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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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到南洋後我會寫信來,五哥,你也要去南洋找我。」從吃飯就在一起的榮才和神賜這對堂兄弟,在六個堂兄弟裡面排行最小,兩人都是不愛說話的的個性,這時也有點依依不捨。 自從金門淪陷日軍之手,縣政府遷到大嶝以後,蓮河、馬巷相繼都組織了抗日後援會,加強民防,協助地方治安,這時對大嶝島外的監視與防守,由駐大嶝的國軍負責,船隻出港嚴格管制,至於港內的船隻出入,則交由抗日後援會所屬的民防隊負責,船隻進出港必須提出證件,並經過檢查無虞後才准予進出。 因為民防隊員對於附近村落的人員及船隻都很熟識,從蓮河到澳頭之間並不致有什麼困難。艄公馬力兄船靠在那座十多丈長的石橋碼頭邊上,榮福先跳上去將粗繩繫在橋上的石欄杆上,一個接著一個接下船,等走在最後面的阿淑伸手讓榮福接上岸後,榮福就把繫在欄杆上的粗繩子解開拋回船上,幾位船伕合力划船離岸,回程先往大嶝,再從大嶝回蓮河。 上了澳頭,因為離發船的時間還早,一行人先到橋頭那座供奉媽祖神像的「廣應宮」前的大榕樹下休息,四嬸看到是一座媽祖宮,便招呼子女們進廟內去參拜,大女兒不便進去,她就帶著三個孩子,跪在媽祖神像前,雙手合掌,向媽祖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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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開心農場》出爐了
開心!開心!真是開心!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得以再度出版第二本書。當剛出爐的《我的開心農場》一書握在我手中的當下,那股興奮勁兒,足以讓人喜極而泣!想不到當年劉老師一句鼓勵的話語,竟讓我美夢成真!不但出版了第一本書──《一曲鄉音情未了》,甚至接連著有這第二本書的誕生。《我的開心農場》的出版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它再次向我肯定「一分耕耘,必有一分收穫」,並激勵我不畏辛苦,繼續努力向前奮戰不歇! 俗語說:「美言一句三冬暖」,只因我是百分百的聽覺動物,當年竟在眾好友的美言鼓舞下,傻呼呼地拿起筆來建構奇幻的夢想,期待透過我的筆重現我走過的年代於萬一,為那年代的人們留住回憶,也為後人見證一段金門的歷史。一路走來,我深信:「天助自助者,自助者人恆助之」!只要肯努力,一路必有貴人相助、情義相挺。所以,幸運的在我的寫作路上,先前有劉老師、陳老師的指導,目前又有我的親家母黃老師不間斷地勉勵,她們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總是盡全力的支持著我,讓我信心不墜的勇往直前,這份大恩大德讓我銘感五內,永誌難忘。 當然,還得感謝《金門日報》提供了最優質的發表平台,讓我們得以暢所欲言,抒發心聲。每當一篇文章寄出,就象徵一個希望的誕生,雖然常常得忍受希望的幻滅,但,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夢想帶來希望,希望給人勇敢創造多彩人生的力量。主編先生就像閱卷的老師、審案的法官,他們本著「鐵面無私、秉公處理」的精神來為副刊園地把關。但固執如我,若遇上不獲刊登的文章,我總是不服輸的隔段時間再次研讀、修正、潤飾一番,然後再次寄出,直到刊登為止,想必主編都被我這股百折不撓的毅力給搞煩了。不可否認的,我的奮鬥精神猶如 國父革命一般,雖然屢戰屢敗,卻是越戰越勇,因為我總是深信吸取失敗的教訓必能換得成功的契機,所以,每次的刊登都為我累積奮戰的資糧、儲存成功的信心;每次的退稿也都讓我更加虛心求進步、用心寫文章,惕勵自己要多讀好書,才能更上一層樓。 近些日子,親家母特地為我精挑細選了數本適合我閱讀的優良散文寄來,以增加我的內力,冀望在內化之後,得以功力大增,在寫作路上更得心應手。唯願我禁得起主編先生不斷的磨煉,突破瓶頸,再產出篇篇佳作,才不辜負親家母對我的這一份苦心啊! 除此,更得感謝作家前輩們的不吝給予指導與鼓勵,楊樹清先生──金門才子,翁翁──我的鄉親小弟、享譽台金兩地的著名設計家,皆為《我的開心農場》寫下精彩的序文,使得它更加具有一份可看的價值在,這份恩澤點滴在我心頭!尚有洪春柳老師亦準備為此書提供中肯的建言與指正,叫我感激不盡,我真是何德何能,有此榮幸!雖然,金門文學大老──陳長慶先生再三婉拒為《我的開心農場》寫序文,只因怕得了哥心失嫂意,真的有太多人請他寫序了,他只好一概婉拒、推辭,以示公平。這點我可以理解,所以,我只有忍痛接受他誠懇的推辭,將他口頭的鼓勵與教誨牢記於心,並效法他的寫作精神與毅力。但願有幸第三本書出版時,陳大老能信守承諾,為書寫序以增添光彩。 此書的出版是我的另一種嘗試,有別於我的第一本書──《一曲鄉音情未了》的出版模式,除了請秀威出版社印刷、出版外,並請他們代為「銷售」。當然,我不敢寄望能有多大的「銷售」成績,因為這畢竟只是我個人的作文簿罷了,特別是在現今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界裡,新新人類似乎大都早已適應於點按即有的網路天地,少有人樂於去逛書店、買新書。但我還是樂於且勇於嘗試一下,我相信:人生自古即在嘗試,從嘗試中獲取經驗,不論成敗得失,那都會是一份美好的體驗,都會在生命的旅程中留下難忘的回憶。 所以,經過了秀威出版社年輕、親切(未曾謀面,但憑聲音,我直覺地如此認為)的劉主編再三的聯繫後,我們建立了「合作出版」的關係,又經過幾次的校稿、商討才作出最後的定稿。說起來,我算是一位理性、好溝通的大好人,一切以共同目標為大前提,彼此各退一步,就容易取得共識,攜手努力了。因而,校稿工作在美齡老師與我再次的審閱下終於完工,《我的開心農場》於是問世了。心中除了開心,還是開心!它代表著另一段旅程的開始,我將揚帆待發,再創造高峰! 最後還得感謝金門縣文化局給予贊助出版的機會,一方面成全了我的心願──為金門留住過往的點滴史蹟,留下一段段可資懷舊、追憶的往事;另一方面也提供我揮灑生命的舞台,絢爛繽紛我退休後的生活。此時此刻,我心中除了感恩!依舊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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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四)
但是哥哥卻說:「女孩子這種東西,不論是女朋友或者是妹妹,都要全心全意的去在乎。」 這大概是我哥哥的感情觀。 雖然當初聽到這句話,讓我的臉紅到不行,還害羞到摀著臉跑開。雖然他可能沒有特別的意思,但我知道我的哥哥很在乎我,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只是,即使是用盡全力去愛對方,對方不見得能夠好好的回應。在哥哥身上我看過無數個這樣的例子。 曾經有一次,哥哥的網路留言板上被她當時的女朋友留言,上面大概是罵哥哥狠心,把她丟下來不管,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她之類的內容。 那時候是他正準備段考的時候。哥哥很明顯也已經看過了。 原本成績很好的哥哥,卻在那段時間,成績直接倒退至少十幾名。 即使哥哥什麼也沒說,可是我都看在眼裡。 我真想和那位在哥哥留言板上留言的女孩子說:「傻瓜!哥哥明明就是全心全意的愛著妳,還不懂得珍惜。」 之後,哥哥就被那個女生甩了。 面對愛情,哥哥大概就是所謂的M吧?就算被搞到身心俱疲,還是會在我關心他的時候露出笑容,嘴裡嚷嚷著沒事,但是盈滿眼眶的淚水卻也騙不了任何人。 這樣子的哥哥,一直讓我擔心著。 「哈哈,結果這樣子的我還是會有女孩子喜歡的,對吧?」 時間回到現在。哥哥用手輕輕地把那本相本闔上,像是感慨又像是滿足的說出這樣子的話。 聽到哥哥這麼說,其實令我很難過。 「哥哥,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你。」我想要對哥哥這麼說,但是因為實在太羞人了,所以沒有開口。 哥哥這幾年來的感情都走得很不順利,希望這一次是真的抓到幸福了。 仔細回想這幾年來哥哥交過的女朋友。有的我見過,有的我沒見過。當然最後一個女朋友就是現在這個。 現在的女朋友是一個長的非常不錯的女孩子,外貌標致又秀氣,綁了一個大約到肩膀長度的馬尾,年紀比我大兩歲左右。 雖然稱不上是非常好看,但是哥哥很喜歡她。就像他對待每一任女朋友一樣。 有時候她會陪著哥哥來我們家和我們吃晚飯,媽媽也非常喜歡她。 她也會看哥哥寫的小說,還說哥哥寫的真的很令人感動,有時候還會看到哭呢! 雖然哥哥和他的女朋友,兩個人現在都還在讀大學,但是哥哥的小說已經被某家出版社錄用,第一本小說明年就要出版了。 雖然稿費並沒有很多,但是至少一個月、兩個月是沒什麼問題。 抱持著要把寫作當作職業的信念,哥哥這幾年來也算是有努力過了。 她的女朋友在這段時間也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在他們交往的這段時間,她總是支持著哥哥的寫作。看看他的作品,偶爾提出建議,雖然是外行人而略有生疏,但是我看的出來,她是真心喜歡著哥哥還有他的興趣。 雖然每次看到她挽著哥哥的手臂會讓我有點吃醋,但或許喜歡也會跟著傳染,我也跟著喜歡著她。 「小雪~」她也曾經這麼親暱的叫過我。 我想,吃哥哥的醋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吧?就像哥哥聽見我交男朋友,一定會去打探那個男生的底細一樣。 一直以來,哥哥似乎都很關心我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但是我想這大概和我關心他交的是怎樣的女朋友一樣,純粹是出自於親情上的關心。或許有參雜到一些複雜的情感,但大部分還是因為希望家人能夠幸福。 就像我很喜歡我哥哥,但那不代表現在的我會想要和哥哥結婚,僅僅是出於這樣的他是一個好哥哥的樣子,因此而喜歡著他。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希望和哥哥這種類型的人結婚。 從哥哥的小說也可以很明白他對愛情的想法。 在故事裡面,哥哥常常會安排女主角背叛男主角的戲碼,但是男主角卻還是依然喜歡女主角。 有時候是女主角與男主角天人永隔,男主角抱著女主角痛哭失聲的場面。 對於另一半的離別,關於另一半的背叛。 故事裏頭的男主角有時候不知道,有時候裝作不知道,有時候知道了卻仍舊堅強面對著。 一直以來,不論發生任何事,哥哥都是那麼努力的面對。 我也是一直喜歡著那樣堅強的哥哥,一直到了現在。 「哥……」 哥哥原本正準備起身把那本相簿放回書架上,但是聽到我的聲音又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嗎?」 正視著哥哥,我從他的眼眸中看見了我自己的樣子。內心突然湧上一陣空虛。 心臟跳得好快。 「我們來拍張照片,好嗎?」我說。 「嗯?怎麼突然想要拍照?」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哥哥的語氣雖然疑惑,但是應該算是默許。 我用雙手撐起身子,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然後轉過身去拿以前爸爸留下來,很久沒用的照相機。 「因為……哥哥不在我會很寂寞。」我想要這麼說。但是話語卡在喉嚨,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即使現在的我已經成年,但是對於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哥哥,我的依賴感卻從來沒有減少的跡象。 就像我一直關注著哥哥,而哥哥也一直照顧著我。 那是一份不同於其他女孩子,更為溫柔、細心的呵護。當然這僅止於哥哥對妹妹的兄妹情感而已。 「如果哥哥走了,就沒有人能寫小說給我看了啊。」說完,我的頭被輕輕敲打了一下。 「白癡,明年出書的時候第一本就拿給妳,上面還附贈我的親筆簽名。」 雖然具體說起來並不是很好形容,但是哥哥總是用自己細心的那一面關心著我。雖然那不同於男女朋友,沒有擁抱,沒有親吻。但是卻比男女朋友更加親密,更加契合。 「那……我要拍了喔。」手上拿著那台相機,相機裏頭的存檔不知何時已經被刪除,現在裏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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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情兩樣心
佛門說:「萬法唯心造」。然而,我們凡常生活所遇所感又何嘗不是因這「方寸之心」而大有著地獄與天堂的迥異差別? 朋友說她認識了兩位不同思惟的朋友卻有著共同的現實生活故事,就是那兩個人都各自因同情心而「慈悲生禍害」的被騙了一大筆錢。 起因係借助她們各自共同的親友生意周轉之用,豈料事後才得知對方原是圖謀不軌、惡意訛騙至得手後便捲款潛逃於彼岸而久住不歸也就不還錢了。 其中一人有著數億家產,被拐借了台幣兩千萬。兩千萬對她雄厚的財力而言,可說是九牛一毛。但幾年來她為此事忿憤不平釀致得了重度憂鬱症,人瘦得就剩皮包骨了。她逢人就咬牙切齒的怒談此事、咀咒此人,故而大家對她情緒化的歇斯底里言行已是避之唯恐不及了。那「歸期遙遙無期」的兩千萬「牢籠」了她的心,「困縛」了她的生活作息,也「礙卻」了她生活作息間的平靜與安適。 另一人係小康家庭的她,被訛借走的則是兩百萬元。兩百萬元是她生計裡的全數財產,她卻是「歡笑以對」這筆錢一輩子恐怕已飛走、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我全家身體健康和樂、清淡飲食,日子還是可以過得下去啦!再『揪心而不肯放下』長久下去只會賠掉健康,不值得啦。我每天都還會誦經迴向給他,只希望他拐騙了我這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這筆錢在對岸能好好過日子,希望他別再去裝可憐求同情的騙別人就『阿彌陀佛』啦!」幾年裡她依然恬適自在的儉樸生活著,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將此境遇視為「調息止瞋恨心」的一大功課來自我期勉。 「蹈雲霞而飲甘露;燄火中而含濃血─境由心生。」先賢所言,誠哉斯然。 心的世界,心的思惟,在「對境」時任運而生就看平日念念相續的修為與蘊藉之積深養厚,委實不易啊! 又,誠如馬斯洛所言:「心若改變,你的態度跟著改變;態度改變,你的習慣跟著改變;習慣改變,你的性格跟著改變;性格改變,你的人生跟著改變。在順境中感恩,在逆境中依舊心存喜樂。」 「人者,心之器也。」走往天堂與地獄,也全然就在自心的思惟運作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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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四嬸現在下南洋去,正好可以全家在新加坡過年。」淑女從廚房端了一盤菜出來,四嬸要她和親家姆一起來吃,阿淑說:「馬上來,還有一個菜就好了。」淑女進廚房後不久,母女倆隨即再端著一盤菜出來,媽媽坐下來,淑女先進房裡看了孩子再出來。 「四嬸不要客氣,從你們來到這裡一個多月,都沒有精神做幾個菜好好招待你們,想不到這麼快就要下南洋,今後見面的機會少了。等和平以後,你們可要早點回來。」 「會的會的,我離不開咱故鄉,要不是時局不好,我也不甘離開。」四嬸紅著眼眶泛淚:「金門生活再不好,也是咱的故鄉,親家姆你說對嗎,咱女人帶這一些孩子下南洋去多受苦,要不是幾個女兒這麼大了,我是橫不下心離開金門的。」 「不會啦,四嬸,到那邊以後慢慢就習慣了。咱做女人的,嫁尪隨尪走。主要是說親人都在這邊,一時離不開,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一句我一句,畢竟女人們比較有話說,最後還是榮福提醒:「明天早上我們從門口的碼頭駛船過去,現在順風,很快就可以到澳頭了,到澳頭再轉搭他們的船入廈門。四嬸你們就早點過去休息,明天大早我會過去帶你們,我和淑女都會送四嬸你們到廈門,等你們上了大火船以後我們再回來。」 臨出門前,四嬸從肚兜裡掏出一件物品塞到親家姆手裡,兩人推來推去了一陣子,「只是留個紀念,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四嬸說著,又掏出用紅紙包的一個小包交給淑女說:「淑女仔,這個紅包給咱孫女兒快快長大。」淑女也是推了一陣子才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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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齒老漢的獨白
老漢雖已屆古稀,但似乎尚未達到「老甲袂哺豆腐」的程度。然因年輕時承受不了牙痛的折磨,不管是牙周病,或是牙髓發炎,抑或是食物嵌塞造成的牙痛,幾乎都毫不猶豫地請牙醫師拔除;說白一點,就是痛一顆、拔一個,以免承受「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的苦楚。縱使沒有全部拔光,但拔掉的幾乎都是依賴它咀嚼的臼齒而非門牙,故而多年來因無齒的緣故,未曾品嚐過較難咀嚼的珍饈佳餚或新鮮蔬果。不可否認地,人老不中用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是一個面對美食當前、只有乾瞪眼的份的無齒之徒,或許才是世上最悲哀的人。因此,內心的懊惱不言可喻,甚而想吃幾塊「菜脯」也是一種奢望,遑論是「哺塗豆」。 今兒蒙受政府補助老人裝假牙的德政,即使它無關選舉而是冠冕堂皇的社會福利,但身為升斗小民,豈能不感謝他們所施予的恩惠。尤其對一個靠老人年金過活的老年人來說,二萬元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沒有它的補助,裝假牙的事可能遙遙無期。即使有了政府的補助,可是假牙並非說裝就能裝,它必須經過牙醫師的評估和診療,絕非三兩天即可裝妥的。如果老朽沒記錯,自從決定裝假牙後,進出牙醫診所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次。從拔光上顎所有的牙齒,到下顎幾顆必須抽神經的蛀牙;從去除牙髓組織與管徑清創,到後續的打骨釘做齒模……等等。「裝假牙」這三個字說來輕鬆、寫來簡單,但它的療程則是繁複的,受罪更是難免。每次張嘴坐在診療椅上讓醫師治療時,內心不禁會想,裝上假牙真能隨心所欲嗎?還是「開戇錢」又擱「討皮痛」? 果真,經過一段時日的牙周治療與牙髓清創等療程,在印妥齒模後的不久,牙醫師終於為我配好一副活動式的假牙。儘管每天戴上時必須用假牙黏著劑把它緊貼在牙床方不致於脫落;晚上卸下後又要刷洗乾淨,復以專用的假牙清潔錠浸泡,以防止細菌滋生,確實增添不少麻煩。可是為了能正常地咀嚼,我沒有不遵照醫師指示的理由。縱然它只是一副假牙,但有齒總比無齒好,原以為戴上去能吃點蔬果或較易咀嚼的食物也就心滿意足了,想不到竟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除了佩服牙醫師醫術高明,也得感謝政府施予的恩澤。 可是繼而一想,即便牙醫師心地仁慈,醫術高明,但倘若沒有政府補助的二萬元再加上自備款,復加一張任由他們刷的健保卡,或許,迄今我依然是一個無齒之徒。試想,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又有那一個具有「仁心仁術」的牙醫師,願意免費為老人裝假牙?縱使是生活貧困的老人,也享受不到如此待遇。而置身在這個中華民國福利最好的幸福城市,政治人物如果不是想達到勝選的目的,豈會開出一張既漂亮又能搔到老人癢處的競選支票來爭取他們的支持?可不是,牙醫師為的是「報酬」(說「為金錢」未免太庸俗),政治人物為的是「選票」(說「騙選票」未免太沉重),無齒老人為的則是一副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的假牙,可說是各取所需啊!故而,誰也不欠誰,誰也不必感謝誰! 說起「菜脯」,它與「豆豉」一樣,都是爾時農家賴以佐餐的食物。記得小時候,孩子們經常頑皮地對著那些借住在村裡的北貢兵說:「阿兵哥,真艱苦,食飯配菜脯,暗暝想無某!」他們「食飯配菜脯」已經算「真艱苦」了,而我們農家「食安茨配菜脯」不是更「艱苦」嗎?彼時的耕地有限,那一塊地準備「種塗豆」、「疊安茨」、「播芋」、「種玉米」或「種露穗」、「種麥仔」、「種胡豆」、「種番仔豆」……等等,似乎早已有了計劃與定見,由不得他人任意更改。 但先輩的智慧則不可輕忽,在不影響作物的成長下,他們會利用「塗豆溝」或「園岸邊」種些「米豆」、「綠豆」或「菜豆」;在「番仔豆園」或「麥仔園」撒一些「菜頭籽」,在「芋溝」種一些「胡奶豆」,如此也是俗稱的「寄溝」,亦即是利用空間附帶種植其他農作物,讓它們一起成長,屆時將同時有兩種作物可收成。往往寄生在田裡的蘿蔔,既不必澆水又毋須刻意地施肥,與其他作物沒兩樣,汲取的都是原先潑灑的「豬屎尿」或是撒下的「牛屎糞」抑或是「火灰拌生尿」等肥料。對於「豬屎尿」或「牛屎糞」或許大家都較熟悉,而什麼是「火灰拌生尿」呢?老朽必須在此說分明。 所謂「火灰」,亦即是燒柴火留下的灰燼。彼時農家煮食用的幾乎都是紅磚與「紅赤塗」砌成的大灶,並以枯木和野草做燃料,故而一天下來,從「灶空」產生出來的火灰少說也有一、二「畚斗」。負責煮飯的村姑,一早起來最主要的兩件事就是「刮鼎」和「犁火灰」。因為鍋子外面經過煙燻,會凝聚一層厚厚的煙煤,也就是俗稱的「烏煙黑屯」,如果不把它刮除,煙垢太厚鍋裡的食物不易煮熟。故而村姑一早就會先把鍋子頂到門外的空地,用「草鋤仔」或鋤頭輕輕地把煙煤刮除。但若遇到「厝邊頭尾」有婦人生小孩而未彌月,惟恐「刮鼎」的聲音太大而驚嚇到幼兒,則必須拿到較遠的地方塊去刮除。每當刮好後,又得先把鍋子放一旁,並用草鋤仔在煙煤散落形成的圓圈處,刮一道缺口,據說是為了防止人或畜生進入圈裡而出不來。縱使它只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傳說,但爾時村姑在「刮完鼎」後,都少不了要做這個動作。 但是說來卻也奇怪,鍋子的煙煤必須刮除,然其「烏煙黑屯」竟然也有它的妙用。每逢「閹雞的」吹著笛子拿著木棍帶著繩子及專用的利刃來到村子裡,準備替餵養家畜或家禽而有需求的農家,進行「閹雞」、「閹豬」或「糾豬仔脬」(「糾」取其音,亦即閹割之意)時,往往要先用破舊的器皿,刮一些「烏煙黑屯」加上「火油」(塗豆油)一起攪拌,當他熟練地割下「雞脬」、「豬仔脬」或結紮好「豬母生囝腸」而留下傷口時,只要塗上「烏煙黑屯攪火油」這道土方,被閹過的「雞角鳥」與「豬仔囝」以及被結紮的「豬母」,鮮少有因閹割或結紮而死亡的情形。即便此時此刻我們置身在一個科技興盛的全新年代,亦有獸醫之專門人才與技術,但先人遺留下來的土法,縱然沒有獸醫學之根據,然則值得我們來緬懷;更何況在爾時「閹雞」也是一種副業。即便靠「糾雞脬」及「糾豬仔脬」的微薄工資難以養家活口,可是對於貧窮的家境來說則不無小補。 每當村姑刮好煙煤把「鼎」放進「鼎灶」後,繼而的是「犁火灰」。她們會熟練地取來畚斗放在「灶空」前,再用「火灰板」把灰燼剷除出來倒進畚斗裡。如果「灶跤」大一點的,會在不妨礙炊事的角落,用「塗埆」圍住缺口,以方便存放「火灰」。一旦播種或農作物需要肥料時,再重新把它盛裝倒在門外的空地,並從房裡抬出家人溺尿的「粗桶」,桶裡盛裝的就是俗稱的「生尿」,然後用「粗杓」舀起,輕輕地潑灑在火灰上,再用手把它攪拌均勻。倘若不如此攪拌,「生尿」的量非僅不多,也會過鹹,「火灰」更會撒得滿天飛,因此才有「火灰拌生尿」這種肥料。儘管彼時作穡人大部份都沒有讀過書,可是誰能低估他們的智慧呢? 雖然它的效果遠不及現下的化學肥料,可是種下去的蘿蔔則依然長得又肥又大。蘿蔔葉除了可餵豬外,蘿蔔的吃法亦很多,農家會用「銅礤」礤成籤、煮「菜頭糜」;用「礤仔」礤成細絲,和上「安茨粉」及作料,蒸成「菜頭圓」或做「菜頭粿」。但最常見的是切片或切塊「炕菜頭湯」,因為蘿蔔性味較涼,除了可做湯喝外,亦有清熱氣、解毒的功效。吃不完的則用來「豉菜脯」、「豉菜脯籤」或「曝菜脯籤仔」(亦有「曝菜脯米」之稱)。 談起「豉菜脯」,除非是專門醃漬販售的人家,始有其獨家祕方與醃製手法,一般農家的醃漬方法似乎都大同小異。他們會先把拔回來的蘿蔔去葉去根切成條狀,復經風吹日曬讓它收水,再用「洗碗斗仔」或「跤桶」盛裝,並撒下鹽,復用手使力加以揉搓,讓鹽分能深入菜脯裡,然後視數量的多寡,再裝進大小不一的甕子或缸密封。 「豉菜脯籤」的方法與「豉菜脯」並無太大的差異,唯一的是「菜脯」係用刀切成條狀,「菜脯籤」是用「銅礤」礤成絲,但兩者都必須用鹽醃漬,經過一段時間即可食用;惟「菜脯」醃漬的時間較長,「菜脯籤」較短,食前均須用清水把鹽分洗掉,以免過鹹。如果遇有新鮮魚湯可沾,亦即是俗稱的「菜脯搵魚湯」,吃過後簡直讓人回味無窮,老一輩的人更是念念不忘這種美味。 「菜脯籤仔」同樣是用「銅礤」礤成絲,但不必加鹽,直接在太陽底下曝曬,曬乾後即可存放在甕中或缸裡,如此存放半年也不會變質。如欲煮食得先用水浸泡讓它柔軟,再加些作料一起炒,或是放些「塗仁糐」下去煮。在物資貧乏的年代,老一輩窮則變,變則通,「塗仁糐炕菜脯籤仔」何嘗不是一道美食? 而所謂的「塗仁糐」,它是把剝過殼的生花生或熟花生,放在「舂臼仔」用「舂臼槌」搗碎,再用湯匙把它掏起來,熟的可現吃,生的必須經過煮熟。彼時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因無齒而不能「哺塗豆」,孩子們總會剝一些曬乾的熟花生,放在「舂臼仔」搗碎成「塗仁糐」,給老人家當佐餐。炒過的「塗仁」經過搗碎成為「塗仁糐」後,再拌上沙糖,即是現時「塗仁粿」的內餡,它也可以用來「包拭餅」。而生的「塗仁糐」則可當作料,除了「炕菜脯籤仔」亦可「炕鹹菜」、「炕芥菜」,更有「塗仁糐煮豆豉」這道即將失傳的傳統美食! 想起「塗仁糐」,當然也得談談「種塗豆」;倘若沒有「塗豆」,又何來「塗仁糐」?關於種塗豆,金門東半島和西半島的播種方式略有不同。西半島係先用犁翻溝,復將花生沿溝播種,再以犁覆土;東半島採取的則是用犁先「車園股」,再「踏跤窟仔」。但無論何種播種法,種花生並非一個人可成就的,它必須多人分工合作。就以東半島來說,通常都是查甫人負責犁田「車園股」,查某人擔負「踏跤窟仔」及播種。每當犁好一畦,其中一位婦人會趕緊以腳與腳為間距,快速地踩下一個個深深的窟窿,後續的人則提著花生種籽,時而一粒,時而兩粒,精準地丟進窟窿裡,並順勢地用腳一抹,把田土覆蓋在種籽上,其動作不僅快,也相當伶俐。 如係一般的「塗園」,每畦種「五逝」,「澹園」則種「七逝」或「九逝」;所謂「逝」亦即是「行」的意思。但是,「跤窟仔」並非依序「踏」,如是塗園,必須先踩中間及左右各一行,種好後再分別踩種兩邊的次行,以防止踩好的「跤窟仔」被沙土覆蓋。等全部種好,又必須用「耙耒」把它耙鬆、耙平。而這種「耙耒」不同於一般鐵製的「六齒仔」,它的耙齒是用竹釘做成的,有「八齒」亦有「十二齒」,種塗豆通常都用十二齒;如果一畦種五行,則必須來回各一趟,始能把「塗豆股」耙平。然而,耙耒雖不笨重,但設若一畝田可種植番薯一千三百株,也是作穡人說的「千三栽」,一旦用來種塗豆,少說也得犁上十幾畦,當來來回回把它耙好,手腳不痠才怪!但作穡人唯一的願望是:只要「好年冬」有收成,再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 然而,儘管種下塗豆,但後續還得經過「鋤塗豆」、「摳塗豆」、「捻塗豆」、「煠塗豆」、「曝塗豆」或是「炒塗豆」……等等,才能品嚐到塗豆的香脆。但往往天不從人願,有時人算亦不如天算,並非種瓜即可得瓜、種豆即可得豆,即便作穡人沒有悲觀的權利,但卻也不能過於樂觀。倘若遇到「天公毋落雨」,或遭受「烏肚蟲」、「塗猴」和「鳥鼠」肆虐的「歹年冬」,縱然辛苦老半天,依舊沒有收成,屆時怨天怨地又有何用?這也是作穡人最為憂慮的地方,其心中之無奈,又有多少喜歡吃塗豆,而未曾種過塗豆的現代人所能體會的! 歷經多年的無齒生活,即使現下裝上的是一副假牙,自己也明白假的沒有真的好。但仔細想想,人生不就是光明與黑暗,真真與假假,虛虛與實實構造而成的嗎?我們曾經看過滿地燦爛的陽光,也親眼目睹天空烏雲密佈;我們曾經領略到摯友們的誠摯之心,也感受到政客們的虛情假意,這不就是當今社會最貼切的寫照麼?況且,不管此時存在於我口中的是真齒還是假牙,有齒總比無齒好,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更是我夢寐以求的;甚至在食菜脯與哺塗豆的同時,竟讓我想起爾時鄉村的一麟半爪,以及農耕時的點點滴滴。為了不讓回憶從指隙間溜走,為了留下這段美好的記憶,只有透過手中即將生鏽的禿筆,一字一句地把它記錄在浯鄉的文學史上,讓鄉親和讀者們共同來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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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三)
別的小說總是環繞在浪漫的氣氛之下,偶爾穿插個令人難過、賺人熱淚的情節,但是哥哥的小說卻不太相同,他的故事有時候是整篇都籠罩在陰鬱的情緒之下,就連結局也很少是好的。這樣的劇情常常讓我看到胸口緊縮,難受不已。 「為什麼不寫一些美好的故事呢?」我曾經這麼問道。 哥哥的文章像是濃烈又深厚的炭焙咖啡,當舌尖嚐到混雜著牛奶的香氣,整杯咖啡的味道就會擴散至整個舌頭,在忍不住繼續細細輕啜的同時,咖啡豆的氣味已經沾在舌頭上,要過好久才會消散。 「哈……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女朋友吧?所以才寫出這種有點怨念的文章。」輕輕聳了聳肩,哥哥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出聲。 不過,這大概不是實話。 就我所知,哥哥其實一直以來女人緣都還不錯。雖然哥哥沒有提起,但是女朋友大概只是自己不想交罷了。 至少在國中的時候,就有哥哥的同學為了討他的歡心,跑來和我當朋友,藉此來提高哥哥對她的好感。 不過遲鈍的哥哥卻什麼也不知道就是。 雖然哥哥的女人緣不錯,但說實在的,其實感情路走的很不順遂。 在這裡不是要指責曾經和哥哥交往過的女朋友的不是,只是我想,我的哥哥大概很不擅長抓住幸福吧? 他是一個很害怕分別的男孩子。 每天睡前,都堅持要等到女朋友傳來要睡覺的簡訊才肯入睡。不然就是會把手機放到口袋,因為害怕會漏接或漏看任何一封簡訊或電話。 雖然我曾經提醒過他,這樣子對身體不好,不單只是手機會有電磁波的問題,而是因為整天戰戰兢兢的對身體也沒有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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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於是他決定次日前往澳頭碼頭看看。得到的消息是:「這個月十五號左右會有一班船到新加坡,下班船就要等過了紅毛正(註:陽曆新年)以後才有了。」榮福也問了澳頭那邊的船到廈門的行情,對方告訴他:「明天中午有人包船過海到廈門,就可以攏幫(註:順路帶人),這樣船費比較便宜,要不就得自己包船。 有了這句話,四嬸迫不及待的做好到廈門去等船的決定,他說:「船不等人,只有人等船,明天就到廈門去等。也沒什麼可準備的,一人兩件衣服,帶錢買船票和吃飯就夠了。」 聽說四嬸明天就到廈門,淑女和媽媽有點不捨,當天晚飯,媽媽要淑女多準備幾樣暈菜,算是一次簡單的送順風(註:餞行)。 「親家,親家姆,這一個多月來我們母子已經給你們和淑女增加許多麻煩了。今晚又接受你們這麼款待,實在真不好意思。」菜才剛端上桌,四嬸就先客套一番:「這一路來,如果不是有親家親家姆和咱們榮福尪仔某在這邊,我們母子真不知要到那裡去!」 「四嬸你可別這麼講,又不是別人,咱有緣結親家,榮福他父母早過身,在金門還是你們叔伯嬸姆幾個人在照顧他們兄弟,都是自己人互相幫忙,不用這麼客氣。再說,你我兩個人也是熟識好多年的。來來趁熱吃,別讓菜冷了」親家招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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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二)
哥哥說過,等到婚禮結束之後就要搬到新的住所,和結婚之後就變成自己老婆的女朋友住在一起。 「哥……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嗎?」偷偷將視線移到哥哥身上,在他手中的相簿已經剩下沒幾頁就要見底。 「嗯?當然啊,都結婚了總不能再帶個女孩子來家裡住吧?」哥哥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完後,又繼續看著拿在手上的相簿繼續翻閱。 「嗯……」 我很想要對著哥哥說些什麼,也很想自私的要求他多待一會,但是哥哥專注於相簿上頭,不時露出笑容或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手上的相簿剩餘頁數越來越少,我看著他不斷向後翻頁,突然感覺很難受,明明有哥哥在身旁,但是我還是緊抿著嘴唇,感覺好寂寞、好孤獨。 那本象徵著我們回憶的相簿,會不會因為哥哥把它看完,然後就什麼都沒有留下? 爸爸和媽媽已經離婚好多年了,平時總是喜歡拍照的爸爸不在身邊,我們跟著媽媽住在一起。也因為少了一個常常拍攝我們生活照的人,那些相簿也沒有再添增新的相片。 象徵著我們過往的相本,因為少了記錄的人,有些記憶就停留在那個當下,沒有人可以記錄後來發生的事情了。 然而,少了那本相簿紀錄之後的生活,我和哥哥所感受的時間似乎也變的快速。 從那張哥哥和高中女生合照的照片之後,已經過了快要十年的時間。現在的哥哥已經沒有像當時一樣稚嫩了。 眼前的哥哥已經二十二歲,雖然說是成年人,但臉上還沒有太過成熟的痕跡。除了想法更加成熟,肩膀更為寬厚之外,最大的轉變大概是他戴上了黑色的粗框眼鏡吧? 我還記得國中時期的哥哥,總愛留著長長的頭髮。因為自然捲的緣故,所以花了不少錢在燙直還有染髮上面。 哥哥常常會在頭髮上面抓造型,在我擁有的印象中,他的頭髮總是翹的很高,再配上他那赤紅色的頭髮,顯得格外殺氣。 尤其哥哥的臉一直以來都比較嚴肅,眼睛銳利的很,再搭配上長到肩膀的頭髮,看起來大概就是所謂的不良少年吧? 其實哥哥的朋友我大概也認識幾個。那時候的我才讀國小,常常在路上看見哥哥和一群頭髮和他差不多長的人混在一起,從他們的人群中不時還會傳來髒話或者是菸味。 對於我來說,那段時間算是最厭惡哥哥的一段時間。也是唯一討厭哥哥的一段。 尤其那時候的哥哥真的令我感到害怕,因為和我印象中的哥哥根本銜接不上。而且那段時間的哥哥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回到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一離開房間就是要和朋友出去,回來通常就是三更半夜然後帶著濃濃酒味。 這樣的哥哥看起來大概就是外頭所謂的不良少年,還因此被媽媽斥責了好多次,也吵了很多次架。有一次哥哥甚至一連好幾天都不回家。 在哥哥不在家的那段日子裡,其實也讓我多少明白,這個家少了哥哥會是怎樣的情景。 雖然嘴巴不說,但我想媽媽其實也很關心哥哥。至少我曾經在深夜裡,看著媽媽默默地流著眼淚,似乎很自責的樣子,讓我看到整個心都糾結在一起。 只要是父母,看到自己心愛的小孩和自己發脾氣或是負氣離家,哪個人不會傷心?哪個人不會難受?只是那份痛心的情緒是掩藏在憤怒之下而已。 除了媽媽,連爸爸也是同樣的情形。 我想,就算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但是他們兩個都同樣關心著哥哥。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不論相隔多遠,他們都依然愛著他。 當爸爸知道哥哥離家出走,他還去和他的朋友打聽看看哥哥的下落,也循著哥哥可能會去的場所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慢慢地找。 在那之後,爸爸在哥哥常去的一家網咖找到了哥哥。 那是在離家之後第五天的事情了。他在這段時間裡頭都住在朋友家裡,身上的衣服因為沒有洗過而有點髒,從家裡拿出來的錢也已經花了精光。 被抓回家裡的哥哥被爸爸還有媽媽連番責罵,當兒子發生這種事情,至少爸爸和媽媽還算是站在同一陣線。 雖然哥哥那天被罵得很慘,但是在我眼中,他反而接收了我們全家給他的關愛,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在那之後,哥哥似乎比較收斂一些,他也開始比較常待在家裡,不像以前那樣連房門都不出來,但是真正讓他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想家人應該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 「小雪。」 聽見哥哥的呼喊,我才意識到剛剛陷入了回憶裡頭。眼前的哥哥已經把國中時期的長頭髮剪掉,現在留著烏黑的短髮,眼睛也戴上了斯文的粗框眼鏡。 「嗯?」 「我看完了。」 哥哥眼前的相簿已經翻到最後一頁,顯然已經把整本都看了一遍,他弓起手臂伸個懶腰,像是完成了什麼辛苦的工作。 那本相簿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已經剪掉長頭髮的哥哥穿著學校制服,手上拿著他生平第一張獎狀。 「哥哥還記得這張獎狀吧?」我說。 他點了點頭,然後把它從相簿裡頭抽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比賽有得獎。雖然是第一次得獎,但是獎狀卻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哈哈哈哈。」哥哥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頭髮,雖然弄丟了獎狀,但是他卻豪邁的笑出聲來,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照片裡的哥哥,手上拿著的獎狀印著:「短篇小說文學獎,第一名。」 這是哥哥升上高中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哥哥已經有在寫小說,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甚至也沒看過幾篇作品。但聽看過的人說過,好像寫得還算不錯。 高中階段的哥哥和國中時期相差甚遠,除了剪短了頭髮之外,還戴上了一副眼鏡。從平常都往外跑的少年,變成了守在電腦前的宅男。 但那不是整天看著動漫,喊著要和抱枕結婚的噁心肥宅,我必須強調這點,因為哥哥絕對不是這種人。 哥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寫小說了,當我知道他有寫小說的時候,就是因為他得了獎,並且拿了獎狀回來,我才發現他整天窩在房間裡都是在忙這些。 「還以為你都在玩一些Hgame之類的……」 「太誇張了吧!妳以為妳哥是會趁沒有人的時候對著螢幕發情的人嗎?」 總之,哥哥的寫作能力漸漸有做出成績出來。 寫小說這種事情,其實我周遭的朋友也有幾個做過,但我原本以為哥哥和他們一樣,偶爾寫寫自己腦海中的幻想,僅僅如此而已。 但是我沒有想到,哥哥是認真的。 那個短篇小說文學獎只是一個開始。卻是哥哥確信自己要繼續寫下去的動力。 從那之後,哥哥不斷創作許多故事。就連原本沒看過他作品的我,都在他們學校的校刊看到被刊登出來的小說。 偶爾寫的是校園生活,有時候是寫男女言情,也有寫過家人的時候。 有趣的是,哥哥對於男孩子常寫的武俠或者是科幻作品一竅不通,很難想像以前總是髒話連篇,甚至會和別人打架的哥哥,竟然沒有想要當「大俠」或者是「勇者」的想法,反倒是對小情小愛情有獨鍾,例如女孩子苦苦等候男孩子,或者是互相背叛之類的情節,在哥哥的小說裡就很常發生。 只是,哥哥說自己的小說是言情小說,但是內容和我平常看的小說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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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字偶得
好久沒有提筆寫書法了,總覺得重拾毛筆,心頭有著一股膽怯之感;猶記得十多年前,我是花師書法社的一員,每每下課後,就是趕赴社辦,一邊寫字,一邊聊天,大家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我們的寫字功力,也在「互相漏氣」中慢慢求得進步。 畢業了,沒有書法成績、比賽的壓力,練起字來,或多或少顯得較為輕鬆,但相對的,對於寫字的要求,自然而然寬鬆許多。其實,我熱愛寫硬筆、板書、書法,只是工作一忙,回家看看電視、上上網路,夜深便抱頭大睡,何來閒情逸致寫寫書法練練心性呢?其實這些都是藉口呀!恰逢前些日子,書法社的社員即將結婚,捎來一張喜帖,信封和喜帖都用書法來寫,比起傳統的印刷,更顯得有誠意,也格外引人注目;一時間,竟然有股拿起毛筆重新練字的衝動。 乍寫之際,確實有些不熟稔,握筆姿勢有些唐突,用墨濃乾不易掌握,宣紙寫來失去一些流暢感…,好像所有初學者該有的徵兆全都一股腦兒地跑出來與我打招呼。我像孩子般,左邊看著帖,右邊拾筆臨摹,一筆一劃,一字一格,嚴謹又工整地汲取書家的精華。從大學時代起,便偏愛沈尹默的字,字體粗細分明,結構穩健,遠看頗像是故宮的珍寶一般,如今,我只能靠著意志力,靜心習寫,方得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習字二個星期了,把作品貼上臉書,臉友紛紛按讚,誇獎我字體優美,進步神速,我內心竊喜,但臉友終究大多為門外漢,也或許是臉書上較少批評吧!我倒希望能有更多的專業臉友,能給予我寶貴的意見,以驅策我精益求精,日漸有長。這樣的鼓勵,其實就是我繼續練字的動力;也或許是習字長達十年的關係,字體、筆法、風格早已定型,要改變、跳脫也有些難度;再加上純粹練作興趣,對於許多瓶頸,我竟然沒有想繼續突破的動力。 也許是自己的懶惰吧!總是關在自己的房間,沒有外出請教書法老師,只是每每閒暇,便讀著帖,把書法家的作品,拿在手上,一邊想像,一邊書空;但我也鍾愛這種讀帖的感覺,兼帶著想像,好像自己的字,可以有更多發揮、自創的空間。也或許是進了職場,有了一些些的人生歷鍊,卻漸漸明瞭怎麼展現自我的個性吧! 直至今日,我不再這麼斟酌於書家的一筆一劃,不想再被這些帖子框住了;也慶幸自己脫離學生時代,不再被書法成績、競賽的功利因素綁架,而得以真正寫出自己的興趣。我總勉勵自己,也鼓勵身邊的朋友,寫書法未必要寫得多專業,不一定要像哪位書家的字;能夠平心靜氣來書寫,願意沉澱自我安定心靈,就是生活中莫大的福份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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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之年不敢或忘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父親十八年前驟然離世,母親當時哀痛逾恆悲傷難以自己,經時間歲月的滌療方慢慢平復失去相伴四十四年伴侶之痛。 父親離世後的第二年,母親舉步維艱,每邁出一步,得耗費不少心力,尤其上坡或爬樓梯更是如此,她覺得全身使不上力。 經台北榮民總醫院週密的檢查,認為是心臟心搏過緩,幾乎失去發電功能,得裝置心律調節器。 既然得知原因,當然決定請院方馬上安排裝置心律調節器。手術完成後,母親又恢復該有的體能狀態。 科技真是濟世救人,如果沒裝置心律調節器,以當時顯現的情況,母親鐵定捱不過那年年底。 那個心律調節器的裝置已經在母親體內運作十六年,三年前換過一次電池。 今年我因幫照顧小孫兒,在台滯留較久,不放心母親獨自在金生活,邀她一起來台,但母親不願來台。母親喜歡、習慣住金門,因金門有她熟悉的鄰里故舊與親友可互訪。金門的生活環境、空氣品質、完善的福利制度相當適合養老育幼。這幾年落葉歸根金門的生活使母親身心舒暢不少,體能狀況倒比十幾年前更佳。 我一直認為父母的健康就是子女的幸福,如果父母臥床不起無法自理生活,為人子女自當侍奉打理一切,縱使可請外勞代勞,但全家的生活品質必然是大異往昔。 感謝上帝讓母親至今八十三高齡仍能自理生活,獨自台金往返,不必晚輩隨侍左右。 所以自吾成家以來,對父母之年不敢或忘,每年都召集兄弟姐妹為父母慶生,只有祖母、父親及二弟離世那三年沒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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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貨
遛躂街上在美國 雖是匆匆而過 可發現不少二手店頭 富裕的國度 啊 人們怎麼這麼摳 是為環保 還是為生活 別小看二手貨 它也曾風光耀眼過 如今還能擺在貨架上 想必得意在心頭 二手貨呀 二手貨 不要鄙視自我 只要物超所值 堅固好用 看中與喜愛 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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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回蓮河後,四嬸馬上要四個子女及早為次日到馬巷去照相作準備,他們在馬巷的吉成照相館照好了相,再一起到昨天來的救濟會裡,再次問清楚一切需要準備的東西,代辦的人員看到他們有小孩,有老人,又知道他們是從蓮河趕過來的,就再次提醒他們:「只要由一個人把這些手續帶來,當事人不用親自來辦就可以了。」 按照相館給的日期,過了六天,榮福依然再租用那匹馬,馱著四嬸走了一趟馬巷,取了照片再到救會找到代辦大字的人,一切辦妥了,就回到蓮河榮福家裡,等著南洋的大字寄來,更等待著下南洋和親人相聚的日子。 對四嬸來說,等待的日子真的是過得特別慢,尤其在等待的這一個月裡面,時時都有各種消息來自不同的地方,金門縣政府遷到大嶝後,為了鞏固大嶝防線,使日軍不會從金門過海占大嶝,再從大嶝進逼內地,所以國軍派了第八十師的軍隊駐防大嶝島,榮福私下暗想,如果這一個師能早一個月派到金門,金門又何以會那麼快就淪陷於日軍之手,百姓又怎麼會逃得這麼狼狽! 榮福的假想沒錯,當國軍第八十師進駐大嶝島後,金門附近海域的日本軍艦果然向大嶝島發砲射擊,這個試探性的砲擊,雖然也引起大嶝百姓紛紛往內地逃跑避難的行動,但因為有這一師國軍的駐防,日本軍艦並未採取進一步的登陸行動。 四嬸一家五口人下南洋的大字在一個多月後順利寄到了。 「福仔,你想辦法打聽打聽廈門那邊,問看看到南洋的火船什麼時候開,我們好及早買船票。」四嬸催促著榮福,可是向誰打聽去呢?早些時候找馬巷的救濟會或許可以打聽得到,可是現在救濟會把逃難來的鄉親在內地安排妥當之後,就撤回廈門去了,要打聽非得到廈門不可。 「澳頭那邊的漁船能不能打聽得到?」弟弟榮才一句話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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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一)
「我……我以後要嫁給哥哥,當哥哥的新娘子!」 這是在……總之不知道是在幾年前說過的話了。 如果不是因為哥哥要搬離這裡,我和他一起整理房間時,無意間找到這本放有童年照片的相簿,我大概已經忘記曾經說過這樣子的話。 輕輕地翻開那本皮製封面的相簿,那些記錄過往回憶的相片被攤開在這裡的每一頁上頭。 被攤開來的每一張照片,都有幾張因為封存在相簿裡好一段時間,有些甚至已經發黃變皺,但是這樣子反而更令這本相簿添增不少懷舊的感覺。 我們兩個人盤著腿坐在地上,把相簿攤在地上。 我從相簿的邊緣抽出一張略為發黃的照片,那是這本相簿的第一張。裡面是小時候的我摟抱著哥哥,整個臉緊貼在胸膛,像是要把整張臉埋進他的身體裡。 而相片裡頭的背景拍到了我貼在房門上的貼紙,估計應該是在我的房門外沒錯。 因為背對著鏡頭,所以相片只拍到我的背影。被我抱緊的哥哥則是露出一臉尷尬的苦笑,雙手騰在空中不知道該放哪裡。 我還記得拍下這張照片的起因是什麼,其實只是因為房間裡出現了一隻蟑螂,而哥哥把那隻蟑螂解決掉了,僅僅是這樣而已。 因為打從我出生以來,我就很怕昆蟲這一類的生物,只要看見超過四隻腳的動物在我眼前揮動細長的腳就會起雞皮疙瘩,尤其是移動快速的蟑螂,腳上長著像荊棘似的尖刺,頭上的觸鬚還會隨意擺動,更不用提牠受到驚嚇時更會張開翅膀飛起來。當時的我就是被飛起來的蟑螂嚇個正著,不斷哭鬧才惹來哥哥的注意。 在那隻受到驚嚇過後的蟑螂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才哭喪著臉緊緊抱著哥哥不放,然後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 而喜好攝影的爸爸正好看見了這個景象,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安撫我的情緒,而是亢奮的嚷嚷著要拿相機,還一邊吩咐著哥哥不要移動位置。等他找到相機之後,已經過了兩分鐘,但是我還是窩在哥哥的胸膛裡不肯離開。 大概就是在這樣的場景拍下了這張照片。 想起了這個回憶,我感到有些悲哀,現在的我還是很怕超過四隻腳的動物。 「……昆蟲這種生物,真的讓人沒辦法喜歡上。」 聽見我的喃喃自語,在我身旁的哥哥只是一臉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盯著同一本相簿中的另一張照片。 除了我和哥哥看的這幾張照片以外,相簿裡的其它相片幾乎都是我和哥哥或是我們的獨照。換句話說,這本相簿是專屬於我和哥哥兩個人的回憶。 「啊,小雪,妳看這張。」 伴隨著哥哥的略顯清脆的聲音,他的手指指向相簿中的其中一張照片。我看見他的眉宇舒展開來,嘴角微微上揚像是想起了什麼而感到愉悅的樣子。 哥哥說的是唯一一張有陌生人入鏡,背景是在公園裡頭的相片。 相片裡頭的他被一個看起來是高中生的大姐姐牽著小手,那位大姐姐擺出Ya的手勢,和哥哥的側臉緊緊貼著。 其實他們是不認識的,只是因為那個大姐姐在放學回家的途中,看見爸爸帶著我們在公園旁的水池釣魚,覺得哥哥很可愛才要求拍一張合照。 爸爸當然是完全沒問題的同意了,其實他在剛來到公園的時候就在找拍照的時機,只是找不到什麼時候該拍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幾分鐘前剛釣上了尺寸不小的魚,還是因為有女孩子主動要求合照,照片裡頭的哥哥露出略顯稚嫩而欣然的微笑,眼角瞇成了一條線,這對平常只要有陌生人在就會害羞的哥哥來說,算是特殊的反應。 這張照片在洗過之後就寄給了那個姐姐,另一張則放在相簿裡面,也就是我們現在看的這本。 哥哥一直都很喜歡那張照片,每次在相簿看到它都會淺淺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的笑容是他最自然的一次,還是說是因為有一個年長的大姐姐呢? 只是每次在看見哥哥對那張照片露出笑容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感覺。 --我討厭這樣。 就像是毫無理由的,我也連帶著討厭那張照片,也討厭那張照片裡的哥哥還有那位大姐姐。 我的心裡浮上了這種莫名的情緒,從內心底層湧現而出的,源源不絕的厭惡感。 就連和我合照的時候,哥哥都沒有露出這般的笑容,有點感覺遭到背叛,讓人有些不爽。 或許連當時的我都不曉得,這份厭惡感到底是出自於當時的我其實也在現場,但是卻遭受忽略的厭惡,還是哥哥被其他女孩子佔有的忌妒。 而這張讓哥哥露出愉悅笑容並且讓我火大的照片,才是讓我想起那句話的主要原因。 「我……我以後要嫁給哥哥,當哥哥的新娘子!」 當時的哥哥聽見這句話時,原先還掛著笑容的嘴角頓時僵硬,眼神迷茫的看著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回想起來,那好像是在剛把這張照片放到相簿裡頭的時候,我又看見哥哥對著那張照片微笑,心有不滿而脫口而出的話。 老實說,現在想起來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還是不免感到害羞,畢竟那是我第一次的告白--還是對自己的哥哥。 「哎呀哎呀,哥哥你要好好回應她啊。」媽媽在一旁看著這齣女兒和兒子告白的戲碼,一臉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說道。 「啊…痾…」 「哥哥!!!」原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哥哥聽見我這樣大聲吼道,面色驚愕的同時,身體還抖了一下。 那時候還好爸爸不在,不然我鼓起腮幫子,漲紅著臉的模樣肯定都會被拍下來當作紀念。 「哥哥……是我的,不管是誰都不能搶走。」 看著哥哥含帶惶恐的眼神,與之相異的,我努力地想要把內心的情感傳達給哥哥,而我緊握著自己的拳頭,身體跟著微微顫抖。 凝視著哥哥的臉,我才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口。 「我最喜歡的……就是哥哥了。」 說完之後,我的眼眶開始泛起了淚水。 「哈哈,只要想起那件事都會覺得好笑。」 時間被拉回到現在。眼前的哥哥對於那件事只是一笑置之,大概也沒有參雜更多的想法。 「哥!!那時候的我很認真的!」 看見我這樣嘟起嘴巴控訴,他的笑聲才轉為收斂,但是嘴角還是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吶……小雪現在還會想要嫁給哥哥嗎?」 聽到哥哥面帶笑容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的臉開始騰騰發熱。為了掩飾害羞所以我撇過頭去,刻意不看哥哥臉上的表情。 雖然我的確說過想要嫁給哥哥這樣的話,但是對於已經十八歲的我來說,像是小時候相信聖誕老人一般,把它也當作童年時期的童言童語。 想必哥哥想的也是和我一樣,同樣把它當作是妹妹對哥哥莫名的依賴而說出的告白吧? 「我……我才不想嫁給你……再說……誰……誰會想嫁給你。」 這其實不是實話。因為現在坐在我眼前的哥哥,明天就要穿上新郎西裝結婚了。不過對象當然不是我。 嫁給哥哥的對象是他的學妹,他們交往已經持續了兩、三年的時間,彼此要兼顧學業又要步入禮堂,但是哥哥似乎完全不在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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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親情兩帖
(一)一盞燈的故鄉 門庭舊垣有靜止的歷史 黑瓦傍欄下搖蕩著燈火 想必青衣身影仍有人出沒 幽冥窗口。聽見夜的喘息 更遠的是故鄉臆想夢回傳說 在七月流火老母親膜拜的衣冠身影 彷彿這是諸多遊子記憶裡的永恆菩薩 夢的旅次。眷戀徘徊在漫染鄉愁裡 家鄉早寒。十二月脈搏蕭索探進 蟲嘶。風鳴。沿向詩的途徑凝視懷情 那個點燈的人兒。何處曾有玩世時日 俯仰今夕。星辰搭腔的心膛高音 一趟暝目屏息的寄宿。彷彿隔世章回 暗夜邊陲。那些敘舊美麗佚散的共鳴年代 愛瞋無言。怯怯中任孤獨躑躅而去 (二)人間 繞過田埂。一截童年細碎戳記 歌者鳥鳴蟲嘶。三月胭紅和小綠 放牧老農欣喜踏上耕作盛宴而去 鬍渣和汗水仰天嘆。雨就落下來 勞動者黧黑身體正以耕犁書寫大地 紮根種子。無數希望的標點符號。出芽。收割 記得。父親白霧徐徐吐出新樂園煙味 蹲在斜陽夕暮門庭。等待季節閃爍 五月。炊煙裊裊的雲翼掠過 豬油拌飯。蕃薯湯浸過生冷心事 負荷回音。來自糧荒苟活的傷痕 一座巨大孤獨。衣食無人閱讀的身世 那年。時間綠了又黃。戰事刀鋒遍地 父親歪斜凌亂腳印烙在幽深貧瘠沙土 與島嶼共鳴。與嗷嗷肚腹共鳴 阡陌的心種植遙遠憧憬的依靠 橫越荒原。以及支撐風雨的雙臂 那年。卡其服的青春期。我目睹一個家世的蕭索 像一支憂鬱號角。吹遍整個村莊。麥田 那年。父親病中老去。留下屋角仍須炊食的一堆鍋瓢 那年。高粱收割。幼弱雀鳥依然在風中躑躅盤旋 那年。一截田畝重新記載家譜皺褶的惘惘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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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花季
季節的遞嬗翻起不同的氣象和特色,讓人感受它粗細的變化,臺北的春天讓我深深體會到乍暖還寒的滋味,天氣總是令人難以捉摸,怪不得俗諺比喻為「春天後母面」,像人心一樣難以捉摸猜測,變天比變臉還快,臺北的季節和金門真的很不一樣。 櫻花凋謝後,換杜鵑花佔了大半丰采,如火如荼的席捲整個校園,因嬌艷的身姿吸引了人潮,杜鵑花季為校園畫上了春天的色彩。正午的太陽照得花有些乾燥渙散,但陽光下的花依然明艷動人,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淋溼了花瓣,嬌弱承受不住而離開枝條,看著沾滿水珠卻看起來無力的杜鵑,我想起了那座小島,那裡的杜鵑花較晚開些,雖然這裡的茂盛又多叢,但感覺更有力度些,早晨沾滿露珠的花瓣,色澤飽滿濕潤,摸起來是堅挺的,而不是最弱又軟嫩的,也許是早晨的霧氣,讓表面佈滿露水,也滋潤她生命吧!像極了一位美人在霧中佇立,別有一番孤傲的風情。杜鵑是清晨中的霧花。 在高中時期,每當霧季來臨總是令人非常鬱悶,每日搭公車上學,連車也被困在濃霧之中,窗外的景色濛濛一片,模糊不清,像是一片渲染的綠色顏料,在灰色的紙上移動。我不敢打開窗戶,就怕一打開,霧侵襲人身軀,可是,局勢已經儘量避免了,該走的路還是要走,始終逃不出這團迷霧,常常走到教室,頭髮就已經像花瓣一樣,蒙上一層水珠,使天生的自然捲更加的明顯,水分還停留在皮膚上,是不舒服的感覺,霧季的早晨,已經讓人處在心情不佳的狀態之中。金門的霧真不是普通的濃,幾次的升旗,因能見度太低而取消,造成的影響甚大,有時至中午還未能消散。 金門上新聞的機會不多,可霧季來臨時,靠近海邊的尚義機場,因飛機無法順利起飛,滯留了許多的旅客,怨聲連連,有幾次旅客的情緒爆發而上了新聞,面對乘客的不滿,機場服務人員深感無奈。霧籠罩於海上,一片茫茫,浪聲特別的清晰,別有一種風情,此時被霧困住的人,心急如焚,恐怕沒心情欣賞這般朦朧的美景吧! 三到六月是霧季的時段,恰巧和梅雨季節重疊一部分,霧加雨,天色更為暗淡,霪雨霏霏,連月不開,快要遺忘陽光的存在了。晚上回到家中,地磚佈上一層薄薄的水,走過石印上一層黑黑的鞋印,曬在陽台上的衣服還沒乾,又一批要曬,家中沒有烘乾機,星期日我總是擔心校服還沒乾,或是染上一層霉味,連續數個月,我彷彿無時無刻都深愛水氣之中,太陽再不出來,我就要發霉了,不喜歡皮膚的黏膩感,也不喜歡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霉味,霧氣纏繞著我,令人難受。 午後微雨的杜鵑開起我的回憶,雖然只是細膩的水珠,而不是晨霧的露珠,乍看之下還有幾分相似,一種在清晨,一種在午後。來台北一段時間了,漸漸地習慣臺北陰晴不變的天氣,有些遺忘在這些季節裡,金門的天氣是怎樣的感覺?是不是為纏人的霧苦惱著?校園中的杜鵑提醒了我,還有另一種朦朧美的霧花,回憶的霧漸漸消散,從前的回憶愈來愈清明美好,可是我又自己走入另一場迷霧中,身陷其中而無法自拔,不知此時的金門,是否也像我一樣被濃濃的霧所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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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眾位鄉親有親人的去找親人,無親人的,可以先到馬巷去,咱華僑所設的救濟會會先為大家安置下來,以後再作打算。」姓許的那人轉頭招呼那位帶路的人過來,對大家說: 「眾位鄉親現在就把你隨身所帶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已經請這位蓮河的鄉親帶眾位到馬巷去,咱救濟會暫時借用馬巷那間啟智學校,這一路上要眾位再辛苦一下,這裡到馬巷大概要走兩個多小時。到馬巷以後這位鄉親知道地方,大家放心跟他走就是了。因為我還要到別的地方去通知,不能再停留,請眾位趕緊收拾好動身到馬巷。」他再跟那帶路的人說了一會兒話,叮囑一番就上馬走了。 眾人很快就整理好東西,只有四五個人請榮福帶他們到附近一個也叫做「沙美」的村莊去找親人,其他人都跟著那位帶路人往馬巷去了。 往後幾天過海來的人少了,可能是日本軍隊占了金門後,嚴格管制人員外出吧,也可能是想走的人走了,剩下的就是走不了或不想離家走他鄉的人吧! 從家鄉逃離出來的這些人,接受『金門難民救濟會』暫時安置妥當了,榮福想該趕快把四嬸一家人下南洋的大字辦了。難民救濟會既然能幫助安置金門過來的鄉親,他們對於申請落番的大字一定也可以代辦,那麼找他們幫忙總比我們自己去找別人更容易吧。他把這個想法告訴四嬸,四嬸也表示贊同。 第二天,榮福租來了一匹上了架的馬,讓四嬸坐在馬上,自己牽著到馬巷去,問清楚馬巷啟智學校的地點,果然門口掛著一塊寫著「金門難民救濟會」的牌子,就帶著四嬸找到救濟會,裡面的人告訴四嬸,會裡面有代辦申請落番的大字,於是把需要的證件、相片、手續費一項一項說得很清楚,同時還安慰四嬸說,辦理大字的手續費如果一時沒有,也可以把在南洋的親人地址寫清楚,代辦人再找南洋那邊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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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有你期待也深─寄么兒
此刻已是深夜,是小鎮上靜靜的深夜了,我倚窗獨立,窗外咻咻的冷風敲擊著玻璃上,發出低低的聲響,聲音明脆,如掛在風中的銀鈴。空氣新鮮,時有冷氣襲來,令人感到沁心的舒暢,已是深秋幾許。環視空洞的四壁,寂寞卻也襲上心頭,每當在這美妙的夜裡,我的思想和情緒就非常清晰,忽然想起幾天前么兒回來省親那種無拘無束的促膝談心情景,談許許多多對未來人生的憧憬,娓娓道來,充滿了對前程期待和希冀……孩子,我跟你老媽都為你感到高興和不捨啊!還記得二年多以前,你原本已經推甄上國立中興大學也算是一門很有前途的科系,學雜費也繳了,但後來你後悔了,想到四年要家裡付出一筆龐大的學雜費,你於心何忍,幾經思考,你毅然決然要去改考警察專科學校,你說;讀警專一方面可以不為繳學費苦惱,二方面每個月又可領一萬四千多元的零用錢,而且讀完兩年馬上擁有一份鐵飯碗的工作,有這麼好康的事,何樂而不為呢?最後拗不過你的堅持,我們也就如你所願,放手讓你去讀警專,加上你一向對數、理很有興趣,你選讀了消防科系,可不是嗎?孩子,你總不會辜負我們對你的期望,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和計畫之中,你還聽別人說,如果能拚得第一、二名就有機會回家鄉服務,而你果真拚得同學期消防科系全校優異成績第一名,還榮獲時任內政部長江宜樺親手頒贈畢業證書和至高榮譽獎牌、獎學金,我跟你老媽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在那一刻都引與你榮焉,引你為傲啊!當時在學校裡每遇到你的學弟妹、師長,我和你老媽都在他們面前炫耀說那是我寶貝孩子呢!然而事事都沒能盡如人意的,雖然你是第一名畢業,仍然無法回家鄉服務,懊惱之餘,要你填寫志願服務的縣市中,幾經考慮就填選高雄市消防局仁武分隊,你說那裡的單位比較單純可以發揮所長,孩子!你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你有你自己判斷能力,你所選擇的也絕對是正確的,也最放心不過了,我們都會支持你。因為你從小到大都從未讓我們操心過,從小你都是獨來獨往,既使受了委屈你總是獨自默默承受,每每從你的言談中,總覺得與你一般年齡的小孩懂事和成熟許多,就像警專畢業要去成功嶺受訓,你堅持不讓我和你老媽陪你去,你說:我已不是三歲小孩了,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反倒是要我們兩老注意自己的身體。由此可以看出你那獨立性格,那種勇於面對挑戰,堅定信念,遇到困難自己解決,堅決去實現夢想和勇氣,光憑這一點在你們兄弟姊妹中你比他們強多了。 每次你從遙遠的南台灣回來,一踏進家門那種充滿豐盈的笑容,可看出你的樂觀和進取,還有你的「純真」,你的「厚道」,你的「勤快」,都會使你老媽滿足而會心一笑。孩子,你在仁武分隊服務了兩年了,你的目標是警察大學,你有了即定方向,就要努力去完成它,甚至更要努力再考研究所,獲取碩士學位,乃至博士學位,這一切都是我和你老媽一生願望與期待啊!千萬別聽那些得了高學位,而且因為有高學位才當上高官享有厚祿的人在胡說八道,說什麼「學歷無用論」。固然拿了學位而一事無成也多的是,但是在現今的社會上,沒有學位別說做什麼大事,連找一份職業來混口飯吃都不容易。你老爸我已六十出頭了,在那個年代高工畢業已屬不易了,但也得吃盡苦頭,才有今天些微的成就,何況年代已不同了,你已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如果沒有高學歷做後盾,你將會被時代所淘汰,帶職進修,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淺而易見的道理,你應該懂得。 聽你說幾天前你利用自己的時間去澄清湖考潛水證照,被太陽曬得滿身黝黑,你有這上進心是對的,我跟你老媽也感到高興,也取得證照,這是你努力的結果,跟你工作有很大助益,更是終身受用無窮,也可說是自己護身的保障,不過老爸要奉勸你,你有了這護身符在施行救人的時候,一切要小心為上,稍有不慎,都會釀成禍端,要知道「擅泳者溺於水」,不會游泳雖被譏為旱鴨子,但卻不會溺於水而成波臣,切記! 你對金錢的處理很有概念,見解獨到,又很能把握住實際狀況,那像你老爸不懂得理財,把辛辛苦苦攢來的退休金拿去投資股票,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否則家庭也不會這般窘困,你們兄弟姊妹也不會個個自食其力,這都是老爸的罪過啊!孩子!你已經長大了,在社會上貢獻所學也有兩年了,俗話說:「學到老,活到老」。「終身學習」,培養正確的價值觀和適應環境變化的能力,培養獨立思考,判斷的能力,這在於你的工作上絕對是受用無窮。尤其今天由於大環境快速變遷,知識不斷在進步,也不斷在淘汰,基本能力的定義不斷在改變,建立終身學習的理念,養成主動學習的習慣,是必然的趨勢。美國總統甘迺迪曾說:「不要問國家為我做什麼?要問我為國家做什麼?」從今以後,要做一個願意付出的人,像國父說的:「聰明才力愈大者,當盡其能力,服千萬人之務,造千萬人之福;聰明能力略小者,當盡其能力以服十百人之務,造十百之福。」我們不可高估自己,也絕不要妄自菲薄,我們雖然不能力挽狂瀾,但可以做中流砥柱,我們更相信明天會更好,並願此奉獻一份心力,老爸期望你成為社會的「資產」,而不要成為「負債」好嗎?寫這封信是老爸噙著眼淚揮筆寫成的,累牘通篇,千言萬語也寫不完老爸內心的感觸也寫不完老爸對你一番愛意,希望我最愛的么兒好自為之!祝兒健康!祝兒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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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哭吧
來了 親友迎著你的哭聲 哭聲 充滿喜悅的音符 滾動興奮的旋律 彈奏希望的樂章 去了 扛不走滿行囊的哭聲 哭聲 肝腸寸斷的哀傷 虛情假意的應付 未報親恩的遺憾 來與去 同樣的 哭聲 差別 誰在哭 誰又要哭 來時 你哭 為何而哭 又為誰而哭 去時 他們哭 又為誰而哭 為何而哭 真哭 假哭 真真假假 誰真哭 又是 誰假哭 或許 你 一生榮華富貴 山珍海味 或許 你 位高權重 喚雨呼風 天地難測 如逢地轉天旋 角色互換 小卒子可能變英雄 英雄也有中箭落馬時 你該不該哭 他又會不會哭 一口氣在是財產 撒手塵寰變遺產 子孫賢能 留錢何用 子孫不賢 留錢又何用 遺產突遭敗光時 困在密閉空間的靈魂 寒冷伴著寂靜 哭聲 有誰能聞 相逢也哭 離別也哭 喜悅也哭 悲傷也哭 得意會哭 失意更哭 成功會哭 失敗不能不哭 人生 哭吧 來了 親友迎著你的哭聲 去了 扛不走滿行囊的哭聲 真哭 假哭 誰真哭 誰又假哭 誰該哭 又是 誰不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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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嗎?那我明天到東安下找他們商量看看。」 第二天早上,榮福吃了幾碗地瓜粥,即出門到暫時安置西黃鄉親的地方,去徵詢他們是不是有意到東安下族親那邊去。有的說: 「以前是有聽老一輩的說,我們同族有一支住在石井,大概就是這一支了,但一直不曾聯絡過,也不認識。」也有人說: 「既然是自己族人,暫時過去幾天,往後看情形再作打算。」 幾個人正聚在一起商議,一時之間也還沒有決定要怎麼辦,只見門口有人帶著一個牽著一匹紅馬,個子不高的人走過來,帶路的向牽馬的人說:「他們都在這裡了。」 來人把馬繫在前面一棟屋前倒著的一條石條上,走過來當著大家說:「眾位金門的鄉親,我也是金門人,我姓許,剛剛從馬巷過來的,咱金門已經被日本軍占了,大家過海來很辛苦,這也是沒法度的事。咱新加坡金門華僑會,知道大家現在的處境,所以在廈門和馬巷都設立了一個『金門難民救濟會』,暫時安置咱過海來的鄉親。」 說到這裡,裡面的眾人起了一陣子騷動才後才安靜下來。來人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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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B2023病毒
依文走進寬敞、豪華的辦公室,剛坐下來,發現桌上有一封信,用的是香港機場的信封,「會是誰的?」她遲疑了一會兒,剪開,裡面有張信箋。她已經很久沒收到信了,展開信箋,竟然是簡體字寫的,「是誰?」趕緊看信尾署名,「毅剛,2025.3.1」,她的思緒不由回到十五年前…… 二○一○年,依文以交換生的身份在北大待了一學期,到校第二週,就遇到毅剛。那天她到學生食堂用餐,毅剛就坐在她對面,她覺察到毅剛在打量她,不禁有些不自在。毅剛趁她抬頭時,用大陸人習用的自我介紹方式說:「我是趙毅剛,山東人,父母是退休小學老師,生科系的博士生,研究流感病毒,您呢?」依文有點不知所措,她從沒聽過這樣的自我介紹方式,稍停,才說:「我是中文系的碩士生……」 依文的話被毅剛的爽朗笑聲打斷,指著她說:「聽出來了,您是台灣來的,標準的台灣腔調,您叫什麼?」 「謝依文。」對於毅剛聽出她是台灣人,一點兒也不意外,她到北大的一天,就有人這麼說了。 「台灣人怎麼那麼多依?」毅剛詼諧地說:「先有蔡依林,後有林依晨,現在又多了個謝依文。」毅剛的話逗得很少笑的依文也不禁笑了。 依文和毅剛第二次見面仍在食堂,毅剛又自我表白:「我今年二十七歲,還沒有女朋友。」 依文沒想到毅剛會這樣說,望著對方一言不發。毅剛面貌端正,高大英挺,正是女孩心儀的對象,說自己沒有女朋友,的確讓人難以置信。為免弄得難以收拾,依文以認真的語氣告訴毅剛:「我訂婚了,一回台灣就要結婚。」 毅剛有點意外,但隨即恢復原有的爽朗,也用很認真的語氣說:「妳訂婚了,我們還是朋友,我還沒有台灣朋友,妳是第一個。」 依文和毅剛真的成為朋友,在食堂或在校園相遇,都會開心地聊聊。依文想不到毅剛的文史素養不低,又喜歡文學和電影,兩人有很多話題。依文愈來愈覺得這個北方男孩可愛,每次見過面,毅剛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心中縈繞不去,她知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但理性告訴她,必須適可而止,所以從沒約過毅剛。毅剛大概也是基於同樣的心理,也從沒約過依文,直到毅剛見過依文的未婚夫,才首次破例。 依文的未婚夫到北京公幹,趁便看看依文,並高調的在下榻飯店開派對,宴請依文的同學。毅剛當然去了,他不喜歡跳舞,又不便和依文多談,唱了一首《黃土高坡》,就獨自坐在沙發上喝酒。幾位依文中文系的女同學過來和他搭訕,毅剛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心裡一直在想著一件事:依文怎會和這樣的男人訂婚? 過了幾天,毅剛打電話到女生宿舍約依文,兩人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才剛坐定,毅剛就問:「妳和妳未婚夫是怎麼認識的?」 依文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只好據實回答:「我父親和他父親是生意上的朋友,兩家父母早就說定了。」 「妳喜歡他嗎?」依文低下頭來,沒作聲,僵持了一會兒,毅剛繼續進逼:「妳渾身靈氣,他渾身市儈氣,長得又不怎樣,兩人根本就不班配!」 依文先是低頭不語,繼而以她少有的嚴厲語氣,厲聲說:「他怎樣和你無關,不要說了!」 毅剛閉口不言,依文卻眼泛淚光,半晌,才幽幽地說:「要是我不答應這門親事,兩家的生意就會受影響,對我父親的影響更大;我父親白手起家,做的是他父親公司的下游產品,這些生意人的事,說了你也不懂。做女兒的,不能不顧父親,只顧自己。你曾說自己沒交過女朋友,我也沒交過男朋友啊!」 毅剛這才覺得自己失言,一再向依文道歉,依文忍著奪眶欲出的眼淚,哽咽著說:「答應我,以後不要約我,相見時難別亦難,你懂嗎?回台灣前,我會約你見個面,好嗎?」說到後來,眼淚一顆顆落下,語氣已近乎央求。 毅剛爽朗地點頭答應,然後逕自到櫃台要了一瓶青島啤酒,回到座位上,以失望的口氣說:「我想喝點酒,他們只有啤酒,這哪是酒!」說著自己斟了一大杯,像倒水似地,咕嚕咕嚕倒進肚子裡。 依文也自斟了一點點啤酒,抹去淚水,以姐姐對弟弟般的口吻說:「我回台灣前,會約你聚個餐,喝點酒,到時可不要不理我。」 毅剛望著眼眶泛紅的依文,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出潛藏心中已久的疑問:「要是妳沒訂婚,會留下來嗎?」 「你應該知道的,不要再問,好嗎?」依文哭了。 毅剛又喝了滿滿一大杯啤酒,哭笑著說:「我倒希望妳說不會留下,反倒讓人省心。好了,我懂了,放心,以後不會約妳。」從此毅剛沒再找過依文,兩人偶而相遇,也只是打個招呼,盡量不多說話。一學期很快地結束,依文返台前一天,約毅剛到一家高級餐廳,故意掩飾離情,以略微戲謔的語氣說:「今天我作東,請學長點菜。」 「我只點一瓶白酒,其他的妳點。」 「我已預定了一瓶陳年紅酒……」 「今天應該喝白酒,」毅剛說:「我們北方人喝白酒論兩、論斤,我能喝半斤,今天要喝一斤,要喝到醉。」 依文淺酌著紅酒,毅剛卻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白酒,一面喝,一面喃喃地說,有句話要告訴依文。依文怕他真的喝醉,喝到還剩半瓶,就把酒瓶拿到身邊,不准他再喝。毅剛怎肯罷休,伸手要搶酒瓶,依文推開他,再次以姐姐對弟弟般的口吻說:「聽話!再喝,我會生氣的。」 毅剛只好把手收回來,依文移開話題:「你一再說,有句話要告訴我,要說什麼?」 毅剛搖搖頭,帶著滿口酒氣:「本來預備喝醉,喝醉了可以醉言醉語,可是沒醉,就不說了,永遠不會說了。」 依文為之頭腦亂成一團,不知要說些什麼,也不知怎麼才能沖淡離情。已半醉的毅剛情深款款地望著依文問道:「妳一回去就結婚嗎?」 依文點點頭:「兩家都準備好了,一回去就結。」 「我們還會見面嗎?」 「你說呢?」依文反問。 「我……。」 「不說這些,」依文說:「那天你唱的《黃土高坡》真好,今天就再唱一首,算是給我送行,好嗎?」 毅剛扯起嗓子,又是蒼涼的西北調《妹妹曲》:「哎……/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哎……/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哎……/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唱到後來,語調已有點哽咽,依文更是潸然淚下,久久不能自已。 餐後依文叫了輛出租車,把半醉的毅剛送上車,踟躕了許久,才把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紙條交給毅剛,在他耳際輕聲說:「這是我的通信地址和私人郵址,以後每年給我寄張賀年卡,平時常用電郵寫信給我。」 依文回到台灣,隨即和未婚夫成婚,並到父親的公司上班,她學的是中文,卻成為公司的財務總監。先生和工作都不是她喜歡的,但為了父親艱辛締造的事業,只能聽從命運。一轉眼過了十五年,二○一○年她到北大當交換生時只有二十四歲,現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或許依文從沒覺得和先生有過戀愛的感覺,婚後愈來愈懷念毅剛,她懷老大前,心中常有飛往北京的衝動。十五年來,依文起初還常收到毅剛的電郵,通常只是淡淡的寫點隨想,從不談自己的工作,也不談自己的感情。依文從沒收到毅剛的賀年卡,問過對方,說是從沒給任何人寄過,不想破例。依文覺得毅剛變得有點怪,但自己已是人妻、人母,不便多問什麼。後來毅剛的信愈來愈少,近兩年已全無音信。依文卻始終每月一封,像獨白似的,巨細靡遺地傾訴自己的生活和心境,毅剛成為她心靈上的唯一歸宿。 已兩年沒收到毅剛的電郵,遽然收到他的信,除了驚喜,不免覺得詫異,她鼓了很大的勇氣,才將信箋展開。 依文: 近兩年沒給妳回信,是為了不讓妳扯進是非。 我取得學位後,進入極機密的生物戰劑研究單位,從此有如隱姓埋名,連親朋好友都不知道我在搞什麼,所以給妳的信從來不談工作。單位賦予我的主要任務,是利用基因重組,研製一種對青壯年有專一性的流感病毒,戰爭時用來使敵軍癱瘓。幾個大國都在做這方面的研究,我們不能不防患未然。但不知何故,研製出來的卻是一種對老年人有專一性的病毒,致死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未達成任務,就是研究失敗,於是將這個病毒株取名SB2023。SB是「失敗」兩字的拼音字頭,2023指二○二三年。我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人認為我的失敗研究大有用處!妳應該知道,現今各國都深受人口老齡化困擾。妳也應該知道,現在國際上的事,基本上由兩個大國說了算。一年前兩大國已秘密達成協議,要利用SB2023一舉解決老齡化問題,也一併解決人口爆炸所造成的環境壓力。 現今發達國家老人約佔人口的百分十二左右,如果我研製的病毒真的散佈開來,半年之內全世界至少六億老人將死於非命!國防科研是用在戰場上的,不能用來對付百姓,更不能用來對付老人。我為之苦惱不已,壓力大到精神都有點失常。 我已接獲通知,三月中旬交出病毒株,所以預計他們今年深秋就可能展開行動,因為流感都在冬季盛行。從現在到深秋,半年時間足夠他們製備疫苗,供「特定」的老人施打。 這封信是我出國參加研討會,途經香港時寫的。我已做了決定,回國後立即銷毀SB2023的所有資料和病毒株樣本,當然了,我也不得不離開人世。我沒結婚,走了不致有多少牽掛。 記得十五年前臨別時,有句話要告訴妳但始終沒說,現在說出來吧:我見妳第一眼,就喜歡上妳,恐怕很難再喜歡上其他女孩子了。 毅剛,2025.3.1 又及:此信看過後請立即銷毀。 看完信,依文早已淚眼迷離,在心裡不停地呼喚:「毅剛,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你。」想到毅剛還沒成家,心中又多了一份歉疚,淚水泉湧而出。「毅剛,」她喃喃自語:「應該讓你忘了我才對,不應和你通信,早知道的話,我會不顧一切地留在北京,我會留下來的,毅剛……」 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依文一人,她喜歡安靜,上班的第一天,就讓秘書坐在外面的小房間裡。她低聲吟泣了一會兒,把淚水擦乾,當她起身要把信箋投入碎紙機時,猛然想起《史記‧刺客列傳》聶政刺殺韓傀的事,聶政的姐姐不惜身死,站出來宣揚其弟的壯烈事蹟,她收起那封信,當下心中有了決定。 (作於民國一○二年雙十國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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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阿霞
她像一朵雲 匆匆別過東崗 回頭 一顆炮彈剛好落在對岸 她像剛醒的露水 沿著葉尖尋找最後的答案 但淚卻一直掛在我的鼻樑 她像金門黃昏的夕陽 在烈嶼西方 雕塑風的方向 她說這裡是她的故鄉 而我是她的避風港 故事將從這裡開始傳出 我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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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身
1. 我走在與燈火相同的晚上 敲醒幾個相交的路線 在分歧中停下腳步 把影子藏在身後 打開眸光探險 進入黑一般的過去 光影幢幢 穿越夢境的不是形體 是放開的相遇 2. 風和雨瀕臨崩潰的對峙 疾速的搖晃與漆黑的大地一起籠罩 卻仍震懾草木的畫面 被一道閃光捕獲 哀悽整整一晚的無夢之夜 好像影子之外 無邊無境的孤寂與憤怒 轉眼皆消失了軌跡 成為只為洶湧的海浪 再無法分清晨間或暗夜 3. 在回家的路上 雨滴 三不五時灌溉我發芽的頭頂 甚至與我的腳步比賽 走越快,濕越重 而比腳步更重的 是多年未曾回鄉的情怯 是夜夜栽植在想望的窗口 不斷長髮的 一株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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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當下,淑女和她父母親也分別從兩側廂房出現在大廳,看清楚了來人,淑女母親即過來拉著四嬸的手:「是四嬸喔,是透半夜過來的!阿福這兩天在這邊,急得到處跑,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麼說金門是真的被日本兵佔去了!」 「是啊!聽說只要日本兵一上岸,就會到處殺人,所以大家都怕得四處逃跑,趁著現在才剛上岸,還沒有住定下來,等過幾天恐怕要跑就跑不出來了。」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淑女的父親一邊要大家坐下來,一邊向著老婆說:「你快去張羅一些吃的東西,折騰一整個晚上了,他們又餓又累的,不吃點東西怎麼行?」接著轉向榮福說:「福仔,天亮後就帶你四嬸和小弟小妹們,就在那邊的房子暫時住下來,淑女也過去幫忙收拾收拾,整理一下,現在天氣還不太冷,住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必太麻煩啦親家,我們母女四個人住一間,阿才和神賜住一間,有個簡單的地方窩就可以了,出門逃難,一切隨意。」 當天下午,又有兩條船載來大約十多人,一條從西黃來,另一條則是從浦邊過來的。這些人分別住在蓮河親戚朋友家,也有幾個到隔壁的下吳村投靠親友去了。接著連續幾天,聽說陸陸續續都有從金門各地跑出來的百姓,在馬巷、同安附近幾個靠海的村莊靠岸,有的有親人的投靠親人,沒有親人的,都暫時住在各村莊的寺廟或祠堂裡。有人從廈門回來,說有不少人跑到廈門去,有的正在準備買大字落番到南洋去投靠家人或親人。 有位從大嶝過海來的人,一上岸就大聲宣布最新的消息:「其實早在日本軍還沒有在金門登陸的前一天,金門縣長鄺漢就已經偷蹓回內地來了,有沒有跑回家就沒人知道。昨天金門縣政府已經搬來大嶝了,縣長跑了,現在由訓練教官陳文照暫時代理縣長。」 由於過海逃難來的人不少,一時之間沒有住的地方,一些從西黃來的人找到榮福,榮福實在也找不出什麼地方可以安置他們,這時淑女忽然想到:「上次到東安下賣布時,住東安下的人說他們的祖先也是從西黃東甲遷過來的,如果能找他們商量,看看能不能幫忙分散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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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當我們一起拍片的夜晚
10月26日下午,送走了蒞金認祖尋根的宗親後,剛抵達家門,忽接到妻的電話: 「你現在到○○飯店來,因為有一位臨時有事,你來接替他,五點半要出發,先過來試裝」。 「我?行嗎?」我狐疑的問著妻。 「沒問題啦!」妻接著說「他們現在臨時也找不到人,我已答應人家了」。 妻是在前些日看到了「金門日報」的報導,原子映象有限公司來金拍攝電影「軍中樂園」,正在徵求臨時演員,她與外孫-書宇兩人便去報名參加,第一次在陽翟街上拍攝那天,沒被錄取到,這次總算接獲通知,要他倆與隔壁嬸婆今天下午三點半到達○○飯店試裝,今天星期六,外孫不用上學,一早就雀躍萬分,盼待著下午試裝時刻的到臨。 當我驅車趕往○○飯店地下室報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就讀小學四年級外孫,已將原來蓄留的長髮,剪成一個大光頭,身上穿上一件白色短袖上衣與藍色小短褲,妻與嬸婆也換上了民國五、六十年代農村婦女所穿戴的服裝,還有目睹到鄰村的王大哥他們全家大小出動,整裝完畢,今晚亦將參與拍片演出。 服裝師看過我的年紀與身材之後,便挑選了一套阿伯所穿黑色老人服裝,還有老人鞋讓我試穿,經過了幾次穿戴後,終於完成了一身打扮。在這中間,服裝室裡尚有許多人正忙於化妝、吹髮、戲服穿戴等工作。 用完便當,將近六點上了車,經過劇組人員清點人數後,便朝向拍攝地點前進,今晚天氣轉涼,室外冷風颼颼,遊覽車拖著緩慢的步伐,從光亮喧囂的城市開往寂靜黝黑的山區,一路上,大家在車上盡情的閒聊著,這次參加的臨時演員大約有三十幾位〈未含飾演海龍蛙兵人員〉,有的已經參加拍攝過幾次,也有是第一次來參加,有抱在懷裡與幼兒園的小朋友,有小學生、國中生同學、夫妻檔、全家福,大學生,還有公務員以及社會人士。 車上有些人繼續歡欣嘻笑談天,也有人不耐的問司機大哥,到底快到了沒?經過了一條漫長而又沒有路燈的產業道路後,司機大哥提高嗓門,拉大聲音告訴大家,「到了!到了!前面就是」,只見不遠處燈火通明,人聲吵雜,聽說晚上是拍夜戲,心想那邊應該就是劇場的燈光吧! 到達目的地,那是一處臨時搭建的場景,下了車,由劇組人員引領我們到達定位,途中只見大型吊車正在吊起大型燈具,攝影師忙於架設攝影機,道具組正準備道具,還有一些現場工作人員亦忙進忙出,遠處電源車上發電機也發出「轟轟轟」的聲音。 就坐定位後,觸目所及,周遭的椅子、擺飾、道具,都是民國59年間的東西,就連幾張藤椅,一個軍用木箱都盡量力求吻合,導演與道具組的求真求實精神,著實令人敬佩! 接著由造型師為所有參加演出的人員,重新檢視服裝及道具,並安排座位與站立的位子,再由副導說明今晚所要拍攝的劇情,指導大家如何演戲,最後由助導分析場景,並要求我們如何配合演出,劇組人員再次叮嚀身上配戴的手錶、首飾以及眼鏡、手機均需全部取下,交由劇組專人保管,我與外孫都是四眼田雞,平時都配戴眼鏡,一時拿掉,頓時像霧裡看花,白茫茫一片,只聽副導與助導口沫橫飛的敘述著劇情,而我們爺孫兩人在下面也只有「聽有,看抹」的份。 最令人扼腕的是大導演-「豆導」鈕承澤,「小天」阮經天等大明星都近在咫尺,卻無緣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只有等待拍完一小段後,休息的時間,重新戴上眼鏡,始能偷偷瞄上一眼,亦覺得心滿意足了。 經過幾次的排練後,副導一聲令下,全體進入正式拍攝,此時只見每個人脫掉身上外套,冷得直打哆嗦,驚叫聲此起彼落,因為今晚也的確太冷了,只有那些飾演海龍蛙兵的年青人最神勇,個個身體結實不說,動作整齊劃一,演起戲來,扎實逼真。 聽到副導喊「Ready(準備)」,全場屏氣凝神,接著錄音師亦喊出「Speed 」,開始現場收音,此時攝影師準備好攝影機,並且已經開始運作時喊出「Running」,場記等錄音跟攝影都準備好之後,在攝影機前秀出拍板(Slate),並報出鏡頭的「場次(Scene)、鏡頭編號(Slate)、拍攝次數(Take)」,然後拍板撞擊發出聲響。 「Action (開始動作)」,此時所有演員便依劇本還有副導與助導所指示的動作開始演戲,導演對每一鏡頭的要求都非常嚴格,雖然無法一次「OK」到位,被「NG」、「Cut」了好多次,惟對於非專業臨時演員的我們,卻不見發脾氣與苛責,副導還一再鼓勵大家,剛剛表現很好,希望大家再接再厲,能夠再把動作展現出更完美些,雖然天氣很冷,大夥還是卯足全力,盡情發揮。 歷經了好幾次不同角度的拍攝與演出,好不容易捱到導演喊了一聲「OK」,大家便歡聲雷動,高興不已,此時見到貼心的劇組人員,端上熱呼呼的熱茶,送來外套,還遞上毛毯給大夥。 換場時,還請大夥返回遊覽車上休息保暖,在車上大家又開始聊起剛剛拍片時的點滴心得,鄰村王大哥媳婦並將帶來的零嘴與所有人分享,此時有的閉目養神,正準備下一場戲的拚鬥,也有些小朋友早已進入夢鄉了,劇組人員並不時端上熱騰騰的薑茶為大家加油!打氣! 在今晚的同夥當中,一位年輕帥哥,也是一位速描大師,每當休息時間,他都會拿著畫筆,為每位參加演出者畫人像,功力十足,畫的真是維妙維肖,今晚他特地為該片主角阮經天畫了一張畫,並且還請他簽名,留作紀念哩! 當拍攝場地換景,大夥又第二次回到車上休息,接下來便是最後一場戲的拍攝,這時劇組人員又把炒泡麵與皮蛋瘦肉粥香噴噴的宵夜送上車,再一度令大夥十分感動,用過了宵夜,車上人員有的又開始活絡起來,外孫只吃了幾口皮蛋瘦肉粥後,又開始呼呼大睡……。 到了最後一場戲,劇組人員再度請大家返回拍攝場地,我拉著揉著惺忪睡眼的外孫,為他穿上外套,一同趕回現場,看到工作人員辛苦在移動機具,燈光,另一組人員正在旁邊取碳生火。 助導指導著我與外孫如何演出最後一場戲,摹擬了幾遍,「Ready」聲再度響起,我與外孫脫掉外衣,當「Action」響起時,左手牽著他,右手拿著道具,他卻光著腳ㄚ子,與我踩在沙地鋪設的碎石子上奔跑,往返數回,他腳上都跑到流血與破皮了,這時工作人員就跑來幫他處理,並拿上毛毯及帶他到碳火區保暖,經過幾次演出,最後終於在導演「OK!收工」下,整晚的拍攝工作,到此終於大功告成。 在走回遊覽車的途中,這時才看到豆導、副導、助導及攝影師、燈光師、工作人員剛開始「放」宵夜,而我們卻在車上事先比他們提早享用過了,由此可見導演與製片公司對擔任臨時演員的我們,細心又溫馨的愛顧。 回到車上,看看腕錶,已是翌日凌晨兩點,全車鴉雀無聲,大家都累翻了,劇組人員再度上車清點人數無誤,遊覽車便返回飯店,到達飯店,已將近凌晨三點,才一下車,竟然看見服裝組兩位小姐站在飯店門口一一向大夥說道:「各位辛苦了,謝謝!」,換好衣服,繳回服裝,妻載著嬸婆、我載著外孫書宇,分別開著車,踏上返家之路。 歷經了這次一夜的拍片之旅,確實讓我體認到電影製作與拍攝工作中的艱辛,光一個不到幾分鐘的鏡頭,就折騰了一個晚上,更何況當一部片子拍攝完成,還需加上後製,所動用的物力、財力以及時間,可謂不計其數,也非常可觀。當屆時大家到了電影院,欣賞著該片它所呈獻在我們眼前的每一個片段,每一場場景,那些咸是歷經許多無名英雄,他們用血與汗所換取而來的,更是所有工作人員與演員的辛苦結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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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油渣
「油夠混」的新聞又盤據了新聞播報台,這回代誌有夠大條了,因為市井小民,生活中豈能脫「油」了無干係?那是生命藉以存活的六大營養素之一啊!好像成了一種規律,每隔一陣子,總會有「食」的新聞被舉發上報。生活在這個物阜民豐的社會,食物選擇實在太多元了,五花八門,令人目眩神馳。如何選擇健康的食物是一門學問,但也得憑幾分的運氣。「多元」是個吸引人的字眼,但在其背後卻隱藏著諸多不確定的危機,讓人不由得懷念起小時候那種單純的日子,吃的單純,用的單純,甚至與人的互動也是那麼的真誠、坦然,絲毫都無需矯情做作。 小時候,家中曾有一陣子是開小食店的,閩南式的建築,沒有大廳食堂,兩間小小的廂房,各擺了一兩張參差不齊的木桌。大方桌,四張長條椅凳佈在四邊;小圓桌則搭配著高腳圓椅。白天,閩式建築採光不佳的缺點,一覽無遺。一入夜,老爸就掛起了「掽燈」,頓時亮晃晃如白晝。小小的廚房,兩個鍋一整天火沒熄過,一碗五元的麵,是阿兵哥的最愛。印象中,曾任金門縣委會主委的某長官也是家中的常客,小時一起長大的他,家中的經濟比我們家好得太多,一碗麵,是我們兄弟姐妹垂涎不已的美食,碗可以被我們舔得乾淨如洗,他總是吃得滿桌滿地都是。除此外,我們兄弟姐妹也常被他母親僱用去剝玉米粒,用螺絲起子將玉米穗推開一排玉米粒後,再用手一排一排的剝下玉米粒,稚嫩的小手總是剝得發紅、發痛。一大袋二、三十公斤的玉米,賺得區區三、五元的工錢,在那金錢匱乏的童年,卻是非常大的工作誘因。 在客人較少,鍋得以歇息的空檔,老媽會切上一大鍋白花花的肥肉,慢火熬起豬油,肥肉在熱鍋中經過鍋鏟不斷的翻攪、擠壓之下,愈來愈乾癟,鍋中的油愈來愈多,直到所有的肥肉再也搾不出油,熱騰騰的肥肉渣被撈起,撒上少許的糖,就成了我們空腹搶食的甜點。除此之外,大黃瓜削皮後,對半剖開,用湯匙刨掉裡面的籽,撒上些許的糖,一口接一口,卡滋卡滋清脆的咬,雖然沒有西瓜自然的甜味,但吞入喉中,一股清甜甘爽直竄熱腹,再燥熱的五臟六腑,馬上被撫慰得服服貼貼,彷彿吃了一錠靜心丸一般。 用肥肉油炸出的豬油,絕對不會有「混油」之慮,而且博得「特別香」的美名。但在健康養生為上的現代,動物性的脂肪,已成了文明病的罪魁禍首,用肥肉油炸而出的豬油,成了過街老鼠,慘遭人人喊打的悲慘命運,各種五花八門的油品取而代之,攻佔了市場每個角落,盤據了各家的廚房。 豬油渣拌糖,是過去人民刻苦節儉的生活寫照。除此外,煮飯留下的鍋巴,在香軟的白飯比照下,在當時是不甚討喜的食物。如今餐廳的石鍋拌飯,鍋底那層又硬又焦的鍋巴,反而成了食客驚艷的焦點。生活總是在來來回回、往往返返中週折流轉。這年頭「古早味」的招牌,常常現身於大街,甚至出現於某個不為人知的隱密小巷,人們懷念過去之程度,雖然還未到擎旗揪眾吶喊於大庭廣眾,但人們想念古早的滋味,卻已在你我的眼神中互相渲染、流竄。 懷念過去,尤其是童真無邪的時光。直至上高中,好惡一個人,是隱藏不住的真情流露。見一個不喜歡的人,即使無冒犯於我,也如見世仇一般,平時不用兩隻眼瞧他外,甚至連一句話也吝於施捨交談;喜歡一個人,則竭盡所能的展現美好一面,以贏得先機。如今,好惡必須隱藏在撲朔迷離的魔光鏡下。喜歡一個人,只能藏身於世俗眼光下,送上聲聲的祝福;恨一個人,只能咬牙切齒的把恨意吞進肚內,讓聲聲的恨消音於密閉的腹腔。一轉身,再抬頭,仍得一臉笑盈盈的面對,告訴自己不在乎,這世界上沒有誰是最重要的,即使今天美國的歐巴馬倒下,明天的太陽仍舊會從東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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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翠深處有人家
門前也許沒有小河 後面也不一定有山坡 藍藍的天 涼涼的風 遼闊的大地 層巒疊翠一波波 可是路的盡頭 油亮的草地 紛紅 兼駭綠 掩映著一棟棟 精緻的 獨特的二層樓 屋旁有車伺候 這就是在 美國 初冬餘暉 落葉娑娑 愁悵湧心頭 啊 遙想不同的國度 不少人們 為了一個小小的窩 年少就換得了白頭 (後記:有感台北的房價貴的多數人都買不起,故寫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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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最近幾天一直有不明的大船在石井、大小嶝島和金門附近的海面出現,有人說那是國軍的船在巡視,有人說是外國的船從上海駛過來,準備到廈門鼓浪嶼那塊「萬國地」,也有人說那是日本的船載著日本兵,可能是在觀察準備要在那一個地方登陸。總之大家都是猜想的,可沒有人敢肯定到底是什麼船,船停在那裡又在做什麼。 天黑後,淑女帶著秀金早早上床睡覺,榮福心中一直放不下一水之隔西黃家裡的弟弟,想過去把他帶過來卻無法出船,心裡總是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挨到快三更天,才勉強入睡。矇矓中外面有吵雜的人聲把他驚醒,「莫非真的是日本兵上岸了!」榮福一想到這即刻冒出冷汗。緊接著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敲的像是自家的門,這時身邊的淑女也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了,即刻拉著榮福:「這麼晚了是誰在敲門?」 「我出去看看。」榮福起身要出去,淑女囑咐他:「先別開門,問清楚是什麼人再開!」榮福打開房門,那房門發出了響聲,門外的人聽到開門聲,就先出聲了:「福仔,是你金門的親人過來找你了。」榮福聽出那是艄公馬力兄的聲音。 打開門,門外的身影約有六、七個人,黑夜中那一聲「三兄!福仔!」幾乎是同時叫出的聲音,那聲音教榮福聽來既親切又十分心酸,想不到近幾天來日思夜想的弟弟,此時竟然和四嬸、四位弟妹們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現在門前。榮福領他們進了屋裡,艄公馬力拍拍榮福肩膀,轉身回家去了。 來到大廳裡,燈火還沒點上,榮福迫不及待的拉著四嬸的手:「我的船已經十多天不能出海了,這邊說金門那邊情形危急,隨時有日本兵登陸的可能,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日本仔軍隊已經從金門城上山了。」榮才還有點喘著氣:「這兩天許多人自己租用漁船,利用夜晚的時間開始逃出來,平林、浦邊、六甲、沙美和我們西黃,都有百姓逃往內地。前天四嬸來找我,要我想辦法出去租一條船,我偷偷的跑到北甲去找了禮寧叔公,是他趁著夜晚帶我們到西江上的船,船是誰的我也不清楚,船錢是四嬸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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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三十)
榮福在幾位船上工作同伴的幫忙之下,把兩付擔子挑下船,再慢慢往家裡挑。擔子裡有許多岳父岳母送給榮福嬸姆的見面禮,那不外都是一些布料,這些雖然都是家裡陳放一段時間的物品,但這些布料的樣式並不舊,對一些農村人家是滿適合的禮物。 雖然榮福父母已經不在人世,但在大伯父全家十多口、二伯父全家五六口人和四嬸母子五個人的簇擁下,叔伯嬸姆二十多口人聚在一起,迎接親家公親家母的到來,還有一位三個多月大的小孫姪女,使這個有一百多口人家的村子一時之間熱鬧了不少。 由於親家公平日常在西黃出入,大家都是熟識人,也不太見外,什麼事情也都明說,好商量而不會繞圈子,雖然蓮河和西黃隔著一道淺淺的海水,但平日常來常往,兩個地方的禮俗都很相近,一天下來,把孩子的四月禮辦得熱熱鬧鬧的,榮福為女兒的四月禮忙得很高興,也讓幾位嬸姆和兄嫂們笑逐顏開。 在西黃家停留到第三天,一切該辦的事都辦妥了,榮福將嬸姆回送給岳父母的東西也打點妥當,這些大部分是一些農產品,有的送花生,有的送地瓜、地瓜籤、四嬸送的是一套南洋寄回來的飾物,榮福把這些都裝在麻布袋裡,小件東西則由岳父岳母提在手中,由弟弟榮才幫他挑下西江崎,提上船,目送著哥嫂和姪女離去。 三、逃難 正如田墩那位張姓的南洋客說的,中國的抗日戰爭開始後不久,八月,國軍更攻擊了一直盤據上海虹口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十月下旬,金門島上已進入全面戒備狀態,對外交通日漸緊縮,蓮河到西黃的交通船從十月中開始就按政府的規定停止通航,榮福既無法隨船走金門,又擔心弟弟一人在金門的狀況,雖然已是二十多歲的人,也有叔伯嬸姆們早晚照看著,但心中總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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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小雅石
新大樓二樓那個陽台,大大小小,一共擺了大約二十幾個小花盆;鳥榕佔大部分,也有石蓮花、扁柏、與七里香等等,只有一小部分,會按節氣開花,而最芬香,最迷人的要算是「七里香」了,只要它一開花,香氣真的可以傳遍千萬里,可說是非常地高貴。 按照我個人的興趣,每一個小花盆,我都置放七八個小雅石,把盆景裝點地更有聲色;而最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小雅石,是在二十幾年前,當年莒光湖A湖填土造陸時,從別處運來泥土,隱藏有各式各樣的小雅石;凡是星期天例假日,我帶著子女,到莒光樓打羽毛球,在回程時,我和子女都會從A湖新土地上遊走,一發現到形狀奇特的小雅石,趕快撿起來,把它當成小寶貝,放進小花盆內,日積月累,越積越多,如今,也變成了一筆小財產似的。 在那麼多的小雅石中,我個人認為最珍貴的計有:小美人、醜小鴨、貴賓狗、野馬、石獅、與白頸小鳥等,模樣、形態之多,真可說是不勝枚舉;這些珍貴的小雅石,日子一久,一旦暇時,在欣賞它們的時候,總覺得靈性十足,更彷彿它們會對你撒嬌、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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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的時候
你站在簷下 伸手向空中一探 是風勢? 你想依此前去的方向? 是順風或逆風? 你眼裡倏地長出茂盛的青草 草尖搖晃著玄機 你不說,風也不說 你仰頭測量夜空的亮度 那裡隱藏多少顆星子的火苗? 你深知起風是序 火力是內文 於是你離開屋子 跑向一個沒有門窗的天涯 純淨的 寫下一本書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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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線情
一針一線,織出美麗的符號。毛線的溫度溫暖手心,織出一條充滿愛與感動的圍巾,不是給自己是織給對方的,希望收到的同時會是感動滿滿,配合冬天凜冽的天氣,溫暖脖子,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就從這條圍巾開始。 某天下午,趁著還閒來無事,於是騎著摩托車到坊間買了毛線和勾針,一綑毛線三種顏色從深至淺漸層明顯好適合給對方,於是買回來的當下,開始努力的織起圍巾,起初好不適應,一針過來一針過去又重疊,於是又得再次拆線重新來過一次,漸漸的熟能生巧,不會失敗開始成功,兩球毛線織完了,發現長度還不足以太長,於是又驅車到坊間再買了一顆來完成,自己也好喜歡這個顏色,很漂亮一點也不憂鬱的顏色真的好適合對方。 有時候有閒暇時間就喜歡動手做點手工藝,一來不覺得無聊也可以從中找尋樂趣,猶記得阿嬤也很會織毛衣,小時候有背心、有長袖,各種顏色的毛衣都有,每天穿不同的顏色心情更是好,阿嬤的巧手一針一線織出一件件穿起來保暖又漂亮的毛衣,家裡大小孩都很喜愛穿,感謝有阿嬤的巧手,穿起來果然不一樣,而今,角色互換,換我為長輩織毛衣,我想那會是件很幸福的事,毛線的溫度,溫暖了我心,一針一線刻畫出無限偉大的親情,毛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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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光影
朵朵浪花,無邊無際 對話出,一方畫布 我說,妳的眼神太溫柔,踩到 日出的柔情,是否可以移駕眼眸,讓 薄霧走過,我想 剪貼少許的幾枚腳印,放逐在 抽離時空的甬道,讓歷史的 藝術細胞,繽紛蔡厝古道的 唇瓣。乾杯粼粼波光的夢想 這咖啡壺有照相機的甜度,在 休息中心裡面寫滿 遊客一閃一滅的幸福語彙 想問妳,當夕陽旅行在妳枕邊 說愁的風是否高過海平面,那 來自東北季風方向,可有小水滴的歌聲 篩露的墨影,是否用花香,點綴 那方,靜坐的 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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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阿良,我弟弟今天會酒駕闖那麼大的禍,可以說他就是被你帶壞的。」 「妳怎麼不說是妳弟弟將我帶壞的?」 正當陳琇瑛與前男友阿良爭得不可開交之際,女人的手機響了。是早上婦幼隊報案的那位女警。女警希望陳琇瑛再回局子裡一趟,因為有些事要她澄清。 陳琇瑛看沒必要和阿良繼續浪費時間了,反正弟弟阿勇刑事部份服刑確定,民事部份以賠償和解,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她騎著機車離開阿良公司的停車場,回到了一早去報案的警局。婦幼隊的女警將陳琇瑛請了進去對她說:「陳小姐,妳早上報案後,我們立刻透過警網通報,派社工依照妳給我們的資訊,在臨縣找到了江鈺婷小姐的父親。我們懷疑妳不是被耍了,就是在捉弄我們。如果是刻意謊報的話,妳可是要負刑責的。」 「怎麼,我的資料有誤?」陳琇瑛問。 「社工找到了江老先生,發現他一身是病長年臥病在床,行動都有困難了,怎麼可能去威脅要殺死他的女兒和剛出生的小外孫女?」 「那社工找到了江鈺婷智障的妹妹了嗎?」 「妳的朋友江鈺婷小姐是江老先生的獨生女。她的菲籍母親早就死了,江鈺婷沒有妹妹,更沒有智障的妹妹。陳小姐,妳確定妳沒有編故事謊報吧?」 陳琇瑛爭辯說我怎麼會謊報,我的朋友江鈺婷現在就在我家,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帶妳去找她對質。女警說好,她要查清楚這件事。 就這樣陳琇瑛帶著女警回到了父母留給她和弟弟的舊屋子。才打開了大門,臥房內傳來了一陣嬰兒尖銳的哭聲。陳琇瑛快速搜尋著每個房間,終於找到了江鈺婷剛出生的女嬰。這位乳名叫作娃娃的嬰兒身邊有一張鈺婷留給陳姊的字條,上面寫著: 【陳姊:對不起,因為妳不斷逼問我帶著嬰兒來借住兩天的理由,我只好胡亂編故事搪塞,用意只是想將娃娃留在妳這裡。我走了。妳問我娃娃的父親是誰,這是個好問題,也是我一直想弄清處的答案。所以上個月我才會個別找妳弟弟阿勇和他在保全公司的同事阿良談判,並逼著這兩人先後和我的娃娃去檢驗所做親子鑑定,只是這兩人互不知道罷了。答案出來後,妳弟弟阿勇仍不肯認帳,賴說他在股市下單的資金都是被我操作賠掉的,所以兩人互不相欠。我當然不肯,便打匿名電話到保全公司檢舉,也找阿勇的太太告狀。沒想到阿勇方寸大亂後居然跑去找阿良喝悶酒,之後才會撞死那位醫學系的學生。陳姊,對不起,我知道阿勇昨天已發監了,兩年內暫時出不來,但我沒能力撫養娃娃,因為我懷孕後請假太多次,證券行已將我解僱,所以我只好暫時將娃娃寄放在妳這裡,兩年後麻煩妳再將娃娃交還給她出獄的生父,也就是妳弟弟阿勇好了。謝謝,鈺婷留】看完了鈺婷的留言,陳琇瑛將字條交給了女警。她說她最近失業,這間屋子也被法院查封,自己馬上就無家可歸了。冤有頭債有主,充其量她只是女嬰法律外的姑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她沒有撫養女嬰的義務吧?當然她又再度將自己的遭遇給悲劇化,至於她已決定拉下老臉回安養院重作馮婦一事,則刻意按下不表。女警想想陳琇瑛說得也合於情理,便建議她抱著嬰兒隨女警回局子裡,警方再設法為嬰兒辦理出養就是了。 抱著嬰兒回警局的路上,陳琇瑛坐在警車裡不斷撥著阿良的手機,原來這傢伙一直和我弟弟阿勇在朋比為奸、通同作惡,現在連女人都共用了。阿良當然不肯接前女友陳琇瑛的來電,響了好幾聲後,對方索性將他的手機關了機。陳琇瑛慶幸著,還好我的警覺性不差,上次阿良在情人出租網兼差一事曝光後,我就發現他的陰暗面,便迅速和他分手了。剛才他還狡辯說什麼兼差是為了累積結婚基金。哼,只有呆女人才會相信這種鬼男人說的鬼話。可悲,和他愛情長跑那麼多年又怎樣,大夢總該有初醒的時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接著陳琇瑛又改撥鈺婷的手機,對方也是收不到訊號。哼,江鈺婷,妳再躲吧,妳離開證券行後一定會在海產店改當全職的酒促妹,我就不相信警察找不到妳。妳早就成年了,卻仍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只生不養,當妳還在年少輕狂嗎?妳這個未婚媽媽不出面替娃娃辦理出養手續的話,警方可是會以遺棄罪將妳提起公訴的。為何不為自己的女兒想想,難道也要娃娃去複製妳和妳那位菲籍母親的宿命,陷入世代輪迴而永無翻身之日嗎?填寫完了一大堆手續和表格,陳琇瑛終於丟下嬰兒如釋重負地逃出了警局。這時特勤隊員們正好開著他們的拘留車駛進了隊部,她遠遠望見一群逃逸的男外勞,在警方的押解下魚貫由車上走了下來,被帶進所裡的拘留室。這時她想起以前在安養院當護理師時,偶而也有一些自認為被雇主剝削的東南亞女看護會不告而別,潛入非法的勞工市場成為逃逸外勞的一員。不知這些皮膚黝黑的外籍姊妹們,是否最後也難逃被台灣警方逮捕並遣回母國的命運呢? 陳琇瑛是走路回家的。看著紅磚在腳底一格格滑逝倒退,她的腦海又忙碌地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長照中心的護理專業。在那裡許多垂死的老人常央求醫生能讓他們安樂死,免得遭受病痛的長期折磨。但受限於台灣安樂死的法案尚未通過,醫生與家屬們都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死亡邊緣掙扎而逐漸失去生命。這時父親被控對植物人老妻「加工自殺」的景象,又在陳琇瑛的腦海中浮現。 唉,逝者已矣,想這些幹什麼。對了,長照中心還有另一批老人,他們的器官都失能了,但卻抱著重生的希望,可惜他們在器官受捐名單上的優先順序不高,因此最後也只能在等待中逐一死去。 以前聽醫院手術房的學姊們敘述,她們如何協助醫生摘取腦死病人的器官進行器捐。陳琇瑛護專畢業後就在安養院服務了,所以沒機會接觸那種感動的震撼。啊,被弟弟撞死的那位醫學院學生,聽說入殮前器官全被家人捐了出去,嘉惠了多位受贈的垂死病人,遺留大愛於人間。好一位大好前程的準醫生,最後竟以一尊掏空的軀殼向世人告別,從此消散於浩瀚的天地間化為塵土。阿勇啊,阿勇,你罔顧父母當初因何而死,卻沒學到絲毫教訓;被你撞死的年輕人又何其無辜,你雖沒殺人的故意,死者的存在卻因你而終止,死者的未來也因你而結束。你的罪孽太深重,父母之前的冤死與枉死,就是酒駕受害的悲慘例子;而這次你卻搖身一變成了加害人,去重複著歷史的故意? 一路天色昏暗了下來,這個城市華燈初上,正在為夜生活的序幕摩拳擦掌。走過了幾個街角,在陳家不遠處巷口的超商前躑躅著一位女人孤獨的影子。陳琇瑛走近一看,原來女人就是之前與她同在整型外科診所工作的菲傭瑪莉亞。瑪莉亞認出了陳姊,便挨近身邊對陳姊說她還沒吃晚飯,陳姊妳是否可以進超商幫我買個便當。接著她將五十元硬幣交到陳姊的手上。陳琇瑛問瑪莉亞為何自己不進去買,她說許多客人在店內看著海上喋血的新聞報導,她怕口音被認出是菲勞。陳姊說那我去幫妳買吧! 走出超商後陳琇瑛將便當交到瑪莉亞的手上,順便問她晚上要住哪,找不到地方睡的話,就到我家再住一晚吧。瑪莉亞婉拒了陳姊的好意,說附近有一間教堂可以收容我,陳姊妳不必為我擔心。道別前陳琇瑛提醒瑪莉亞,今早我那位朋友江鈺婷託妳返回菲律賓後幫她尋找母親一事,其實妳不用找了。 「為什麼?」瑪莉亞不解地問陳姊。 「因為剛才一位女警告訴我,江鈺婷的母親在十多年前,因為酒後誤將機車逆向騎上高速公路,沒幾分鐘後她就被撞死在路肩上了。」陳琇瑛說。 夜涼如水的城市,遠方忽然傳來了輪胎摩擦地面尖銳的煞車聲與碰撞聲,不久後救護車微弱但刺耳的鳴笛聲逐漸響起。可能這附近又有人出車禍了,被撞者正與死神在存亡的一線間拔河。但都市對少數人的苦難是漠然的。道路兩旁林立、並高朋滿座的啤酒屋前依舊停滿了機車、重機,與私家小轎車,任何路人不時都會聽到由店內傳出客人划拳的助興聲,與酒促小姐嗲聲嗲氣的勸酒聲。這些聲與色,和戶外商招的霓虹光影相互輝映唱和,兀自且無動於衷地將車水馬龍的市區,點綴得既喧囂熱鬧又色澤繽紛。這時許多路人都看見一位提著便當的女外傭和另一位台灣女子揮手用國語互道珍重再見,然後兩人便沒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潮之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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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陳琇瑛用嘴角指向打包好擺放在地板上的大小雜物。她接著說:「我現在要出去找工作,月底前一定要找到新雇主,否則只好淪落街頭。反正我這裡妳也熟,我就不招呼妳了。」 也顧不得鈺婷滿腹的疑問,陳琇瑛胡亂換上了外出服,走出家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警局報案,將剛才江鈺婷透露的家族醜事告訴了女警隊某位尚稱熟識的女警。之後她才走出警局去開始她另一天的尋職活動。 又是失業的一天。陳琇瑛照例騎機車尋著網路上下載下來的徵人啟事,逐一到附近稍具規模的醫院或診間應徵工作。面試者千篇一律地接下她的履歷,然後要她回家等候通知。 一整天就這樣耗得差不多了。太陽下山時分她不知不覺又折回了她以前在整型外科上班的診所,試圖打聽張醫師一家人的下落。才走出了電梯間她就嚇了一大跳。診所的牆上與地上被人潑滿了糞便與油漆,盡是不堪入目的詛咒。而房東太太正在和環保局的稽查人員在門口爭論。大意是房東不滿自己也是受害者,環保局不但不同情,還落井下石開對她開了罰單。 她趁房東尚未注意到她時快速脫離了現場。這時她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信前男友阿良的話,辭了前東家的頭路,到阿良表哥張醫師的診所當護士。等張醫師落跑後她這位診所護士才得知,張醫師其實只是一位耳鼻喉科醫生,因為診所生意欠佳,才改行走醫美想大撈一筆,沒想到才接了幾位客戶就出事了。 然而消息也非全然都是負面的。前東家的安養長照中心不知從哪得知張整型外科已關門大吉的消息,所以老闆昨天派人傳話給她,希望她能再回安養院幫忙,以解決該處護理師人手不足的問題。安養院有員工宿舍,可以解決自己住的燃眉之急。但畢竟是吃回頭草,她總有拉不下老臉的靦腆感覺,所以這幾天她才會四處覓職。可是碰壁連連後,想想還是厚著臉皮回養護中心繼續當護理師好了。 這同時陳琇瑛耳邊響起昨天她送弟弟入監時,弟弟在計程車上對她這位姊姊透露的真相。因此陳琇瑛覺得她有必要親自去找前男友阿良一趟了。 保全公司的運鈔車終於在出了一天任務後,緩緩駛入了公司的停車場。躲在暗處的陳琇瑛立刻迎上前去,將剛由車上下來、才跨上重型機車,準備下工的阿良堵個正著。陳琇瑛心事重重地對男人說道:「我弟弟阿勇昨天已發監執行了,是我坐計程車陪他到監獄報到的。刑事部份他被判了兩年。」 「我中午有看電視新聞。」阿良說。 「我父母以前管教我們姊弟很嚴厲。父母死後我弟弟就像脫韁野馬一樣,放著老婆小孩不管,整天在外頭亂交朋友吃喝嫖賭都來。這次他居然也酒駕撞死了一位剛考進醫學院的大一學生。你也知道,我父母很早就將我們姊弟目前住的老房子贈予給我弟弟了。因為房子在阿勇的名下,法院怕他脫產,便立刻進行假扣押,我只能在那住到月底,下個月老屋子就要被查封了。」 「我知道。」阿良用不捨地語調回應。 女人這時忽然轉變態度,來意不善地指責著男人說:「昨天入監報到時阿勇才告訴我說那天出車禍前,和他在一起喝酒的人就是你。」 阿良不說話了。 「你為什麼在第一時間不敢承認?」 「妳也沒問我,我幹嘛要主動承認?」 「那你看阿勇醉了,為什麼還要讓他開車?」 「他說他沒醉,還送我回我的租屋處。我下車後不久他才在幾個街口外,撞死了那位醫學系的學生。」 「不,你沒盡到同事的責任。如果我們去年結婚的話,你就是阿勇的姊夫了。之前我還以為找他喝酒的人是他那些狐群狗黨,沒想到卻是你這位公司的老同事。」 「是阿勇找我喝酒的,我看他心情不好才陪他喝了幾杯。他酒後要開車我有什麼辦法。我只是個保全,不是警察,我能不讓他開車嗎?琇瑛,我知道妳心情不好,父母才被酒駕之徒撞死了不久,弟弟卻變成了酒駕之徒又去撞死別人。但妳不要激動嘛!」 「我能不激動嗎?現在連我住的地方都被法院貼了封條。我弟媳在第一時間就嚇得抱著孩子跑回了娘家,而且還吵著要和我弟弟離婚。而我這位當大姑的隨時會被法院掃地出門,就要成為女街友了。」她故意將自己的下場給淒涼化。 「妳可以搬到我住的地方。」 「我們去年就分手了,我幹嘛要和你同居?」 「是妳自己拒絕我的,別說我沒收留妳。」 「我父母一生信佛行善,卻沒能善終,還讓子孫陷入世道輪迴。不,我弟弟會撞死人,你也要負責,你是半個兇手!」 「妳胡鬧夠了沒?妳弟弟年紀輕輕就奉了兒女之命成家。妳看他沒工作整天游手好閒,我才受妳之託幫他在我們公司找了個保全的工作。他酒駕撞死了人,出殯那天我也和妳陪阿勇去給死者的靈位上香,還在混亂中被人揍了幾拳。妳弟弟是妳弟弟,我是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對他已仁至義盡,妳幹嘛將車禍一事遷怒到我的頭上?」 「好,我問你,阿勇那天好端端,幹嘛要找你去喝酒?」 「那天出完公司的任務後,他心情苦悶地對我說,他對不起妻兒,他受到野女人的誘惑監守自盜,在股市下單卻血本無歸,公司已經對他起疑,他準備先發制人趁隔天在銀行收完帳後,將運鈔車劫走,他希望我能配合。我即時勸阻他說,劫鈔一事我們兩人層級太低,除非有主管裡應外合;或狠下心,將出勤的其他同僚一次幹掉,否則不可能有勝算的。他覺得我說的不無道理,就將話題轉到野女人身上,說野女人一直用懷孕一事逼他離婚。我勸他說我和你姊姊分手後也曾被野女人糾纏過,剛剛才甩掉了對方,對付女人只要一賴二皮無難事,幹嘛想不開呢?但他還是苦惱萬分,便拖著我去喝悶酒,希望我能幫他出個點子。」 「出點子?你們兩人在一起就會狼狽為奸絕沒好事,就像上次你們兩人在出租情人網站兼差接客一樣。」 「那是妳弟弟看對方是位老太婆沒興趣接那個case,才找我代班的。」 「總之,你和我弟弟白天當保全,晚上在兼差就對了。」 「喂,事後警方不也還我清白將我無罪釋放了嗎?人家老太婆懷念她早夭的兒子,租個男人在旅館替他洗腳,回憶自己與兒子生前的母子關係。我滿足她對故人的懷念需求,順便賺點兼差費,妳和我算這個舊帳幹嘛?」 「好,就算出包那次沒有色情交易,你敢說你以前所接的case都是清白的?你敢說你以前都沒有用身體去賺那些寂寞女人的錢?」 「早知道妳那麼計較,那次我就另外找人保我出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妳到底要我回答什麼問題?」 「你到底是不是在兼差當牛郎?」 「那只是角色扮演。」 「扮演牛郎?」 「對不起,我們分手了,我沒義務回答妳的問題。」 「那我弟弟呢?」 「妳當人姊姊的,自己問他去,妳問我幹麼?真是的,才保我出來一次,就不斷和我算舊帳。」 「因為你已經驚嚇到我了,原來我的男友是個兼差牛郎。」 「喂,妳講話客氣一點,妳認為當保全能賺多少錢?妳也知道我喜歡玩車,但光當護鈔員的話要存多久的錢才能買一輛進口重機的輪子?我對未來也有夢,為什麼不讓我實現我的夢想?」男人得意地用手拍拍剛買來的全新重型機車,然後不悅地說:「真是的,好聚好散不行嗎?非要口出惡言不可嗎?」 「你承認買重機的錢是靠當牛郎賺來的了?」 「是又怎麼樣?妳以為我和那些又癡、又肥、有體臭,又有年紀的貴婦們上床愉快啊?有一次我還接到一位因為乳癌割掉雙乳的客戶,但咬了牙我還是得服務到底。一切都是為了錢,沒有錢我們怎麼結婚?」 「夠了,你剛剛才說兼差是為了買進口重機,現在又改口說是為了結婚。請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少將責任賴到我這裡來!好,那我舊帳就不提了,現在我要和你算新帳。你那位表哥張醫師落跑了,他還欠我一個月的薪水,這筆錢我要向誰討?」 「我表哥被討債集團追殺,他能不跑嗎?」阿良自知理虧聲音小了下去。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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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颱風前夕
微醺秋色悄悄染黃了夏葉,如短暫停歇駐留的過客,默默離去。 北風,在悠長的尖銳呼嘯聲中,散發著來自遙遠大漠鐵甲鏗鏘肅殺的氣息。 南半球的豔陽依舊懸空高掛,熾熱毒舌毫不留情的纏繞糾結在蹙迫的眉心之間,解不開的憂悶窒礙,逐步在廣袤的南太平洋上空凝聚成一圈又一圈的暴風氣旋。一波接著一波奔襲而來的驚濤駭浪,彷彿控訴著長期遭受冷落對待的怨婦。爆裂開的情緒漩渦,在深邃的幽暗海溝中甦醒,宣洩著、嘶吼著、歇斯底里的潑辣蠻橫,鼓脹著滿懷忿恨,固執的踏上玉石俱焚的宿命悲願。在迎向命運的收容所前,是一場風雨交加侵襲的肆虐風暴,是一幕永無平息之日的腥紅戰場。 天兔跳脫的頑皮性格,在數日內,吸納了太平洋無限供應的水氣,由輕颱一躍而成強颱。輕巧的迴避登陸所帶來磨損和消耗的陷阱,一路貪婪饑渴的飽足食慾,而成就其「完美颱風」的狡兔計畫。 一陣陣強風漫天席捲而來,狂沙飛舞,落葉紛散。 在層疊堆砌的巨浪間、在激烈擺動的樹梢間、在披散凌亂的髮絲間,震懾於大自然大無畏的狂暴能量,驚異的感受渺小卑微的自己,就佇立在一場完美風暴的跟前,自慚形穢。 今年中秋的金門夜空,仍可瞻仰皎潔明澤的秋月,這是實屬難得的機巧,尤其是在夏秋兩季交遞之際,正是颱風屢興犯境的時期。能在秋颱臨門光顧前,一窺奔月的秀麗姿顏,更平添不少佳節觀月的興致。 但,在自然生態環境遭受嚴重破壞的今日,激烈的氣候變遷恐成常態的預示,是否正在應驗?溫室效應、聖嬰現象、科學家的諸多例證,是否讓無力撼拒的心更加麻木?洪災、旱災、土石流等災害頻傳,是否仍能樂觀的矇住雙眼,相信一切終將過去? 在低頭大啖烤肉、月餅、柚子之餘,抬頭賞月似乎成了無心之舉。眷戀不捨的美好時光,深鎖封存在一張張照片裡,孤單的月色,依舊孤獨,反轉著惆悵聲調,是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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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動的角落─路隊中穿梭的身影
偏僻的小學,靠近海邊,低溫的冬季裡總是濕濕冷冷,有時雨大風更大。四點多的放學路隊上,導護老師在前頭帶著長長的路隊,路隊中央和後頭有糾察隊維持著秩序,只是風猛烈的吹,讓雨也斜斜的灑落在每個人臉上。學生們頂著風,兩手抓著雨衣帽緣,低著頭,大家越走越往路中央,連高年級的糾察隊員也只能逆著風、瞇著眼的緩慢走著。 這不到三公尺寬的馬路上,就在這時最是繁忙,因為也有很多家長來接小孩。騎腳踏的、騎機車的和開車、走路的,或者剛好路過的,全都在這一段時間,往返穿梭在這窄又小的馬路上。 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哪管風強雨大,只帶著愉快的心 ,認真的跟旁邊的同學分享聊天。導護老師專心在前頭指揮,不時回頭望著那一長串隊伍,但有些車主和騎士還是習慣性的踩足油門,「叭-叭」的爭先著要趕快脫出這擁擠的場面。只是這樣的心急讓大家陷入危險的境地。 「嗶-嗶-嗶」「同學們靠路邊!」原來是在校門口指揮路隊的學務處老師,又趕忙來這裡疏散會車。老師穿著雨衣,雨帽早已被風吹落,淋得一頭溼,急促的腳步,在路隊中穿梭著,奮力的在逆風中揮著手吹著哨子。 其實我知道那是學務處生輔組老師們的貼心與細心,因為他們知道這200公尺路程的交通狀況時好時亂,總會犧牲下班時間,主動的趕過來巡視一下,讓隊伍順利前進,也會巡視附近的角落,關心叮嚀逗留在超商的孩子,直等到學生們往家的方向了,他們才放心回到學校。每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就有很多的感恩,寫信謝謝老師,他們總說那是該盡的職責,而且可以看到學生自平安快樂的隊伍回家,是一件幸福快樂的事。 其實家長們都知道,那幾個認真又負責的學務處老師,並不需天天來協助導護老師,只是他們比別的老師多出一份用心、周到與關心,讓孩子們有更安全的放學路途。 路隊中穿梭的身影,冒著風雨前進並努力指揮著,就是這一份多出的小小心意,就是這認真的付出,讓家長們大大感動和感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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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年輕人接著說:「我是從上海趕回來的,家父早年下南洋到馬來亞,我前些年回到上海做生意,國軍和日本開戰後,北方局勢很危險,上海這個大城市,日本兵不可能放著不吃,成為戰場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那你到金門是去……?」有人問他。 「我祖家住在田墩,到上海之前我先回過一趟田墩,這次是先回祖家看看,如果局勢沒有改變,我可能會再回馬來亞去。」 「是西黃的隔壁鄉里田墩,你姓什麼?」 「姓張。」年輕人說:「中央政府已經宣布要長期對日本抗戰,要打多久才停,那就沒人知道了。」 船艙裡的對話,榮福一句句聽得清清楚楚,他心裡想:一旦戰爭發生,金門附近又會有海賊、強盜出沒了,前些年發生在大嶝附近海域那幾件海盜上船搶劫財物、殺人越貨的慘劇,一一浮上榮福的心頭。一直到船在西江靠岸,他心中一直在盤算著這些事。 回到蓮河家,當晚吃飯時,榮福把當天在船上聽到的話向岳父細述一遍,這些日本侵略中國的事其實早幾年就傳遍了各地,許多人都盼望著那只是傳說而已,畢竟它並沒發生在自己身邊,既有點不信,更希望它不會發生。可是既然政府已經宣布對日本抗戰,這場戰爭即使想避也避不掉了。 「從古早時期,倭番上岸燒殺擄掠的歷史,對咱福建人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不管是金門、廈門、同安、水頭安海或大小嶝島,日本倭番的許多兇慘惡行,都在老一輩人的口中。」岳父若有所思的對老婆說:「不如這樣吧,你就早點準備好該備的行頭,趁著現在時局還算穩定,提早回西黃幫秀金做四月禮吧!」 淑女媽媽算了算,外孫女是三月十一日出生,四月禮是七月十一日,本地習俗一般人在七月是不做喜事,何況又近中元節,許多俗事聚在一起也不好,當下就決定在六月底以前,全家人到西黃去,為外孫女做四月禮,月底前再趕回蓮河,準備七月初一拜門口的事。 做四月禮的日子選在六月廿六日,包括岳父、岳母、榮福、淑女和小秀金,於六月廿五日搭著蓮河到西黃的船,在榮福和他船上同伴的護送下,返回西黃。這是小秀金第一次回到父親家,榮福的岳父岳母也是頭一次以親家的身份到訪,多重喜事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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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在走衰運的時候連睡個覺都會惡夢連連,就拿昨夜的例子來說,夢境中的記者們在出殯現場,一一將麥克風堵到陳琇瑛的嘴前問她說: 「請問陳小姐,妳喝了酒後為什麼還要開車?」 「請問陳小姐,妳明知撞到人了為什麼還要加速逃逸?」 「請問陳小姐,死者聯考剛考上醫學院,妳要用什麼賠給人家的父母?」 「陳小姐,妳現在被判了死刑,會不會感到很後悔?」 後來幾位披麻帶孝的家屬由記者身後追打了過來,他們憤怒地舉起拳頭,將跪在死者靈位前的陳琇瑛痛揍了一頓,高喊著要她一命償一命。陳琇瑛雙手護頭哭叫說她再也不敢酒後上路了,接著就被嚇了醒來。 臥室的窗口射進了高照的豔陽,陳琇瑛由床上坐起冷汗淋漓並喘著大氣。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看看鬧鐘都快九點了,這時她才憶起多年不見的江鈺婷昨晚來電說今天早上九點要來拜訪她,想必人就快到了。 陳家當過江鈺婷的寄養家庭。大約十年前鈺婷還在讀高職時,她因為蹺家又在外頭援交,被政府收容在中途之家後,卻無法適應那裡紀律性的生活。在一次脫逃行動中她摔斷了腳,社會局最後認為替她找個寄養家庭直到她高職畢業應該才最合乎她的利益。那一年陳琇瑛十六歲的小妹因為白血症早逝,陳家父母在傷痛之餘到市政府申辦登記為寄養家庭,希望也能收留一位年約十六歲的少女,以彌補自己么女早逝的缺憾。江鈺婷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住進了陳家。兩年後鈺婷由高職畢了業,然後到鄰縣的一家證券行當小妹,晚上則在一家海產店兼差當酒促小姐。但她仍會不定期回來拜訪陳家父母,並借住個一兩天,就當陳家是她免費的旅館一般。也因為如此,她和陳琇瑛以及她弟弟都熟識,陳家姊弟倆也將江鈺婷當成是半個家人一般。 想到這裡電鈴果然響了起來,陳琇瑛睡衣都懶得換,就踉蹌地下床去打開了客廳的鐵門。沒錯,站在門外的人是多年不見的江鈺婷。但令陳琇瑛意外的是,放鈺婷進門後才發現她懷中還抱著一位剛出生的小嬰兒。 「咦,我以為就妳一人過來借住,妳昨天沒提到會抱嬰兒來。」陳琇瑛有點顧忌地問訪客。 「請問陳爸和陳媽呢?」鈺婷問陳姊。 「妳還不曉得?」 「陳姊,妳父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唉,我母親前年因車禍被撞成植物人。我父親賣盡了祖產搶救,但母親的昏迷指數仍不見改善。最後父親不忍母親活受罪,還將家人折磨得身心俱疲,便要求醫生將母親安樂死,醫生不答應。我父親就偷偷拔除了母親的氧氣管,結果母親死了,父親也因加工自殺的罪名被起訴,但他不服這樣的指控,便在開庭前仰藥抗議。唉,他死時才剛過六十歲。」陳琇瑛難過得不想再說下去了。 「肇事的兇手難道不用賠嗎?」鈺婷義憤填膺地問。 「兇手是在酒駕的情況下肇事的,他自己也在車禍中身亡了。我們根本索賠無門。」 鈺婷感傷地聽著陳姊的敘述,看得出她也覺得不應該挑這個時候來打擾陳家。 「對了,這是妳的孩子嗎?妳什麼時候結婚的?」陳琇瑛問鈺婷。其實陳琇瑛對鈺婷的家庭背景一無所知,陳家父母生前禁止姊弟兩人去詢問江鈺婷的原生家庭,父母說這種更生少女只需往前看,她們只有未來且無須回首過去。 「不瞞陳姊,小孩是我的私生女。我這次就是抱著娃娃來找她爸爸的。」 「妳準備在這裡住多久?妳怎麼不回娘家去住?」陳琇瑛問得很直接,也首次想打探清楚她的原生家庭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我是父親一手帶大的。我母親是第一代的菲律賓外配,她生下我和智障的妹妹以後就逃回了菲律賓,以後音訊全無。我產後就是在娘家坐月子的。但昨天我和父親發生了衝突,他威脅要殺了我和我的娃娃。所以我才逃離娘家,來妳這裡避一避。」鈺婷的表情仍透露著驚恐。 「怎麼那麼嚴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琇瑛好奇地追問。 「因為我無意間發現我父親和我智障的妹妹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對父親大叫說這可是亂倫,我要去報警。我父親怕他會被關,便持菜刀威脅說如果我敢報警的話,大家就同歸於盡。當天我就嚇得抱著嬰兒逃了出來。陳姊,妳就讓我住個兩晚,我保證一聯絡上孩子的父親我就走人。」 沒想到江鈺婷這位苦海女神龍的境遇居然這麼驚悚又顛沛流離。不行,陳琇瑛覺得她應該報警,這種豬狗不如的獸父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不可。 正當她想到這裡時,菲傭瑪莉亞不知何時也醒了,她穿好外出服提著手袋走出臥房進到客廳,和陳姊與江鈺婷打上了照面。陳琇瑛當著鈺婷的面對瑪莉亞說:「我這位朋友的母親也是你們菲律賓人,可惜生下她不久後就逃回了菲律賓。」 江鈺婷立刻也和瑪莉亞熱情地寒暄,陳琇瑛在一旁注意到兩人的膚色黝黑得很類似,應該算是半個同胞了。這時鈺婷忽然將她母親的名字和在菲律賓的地址寫給了瑪莉亞,並拜託她回國後能代為尋母。瑪莉亞答應了,然後便向兩人道別走出了大門。 「她國語講得不錯嘛。」鈺婷望著瑪莉亞離去的背影對陳姊說。 「瑪莉亞在台灣工作很久了。」 「沒想到你們家僱有菲傭。」 陳琇瑛立刻對鈺婷說,瑪莉亞和妳一樣,她昨天來此借住一晚,現在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陳琇瑛繼續解釋說:「瑪莉亞是我所服務的整型外科診所裡所僱用的外勞,負責煮飯和照顧張醫師的兩個小孩。最近張醫師手術失敗,將一位恐龍妹抽脂造成她癱瘓。那位恐龍妹的哥哥是一位黑道混混,他逼張醫師簽下本票,索取鉅額的賠償金。張醫師嚇得連夜帶著全家大小逃到對岸中國,卻把瑪莉亞丟下不管了。所以她才成了逃跑外勞,其實真正逃跑的人是她的雇主張醫師。」 「原來是這樣。那陳姊妳呢?」 「張醫師逃跑後,我這個護士也失業了。鈺婷,剛剛妳說妳父親對妳智障的妹妹長期性侵一事,我陪妳去報警吧。」 「不,陳姊這件事妳千萬不要插手,我父親做事一向很衝動,我怕他會做出自戕的憾事。等我聯絡上娃娃的父親後,我再和他從長計議。就一晚,我保證明天黃昏前就離開。」 陳琇瑛看鈺婷說得如此令人同情,想想也沒必要為難一位產後的新媽媽,於是說直到屋子被查封為止,妳高興住多久都成。 「查封?」江鈺婷不解地問。 「妳剛才進門前沒看到我們門外張貼的法院告示?」 「我沒注意到。」 「反正禍不單行,我也不想解釋了,妳就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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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
小時候,喜歡和妹妹各站在樓梯的兩端玩猜拳,贏的可以走一步樓梯下來或爬上樓梯一層,輸的靜止不動,誰先到終點,誰就勝利。只要寫完功課就會玩上好幾回,百玩不膩。這時樓梯是遊戲的。 中學時,到外縣通勤讀書,每天得趕早班公車,稍微賴床,就得兩個樓梯當一個樓梯的橫跨越過去,恨不得有一個溜滑梯,由樓上一股嚕的幾秒就溜下來,順當方便。這時樓梯是冗長的累贅的。 大學時,數著一層一層的樓梯,三十二到三樓了,四十八是四樓,六十四是五樓,數到八十六樓就到了,醫生說:每爬一層樓梯,壽命會多增加一秒。每天都多增加三分鐘的壽命。這時樓梯是健身的。 看電視時,一個身材窈窕的藝人表示她每天都用爬樓梯維持身材,難怪她年過半百,依舊有著年輕妹妹的身材,我依樣畫葫蘆,啤酒肚、肥腰、壯臀,爬樓梯一點也沒有發揮作用。這時樓梯是瘦身的。 現在退休了,樓梯卻成了惡夢。上市場買了菜回來,一階一階的樓梯爬起來真要命,步步唯艱,舉步難行,每次看著又高又遠的如天梯般遠的樓梯,頭皮都會發麻,雙手拎著重重的菜籃,爬一層喘一下,爬二層顫一下。這時樓梯是要命的、懲罰的。 樓梯始終如一的駐立完故,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樓梯卻給生命不同的詮釋,帶給人生不同的感受。它看盡人們的繁華落盡、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它也依盡的冷眼旁觀,它只一貫的敬忠職守,讓大家能一步一層的走入歡愉的萬家燈火、充滿愛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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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悼馬山勇士陳枝連
愛,是人的天性 枝連勇士 而你卻 深深地體會到 愛的真諦,是犧牲奉獻 為了 挽救落海的同袍 奮不顧身 縱身跳入海中 與驚濤駭浪搏鬥 救回了三位同袍的生命 自己卻因 筋疲力竭犧牲了 你,走時才二十三歲 今年應是你 六十六歲的冥誕 如果,那三位同袍 仍健在 時值你的「忌日」 會拈一炷香 告慰你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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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姑娘嫁過來
有著唯吾爾族血統的筱紅個子高眺,五官輪廓十分立體,嫁來這個東部客家村落有八年了。「適應嗎?」我問。「剛來時很想家,飲食習慣又大不相同,調適得很辛苦。」「八年回去三趟,多少化解了思鄉情懷,有了小孩以後,全副精神除了照顧一爿店面以外,都在兒子身上,更走不開了。」筱紅個性開朗,一邊下著麵條,一邊跟我寒暄,手中的工作始終沒有停下來。先生五十開外了,有一份正職,年輕時貪玩,一直把成家的念頭拋在腦後,直到年華老去,婆婆中風,公公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根本忙不過來,成天怨著兒子不娶妻,落得如今這等境地,更大剌剌罵兒子等老的都不在了,身體有個病痛,誰來照顧? 筱紅說她是在這種狀況下被安排相親,千里迢迢遠嫁台灣的。也許是故鄉的生活清苦,見到先生時又覺得人品相貌端正,只是年紀大了些,所以決定跟命運下賭注。公婆人很慈祥,讓離鄉背井的筱紅鬆了一口氣。侍奉公婆如父母,勤快的筱紅雖然不懂客家話,但幸虧公婆懂國語,溝通上沒有太大困難。唯一不習慣的是她嗜辣如命,家人則無法跟她一樣,所以下鍋上桌的每一道菜不能按自己娘家吃法烹調,少鹽少辣讓筱紅在飲食上失落了好一陣子,只好克服味覺,委曲求全。會動腦筋開起麵攤子起源於小鎮常有過路客,自己又想念家鄉口味。店面剛好位於十字路轉角,是做生意的好地點。筱紅給的麵條份量硬是比別人多了些,而嗜辣的客人偏愛她道地的新疆拌麵。拌麵嚼勁兒夠,煮熟後還要過一遍冰水,再加入拌麵菜如蔥爆肉及辣皮子肉,一碗香Q有嚼勁兒的拌麵每每贏得客人大聲讚美,當然牛肉麵也不遑多讓。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回歸吃辣的行列,不必偷偷摸摸像小偷般煮來吃。 所謂入境問俗,逢年過節時筱紅也卯足全力,用心烹煮一桌好菜讓全家人享用,婆婆生病幫不上忙,公公責無旁貸,挑起上市場採買重任,大大讓筱紅鬆了一口氣。問起喜歡台灣嗎?筱紅笑得好燦爛,腮幫子兩個酒窩更顯迷人:「很感激丈夫的疼愛,公婆的慈祥,生活比起娘家好太多了。」家住新疆石河子,棉花採收季節天未亮就下田工作,現在想起來還是直喊太辛苦太辛苦了,從小做到大,做到怕。最忙的時候學校課業也顧不得。而新疆氣候十分嚴寒,十月幾乎就開始下雪,一下雪,要冰封半年,牛羊一沒照顧好還有可能凍死,而牛羊是財產,所以也是看天吃飯。嫁來台灣最喜歡的莫過於島嶼一年四季少有霜雪,這是新疆所不及的。是呀!原來天候影響一個地區的繁榮如此之大。假日先生不上班,會圍起圍裙當跑堂,幫忙端麵收拾碗筷招呼客人,先生是殷實鄉下人,直說娶到筱紅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娶妻娶妻當然不止燒飯洗衣,都沒想到這個新疆姑娘這麼能吃苦,還生財有道,動腦筋幫忙賺錢。所以啊,以前假日都趴趴走出門釣魚,讓父母老是找不到兒子。現在麵攤子把他綁住了,還有一個六歲大的兒子,要上小學囉。是誰說的沒結婚時是動物,結了婚是植物,有了孩子是礦物。先生笑呵呵跟鄰居說現在的角色如果是礦物,他也甘之如飴啊!這句話聽在筱紅耳朵裡,作夢也會笑吧?這個新疆姑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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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今年的天氣轉得早,五月節過後,天氣已經很熱了,榮福每天依舊是跑船去,有時跑大嶝,有時走西黃,這條不知已經開了多少年代的蓮河←→西黃線,榮福也走四五年了,遇到風大船停駛的日子,他則做些岳父家裡的農事,只是岳父家的田園不多,蠔坪也因人手少顧不了,交由族裡的至親去照顧,過年過節時會送些海味五穀到家裡來。 岳父從年輕時就學著做些小生意,積攢了一點錢,後來才改行做擔布的小生意,對那些農漁事可是一概不知,也無從插手。榮福可就不一樣了,他自小在家裡跟著父親是什麼都做,什麼都會做一點,家裡有幾塊薄地,也有幾坪蠔堵,雖然不足以靠這些度日,卻不能放著不做。如今在岳父家,自己雖然已有一份工作,但現在家裡又多了一個孩子,一家人的生活總得維持,所以榮福常利用走船的空檔,把一些田園整理一下,作物收成雖然不多,對補貼家裡的五穀食糧卻有莫大幫助。 「六月天,七月火」,如今已是六月中的天氣,海上雖有陣陣涼風,但太陽光卻也特別強烈,尤其是陽光曬在海水裡,波光一閃一閃的刺著眼睛,來往的乘客坐在艙裡還好,但船工一直在船舷上撐篙、搖櫓、划槳,往往都得面向太陽光工作,更覺得特別刺眼。 「恐怕沒有多少太平日子可過了。」船過大嶝尾,風帆升起受風較大,幾位船工歇下手中的槳,聽著艙裡客人的談話,其中一位以前很少見過的年輕人說:「日本仔出兵北方,國軍在盧溝橋已經和日本兵開戰了,這一仗不打則已,一打下去恐怕不是一年半載可以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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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記趣
有了兩個兒子,跟他們的互動之後,發覺孩子真是個好玩又有趣的動物,陪著他們成長,我們為人父母的又重溫了一次童年舊夢,兒子是我們會動的玩具,而我們是他們的大玩偶。 家裏有兩個相差四歲的寶貝兒子,活脫脫就是王哥柳哥翻版,時常被他們說的話,做的鮮事打敗,許多事物在孩子的眼裏看來都這麼直接單純,大人可要多跟孩子學習,人生單純就快樂。 我一直以幽默的態度來對待孩子,把他們當做朋友一樣看待,而他們說話也挺幽默的,他們一句天真的童語,往往能夠增添生活上的樂趣,每次都被孩子的話笑得忘了煩惱,他們真是我的開心果,有了這兩個鮮寶貝,我每天都笑口常開呢!我把他們在讀小學低年級前有趣的童言都記錄下來。 他們剛會說話的時候,我都會買一些小圖卡讓他們認物,老大剛會認物的時候,有一天指著冰箱,很興奮的跟我說:「青蛙!青蛙」,我記得沒有買青蛙,翻開冰箱一看,原來他是看到綠色的甜辣椒啦! 住在眷區時,客廳空間小,只放兩把小椅子,每當我和他弟弟先坐好時,老大就會看著我,意思是要坐我那把椅子,我很不服氣的說,「為什麼每次媽媽都要坐地上呢?」他聽完以後,就以一付非常敬畏認真的表情告訴我,「媽媽,請妳讓我坐,請妳坐地上好不好?」聽到他這樣說,害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包水餃時,老大告訴我,「媽媽,你花了那麼多錢養我,罵我那麼多,我反省反省,還是分一半的水餃給你好了」,平常都是他爸爸去接他們,有一次老公輪班,換我去接,老大問我爸爸還沒回來啊!我隨口說爸爸今天上中班,他很疑惑的問我,「那爸爸以前都上小班嗎?」 有一天老大咳得很厲害,帶他去看醫生,他自己會告訴醫生他的病況,看完之後,醫生叫他要多喝開水,他已經走到外面要拿藥,又跑進去跟醫生說,「可是我都喝飲料耶!」聽了真令人啼笑皆非,晚上睡覺時,問我是吃什麼?怎麼會那麼胖,看我不回答,就替我說,「我知道了,媽媽是吃豆腐,才會變那麼胖」。 買一本幼兒加減練習簿給老大,跟他說一橫是減法,隔了一會兒,他把書上的圖案全部剪下來了,告訴他投稿有稿費可以領,他問我怎麼領,我說郵差會寄來,他很耽心的說,那郵差拆開信封,看到裏面有錢,偷偷的拿走怎麼辦? 我時常吃他們吃剩下的東西,有次有感而發的對他們說,「媽媽的肚子像垃圾桶,都裝你們吃剩下的東西」,過一會兒,老大若有所悟的說,「我的肚子是水溝,都裝飲料」。他上小學的第一天,放學時去接他,當別的孩子都走光了,在校門口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人,趕緊到教室找人,只看到一個光溜溜的大屁股蹲下來,正對著教室大門在擦屁股,真糗。 有次老二的褓姆劈頭就跟我說,「你兒子很愛面子呢。」聽得我一頭霧水,她才說看到孩子屁股上有一條一條紅印子,問他是怎麼搞的?他說是被埃及斑蚊咬的,褓姆不相信,求證於我,原來那是他星期天頑皮,被他爸爸打的,他那時候才三歲呢! 老二叫兆麒,平常叫他阿麒,他就叫我們阿爸·阿媽,叫他兆麒,他就叫我們兆爸·兆媽,叫他小肥豬,他就叫我小肥媽,小肥爸,夠俏皮吧!有一天帶他到澄清湖玩,看到白鷺鷥在水上飛,很興奮的說白鵝耶!白鵝耶!看到樹上刺刺的果實說是毛球,到了涼亭,有一位老人家坐在那裏休息,居然一隻小手一直指著人家很大聲的說,那裏有一個老ㄎㄡㄎㄡ!連講三次,害我真不好意思。 每天放學時都會為他們準備一份點心,塞住他們的嘴巴,有一天下午老二忽然良心發現的說,他怕媽媽花錢,叫我不要買包子了,正在感動的時候,他又說只要吃熱狗就好了,老天,包子一個八元,熱狗一隻二十元呢! 洗澡的時候說小朋友今天生日請他們吃蛋糕,我問他「那你生日時請小朋友吃什麼?」他說「空氣」好了,因為他怕花錢,他遺傳到他爸爸的大個子體型,我問他全班有沒有人比他高,他說有呀!我馬上追問他是誰呀?他說老師比他高,吃麵的時候告訴我,今天他不小心把老師叫成老豬,我問他老師有沒有聽到,他說沒有,還好,不然他就變成了小豬。 有一天問我知不知道九如二路在那裏?要我帶他去,我說幹什麼?原來今天幼稚園校外教學去玩具反斗城,他想再去一次,我跟他爸講這件事,他爸第二天帶他去,他老馬識途的帶他爸參觀這家玩具城,最後他爸幫他買了一些玩具,別小看他,還會用迂迴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我在打電視遊樂器,他說我一定會死,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媽媽很傻,都不會玩,爸爸纔不傻,後來又幫我加油,他說媽媽只有一點點傻而已,有天晚上心血來潮的跟我說,他讀完中班要讀彩虹班,可是彩虹班是小班呢!我告訴他中班讀完要讀大班,他說不要,讀那些大班都很痛苦。 第二天晚上則問我,「媽媽妳以前很年輕嗎?」我反問他,那媽媽現在呢?他說媽媽現在是老阿婆,再問我老人的ㄋㄟㄋㄟ都很醜嗎?我說你怎麼知道的,他說是同學說的,然後再強調一句,他在學校都很認真的上課,所以就知道啦!還說老人的皺紋好像是樓梯一樣都一層一層的。 夏天讓老二理個大光頭,老要我抱著他照鏡子,對著自己的光頭笑個不停,帶他去爬山,還問我爬山怎麼跟上學一樣那麼久啊!早上上學的時候,心血來潮的要穿深咖啡色襪子配上黑色涼鞋,說這樣叫ㄡㄇㄧ ㄇㄚ ㄕㄜ,叫他穿內褲還不願意,怕會變成女生,老師教導他不要闖紅燈,騎著摩托車載他時,一再提醒我,有次為了趕時間闖了黃燈,騎到一半變成紅燈,他一直跟我吵說這樣不算,叫我重新再騎一次。 同事寶玉的孩子打電話來,我接的電話,他剛睡醒,迷迷糊糊的問,你們在說什麼保育類,我開玩笑的說:「現在保育類的動物都很少」,他馬上接口說:「只剩下動物骨頭。」 有一天晚上在牆壁亂塗,我叫他不要畫了,不然牆壁會弄得很髒,他聽了之後,生氣的瞪著我老半天,嘴角翹得老高,伸出他的小手指著我,用很兇的口氣說:「我下次不要娶你這種老婆啦!」 一天吃飯的時候,他很高興的說,他知道爸爸的哥哥叫國父(伯父),早上帶他去上學,每個小朋友怕遲到,急急忙忙排路隊,只有這小子還悠哉的坐在我摩托車上不下來,我問他「你不下車啊!」他還傻愣愣的問我:「我也要排路隊啊?」 後來又跟我說,「媽媽,我都跟別人不一樣,我有喝水的時候,尿尿都黃黃的,可是喝飲料的時候,尿尿都是白白的,所以我要整天都喝飲料喔!」老二很會賴床,動作又慢吞吞的,早上為了趕時間,很多事都幫他做好了,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唸他:「你早上起來,除了穿衣服及吃早餐之外,什麼事都沒做,這樣不行喔!長大了,很多事情要自己練習著做。」結果他說:「有看漫畫,還大一次便。」咚!這也算做事情? 到西湖渡假村玩,晚上十一點多肚子餓,懶得到外面買宵夜,只好到櫃台買泡麵,我一面泡著麵,一面嘀咕著:「住五星級飯店吃泡麵。」老二聽了之後,馬上跟我說:「媽媽,這不是普通的泡麵,這是高級泡麵。」哇!住這裏連泡麵也是高級的? 晚上睡覺之前都會要兒子去尿尿,免得尿床,過了一會兒,聽到老二的哭聲和他哥哥爸爸的笑聲,原來他還沒到廁所之前,就先把褲子脫掉,還很快樂的邊走邊唱歌,結果他的小鳥就撞倒廁所的門啦! 別看老二是個男生,可貼心得很,老公喜歡跟我開玩笑,有時我坐在沙發上,他就坐我大腿上跟我開玩笑,我一直喊痛,老二看到了,馬上很有正義感的趕他爸爸起來,對他爸爸說:「不要坐媽媽了,媽媽已經骨質疏鬆了。」 我非常喜歡睡覺前跟家人一小段聊天時間,有次我跟他爸爸聊到地震、火山爆發,也提到龐貝城的故事,講完之後,我們都睡覺了,隔了一會兒,老二忽然哭得好傷心,我問他幹嘛啦?他抽抽噎噎的說,他怕我們的房子會被埋起來。 第二天跟老公聊到退休金問題,老大問我領月退的錢會不會超過一次退的總金額,我說不會啦!人家都算得好好的,這時候老二忽然又冒出一句話:叫算命的算,就不會錯了,嗯!真有創意。 有一陣子老二每天回家都要寫兩張書法,他爸爸指導他寫字,寫著寫著,他爸爸忽然點頭稱讚的說:「寫的有那麼一點味道了。」老二聽到他爸爸這樣說,馬上很認真的把毛筆放在鼻子上聞一聞後說:「沒有味道啊!」看到老二這個天真的動作,全家都笑的抱著肚子,孩子啊!此味道非彼味道。 昨天削了蘋果給兩兄弟吃,老二吃完了還想吃他哥那份,我聽到老大對他弟弟說:「我看書上說蘋果吃多了會便祕。」過一會兒,老二很小聲的對他哥哥說:「那爸爸不是會天天便祕嗎?因為他都用蘋果壺泡茶。」帶他們去麥當勞吃東西,停車時,老公自言自語:「我怎麼把車子停得這麼正呢?」老二就說啦!「因為爸爸是正派人物。」 老大洗澡的時候,忽然喊冷死了,原來沒瓦斯了,我說那麼晚了,只好明天再叫,一下他又叫:「媽媽,你有沒有幫我買藥皂?」他弟弟看了哥哥這樣,就說啦「今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氣冷的時候,我們都會吃點薑母鴨祛寒,這天全家正吃著薑母鴨,老二臉上帶著疑惑說:「媽媽,薑母鴨一定要用母鴨嗎?公鴨不可以嗎?」聽到老二這樣問,害我嘴巴裏的鴨肉差點噴出來,他爸爸笑著說:「薑母兩個字的下面要逗點,是用薑母煮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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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
南枝向暖處看見一朵初芳 沁心晚涼醉了暗香 陽台放任那株夜來香 寂寥招展無數空舞 平時被爛醉酒香淹沒 荒蕪在一片望月 眾香國裏遺忘花香 在粉香堆裡摸到沉淪 暴雨打落殘枝 香消在陽台多事的曉風 風雨聽到花香掛一簾殘妝 芳心脈脈輕吐畫樓清笛 孤芳處有淚淋 錦囊艷骨一鋤香丘 香消魂斷處 一坏淨土埋葬風流 歸來留一枕悽然夢香 繁華事散一縷芳魂 空引迷蝶追逐香塵 詞客作祭也總是徒然 歲華愁歎凋零 香奈兒專櫃寄託華貴 是否有黑心暗香啃食靈肉 暗香冷豔遲誤了青春 根鬚緊抓盆土的深情 恨不能與朵朵同墜 年年歲歲吐盡心蕊 不知辛苦為誰香 千朵萬朵 又不知誰是舊人香 (陽臺扦插多枝夜來香,已開花,卻被艷陽下七里香曝烈的香氣淹蓋,只待夜來星光,尋回本色。吳星輝抱琴來,我泡普洱,他有花香伴奏烏克麗麗。要我寫詩,他譜歌,還要臨場考我即興,逼我七步,敬謝不敏!退而苦思,晚來嘗試寫了幾首,第一首就聞到一紋夜來香的香氣。 拗牙詰齒,依然如以往寫的詩。顧得了詩意,不能順口會心,又不解譜情,我的詩,肯定要攤死在樂譜上無疾而終。隨性,難!深夜,我還看譜輕輕彈了「夜來香」,為了不辜負琴董新送我的這把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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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照片的聯想》晾衣服
◎溫哥華2012文‧攝影 看得出照片中晾曬的衣物不是真的嗎?沒錯,這些是陶藝作品! 那天沿著一處水涯健行,不期而遇這家陶藝工作室,櫥窗展示著一些碗、缽、瓶瓶罐罐的作品,還晾掛著兩串「衣服」。照片上的樓房建物、樹及雲影是外頭景物映照在櫥窗玻璃上的。我曾見過以晾衣服為主題的畫,而以陶藝來表達同樣具有巧思,讓人見了不覺莞爾。 說起晾衣服,以溫哥華來說幾乎見不到將衣服晾於戶外的。洗衣機烘乾機是每個住家基本配備,或許是考量觀瞻不將衣物晾在屋外。當然,有了烘乾機烘衣,可不受天候影響隨時有乾淨衣服可穿,但也消耗不少能源。由於衣物一再經烘乾機烘,長期下來也使得衣服越烘越小。台灣大部分人住公寓,後陽台是晾曬衣物的地方,除了濕漉漉的梅雨季不易乾外,其他季節大致還好。 說來,我還是懷念年少時住過以紅磚石板砌成的大厝。老厝的中間是一個大天井,是老厝對外的呼吸。那時,天井兩側各架著一根長竹竿,洗好的衣服便往上披掛,讓陽光直接照射。曬過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股天然的濃濃太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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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天全家五口在晚餐桌上,淑女父親問榮福:「阿福啊,咱孫女已經滿月,該為他取個名字了,你準備取什麼名字好呢?」岳父爭取女婿的意見。 「伯仔您讀過書,識的字多,就勞您為孩子取名字吧。」 岳父其實早已想好了,只是要讓女婿先開口才好。他說:「孩子的父親是金門人,就取名叫秀金吧。」 「秀金這名字好聽好叫。伯仔!」榮福一直照時下一般女婿對岳父的稱呼:「我想這兩天回金門一趟。」 「好啊,你也該回西黃去煮油飯分送給叔伯嬸姆,雖然頭胎不是生男孩,但這禮數是不能免的,尤其你目前住在這邊,更不能讓人誤以為你身在丈人屋忘了父母家。不過……」岳父停了一下說:「我看淑女和孩子就先不要回去吧,過船渡槳的,孩子才剛滿月,淑女也還在做月內,就等下次,再一起回西黃做四月禮吧!」 「正是,我也是這麼想。」榮福轉身向岳母說:「不過我是想說,反正他們母子兩人又不回去,還是在這裡把油飯煮好,免得回西黃那邊既要帶米帶油,又是缺柴少草的很不方便,過兩天我跟船班到西黃時帶過去,上岸挑回家,交給幾位嬸姆去幫忙分送,這樣就省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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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色彩的秋日午後
在書店遇到一位國中同學,國中三年是焦孟不離的好友,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我們從國中畢業就失去聯絡,在過去的歲月裡我時常想起她,也偶然開車到她住的地方,滿村踅了一趟,始終找不到她家「微型的」雜貨店,這次卻在天清地曠,人海茫茫的大都市T區相遇了。 我在書攤前佇足良久,看了兩小時的書,讀完了蔣勳的新書,翻翻台上的暢銷書,幾次逛書店我都隨興所致,也觀察到排行榜書目名次稍有不同,這次我是為了村上春樹而來。當我拿起村上春樹的書時,對角線的她容貌白淨素雅,左線旁分的學生頭,一如國中時候的模樣,她翹首引領,我倒覺得尋常遐觀其它書籍。書店裡人潮絡繹,播放「Yesterday once more」的古老旋律穿越時空,彷彿昨日重現,令人沉醉。她的腳步正緩緩走近身邊,我訝異她篤定判斷「我是誰了」,我即便心知肚明也不想戳破眼前的距離美。她終究開口,我頷首微笑,仍然默不作聲,笑而不答,她很有耐性再問一次,我終於開口說:「妳是誰了」,兩個人書味滿胸,暢敘幽情,數十年浮雲蒼狗,白駒過隙,我們一如逆旅人生,何不悠然暢懷。我發現她手上拿著村上春樹的書,我問她:「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村上春樹?」她說:「離開家鄉k區之後,那妳呢?」我說:「也是離開家鄉k區之後,而我的離開和妳離開的時間點不同?」她問我:「現在住k區嗎?」我說:「我和家人都住在k區,妳喜歡村上春樹的時間比我久吧?」春去秋來,我再次見到她,莫言刎頸交,卻有忘機友。 這樣近的距離,我還是無法從她的臉龐讀到一抹微霞,讓我想起升旗典禮或體育課時她時常沒來由昏倒,老師要我陪她去醫務室休息,我們卻跑去圖書館看書。導師語重心長,告訴我們不可這樣恣意而為,話語密密麻麻如輕煙,駕馭著我天馬行空,任意遨遊。導師梳著烏黑油亮的髮型,皮鞋一塵不染,整體乾淨俐落。當時的我們懵懵懂懂,顢裡顢頇,我們感到羞愧,也感謝導師給我們機會改過。我問她還記不記得當時約定以後要在圖書館工作的事情,她搖搖頭,表情有些木然。 關於過去,我們記得的不多,而忘得一乾二淨也不足為奇,如果微不足道的芝麻綠豆小事,在我們不同時間點離鄉隨之遺忘,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情,不必太在乎?朋友之情有些會遺漏在人生旅途,就像國中畢業之後我沒有再見過她,即便是所謂「好友」,我們都無法再擁有歡樂盛年,或是與歲月抗衡,現在體會當下難再現,千緒萬端,有夢直追。 村上春樹的書拉近彼此的距離,相逢時間與地點非常戲劇化,衝擊我現在的思緒,讓我強烈體悟到,我們在不同的城市活了下來,繼續活著成為一種責任。我說我曾到她「前仆後繼」的家,卻找不到,難道是桃花源記「尋向所誌,遂迷不復得路。」我憑著過去的印象,卻在小村裡「意外」迷了路。她說:「記憶未必都是珍貴的,有時候喪失了反倒是一種解脫。」我認為在「尋找」的過程,記憶錯植的緣故讓我分心,讓我懷疑記憶的無定性與人生虛實紀事的關係。她說霜降節氣後會到馬來西亞找她小阿姨,為了尋找人生意義。從她不笑的表情說出一件令我感到抽象「尋找人生意義」的事情,但我一點都不驚訝!在國中時期,一直到眼前相遇的那一刻,「蒼白的膚色掩藏了她的真心」,從以前我就這樣解讀她,今亦如此。她沒有想再說下去的意圖,我試著提到她家地名「諧音」來化解眼前的冰點,她突然說我家在鎮上開的大型菜販雜貨店,每次都被同學說「奸臣」雜貨店,我當然記得,當時會有些生氣,但又覺得能被同學「記住」真好,笑笑也就無掛於心。我沒想到她還會記得,然而跌落在舊有時空裡,彼此並沒有隨著書店裡的音樂,滑著舞步起落、散合再回到原點。秋風回首話當年,樂音像穹谷的迴音,那樣不真實。 國中畢業典禮後,她從k區港口搭船到大都市H區。那一年從島嶼家鄉到H區再輾轉到T區發展,對外交通非常不方便,只有船隻與少數軍機可以聯繫外界。住在島嶼k區的我們都沒有留下電話號碼?當時家裡有裝設電話機並不普遍,可能是當時我們每天見面習以為常,或是「她蒼白的膚色掩藏了真心」,已經預告未來的友情發展,任何的隻字片語都是多餘的?遙吟管鮑情誼與義,其胸襟多麼高潔,杵臼富貴貧賤,真情乃見,與堅持摔琴以謝知音的俞伯牙,他們遄飛逸興的縱橫豪情,對於我而言,只能觀止了。 離鄉背井出外讀書或是謀生,是島嶼裡每一青年成長的必經過程。我說:「我從k區港口搭船到大都市H區再到T區、A區……,最後再回到k區。」常有言:「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鄉中水。」她說已經很久沒有再關注家鄉的事情,她們全家都已經搬到T區。她和我有一段時間各自在大都市遷徙,像是候鳥南飛過冬,我們之間沒有團隊精神,因為我們分屬不同的鳥類?我們各自離開溫暖的巢穴,漫遊在各個城市之間,尋覓適合自己的未來。「離鄉」後的感傷是要靠自己慢慢從孤獨中走出來,逐漸體會家人在哪?「家」就在哪的道理。關於故鄉的記憶也就逐漸淡薄了,唯有鄉愁還寄託在雲端。 她蒼白的臉龐在秋日午後顯得沒有朝氣,沒有色彩。每次教到有關秋天的古典詩歌,我都愛問學生:「同學最不喜歡什麼季節?」大多數是秋天,我解釋著:「秋天一定隱藏著某個故事,所以同學最不喜歡秋天。」那老師不喜歡什麼季節?「我喜歡變化,沒有不喜歡。」 那一年夏天在k區港口搭船到大都市H區,那一天港口擠滿了我們學校畢業的國中生,大家好像都認為離鄉之後,就會在一夜之間長大?我覺得那時候好傻、好傻,尚未開竅的自己,總是喜歡窩在姑媽家的「大兵店」,店裡有許多書籍、書刊、文具雜貨。我把自己的心靈寄託在姑媽家書店,神思馳遠。「潘朵拉的盒子」在我們逐次離鄉之後,一次又一次,無聲無息,無情的被打開,我無法面對「潘朵拉的盒子」自動開闔,於是那一年夏天結束後我回到k區,她為了家計離鄉半工半讀,面對「潘朵拉的盒子」吃盡酸甜苦辣。她說當時文化刺激在k區是體會不到的,在T區能閱讀到其他國度作家作品,村上春樹就是其中之一,原來「潘朵拉的盒子」帶給她生活試煉,給予她人生智慧,灌溉生命之泉,使她愈發堅強的生活下去。 我們拿著村上春樹的書,暢談寄情,向晚不歸。國中畢業離開k區的她,旁分的學生頭,白淨臉龐,蒼白如故,數十年後素雅面貌多了成熟美。不管為何離鄉?不管離鄉時間多久?都能啟發我們對渾沌的理解,進而發展出對原鄉天地萬物自足天性,與純樸自然的認同感。她接觸到村上春樹的時間比我還早,因為她較早離鄉,對於新事物的認知較有機會隨之提升,心智可能較早開竅?隨著物換星移,隨著我面對成長的幻滅,了解渾沌隨順自然強求不得,而「潘朵拉的盒子」已攤開在尋常日子裡,如影隨形。這些啟蒙了我的思想,帶給我希望,讓我有勇氣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隨即安之。 斜日灰落階,紛雜熠流燦,微光如竄遊的白練,雲散天光誰點綴?書屋外荻花瑟瑟與草齊,落葉蕭蕭貼牆低,誰道悲秋?獨向才子與佳人。天容秋色本自然,我非才子與佳人,我只感覺到季節遞嬗,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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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頒個獎
從事了一輩子教育 沒撈到師鐸獎 資深獎 就草草收場 有幾分懊惱 無法在困境中力挽狂瀾 不如歸去 倒也留下些許慶幸 退休後的十年 竟飛來個教育奉獻獎 彷彿像中了樂透 竟能受邀在中山樓 與總統同席共餐 單獨合影留念 飄然中有榮寵 間雜些許感傷 人們對教師們的尊重 宛如只剩下這一場盛會 感謝 提供給我機會 鼓勵肯定我的人們 更感懷 孜孜不倦的同行 獎啊 獎啊 不管哪一行 它 存於自我心中 它 在於樂此不疲 它 勇於追求價值 它 敢於實現理想 願每個人 都能熱衷追求畢生願景 為自己頒個人生的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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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晚餐
大伯辭世,未遺下一子半女,唯獨丟下枯瘦如柴,痛不欲生的大嫂,空蕩蕩的園宅,經常大門掛上,漆黑蕭索,就連秋風來訪,似也遺染哀霜。想見大嫂,欲遞給丁點關懷,須得電話找人,還不定能尋得。一個拿工作搪塞「閒」字的人,愈是枯槁木訥,像一杯吸乾糖水的冰品,只餘白蒼冰冷的固體,沒有色彩,沒有甜味,更吸吮不到溫暖。 傍晚與大嫂約在餐後見面,巧的是,我們在一家小吃店碰上,順道轉給書面資料,不再隨她回老家。 我與家人在餐館裡用餐,大嫂站在外帶區,隔一扇窗,窗外夜幕已垂,北風呼呼,蚊蟲肆虐,我心燃上不捨,屢屢喚請大嫂進屋來,沒想到,伊人更加退卻,而煮麵的老闆,一鍋遲遲燒不開的熱水,讓人等一碗牛肉麵,時空凝結如千年,如焚的心情,滾開竟早於那鍋水!以前聽一位持家名嘴說,身為女人就算不會作菜,也得有點一桌餐的本事,把家人餵養得服服貼貼,同時顧全荷包,那才算是成功的女主人。我始終細心學習點餐,秉持九分飽,色香味俱全不寒酸,讓夫婿買單時,除了大快朵頤,仍感賓主盡歡。今晚夜黑風高,屋內一燈如豆,我與家人圍坐圓桌,老闆娘的手腳真快,吆喝著上菜,熱絡的氣氛,引人食指大動。我的視線卻牽繫在外帶區,那一抹細瘦的暗影,仍杵在那兒,不時揮舞肢體趕蚊蟲。我又起身了,呼喚大嫂進屋,並催請老闆煮快一點。 大嫂說,這碗牛肉麵是今天的第一餐,沒辦法,養的狗兒吃得下睡得著,挨到夜色闃藍,勉強外出找吃……屋內用餐的客人,一桌一桌排開,有夫有妻,有子有女,在昏黃的燈光下,游目騁懷,概為天倫之樂,杯觥交錯,盡為家人顰笑,洋溢著幸福與溫暖。唯窗下一人,不敢進屋來,拎著一碗麵匆匆轉身離去,這角落,似乎不適合她。夫婿告訴我,大嫂今晚又要淚溼枕巾,可我擔心的是,此刻路上,機車大燈夠不夠明亮,能不能照亮一位剛剛喪偶女子的模糊視線? 雖說「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在「往」、「來」之間,很多人忽略了,「當下」大地有美有感傷,忽略了跨不過去的「當下」,抹不去的「感傷」。今晚,我為家人點的是一桌幸福的晚餐,屢屢喚請大嫂共嚐,那滋味,願能撥動立冬之後,逐日漸寒的伊的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