口,一大一小只得乖乖地跟著換座位。 「串場的國小老師真遜,竟然緊張到曲目都忘了,製造『笑果』也不是這樣啊。」痞子不改批評本色。「貝多芬耶,指揮八成是貝多芬的崇拜者,髮型真像。哈!」 「小朋友有這樣的表現不錯了。」 「阿朔,你看,那個拉大提琴,坐在第二排排頭的女生,指法很漂亮ㄟ,應該是從小學琴才能這樣吧。呃,串場的是在介紹德弗札克的『新世紀交響曲』吧?幹嘛不把名稱介紹出來?John的發音為什麼聽起來像Jone?真是昏倒。 「Somewhere Out There」是「American Tale」『美國鼠譚』的主題曲吧?咦,這不是哈里遜福特演出印第安那瓊斯的『法櫃奇兵』嗎?唉,要串場也不準備功課,害我還要努力回想我的年少記憶。不過,我這種沒有音樂素養的人,還是覺得大提琴拉的『天鵝』、小提琴拉的『四季』感覺最好。法文的Encore為什麼被後面的學生喊得有氣無力?害我都不好意思喊Bravo了:::」 你安靜一點,有安可曲。」 「結束了,回家囉。」痞子晶亮的眼盯著抱著小跟班的阿朔,「霧氣更重了耶,唉,文化中心的交通真不方便,表演活動又結束的晚,沒交通工具的人真可憐,幸好咱們有車坐:::哇咧,誰機車亂停啊?學生ㄟ,會不會是無照駕駛啊?咱們去裝警察臨檢好不好?」 「再鬧,你就自己走回家。」 「不要啦,我們現在就回家,十五、十六號,你要再陪我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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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和詩人的責任
詩人,顧名思義,寫詩的人,當今中國詩壇上寫詩的人數之多,恐怕是空前的。不少的人認為,詩的繁榮或者災難皆由此而來。使我反思的,是在這種現象面前,我們是否會喪失對詩,以及詩人的價值判斷,究竟何為詩?如果有人問我,我的回答是不知道,因為在一般的意義上給詩下定義是愚蠢的,可我贊成青年學者劉小楓的觀點,他認為:「『詩』一詞是在形而上學的意義上來使用的,它指人通過語言的詩化活動來顯示意義的目的行為,就其所指涉的具體形態來講,它當然包括詩歌、小說、戲劇、神話、散文等形式,儘管我們主要以詩歌和小說為例。」詩是顯示意義的目的行為,這很重要,那麼當今詩壇上如此豐富的詩作有多少顯示了意義的目的行為?無疑,現象本身是有意義的,但僅僅把現象作為意義,而喪失了價值的判斷,這是淺薄的。 何為詩人?詩人是一個文化概念,在我們對一個寫作者施行「詩人」稱謂時,包含了一種哲學上的價值認可,詩人首先是人,他必須使自己的行為符合人的行為,既不是庸人的,也不是獸類的。其次,詩人必須具有追問精神,德國大哲學家海德格爾認為:「凡沒有擔當起在世界的黑夜中對終極價值追問的詩人,都稱不上這個貧困時代的真正詩人。」這種對終極價值追問的精神,也是現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精神,這種精神不僅要體現在創作上,也必須顯現在作為人的整個行為上。每一個寫作詩歌的人,在把自己冠以詩人時,必須審視自己的內心、行為和作品,看一看自己是否配稱為一個詩人?每個詩人的價值觀念也許不同,可是詩是心靈之物,當一個寫作者破壞一種價值、觀念或者重建(創造)一種價值、觀念時,要顯示自己的信念與良知,必須敢於擔當對終極價值的追問,這種追問是每一個詩人對於人類及其文化的責任。 海德格爾稱我們這個時代是貧困的時代,即精神貧困的時代,這是因為無數的人們勞碌於日常的生計,他們無暇思考價值,他們至多依傍於一種價值,而詩人在勞碌之餘,必須在自己的作品中顯現對終極價值的追問與探求,這種追問與探求,既是對個人的拯救,也是對整個人類的責任。 在整個人類思想史上,我們看到了這樣的哲學詩人:但丁、曹雪芹、屈原、荷爾德林、里爾克、曼捷施塔姆、艾特略、普拉斯等,我們也看到了這樣的詩人哲學家帕斯卡爾、雅斯貝爾斯、克爾凱戈爾、維特根基斯坦、卡繆、沙特、福柯等。他們用追問與探求給這個世界以意義,他們思想的火炬照亮了人類及其文化的進程。這才是真正的詩人。 那麼,何為知識分子?現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必須運用自己的價值觀念參與社會的公共事務,一個有文化的人只有敢於參與社會的公共事務才能稱之為知識分子,這種公共事務是指一切和人類的存在和發展有關的社會事務,而參與本身包含有介入與拒絕介入兩種,對醜惡與黑暗的公共事務的拒絕介入本身也是一種參與,一個真正的詩人必須具備這種知識分子精神。 現在返回到最初的問題,今日中國詩壇是否有真正的具有知識分子精神的詩人,我的回答是:中國詩壇上缺少具有知識分子精神的詩人,缺少真正敢於對終極價值進行追問和探求的詩人。我們的詩壇不乏空前「偉大」的語言大師、造句大師、排比句大師,我們的詩壇上不乏熱衷於創造新概念和新主義的發明群體,我們的詩壇上也不乏通過詩句來遊戲人生,把赤裸裸的內心欲望與生活日常訴諸文字的自白者。不少的作者爆炸著創作「宣言」的偽響和劃「代」的日新月異。當舊的、內容淺白的轟詩、劣詩還未退出詩壇時,新的、故作深奧的偽詩、劣詩又湧進了詩壇,這種現象近年來非常明顯。 一個放縱語言的詩作者,本質上是在糟蹋詩本身,詩歌形式上的張力本身要求了語言必須限制在詩的藝術河流中,限制在顯示意義的目的行為中,海德格爾有句名言:少說、多想,保護語言,讓我們記住吧! 每一個關注中國詩壇的人必須在當前詩歌如此紛繁的現象面前具備以上的價值判斷,才能不被困惑。 今日中國詩壇需要真正具有知識分子精神的詩人,需要懷著愛的信念,敢於對終極價值提出追問和探求的詩人。 前面涉及到了何為詩、何為詩人?那麼,在當今這個時代,詩人何為?這是值得每一位真正的詩人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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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中國魯迅
除夕前一天,任職中央銀行的堂哥及在國小擔任主計的堂嫂返鄉過年,到家中小坐,不巧我到文化中心借書,外子見客人到來,放下手邊大掃除工作,陪著喝茶聊天,好一會兒仍未見我歸來,乃趕緊驅車到文化中心載我,正好我在回途中,一面上車,一面聽他咕噥一句:「辦事效率真差!」 堂嫂知道我在過年文化中心休館前,借回書籍閱讀,以完成學期到來的專題報告,同在學校服務,她一見到我就說:「怎麼比在臺灣教書還累?」 我說,金門教學以外的雜務確實比臺灣多,但若就每學期一次的專題報告,的確是負擔,卻是甜蜜的呢!我們校長學識淵博,鼓勵教師自我進修成長,且利用週三下午提出報告,與同仁分享!你們看,我洋洋灑灑寫了兩篇自己對教育的看法,也寫了徐悲鴻與蔣碧微的愛情故事,藉著這股力量,我把想法付諸文字,並把「成果」與他人交流,也許遣詞用字未臻熟練、教育概念有待商榷,卻都是我真真切切的想法,金門雖是故鄉,卻還算新來乍到,人事的、外在的因素未構成我的包袱,可以任由思緒悠遊馳騁。至於那篇徐、蔣的愛情故事,寫得不頂好,全篇三分之二介紹書中內容,三分之一是自己的看法,但雖只是描述情節,也需反復翻閱文字,方可知其重點,而予以整理敘述。尤其「蔣碧微回憶錄」是二、三十年前皇冠出版社出版、現已絕版的書籍;向樓下外省老太太借來時,紙張已泛黃,捧讀起來得小心翼翼,以免弄壞了她的寶貝藏書! 魯迅與「阿Q正傳」,聽聞已久,卻一直未曾進一步涉獵,就利用新春期間加以研討閱讀,並做為新學期的讀書心得報告吧! 有了這個主意,我就到金城的書局去找書,但不敢抱持太大期望,因為金城根本沒有一家正統書局,裡面多兼賣文具、軍用品,甚且連家庭五金也賣,不像臺灣規模稍具的如金石堂文化廣場,一進門就聞到書香味,再看看排列成行、「坐」擁書城、專注閱讀的人們,不得不薰染些文化氣息。金城車站附近一家書店的小姐說,前陣子有「阿Q正傳」三本,沒人買、退回去了,且說可代訂,我問何時可到?答曰一星期,留下電話號碼,就開始翹首企盼書籍趕快到來,誰知竟超過時日,小姐起初說已催促,隔幾天再問她,說要合併其他貨品才要郵寄,繼而問我:「單獨寄妳要付郵資嗎?」我說:「早知如此,我請同學從臺灣郵寄即可,何苦讓我白等這十多天呢?」做生意,除了講求商機,信用也很重要吧? 辭去書局訂書之後,就打電話給在板橋教書的同學,她跑了第一家書局,說已賣完,第二家則說只剩「阿Q正傳」第二部,我說難不成還有續集呀?算了,甭買了,外子看我找得如此辛苦,當下打電話到文化中心,請代為查詢,經電腦搜尋,烈嶼圖書館有一本,喜出望外,有道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只是,我尋的是書。 魯迅的小說被喻為中國現代文學最偉大、最深刻的作品,但是作品的偉大之處在哪裡呢?卻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分析介紹的,我找了一些跟魯迅有關的書籍,試著加以參照理解、欣賞整理出來,以滿足大家和我一樣的好奇心! 一、魯迅的歷史地位 魯迅在世界文學史上,有著不朽的地位,雖然他的小說作品為數不多。魯迅是瞭解中國特別國情的。王得後和錢理群先生在魯迅雜文全編前言裡說:「魯迅的雜文,就是為了中國人的生存,溫飽和發展,『敢說,敢笑,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的文章,是對於中國人不適宜生存和發展的種種劣根性,氣質、思想、手段及其傳統的血性批評,是一部活中國人的『人史』,魯迅對中國文化進行嚴厲批判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中國人能夠以「人」的方式生活著。我們思考魯迅生活過、戰鬥過的那個時代,會發現:魯迅之所以偉大,是因為魯迅是為中國的魯迅,是對中國人深深負責的魯迅。 二、魯迅的生平 魯迅本名周樹人(一八九八年,十七歲的魯迅離開了家鄉,來到南京,投奔一個名叫椒生的叔祖,入了江南水師學堂。周椒生本人在水師學堂做官,卻對這種洋務學堂極為蔑視,認為本族的後輩不走光宗耀祖的正路,而跑到這裡來準備當一名搖旗吶喊的水兵,實在有失「名門」之雅。為了不給九泉之下的祖宗丟臉,他覺得魯迅不宜使用家譜中的名字,遂將「樟壽」的本名改為「樹人」,取「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之意)。 以魯迅為筆名,乃因母親姓魯,周魯是同姓之國,取愚魯而迅速之意,在「魯迅」之前,還曾用過「迅行」的筆名。魯迅一生用了一百四十多個筆名,而以筆名「魯迅」聞達於天下。 民國前三十年出生(一八八一│一九三六),浙江省紹興縣人,小他三歲的大弟周作人,早期的愛國思想與民主主義精神,正是他跟隨兄長魯迅從事文學活動中得以樹立起來的,從某種方面來說,周作人若沒有魯迅的關懷與幫助,他很難成為五四文壇的明星。小他七歲的小弟周建人是科學家,也長於寫作。他們原本生長在仕宦之家,家中有四、五十畝水田,不愁生計。 他們的祖父介孚公是有名的翰林,在魯迅十三歲時因出了小亂子,被削官為囚,家道因此中落,魯迅寫著:「有誰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的麼,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魯迅的母親,沒有正式讀過書,卻能識字看書,是閨秀出身(父親是舉人),卻有老百姓的堅韌性。 魯迅的故鄉紹興,詩人描寫水鄉「櫓搖魚躍際,都是故鄉音」,他自己寫著:「我們的船向前走,兩岸的青山在黃昏中,都裝成了深黛顏色,連著退向船後梢去,我躺著聽艙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 紹興是酒鄉,紹興酒遠近馳名,歸功於泉水的清冽、酒師父的技術、以及歲月的累積。魯迅在酒鄉生長,自然懂得飲酒的情趣,「在酒樓上」這篇小說中叫堂倌來「一斤紹酒,十個油豆腐,辣醬要多」,就是以紹興作背景的。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