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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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案旁觀者
「大哥請你不要走哦,警察馬上來了,我們都有錄影。」 「大家賺錢都很辛苦,請你不要這樣。請你以後不要再到我們這一攤來了。」 市場裡水果店的老闆和員工(看來都是一家人),此一言彼一語的說著,像是吐出一條接著一條的蜘蛛絲,把要逃跑的獵物黏得一次緊似一次,不給逃脫,嘴裡說著,手裡不停,算錢的算錢,補貨的補貨,一邊還在忙著應付其他客人。水果攤上的客人聽見了,有的張望了幾眼,看看是什麼狀況,有的仍然自顧自挑揀水果,好似這種狀況對這些每天早上逛菜市場的婆婆媽媽們來說是司空見慣了的,買完了這攤還要趕下一攤。有比較好事的客人就在那裡杵著不走,淨等著要看熱鬧。 「大哥你不能走哦,你要去哪裡?」 「我沒要去哪,我去我車上拿點東西。」一位六十開外挺著肚子的老伯邊走邊回頭答應著。老伯經過我身邊時我不免想著:「這老伯八成腳底抹油,就要跑了。」總之,與我何干呢?我可不像那些愛看熱鬧的人,我手裡才剛買好的冷凍水餃要趕快回家放到冷凍庫裡去,久了怕壞。心想:這是何必呢?為了一個梨給人逮住,站在這裡出洋相,進退不得。 我結了帳,提了袋子離開,只見那老伯真的走了回來,但不知是真的自己回來,還是給人押回來的,因為他後面跟了一個胖大年輕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 我不禁又回想到小時候給人誣陷為賊的過去。我的確偷過鄰居的錢,還好那位阿叔不跟我計較,沒向我母親抖出這事,這幾十年過去了,我還是對他感恩。但是拿了貢糖工廠裡一小塊做剩的下腳料,就給人指為小偷,威脅要送派出所,惹來一對對張望的眼神,那種百口莫辯的委屈,我也從沒忘記過。 「難道他們真的報了警,在等警察來抓人?」我心想。 幾分鐘後等我買了其他東西,回頭又經過水果店時,真的看到了兩名制服員警站在店前,店主人正比手劃腳,語氣激動的對他們說個不停。我停下了腳步。 相隔一段距離,市場又吵,我無法聽得真切,不過看樣子那位老伯垂頭喪氣,只是認錯,也不無理取鬧。很快的三方達成共識,老伯認了錯,結了帳。員警向店主大聲問道:「那麼這樣結了嗎?」店主也大方回答:「結了結了。」只是不知是結了帳還是結了案。警察拍了拍老伯的背,跟著他一起離開。至於這件事最後到底會不會立案,我不得而知。如果老伯不是累犯,希望他不要被立案。每個人內心多多少少會有小奸小惡、占小便宜的念頭,能悔改最重要。 我再望一眼那水果店,鐵捲門邊吊著一塊厚紙板,上頭手寫著「請勿偷竊,抓到報警」八個大字。店主人應該也是被偷到怕了,才會如此深惡痛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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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虎嬸仔不屑地說:「其他的我不會計較,惟獨獨聘金這一項。當初我們已講好聘金八千塊,可是美卿這個有錢人卻大方送一萬兩千塊,既然她有這個誠意我就照收,並沒有什麼對她不尊重的地方,如果只留下幾百塊壓籃反而失禮、反而對她不尊重。」 桂英嫂面有難色地說:「這樣不太好吧。」 虎嬸仔不悅地說:「好不好是我的事,跟妳這個便媒人無關。反正美卿這個貴婦,沒有什麼就是有錢,一萬兩千塊對她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而且是她願意多給的,並不是我需索無度。如果妳這個媒人要怪,就怪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貪財吧,所以壓籃就免了。」 桂英嫂已瞭解她的個性,不想和她計較,只苦笑地搖搖頭,即使美卿不會計較,但她卻是一個不稱職的便媒人。雖然她們講好八千塊聘金,可是美卿則加碼到一萬二,論理說虎嬸仔應該留下幾百塊壓籃才對,甚至一千二也不過份,不應該全部收光光,一旦傳出去,她的顏面勢必盡失。 縱使送每家戶囍糖一包,枝仔花一對,髮夾兩個,也彌補不了村人對她的冷嘲熱諷。很多人都說,虎嬸仔貪財,簡直貪得無厭,實在「無天良」!然而無天良歸無天良,不收白不收,錢已進入她的口袋,即便是幾百塊,對她這個「無錢人」來說,不也可以貼補家用麼,所以全部收下是對的。況且,那是美卿這個有錢人心甘情願送的,又不是她向她要的。她應該知道,一萬兩千塊是買不到像秀香這麼漂亮又賢慧的好媳婦的。所以這筆聘金,她拿得心安理得。(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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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遊滕王閣
和台南好友林君赴江西南昌洽商,得便相偕共遊「滕王閣」,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今日「滕王閣」的故址在江西南昌贛江邊,俯視遠望,視野極為開闊。 據史書記載,貞觀年間,唐高祖李淵的幼子、唐太宗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嬰被封於滕州(今山東省滕州市),故為滕王,且於滕州築一閣樓名以「滕王閣」,後滕王李元嬰調任江南洪州(今江西南昌),又築豪閣仍冠名「滕王閣」,此閣便是後來人所熟知的滕王閣(歷史上滕王閣三處分別位於山東滕州、江西南昌和四川閬中)。李元嬰驕奢淫逸,品行不端,毫無政績可言。但他精通歌舞,善畫蝴蝶,很有藝術才情。他修建滕王閣,也是為了歌舞享樂的需要。 西元676元(唐高宗上元三年),詩人王勃遠道去交趾(今越南)探父,途經洪州(今江西南昌),參與閻都督宴會,即席作「滕王閣序」,序末附這首凝煉、含蓄的詩篇,概括了序的內容。 滕王閣是古代儲藏經史典籍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古代的圖書館。而封建士大夫們迎送和宴請賓客也多喜歡在此,貴為天子的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在鄱陽湖之戰大勝陳友諒後,曾設宴閣上,命諸大臣、文人賦詩填詞,觀看燈火。 滕王閣建成後歷經宋、元、明、清,滕王閣歷次興廢,先後修葺達28次之多,建築規制也多有變化。其中宋大觀二年(西元1108年),滕王閣因年久失修而塌毀,侍郎范坦重建,比唐閣範圍更為擴大,並在主閣的南北增建「壓江」、「挹翠」二亭,逐漸形成以閣為主體的建築群,華麗堂皇之形貌,宏偉壯觀之氣勢被譽為「歷代滕王閣之冠」。最後一次建於清代同治年間,1926年毀於兵災,被北洋軍閥鄧如琢部縱火燒毀,僅存一塊「滕王閣」青石匾。此後50多年裡一直沒有重修。 1942年,古建大師梁思成先生偕同其弟子莫宗江,根據「天籟閣」舊藏宋宮廷畫「滕王閣」繪制了八幅「重建滕王閣計劃草圖」。在第29次重建之時,建築師們以此作為依據,並參照宋代李明仲的「營造法式」,設計了這座仿宋式的雄偉樓閣。1985年10月22日重陽節正式開工,於1989年10月8日重陽節落成。 「時來風送滕王閣」,滕王閣因「初唐四傑」之首的王勃一篇駢文--「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簡稱「滕王閣序」,得以名貫古今,譽滿天下。王勃的「滕王閣序」,膾炙人口,傳誦千秋。文以閣名,閣以文傳,歷千載滄桑而盛譽不衰。 歷朝歷代文人雅士們以滕王閣為歌詠主題的詩作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張九齡、白居易、杜牧、蘇軾、王安石、朱熹、黃庭堅、辛棄疾、李清照、文天祥、湯顯祖這樣文化大家們留下的美文。 買了票,入了閣。循南北兩道石級登臨一級高臺。一級高臺的南北兩翼,有碧瓦長廊。長廊北端為四墮重簷「挹翠」亭,長廊南端為四墮重簷「壓江」亭。 由一級高臺拾級而上,即達二級高臺(象徵城牆的台座)。高臺的四周,為按宋代式樣打鑿而成的花崗石欄杆,古樸厚重,與瑰麗的主閣形成鮮明的對比。 二級高臺與石作須彌座墊托的主閣渾然一體。由高臺登閣有三處入口,正東登石級經抱廈入閣,南北兩側則由低廊入閣。 主閣的色彩,絢爛而華麗。主閣一層簷下有四塊橫匾,正東為「瑰偉絕特」九龍匾,內容選自韓愈的「新修滕王閣記」;正西為「下臨無地」巨匾;南北的高低廊簷下分別為「襟江」、「帶湖」二匾。內容均選自王勃的「滕王閣序」。 走進大廳,撲入眼廉的是一幅漢白玉浮雕-「時來風送滕王閣」。這是根據明朝馮夢龍所著「醒世恒言」中的名篇「馬當神風送滕王閣」的故事而創作的。 一樓西廳是閣中最大廳堂。此廳陳放了一座滕王閣銅制模型,又叫「閣中閣」,由江西銅工藝廠鑄造。 廳內丹柱上懸掛有多副出自名家手筆的楹聯。 第二層是一個暗層。此層的陳設,體現的是「人傑」的主題。正廳的牆壁上,是大型壁面「人傑圖」,畫面上生動地描繪了自先秦至明末的江西歷代名人。是和諧統一在同一的畫面之中。這是一幅由江西歷史上眾多名傑組成的輝煌長卷,展示了偉大華夏民族之雄風。畫面人物造型生動,格調雅逸,線條組織富有韻味。 第三層是一個迴廊四繞的明層,也是閣中一個重要層次。在廊簷下有四幅巨型金字匾額。東為「江山入座」,西為「水天空霽」,南為「棟宿浦雲」,北為「朝來爽氣」,這些內容均係清順治蔡士英重修滕王閣時所擬匾額。 北耳廳為一茶座,是閣中品茗、小憩之地。 中廳屏壁有壁面「臨川夢」,取材於湯顯祖在滕王閣排演「牡丹亭」的故事。「牡丹亭」劇本寫成於明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第二年,湯顯祖首次在滕王閣上排演了這齣戲,開創了滕王閣上演戲曲之先河。滕王閣由此而從一座歌舞樓台逐漸演變成戲曲舞台。 第四層主要體現「地靈」的主題。正廳的牆壁上,是壁現的「地靈圖」,集中反映了江西名山大川自然景觀的精華。 第五層也是個迴廊四繞的明層,是登高攬勝、披襟抒懷、以文會友的最佳之處。 大廳左邊鑲嵌一幅「吹簫引鳳圖」,取材於東漢劉向所作「神仙傳」。傳說春秋時,有個名叫蕭史的,擅長吹簫,秦穆公之女弄玉對他非常仰慕,拜其為師。秦穆公曾專門修建一座「風台」,供他們學習時使用。後來,師徒二人結為伉儷,弄玉在蕭史指點之下,很快掌握吹簫技藝,她模仿鳳凰之聲,引來鳳凰圍繞她翩翩起舞。數年後,夫婦雙雙乘鳳凰飛升天界成仙。 兩廳中有供書畫家潑墨揮毫的書畫案,是藝術家進行創作的極佳環境,也是前來遊覽參觀的名人題詞留言的所在。 西廳東壁懸掛「百蝶百花圖」,選此題材,乃是根據滕王李元嬰愛蝶、繪蝶之雅事。據傳李元嬰擅畫蝶,自成一派,畫界稱為「滕派蝶畫」,滕王的蝶畫當時非常珍貴,有詩云:「滕王蛺蝶江都馬,一紙千金不當價」。這幅磨漆畫寄託了令人對「滕王閣」創始人李元嬰的懷念。 五樓是最高的明層。漫步回廊,眺望四周,江水蒼蒼,西山疊翠,南浦飛雲,章江曉渡,山水之美,盡收眼底,遊目四望,令人流連忘返。 第六層是滕王閣的最高遊覽層。由台座之下的底層算起,這一層實為第九層,故而大廳題匾「九重天」。大廳中央上方有一螺旋圓拱形藻井,寓含天圓地方之意。 西廳稱為「仿古展演廳」,是一座小型戲台,戲台上陳列極為珍貴的古樂器複製件,深寓歌舞興閣之意。 大廳南北東三面牆上,嵌有大型唐三彩壁畫--「大唐舞樂」。南面為「龍牆」,以男性歌舞樂伎為主,畫面以「破陣樂舞」為大框架。 右邊,兩名胡人表演「胡騰舞」。左邊,兩名舞者執劍跳起,表演的是「劍器舞」。畫面中後部,舞者身披獅皮表演「五方獅子舞」,場面雄偉壯觀。北面為鳳牆,以女性歌舞樂伎為主,畫面以唐代著名宮廷樂舞「霓裳羽衣舞」為主體,當然還有我不熟悉的西北少數民族舞蹈。 自清世祖順治五年(公元648年)至宣統元年(公元1909年)的260年間,興廢頻繁達13次之多。其中毀於火災七次,兵燹兩次,自然損壞而傾圮4次,建築規模均低於前朝。據記載,明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所建較雄偉,建築形式繼承了宋、元之風。 「滕王閣」的起落,道盡了歷史的興衰,讓我們在感嘆滕王之餘,更吁嘆於王勃的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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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好姻緣
女軍訓教官第十期結訓前來金門戰地訪問,那時我任金門高職主任教官,有機會參加在莒光樓前的合照。 合照後,有位女教官來到我面前說:「報告主任,我結訓後想要到金門高職,請主任協助。」 我在擔心現在的女教官想調金門高中,正好有人要來,我高興說:「我馬上去見處長,希望妳到高職來。」 處長看到我,我遞交一張字條,上寫這期有位女教官想到金門高職,正好現任的女教官要調走,懇請處長玉成。 處長接到紙條說:「有人要到金門,這是好事,我一定辦到。」 果然她來了,我卻因為調回台中市的大學,無法與她共事;回到台中多年,聽到她嫁給同僚成為金門媳婦,我好高興。 一張合照一張字條,造成好姻緣──雖然沒有參加喜宴,公開這張合照,讓大家回憶這美麗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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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逢
前幾日陳校長邀約,去吃了「喜相逢」。他說他喜歡哪一家的店名,人也喜相逢,菜也喜相逢。原先我並未在意店名,只覺店名傳統老式,後來想想,校長講得真對。 回來教書,第一次帶孩子來喜相逢吃麵(他沒有賣飯,主要是牛肉麵、水餃、滷味拼盤及湯等),就遇到了校長,他很熱情的幫我們付了麵錢,說沒關係,他跟老闆很熟。 後來回來細想有一篇文章,回去查了查,是民國九十二年底寫的,題名是〈鄉情〉(2004.01.03登於金門日報,竟已過了二十年了),講到李昂與黃春明來金門演講,其實,文章最主要是講黃春明,演講結束後,應該是陳大哥邀去一起吃個便飯,文章沒有寫在那家餐廳或小館吃飯,但現在想想,印象中的擺設,好像就是這家「喜相逢」。 我看了看那篇文章:若無紀錄,真的細節都遺忘了,因為我只記得有黃春明老師,而忘了有李昂,更忘了和黃老師握手,及跟他夫人聊過天的事:「在昨晚和黃老師的短暫會晤中,黃老師一見著了年紀輕輕的我,竟雙手握手歡迎,當我要提早離開時,也不顧晚上因為熱情的鄉親們猛灌高粱酒後的微醺身體,起身相送。」「和他夫人林美音女士聊了一些事,收穫亦多」,若無校長的這句「喜相逢」,我早已遺忘這些過往的事了。 之後因為工作地就在山外,陳校長有幾次邀約,但因為工作,中午不方便請假,也就只能推卻,這次剛好在下班後,就應允了,又剛好約在「喜相逢」。感覺一頓飯,不再是一頓飯,而又是一次喜相逢。才發現這店名的韻味深長。其實也期許再一次回歸故鄉,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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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訂婚那天,媒人桂英嫂一早就來到美卿姨家,協助張羅一切,準備到虎嬸仔家下聘的物品,幾乎都貼上紅紙或綁上紅線。較為貴重的金飾和聘金,一起放在「花籃」裡,屆時將由媒人提著,也就是所謂的「捾花籃」,於是一行人在媒人的帶領下,到虎嬸仔家下聘。而虎嬸仔家早已湧進不少來「插花」的姑姨舅妗以及村婦,除了來沾沾喜氣,也抱著羨慕的心態來吃囍糖和插枝仔花,說不定還可以拿到胸針或髮夾,真是「有食閣有掠」。 當桂英嫂把花籃放在八仙桌上,取出一件件的金飾,以及一疊疊用紅紙條綑紮的鈔票時,簡直讓眾人眼睛為之一亮。這個村莊不知嫁過多少女兒,從來沒有看見過那麼多的首飾和聘金,美卿姨的富有真不是蓋的,虎嬸仔家也燒好香,才能和她結成親家。更想不到一個新婦仔,竟能嫁給有錢人家做媳婦,真是烏鴉變鳳凰,眾人莫不投以羨慕的眼光。 雖然虎嬸仔也依習俗以:芋囝、韭菜頭、棉尾、大麥、春栗、冬瓜排、桔餅、龍眼乾、柿粿、苧、木炭、犁頭鉎等十二項,以及送給男方的手帕、領帶、領帶夾、襯衫、西裝褲……等為回禮;其中芋囝和韭菜頭還要男方種在田裡,象徵日後蕃衍子孫綿延不斷,如同芋頭和韭菜代代相傳。然而卻也讓人錯愕,若依習俗而言,除了首飾結婚時要讓新娘佩戴回去,一般都會留下一些「壓籃」。例如:枝仔花十二對;大春、大吉各留一對,聘金至少也得留幾百塊,由媒人帶回男方處,但虎嬸仔其他照辦,卻把一萬兩千塊聘金全部收下。儘管桂英嫂提醒她說:「如果妳要全收,也得留下幾百塊壓籃,表示對男方的尊重。」 (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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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把楊牧收入金門文學史?
拙編《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破天荒收錄朱西甯、楊牧、林佛兒等幾位台灣文壇作家為金門當代文學作家,頗跌破許多人眼鏡。朱西甯和林佛兒兩人的金門文學作家身份,《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書中沒有特別交待。黃錦樹別出心裁,質疑朱西甯在《八二三注》為何以虛構的小說體裁來承載一個時代史實?但殆無疑義的,朱西甯只憑這部金門背景的長篇鉅構便足以名列金門文學史冊;而應鳳凰論列既是台南作家又是金門作家雙重身分的林佛兒,當然緣於林佛兒在其軍旅金門留下散文集《南方的菓樹園》,書中有一專輯〈金門之歌〉。至於楊牧,我在書中寫了一篇〈葉珊(楊牧)的另一個故鄉〉,緣於葉珊文本古典與浪漫雙重具足地和金門這座島嶼的內蘊肌裏及精神相互契合,金門這座島嶼的物質與精神,充盈著古典與浪漫質地,金門可算是葉珊(楊牧)文學心靈的故鄉。 葉珊在求學時代親炙幾位師長如徐復觀、吳楚卿,和出國留學時師承的陳世驤和卜弻德,雖都偏重古典傳統,但他們也以現代觀點重新闡釋古典傳統,職是,卻有著現代性的。耳濡目染下,不妨這樣說,年輕時代的葉珊可歸屬於現代主義那種具個人主體、自由下的浪漫抒情--浪漫主義強調文學藝術是情感思想的表現;年事漸長的楊牧日趨服膺古典的秩序、理性、簡樸、沉靜及莊嚴。而作家的創作歷程,前後年代及其作品是可以互文性論證的。《葉珊散文集》裡如〈綠湖的風暴〉、〈水井和馬燈〉、〈料羅灣的漁舟〉、〈在酒樓上〉著墨金門的那幾篇,本質性地參融在古典與現代浪漫之間。我在〈葉珊(楊牧)的另一個故鄉〉拙文對此有所辯證及釐清,此不再贅述。這裡不妨再另從其他幾個觀點略談文學史上判讀作家身份歸屬的問題。 2002年,台灣成功大學「台灣文學史書寫國際學術研討會」,楊松年教授發表〈給書寫台灣文學史提一些意見:整理新馬華文文學史的經驗〉,文中提到三十年代新加坡作家丘士珍在1934年3月1日《南洋商報》獅聲副刊寫了篇〈地方作家談〉文章,她針對「什麼是地方作家」時指出:「凡是在某個地方,努力文藝者,曾有文藝作品貢獻於某個地方者,無疑地我們應該承認他是一個某個地方的地方作家。」 另外一位發表相關議題的是1943年撰述《臺灣文學史序說》的黃得時,黃得時認為臺灣文學史的範圍和收錄的對象,可概分為五類: 一.作者出身臺灣,文學活動在臺灣實踐的。二.作者出身臺灣之外,但在臺灣久居,文學活動也在臺灣實踐的。三.作者出身臺灣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臺灣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臺灣。四.作者雖然出身臺灣,但文學活動在臺灣之外的地方實踐。五.作者出身于臺灣之外,而且沒有到過臺灣,知識寫了有關臺灣的作品,文學活動地點也在臺灣之外。 若依丘士珍「凡是在某個地方,努力文藝者,曾有文藝作品貢獻於某個地方者,無疑地我們應該承認他是一個某個地方的地方作家。」的方法,葉珊(楊牧)之作為金門作家是理所當然的;而黃得時分類法的第三類「作者出身臺灣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臺灣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臺灣。」那麼,把台灣替代為金門,葉珊是「出身金門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金門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金門。」當然也可以歸屬於金門作家了。 其次,文學史的建構是或不免有主見(或偏見)的結果,中國大陸復旦大學教授戴燕在《文學史的權力》一書特別標舉,中國文學史是一個「歷史主義的神話」,這裡所謂的神話不是指偏負面義的「虛構」,應該是坎伯解釋神話時所說的「幫社會的運作體系作背書」,一種正向的功能。即文學史無非也是社會運作體系的一種。戴燕說文學史是「歷史主義的神話」,其重點在「歷史主義」。她引章學誠在《書教.中》勸喻後人最好懷著讀史的態度,去讀一代代累積下來的詩文集,通過以文為史的閱讀,在各自心中完成那不可言說的歷史的構建。所以說文學史的編撰,其核心在於完成對文學--包括文人、作品及與此相關的諸多現象的歷史敘述。是一種在歷史的想像中進行的追憶,或者說是如盧卡奇所說的那種在歷史實踐中進行的總體性辯證法。 1963到1964 年這段期間,葉珊(楊牧)軍旅金門,是他文學生命的一個重要支點,他在這座島嶼上他寫下許多篇章,是從浪漫抒情彎道朝向古典節制,同時從個人自我趨往社會群體層面的思考。在金門山后,那埋沒在戰地黑夜裡「六合幢」接合的村莊、在金城的酒樓上,那酒樓真美,雕了許多花,許多鳥獸、在料羅灣的漁舟,如貓咪的眼,如銅鏡,如神話,如時間的奧秘、在小小的山坳裡,一下子看到四口井,美麗的水井與神奇的馬燈,水井與馬燈是古典與浪漫永恆的象徵……。凡此種種,我們判定葉珊(楊牧)文學生命的支點落在金門,這一點也無庸置疑。 還有一個觸發點,使我決意收錄楊牧為金門作家之列,即黃得時提到陳芳明在〈臺灣新文學史的建構與分期〉(《聯合文學》第15卷第10期。1999年8月。頁166)這麼說:「(進入解嚴時期之後),在臺灣社會裏,任何一種文學思考、生活經驗與歷史記憶,都是屬於主體。所有的這些個別主體結合起來,臺灣文學的主體性才能浮現。因此,後殖民時期的臺灣文學,應該是屬於多元性、包容性的寬闊定義。不論族群歸屬為何,階級認同為何,性別取向為何,凡是在臺灣社會所產生的文學,便是臺灣文學主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下略)在解嚴後,本土應該是跨越悲情與受難,而對於島上孕育出來的任何一種文學都可劃歸本土的行列。更擴大一點來說,既然是經過臺灣風土所釀造出來的本土文學都是屬於本土的,則皇民運動時期的日本作家如西川滿、莊司總一、濱田‧雄等人的作品,也都可以放在臺灣文學的範疇裏來討論。同樣的,戰後的官方文學,或少數被指控為御用作家的作品,當然也可以納入臺灣文學史的脈絡來評估。歷史原不擇細流才能成其大。有過殖民經驗的臺灣,自然比其他正常的社會還更複雜,因此表現出來的歷史記憶與文學思考也來得出奇的繁雜。」 黃得時對陳芳明上述說法表示贊同,但建議他宜把「解嚴以後」這前提取消。殊不知陳芳明的殖民、再殖民及後殖民史觀正是其構建臺灣新文學史一以貫之的歷史進程及關照。那麼,我們的金門文學史所秉持的歷史觀點又是什麼? 我的答案是「流離」,或者說是「流離共同體」。在我看來,金門住民無一不是外來的流離人口,金門從魏晉南北朝、晚唐代、五代十國到明清、民國以降,凡是來到金門或從金門外移的子民的,就算是周流四方的「流離共同體」的一份子,楊牧(葉珊)在1962年以戰爭因素軍旅金門,自然也是一種流離,可以歸類為金門文學作家。 受到陳芳明《台灣新文學史》逆增緣的啟發,我不由思考,金門文學偏居一隅,夾在中國大陸和台灣之間,可海峽兩岸的文學史都不處理金門文學,那金門文學該何去何從呢?我對此慢慢摸索出應對之道,且發現吾道不孤,台灣文學及學術界也日漸關注及此,先後對「島嶼文學」、「邊界文學」、「台灣大文學史」的議題裏有所著墨。即如2019年7月16日,「臺灣中文學會」理監事一行20人,應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之邀,蒞臨金門。雙方舉行了一場「邊界文學與文化研討會」籌劃會議,會議中尤以時任清華大學教授的楊儒賓意見最值得參考。他說金門曾經是「文化福爾摩沙」的產婆,金門是台灣文化之母,對比今日,他拈出「邊界文學」一詞,彰顯了一種文類的可能性以及金門文學當前在台灣文學旁的處境,無論在中國大陸或台灣兩處地域或文學都處於邊界。唯楊儒賓下面這段話:「金門文學也不是邊界島嶼有意創造出來的,它是來自三江五湖的殘兵、抓伕、流亡學生被命運擠壓到這個島嶼後成為戰士,並由戰士蛻變為捍衛自由的詩人的產物,它源於命定的自由意志,也源於自由意志的命定,它是繆思女神對這座堅忍的島嶼最慷慨的餽贈。」楊儒賓這裡所言只局限在金門軍旅文學,不大周全,還有待補充,因金門文學至少必須包括「金門海外僑鄉文學」、「金門軍旅文學」和「金門本土文學」三大區域。 其次,「台灣中文學會」的「邊界文學」說和晚近興起的島嶼研究及「島嶼文學」有著相當的串聯關係。「台灣文學學會」前理事長黃美娥曾在台灣大學開設「臺灣島嶼文學研究」,課程中所謂的島嶼,主要指台灣,其次包含環繞附近的金門、馬祖、澎湖等各大小離島。黃美娥把金門、馬祖、澎湖等離島納入議題,顯見為日後的「台灣大文學史」預留伏筆,或至少可說是「島嶼文學」和「台灣大文學史」二者相互唱和。關於「台灣大文學史」,我曾請教黃美娥,確認是她於2021年在一場以此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首次提出。至於金門文學應納入台灣文學史與否?這是另一個議題,我並沒有預設的答案。楊儒賓說他相信冷戰時期在這座島嶼留下印記,或參與這座島嶼的意義的文學,如洛夫、鄭愁予、楊牧、管管的詩歌,有可能在未來的文學史留下一席之地。問題是在哪裡的文學史留下一席之地?是進入台灣文學史?或中國文學史?這點值得再思考,但在我看來,更重要的是,首先他們應該先進入金門當代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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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至於豬肉則必須等結婚前一天,到女方家「插定」才送,而且她已向左鄰右舍的養豬戶預訂三頭「菜豬」,到時只要向稅捐處繳稅即可宰殺,去除頭尾和內臟,淨重四百斤應無問題。既然虎嬸仔不想部份折成現金,她一定會如數奉送,斤兩也不會有短少的情事。可是卻也讓她感到不解,四百斤豬肉要請多少客人才能把它吃完? 如依村莊的人口,以及他們家的親友,加上答謝親友添妝的豬肉,也是俗稱的「添妝肉」,如此加起來,或許二百多斤已足夠,剩餘的可以折現給她,但她卻不同意,非要全部送現宰的豬肉不可。於此,她只好尊重,至於要如何處理,那必須看虎嬸仔的智慧了。 西安要娶秀香為妻,早已在村子裡傳的沸沸揚揚,村人莫不說大箍呆「無呆最、也呆少」,竟然不和秀香做大人,願意讓她去嫁人,而自己則在家「癮仙膏」,簡直是如假包換的大箍呆。萬一將來娶不到老婆,那便是他自作自受,怨不了別人。但對於虎嬸仔獅子大開口,拿人家那麼多聘金、吃人家那麼多豬肉,似乎也不表認同。雖然美卿姨有錢,也願意給,但卻破壞社會風氣,村人莫不說虎嬸仔心肝「真雄」。(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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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
紫藤花 一瓣接著一瓣 如同我的思念 一天接著一天 紫藤花 一串交織一串 綿延伸展向天 思念長長無限 紫藤花 思念連接思念 一天連接一天 永遠不會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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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籍作家鍾理和故居
客籍作家鍾理和出生在屏東縣高樹鄉的廣興村,這裡是個傳統的客家村落,過去廣興村被稱為「新大路關」,「舊大路關」指的就是現在的廣福村;他的曾祖父鍾恩郎過去曾經率領十三戶人家遷居於新大路關,為新大路關的開庄始祖;但其實廣福村才是最早的大路關,不過此處水患頻傳,因此大家便遷移至地勢較為平坦處,故才會有「新大路關」與「舊大路關」的說法。 鍾理和的父親原名鍾鎮榮,他娶了好幾位妻子,而鍾理和的母親劉水妹為二房,甲午戰爭後,鍾鎮榮因為不滿被日本所統治,索性改名鍾番薯;鍾番薯在經商有成後,聘請老師到家裡教導鍾理和及其弟鍾和鳴。 鍾理和故居是一座用紅磚砌成的夥房屋;故居內種植有夜來香與桂花樹,在客家聚落的附近,經常可以見到此類樹種,因此夜來香與桂花樹常被稱為是「客家樹」。 進入夥房屋後,右側數來的第一個房間,就是鍾理和小時候與祖母歇息的地方,第二間則是鍾理和出生時的房間,在那個還沒有電燈供應的時代,在正廳的牆壁上鑽有兩個小洞,用來放置煤油燈;庭院內可以見到用水泥所砌成的水窖,其功用為儲存雨水,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擔心無水可用的問題了。 鍾理和想要與同姓氏且比自己年紀稍長的鍾台妹結婚,無奈遭到家族強烈的反對,兩人因此先後抵達瀋陽和北京,直到一九四六年才返回臺灣。 在鍾理和的作品中,曾多次描述自己的童年生活,對於家鄉的故土人情也有著詳細的描寫;即使後來鍾理和罹患肺病,他依舊是筆耕不輟,直至某次鍾理和在書桌前寫作時,突然大量吐血,時值壯年的鍾理和就這樣離開人世,文壇也因此損失了一位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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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談百歲人生
你是否曾想過:如果自己活到100歲會是怎麼樣的情景?精神飽滿活力十足;還是油燈耗盡,眼巴巴等著時間終點線到來?根據數據顯示:2019年出生的小孩,預計可以活到100歲。全球邁向高齡化人口結構,100歲的人生你會怎麼安排呢? 說到100歲的人生,就想到村裡有位百歲人瑞,一歲從青嶼被送到村裡當養女,18歲養父過世,被養母強送作堆,卻是嫁給一個不事耕作身體不好又愛喝酒的丈夫。只能靠著自己上山下海工作,擎蚵販賣,當時的海蚵大家並不識貨也不熟悉怎麼吃,所以生意不好。有時走到頂堡賣不完只好再走到金城販賣,中午賣不完之後再帶回家餵豬。在那四、五十年代,金門貧窮落後的時代,唯一交通工具只有靠赤腳奔走,無論上山下海或到金門每一村落,皆以足下功夫去征服。所幸當時胡將軍身為司令官十分親民有德政,體恤老百姓的辛苦,提出除了有任務的軍車例外,通令全島軍人在不影響任務前提下,應主動停車讓百姓搭乘,胡將軍親民之舉,也被尊稱為現代恩主公,令百姓感恩戴德,老一輩對胡將軍勤政愛民的事蹟總是津津樂道。因此只要軍車碰到老百姓常常都會讓百姓搭乘,不然從金城走回家裡,飢腸轆轆下,何時能走回家都是個問題!回家後許多家務等著要做,婆婆又對其要求多,刻薄對待,即便如此仍然盡心盡力的守著家庭,逆來順受。自己的六個孩子都是自己接生,月子也沒做,連碗麻油麵線都沒得吃,接生到經驗豐富,連鄰居都請她幫忙接生;甚至連小豬要閹割或母豬要生產也請其幫忙,面對需要幫忙的事情總是來者不拒。曾經接生過的小孩,現在許多都已經當阿公阿嬤。 百歲人瑞說自己的先生嗜酒如命,當時養了兩頭豬公賣了錢,要去雜貨店結清賒帳都還不夠,仍無任何怨言。她說:只要老公不找她麻煩就很心滿意足,她想:就當作是欠他的。後來駐軍多了就幫忙洗衣服貼補家用;又到海裏擎蚵剝殼賺錢,辛苦忙碌只為了撐起一個家;而百歲人瑞還有一項技能就是「挽面」,這種古老的婦女美容方式,將粉塗擦很厚在臉上,嘴唇咬著縫線一端,兩手指尖用力拉著倒三角形,形成小三角一邊用力搓拔臉上細毛或眉毛,三天左右臉會腫脹,只能以井水撲面;三天後則可以擦油性面霜,早期婦女通常在出嫁前施行,靠「挽臉」讓臉上增光。百歲人瑞常常義務服務村裡女子,偶有外村婦女才會收些費用,即使沒有讀書不識字,仍然學會許多技能,含辛茹苦的拉拔孩子長大。共軍攻打的戰亂時代也加入金門自衛隊,接受軍事訓練協助補給勤務,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戰爭,但在當時動亂的時代,也為保家衛國出一份心力,在其身上看到的是堅忍不拔與無怨無悔的付出。 歲月流逝,時光流轉,不知不覺人生就走到一百歲,所幸子女都很珍愛老人家,大女兒每三天由金湖下湖親送海魚粥給老人家補充營養;小女兒住得近則每日親買愛心早餐供食盡孝心,有兒女三不五時的噓寒問暖,心情也會開朗愉快,自然也吃得下、吃得多。所謂「能吃就是福」啊!雖然做了整套假牙但是用不習慣,沒有牙齒也能吃蔬菜,用牙齦咬幾下就吞了。蔬菜食物切細避免噎到,叮囑老人家要小口吃;腸胃消化甚好,吞嚥功能也很強,完全可以感受老人家健康快樂過活,也看到其家庭的天倫之樂,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需要細心關懷呵護啊! 有一次百歲人瑞為了關門,不小心轉身太快摔倒,因是石板地,照片子發現肋骨斷了兩根,幸好沒有倒插傷到肺部,只有用彈繃固定,連呼吸也痛,可說飽受折磨。只能關心老人家,提醒小心不要感冒或咳嗽,不然更難受。煎熬約一個月稍微緩和;偶爾會聽其訴說近來感覺走路會喘,我告訴老人家:「心臟用了一世紀,沒有任何抗議,實在難得!我們相差20幾歲,我常常都會感到莫名心悸,只能多休息,您已經很健康,很厲害了。」百歲高齡禁不起摔跌,還好身體恢復良好,也十分為老人家高興。祈望她老人家能健康長命呷百二。 百歲人瑞為人熱心,村子裡的婚喪喜慶少不了她。幫小孩子過滿月、幫長者作壽,做粿、搓湯圓總是一手包辦,也會幫往生者穿壽衣,因此鄰居對其十分尊敬與感謝。平常又種菜、種花生、種地瓜,完全靠自己一個人勤快工作。從早上像陀螺一樣忙不停,還要忙村子裡面的大小事。現已百歲高齡仍然閒不下來,一早到村子裡廟宇拜拜求平安,在村子裡繞一圈如果有看到回收撿起來送到社區回收站,雖然已達百歲高齡,可以申請長照2.0服務,可是卻不想佔用社會資源,認為自己的身體還硬朗,可以自己做很多事而不願申請,認為自己能動就要多動,身體才會健康。某次廈門宗親要來祭祖尋根,年輕人多去上班,只有幾位老菩薩加上兩三位老頭清理埕口,去除雜草、盆景、枯枝,看到百歲人瑞將碩大裂痕的花盆換掉,彎著腰使力工作,也未曾聽其訴說腰酸不適,讓身為晚輩的我真是汗顏。其做事積極,是個行動派,讓即使已是高齡80歲的我自覺不如。深覺要好好向百歲人瑞學習,學習對生活的熱情,學習讓生活變得歡樂,更要學習與生活共好。 看到百歲人瑞走過一世紀的生活,有各種磨練困頓與挑戰,但是其刻苦耐勞,不怨天尤人,總是心存善念與充滿鬥志的態度,讓人敬佩其逆來順受、樂天知命的精神。也羨慕其走過一百歲的人生還是能夠繼續走跳,讓生活依然多采多姿。面對未來社會可能邁向的長壽時代,要從過去的三階段人生(求學-工作-退休)演變到多階段人生,好好規劃自己的高齡生活,才能將長壽變成天賜大禮,百歲人瑞的生活態度值得效法與學習,期許自己若有幸活到100歲時,也能自在走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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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生根
教室外的窗台上,擺放了兩盆植栽,這段時間,盆栽默默地竄高了,日常裡會把放學前沒喝完的咖啡、茶水當營養液澆灌,偶爾還會凝視盆栽並在心裡對話著,希望它們都能好好的活著、好好地長大。窗台上的盆栽,來自學校的自然科教室,老師種了太多的植物當教材,學期末開放喜愛拈花惹草的師生們認領,我既想要感受植物成長帶來的喜悅,又擔心不小心養得枝黃葉枯,所以特地挑了不用澆水施肥,也能好好活著的落地生根。 一年多來,偶爾的不管不顧,也不會垂頭喪氣,即便認真看顧,也不過是倚著鐵欄杆再往上小小的蹭一點高度,開學後幾天的酷寒,對外的窗戶始終緊閉,待煦煦春陽登堂入室,打開對外窗時有著滿滿的驚喜,兩盆植栽的頂端都竄出了一簇簇小燈籠似的花苞,我開心得立即拍照分享家人,這可是多少年來第一次所栽種的植物,可以開出紅艷艷的花苞。這大半年的時間,許多許多的事忙著,放空的時候,在座位上看向窗外,就可以看到一抹綠意,想像著彷彿坐擁一個小小花園。 第一次看到開滿花苞的落地生根,是初為人婦的農曆春節,在婆家門口的圍牆旁,一株株半個人高的落地生根,呼朋引伴的長滿小燈籠似的花苞,很有著年節歡喜的氛圍,聽家人們說起,只要摘兩片葉子丟花盆裡即可養成,想當綠手指卻是天分全無的我,立即心動也行動。還真是如家人所言,看著陽台花盆裡葉片迸出小小的葉芽兒和鬚根,我開心地期待著有一天,也能在家裡看到如小燈籠的花苞開好開滿,這一盼也盼了好多年,陽台上的盆栽始終安靜地活著,沒有驚喜也沒有期待,心,也就漸漸地放下了,年節前在葉片上繫著小小的紅色蝴蝶結,像阿嬤當年在官澳家裡的庭院,將長得極有活力的蔥、蒜、茉莉花綑上阿爸寫春聯剩下的紅紙,從門楣到大門到各式花盆,濃濃年節喜慶的的大紅色一時鋪天蓋地而來。 花語為堅忍,有毅力的落地生根,彷彿是許多海島子民與生俱來的特質,無論飄落到那個角落,再貧瘠的土地,只要有陽光、空氣、水,就能活出希望和生命力。年後,陪著退休人士去參加客委會的客語預試,有一題口說測驗,題目為來自花蓮卻在台北工作生活幾十年的人,卻滿心滿眼的說著自己是花蓮人,要參加預試的學生回答個人的心情,我突然感觸良多地回答,其實在金門生活的年歲,占比在人生走過的路程中,時間的比重並沒有很高,可總記得年節時的喜慶美食,也都在午夜夢迴裡回到村子裡晃悠,彷彿落地那一刻呼吸的空氣親近的土地,就是一生一世的印記。 年年都會回家回官澳的家走一走,第一次陪伴媽媽在寒冬年末返鄉,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同行,海院子前的金門大橋,喜悅的快炒和山外的津味,博得了像星星發亮的眼神,山城客家女兒卻在成為離島閩南媳婦後,落地生根二十餘年,打從心底深深的愛著金門。年後,日日夢著舊時人兒時的物,苦於似真似假的夢境,立春後與懂命理流年的朋友聚會,初見我,問了一句:「很久沒回金門了?」我眼眶泛淚的點頭回應,他笑了笑:「是該回去走走了!」是該回去尋根,回去落地時的那一方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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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為快樂之本
我在幾個單位當義工,只要能力範圍內做得到的,絕對義不容辭,出錢出力出物資,打從心底的感同身受,很多親友也會跟著發心和我一起關懷弱勢族群,我們不是富翁富婆,我們是一群近朱者赤的善良平民百姓,有多少心力能力做多少事,這樣的心態是如何養成的? 感恩原生家庭從小的耳濡目染,因為父親是公所的小職員,幾乎天天接觸社會最底層,也就是一般形容的貧戶,不只逢年過節發放慰問金和各種生活基本物資用品,平常時日也會去走訪,曾經看過父親偕同仁拍回來的照片,七○年代的黑白相片,看到的畫面更是令人唏噓引發熱淚,生長在鄉下小農村的我,已經很滿足平房瓦屋偌大庭院追趕跑跳,相片裡的房屋就像廢墟,斷垣殘壁,怎能擋風遮雨避陽?雨天積水淹水嚴重,如此困頓怎麼過日子? 在父親的耳提面命多次交言教身教下,小小心靈向下扎根,以後有能力一定要助人,要幫助很多很多困苦的弱勢家庭和孤苦伶仃的長輩,接受幫助的對象,總是哈腰躬身一再向支援單位人員稱謝,笑逐顏開一掃陰霾,幾次當小跟班,跟著去走訪關懷,一直到出社會有經濟能力,當然就發心助人,看到他們的笑容就似冬日暖陽的和煦溫暖,感恩有能力以助人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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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她虎嬸仔被村人戲稱為潑婦,不是沒有理由的,縱使無理,她也會以「夭壽、袂好、摳頭、絕種」等連珠砲似的咒罵聲,一遍罵完又一遍,一定要把對方罵到「臭頭」才甘心。她的行徑就如同潑婦罵街,除了讓對方毫無招架之力,也要讓其他人見識到她的厲害和潑辣。 坦白說,如要論吵架,美卿那個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有錢貴婦,不但不能跟她比,也絕對是她手下敗將,所以她才敢提出那麼多要求。即使拿男方那麼多聘禮,讓人家說是「賣新婦仔」,但錢已在她的荷包裡,那些批評她的人又能奈何呢? 於是美卿姨請來桂英堂嫂充當「便媒人」,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到女方家下聘。儘管虎嬸仔開出的聘禮條件較一般人高,可是錢對於美卿姨來說並不是問題,能替兒子娶一個秀外慧中的好媳婦才是她衷心的期望。因此訂婚的那天,她決定把聘金提高到一萬二千塊,金飾也提高到十二兩,包括金戒指、金項鍊、金鐲子、金耳墜、金胸針、金錶鍊,還有布料、成衣、毛線等;另加囍糖二百四十包,以及送給婦女的枝仔花一百二十朵,還有胸針、髮夾等等等,可說該有的都有,一樣也沒少,給女方十足的面子。向來強勢又樣樣計較的虎嬸仔,應該會滿意她的做法才對。(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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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連假包棟民宿之旅
期待已久的228連假終於來臨了!自從2024年12月底小弟和弟媳的新居落成後,手足之間就不斷透過Line聯繫,計畫著連假三天的行程,食衣住行育樂都要考慮進去,絲毫不容馬虎。 住在金門很少一起出遠門的爸媽,這次為了參觀小弟的新居,由二姊帶著爸媽、小六的獨生女,四人搭機前往台北和二姊夫會合,隔日小弟親自開車接送至桃園新家。台中大姊夫開車載著大姊和就讀大三的女兒一家三口前往。台南三姊當天牽著小六的女兒搭高鐵,因妹夫臨時工作需要加班執行任務,恰巧小五的兒子身體不適,兩人不便北上,原本說好的一家四口當日高鐵來回,變成母女兩人可以體驗民宿一晚,可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呀!在228這一天,居住在台灣北、中、南和外島金門的一家人,大人小孩共計十二人,千里迢迢、排除萬難在桃園新居團聚了,難得的家族聚會,大家齊聚一堂談天說笑,用餐吃大溪豆干,分享生活點滴與趣味童年,可說是人生一大樂事! 這次的重頭戲當然是「慶賀小弟和弟媳桃園的新居落成」,氣派的大廳感覺像是進入高級飯店,還附設游泳池、健身房等休閒設備。電梯來到三樓走到底左轉那間就是小弟家,一開門二姊的女兒就看到小舅媽喜歡的超大隻「拉拉熊」在沙發上迎接著我們,大家四處參觀忍不住讚嘆著格局方正、採光佳、設備齊全,在小弟和弟媳兩人巧手精心布置下,空間規劃與裝潢運用得當,尤其是擺設整齊的更衣室,簡直就是樣品屋!二姊半開玩笑的說,我們一定要三不五時過來突擊檢查,看看房子是否依然保持整齊美觀。 貼心的小弟特別和台北的朋友借開一台黑色轎車,弟媳開自己的紅色轎車,大姊夫開銀色休旅車,三位辛苦的司機載家人們前往228中午聚餐地點「果然匯蔬食料理」,這是一間視覺、嗅覺與味覺的美食饗宴,前菜蔬果沙拉、中西特色料理、現打營養果汁、鹹甜湯品、蛋糕甜點冰淇淋等,讓人看了食指大動、口水直流,絕對忍不住再夾一盤。回想學生時代年輕時胃口大,卻沒錢吃高級料理,等事業有成年紀漸長,人間美食想多吃卻胃裝不下,多樣美食只能淺嚐一小口,積少成多很快就飽了,好似小鳥胃。 爸媽第一次來「果然匯」用餐,自助式的夾取方式,取餐人潮眾多需要排隊,每道美食都有自己專屬的湯勺鐵夾需放回原位,子女輪流陪年長的爸爸取餐,同時不忘叮嚀夾少一點,避免食物吃不完造成浪費,然而爸爸把我們的話當參考而已,完全沉浸在夾取食物的樂趣之中。相較之下,媽媽就太客氣了,口味獨特、飲食喜好限制多的媽媽,居然不知道要夾什麼?當我們還在享受美食時,媽媽已經在泡茶吃花生做午餐結尾了!未料我們刻意訂位安排的高級素食料理,卻不及菜色多樣的平價自助餐吸引媽媽目光,晚上讓媽媽餓到沒力氣逛街,真是罪過呀!「吃飯皇帝大」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飲食習慣和喜好,學習相互尊重,我們認為的美食,別人不一定認同,就像爸爸覺得吃什麼其實都一樣,樓下有吃的為何還要坐車去用餐?而年輕一輩就是喜歡四處嚐鮮,享受不一樣的異國美食和用餐氛圍,畢竟平日工作這麼辛苦,假日用美食犒賞一下自己,況且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陪家人一起用餐感覺幸福更加倍! 為了讓爸媽有舒服的休憩空間、北上的家人有溫暖的落腳處,小弟在過年前早已付費租下一整棟「雙魚83民宿」,執行效率之高,連弟媳也是事後才知道。這棟民宿有三層樓,走進一樓大廳映入眼簾的是現代化的高腳桌椅,一看就是年輕人設計的風格,牆面掛滿各種手機充電線,還提供多種顏色選擇的防水拖鞋。直走到底是一間烹飪用具被廚藝絕佳的大姊夫誇說超好用的現代廚房,裝設一台多功能洗碗機。沿著木質樓梯轉角處左邊進去,是一間擺放矮桌、柔軟坐墊,大型電視和各類桌遊的聚會休閒場所,閣樓打開窗還可以跟一樓大廳的家人說哈囉,這樣的空間設計還真是有趣!難怪晚上大家捨不得上樓睡,三五成群聚在這裡玩桌遊和組團打電動遊戲,歡笑聲不斷。 走上二樓右手邊是一間超寬大的雙人房,牆面有吸睛的櫥窗擺飾,搭配乾溼分離的衛浴設備和溫暖的厚棉被,最適合一早出遊的爸爸可躺著呼呼大睡,整片落地窗一眼望去就是藍天白雲,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呀!左手邊是稱作「青旅房」的上下舖六人房,木製的床架和樓梯讓人忍不住想進去探險,為顧及個人隱私,民宿老闆很貼心設計拉簾,讓媽媽、二姊夫、二姊的睡相不至於曝光,躺在裡面很有安全感喔!然而每張單人床上,僅放一條單薄的夏天用涼被,讓我們這群外地來的房客看傻了眼~好冷!還好抬頭一看發現冷氣機有暖氣功能,晚上放暖氣入眠,不然真怕出遊花大錢住民宿感冒,那可就得不償失囉! 三樓的格局和二樓大致相同,二姊和三姊的女兒,兩姊妹早已悄悄約定好要睡三樓六人房的「上舖」,在走漏風聲後,基於安全考量,還是勸她們年紀小睡「下舖」比較適合。於是大姊一家三口、三姊和她女兒、二姊的女兒共六人剛好住滿三樓的青旅房。隔壁的雙人房保留給帥氣的小弟,弟媳不僅人美還孝順懂事,主動拿雙人房的厚棉被給怕冷的婆婆使用,讓媽媽非常感動,有妳真好! 首先恭喜小弟和弟媳新居落成,成就這次的家族聚會。感謝爸媽願意陪我們一起去桃園大溪老街附近住包棟民宿。感謝大姊帶領我們四處品嚐素食料理,大姊夫下廚煎鬆餅、分享水煮蛋。感謝二姊請吃大餐果然匯,二姊夫提供台北住宿、逛西門町欣賞街頭藝人表演。感謝三姊不辭辛苦北上,歡聚一堂爸媽開心。大姊的女兒感謝小舅媽陪她逛街採購。二姊的女兒說下次還要再去舅舅家外加住民宿。三姊的女兒把拉簾拉上「裝睡」不想一早回台南。這輩子我們有緣成為一家人,難忘的體驗和回憶,連作夢也會偷笑。已各自成家立業的我們,分散各地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很珍惜每次家人相聚的時光,不管回金門過年、暑假或連假聚會,都要擺POSE多拍幾張大合照放手機相簿留存,誠心祈願親愛的爸媽、家人們平安健康,繼續創造精彩回憶吧!期待下次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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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朋友喜孜孜遊金門
在餐會中發現身邊一起用餐的鄭香蘭牧師,飯後悠閒地翻閱著,只有在金門才拍得到的歷史照片,她跟飯友分享陪盲友們遊金門的往事。原來鄭牧師與另一半連牧師,在四十年前就創立華影福音協會和華影教會,到全國各處放映基督教福音電影,這間教會的會友都是盲人,有時也會跟著去「聽電影」和旅遊。 早在金門開放一般民眾旅遊以先,兩位牧師應金門基督教會之邀請去金門放映電影。鄭、連兩位牧師在約定的日期之前,先向國防部提出入金門的申請。被批准後,如期搭船到金門教會與當地牧師和信徒會合。到各鄉鎮放映電影。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就安排帶盲友同行。主的恩典如願以償,果然成行了。 下船後一位明眼人領著五位盲友,後人搭著前人的肩依序前進,以確保其行動安全。為了這次陪盲友們遊金門,兩位牧師特別發動幾位親友團義工,來幫忙協助盲友。包括安全行進、沿路介紹景點、古寧頭戰史館合影、與金門教會接待的會友拍照、甚至去品嘗海鮮、當地特產貢糖……等。全員都眉開眼笑非常興奮,喜孜孜地沉浸在終於到金門一遊的喜悅中。 鄭牧師說,盲友對金門的認知比我們想像的更多,不要以為他們眼睛看不到,其實已經早早從電視、廣播中做好攻略,對金門的歷史和景點都能說出個一、二。而且盲友中有一位姊妹,丈夫本來就駐住在金門。飯友直言帶盲朋友旅遊,寸步不離極為辛苦吧!鄭牧師強調,多年來她都把盲友視為正常人來相處,不是處處服事他們,養成他們等著被服事的惰性,而是無論做什麼事,自然地帶著他們一起做,使他們的生活盡量能自理,自己更有尊嚴,這也是我們明眼人尊重他們的最佳展現。 鄭牧師印象很深刻的,是在沙美老街附近放映外文電影,盲友與未值勤的官兵弟兄們一起,「聆賞」電影,鄭牧師幫他們看中文字幕,講解劇情給他們知曉,在劇情精彩感人處盲友們融入劇情,也紛紛擦著眼淚。走過金門的街道,撫摸過風獅爺雕像與此地一草一木;盲友透過內心、更深刻地緬懷戰地地下通道,歷史遺跡的文化底蘊。最後,提著採購的老酒、貢糖、菜刀、一條根筋絡藥膏和各自喜歡的紀念品和手辦,盲友們滿足地完成此生難得的金門采風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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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香仍怕巷子深
深進騎樓內的通道,通道後方是彎路,接在彎路之後的是一條漫長的通道。光線稀疏,我目光上移,許多燈管沒亮,有水珠從角落的遮雨棚滴落。通道盡頭的倒數第二間店亮著光,我和外國友人入內,選了一桌坐下。店員打開飯鍋,鍋中冒湧幽微白煙。那輕煙散播濃濃的香氣,經過我的允許,進入記憶。環視四周,牆邊的顧客往涼麵淋上一圈粗實的沙拉醬;端著餐點的店員朝我走了過來。 顧客的數量只比店員多一點。 眼前的那碗雞肉飯,中央立著一株豔麗的黃蘿蔔。雞肉薄片遼闊地覆蓋米飯;油蔥酥如躺上遼闊的花瓣,不修邊幅地睡著。我平時上班,窩在辦公室吃的便當大多都是三格副菜配一主菜,水平的結構要求我持餐具的手平移遊走。一口飯,一口菜。餐盒內的飯菜各自獨立,到嘴裡才交錯、交融,然後交戰,結果往往是味道濃重者勝。 餐點擺放的位置有些不恰當,於是我稍稍調整位置。友人點的東西,我輕放到他面前。他道了句:「Terima kasih(印尼語的「謝謝」)。」 隨後我回:「Sama-sama(印尼語的「不客氣」)。」 飢餓面前,對話不敢繼續展開。 日光燈下,湯匙沉降,挖掘美食。軟黑的醬色現於凹陷處,醬香噴湧,此刻一疊美味全數到齊。醬、飯、料相互協作,沒有勝負,沒有誰遭排擠,每個味道都有一席之地,搭乘上升的熱氣升騰。氣味自然和諧,我沉浸於氣味的時刻,短暫喪失對時間的感知。 對時間的感知回歸,店家白底黑字的時鐘已走過兩分鐘。碗已空,僅殘留淡淡餘香。美好化為曾經,但沒有消失。不知源自何處的聲音沉吟,模模糊糊,好像在讚美,好像在形容,又好像在敘述某些事物。結完帳,我看向收銀檯旁的顧客,他左手邊的下水湯,湯體混濁,上面飄了星星點點的蔥花。 我緩緩離開,尚未走遠前,回頭一望。顧客的數量還是只比店員多一點。 騎樓之外的馬路,車來車往,車輛排出的煙雲密布,混進灰濛濛的烏雲。我不久前體會的美好清晰過分,沒有一同汙濁。前往文創園區的福義軒,買了些餅乾送友人,再獨自北上到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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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但不管如何,秀香嫁給他們家西安,八千塊聘金,四百斤豬肉,八兩黃金她是要定了,甚而言出必行;少一塊錢也不行,少一斤豬肉也不可,少一分黃金也得補足,才能把新娘娶走,跟這種有錢人結成親家沒有什麼好客氣的。更何況她花費不少心血才把秀香養大,如果她的兒子大箍呆願意跟她做大人,又怎麼會輪到他們家西安呢?今天她開出這些聘禮條件,認真說來一點也不過分,要不然,難道要白白送給她兒子做老婆、送給她做媳婦? 既然有誠意要結成親家,他們來下聘時應該不會忘記準備禮香和炮燭,好讓她把喜訊焚香稟告祖先;還有必須準備冬瓜、冰糖、桔餅、龍眼、米香、喜糖等六喜,象徵兩位新人甜甜又蜜蜜;更重要的是聘金和首飾,那是富貴吉祥的象徵;豬肉則等結婚時再送來,到時她一定要準備一支能秤百斤的「大量」,當豬肉用馬馱來時,非得叫人把它秤清楚,以防他們偷斤減兩不講信用。 實際上宴請村人和親友,以及答謝添妝的親友,約需二百餘斤豬肉就已足夠,但剩餘的她不想折現,非要他們以溫體豬肉如數送達,好讓村人及親朋好友來看看排場。雖然他們家是有錢人,但最少也得餵養三頭大豬才能宰殺四百斤豬肉,就讓美卿這個貴婦去傷傷腦筋,到時如果硬說她故意刁難,她也沒辦法。 可不是,親家歸親家,聘禮歸聘禮,是兩碼子事,而且嘴生在她身上,她愛怎麼講就怎麼講,就任由她說一個痛快,只要她高興就好。倘若意見相左想吵架,美卿絕不是她的對手,無論是音量或是口舌,一旦吵起架來,便可見真章。(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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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許雨仁、趙茂東畫展策展論述
「驚蟄」為傳統二十四節氣名之一,具有美好意象。動物昆蟲自入冬以來即藏伏土中,不飲不食,始稱為「蟄」,大地春雷初響,驚醒冬眠動物四出活動,天氣轉暖,春天到了,大地萬物萌芽生長,進入春耕季節。因此「驚蟄」即是上天以打雷方式驚醒蟄居動物的冬眠。「問空間」擇定國曆三月六日驚蟄之時開展,有其深刻意涵和期許。驚蟄的「蟄」既是藏的意思,藝術空間乃有收藏、典藏之意,期許藝術市場如天氣回暖,籠罩臺灣藝壇冷空氣能有旺盛對流,展品如春雷始鳴一響,競相舒展,藝術創新萌生。唐代元稹〈詠二四氣詩‧驚蟄二月節〉:「陽氣初驚蟄,韶光大地周。」「人間務生事,耕種滿田疇。」正好說明藝術家勤耕藝事,藝術作人間存在見證。 許雨仁先生甫在2024年由北美館策劃《溺浮沉洄:許雨仁回顧展》,其創作面貌風格早有多重論述,針對「驚蟄」策展主題意象,此次擇其與土地及植物關懷畫作31件,展出《粗筆系列》(Rough-brush Ink Plants Series,2007-2014,水墨、紙)、《沒形系列》(ShapelessSeries,複合媒材、壓克力片、炭、墨、膠、塑膠布,2015-2021)、《豆腐板書畫系列》(Color Ink Painting on Tofu Pallet Series,壓克力、墨,2015-2018)、《彩筆系列》(Color Painting Series,2016,複合媒材、畫布)等四個系列作品。見諸他熱衷倘佯自然之間,對植物成長生機追尋亦多有著墨、終其一生對生長土地周遭環境的關懷反映。藝術家從作品反映問題,透過多重媒材包含水墨、紙、複合媒材、畫布及筆墨表現的新創,具有當代創新觀點,其中「細筆斷續線」為其獨特風格表徵,畫面大量留白更顯示其對傳統水墨中留白布局的體悟體現,對比張力下,風格令人過目難忘。 他經常口頭禪似說:「我只是個畫畫的人」。繪畫和藝術是許雨仁先生「本我」意志最佳見證,從早期脫離藝專唯美和傳統的學院系統,持續創新不同系列至今,我特別感動他從入學藝專即不曾停歇的速寫和自動性素描,極大顯示了畫家追求創新唯一的實驗企圖,在他心中洪通和余承堯是臺灣最喜歡的畫家,可見其心中所樹立的繪畫標竿在於見所未見的風格性,其繪畫人生皆服膺其個人意識和意志,這樣的執著已然豎起藝術追求原生性之鮮明旗幟,從其不同時期繪畫表現也鮮明驗證出其個人獨有特色,從關注臺灣環境污染或社會邊緣現場及人類文明議題,轉換到藝術能量的創作上。 趙茂東其個人水墨畫創作具直觀與純粹性,傾向純抽象造形意識活動,不執著於寫實、寫意,而能另闢蹊徑表現的技法。「剖墨畫」是他欣喜於抽象水墨的表現形式,創新之路徑。他沒有援用傳統水墨之筆法,卻保留紙墨的傳統,以傳統紙張的韌性、綿延性作為創作介面,此次展覽新作中更加上徒手皴法疊加於自東性渲染基底上,更在「剖墨畫」上用嵌入式裝裱方式,將三張小畫依照其不同需要,自由卸下裝上組合,創新形式,亦跟平面卷軸結合,加強深度空間有其觀賞的多維度。 趙茂東去傳統謝赫之六法,更具構成主義概念中的去地域性、故事性、寫實性內容之表現,當然所使用之色彩業已只剩下黑白,與隨類賦彩之承襲無關,但其創作媒材仍保有東方古代所持素樸物質觀,不改初衷堅持,如珍珠般的雨滴露水都是其表現的靈感意念,應許著對水墨藝術積極創造的未來,因而視水為創作基本組成元素,水更是中國傳統五行觀之一,故以水及墨色相應而生創造流動的形象。從事水墨時放下心中固著己見,以全然開放心靈,關照事物不同層面。他更保持了傳統所採用的煤煙、松煙、明膠等墨,加上一方無規則交叉排列的纖維紙作為書寫載體,歡愉水及墨跡的一片美好,以一生的付出,隨著濃淡渲染變化進行組構及造境。 趙茂東於剖墨剖出看似洶湧波濤流動、一路流過卻是生命中的滄桑,最動人之處在於剖墨瞬間,如寒風冷冽一刀劃開季節之清明與混濁。剖墨創作技法頓悟,因著生命歷程而開啟「此曾有」之悟,便非只是技法了,創作中對於「撕」這個過程,更象徵了不只是撕裂,而是剖墨畫的動態歷程。 許雨仁先生曾應聘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學系擔任客座副教授,趙茂東受教於門下,成其良好師生關係,因此締結此次雙個展美事,個人十分榮幸受邀擔任策展人。 在驚蟄這麼美好詩詞、畫境、寓意甚深的節氣一詞之中,給予了藝術創作最好的鼓舞。聽春雷,看花開,最適合走向永康商圈,走進金華巷陌問空間品賞許雨仁、趙茂東水墨創新畫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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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現形記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隨著時間推移,物價上漲,勢不可擋,如何讓冰冷的現實不寒了客官購買的熱情,有賴店家功夫,改包裝也好,食材升級也罷,絞盡腦汁,務求一層溫情面紗,欲語還休,猶抱琵琶半遮面,為赤裸裸現實營造朦朧美。 再度光顧麵包店,原先架上「一個二十,三個五十」的字牌,悄然換作「一個二十,五個一百」。乍看是一句優惠,振奮人心,平心靜氣、靈台清明再看,好似成了一句陷阱! 不過橫豎各增減幾筆,文字遊戲爾爾,然而在店員一如往日的熱情宣揚裡,精打細算的顧客雙眼放光,再度提起麵包夾,躍躍欲試,只是目標從三上升為五!看著上賊船的結帳隊伍,由衷佩服,高明的話術無關乎簡單,在於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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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早晨
初春時節,萬物復甦,春季迎來第一個月,早上洋溢著和暖鬆軟的氣息。暖陽倚著窗簾探入屋內,捎來熟悉明亮的日光,喚醒連夜的惺忪,身體跟著朝日緩緩甦醒起身。 乍暖還寒的空氣,拂過清冷的微風,身著淡褐色毛呢格紋大衣,厚重衣物還來不及收進衣櫥櫃,心情反倒舒爽清朗。到街邊的小店用早餐,手邊的咖啡奶泡澎鬆,剛烤好的鹽可頌麵包香味瀰漫,供給整個早晨的養份。 在前往工作場所的街道上,抬頭望,櫻花樹梢上冒出了花芽,妝點街邊的初春粉嫩色彩。一旁的菩提樹,綠色幼葉靜靜地展開,如沐活力盎然的生氣。鳥群在枝頭上呢噥互通,熙來攘往的行人輕快而不匆促,演奏出屬於春天和諧的行板。 初春經過了冬日的蟄伏沉潛,蓄累的能量厚積薄發,幻化成明亮愉悅的氛圍。曾有的灰暗、沉寂、或徬徨,灑落在季節更迭的土壤作為成長的養分。如同綻放前的鬱金香,球莖總經過冷冽,越是酷寒,開得越美。 拎著裝有筆電和書本的工作包前行,步伐卻不感到沉重,內心有輕快與愉悅的迴響。或許是與天地萬物一同復甦的喜悅,油然而生的安心與自在,讓自己也融入為初春場景裏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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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而受到批評的絕對是拿人家聘金的虎嬸仔,因為她不僅貪財,也落得一個「賣新婦仔」的罵名;值得欣慰的可能是美卿姨,儘管付出高額聘禮,卻獲得一個人人稱讚的好媳婦,成了最大的贏家。況且,在南洋經商有成的夫婿,之前已匯回一筆準備替兒子娶親的款項,只要再把兒子的喜訊寫信告訴他,勢必很快又有僑匯進入她的荷包,她能成為村中的富婆不是沒有理由的。 儘管有人謠傳說,美卿姨的丈夫在南洋又娶了番婆,然他並沒有遺忘遠在家鄉的妻兒,每月均按時匯款供他們母子生活。而且匯回的金額幾乎都超過他們生活費數倍,但美卿姨依然節衣縮食,並沒有穿金戴銀或揮霍無度,也因此而累積不少財富。 卻也因為她既不必上山,也毋須下海,日子過得相當悠閒;加上氣質高雅,穿著體面,與一般家庭主婦迥然不同,讓人有一種高不可攀之感。可是她待人誠懇又樂於助人,私生活也相當嚴謹,一點也沒有貴夫人的架勢和高傲,或是有錢人家的勢利眼,抑或是因丈夫遠在南洋內心空虛而鬧緋聞,故而她的為人和操守,獲得許多村人的讚揚。 唯獨獨虎嬸仔見不得人好,酸溜溜地稱她為貴婦人或有錢人,甚至還說她是騷貨,簡直有點過份。而一旦兩人結成親家,不知是否還會如此?或許,總不致於再說她是騷貨吧!倘若跟有錢人結成親家,不也感到光彩麼?要是跟一個騷貨結成姻親,臉上勢必無光,虎嬸仔應該會想到這一點才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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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思考:在資訊洪流中淬煉真知的終極能力
自媒體時代的「大師」狂歡與思維困境 深夜的書房裡,螢幕冷光映照著無數跳動的K線,手機推送不斷彈出「每日漲停板預測」的訊息。在這個全民理財的時代,各平台湧現出自稱「少年股神」、「期海老船長」等諸多導師,他們以精心設計的話術拆解著盤勢,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出後,最後總不忘附上「以上言論僅供參考,投資有賺有賠,請投資人需獨立思考」諸如此類的免責聲明。這種弔詭現象恰似現代社會的縮影,人們一面狂熱追逐現成答案,一面將「獨立思考」當作廉價的護身符掛在嘴邊。 當某位「大師」信誓旦旦預言半導體類股將迎來黃金十年時,數萬觀眾同步按下收藏鍵;當另一位網紅用玄學理論解讀比特幣走勢,直播間禮物特效瞬間淹沒螢幕。這種集體狂熱背後,暴露出更深層的認知危機:在資訊爆炸的時代,人們既渴望權威指引,又慣性逃避真正的思維勞動。就像希臘神話中的伊卡洛斯,當代人在追逐知識的太陽時,用蠟黏合的思維翅膀正在悄然融化。 解構獨立思考的認知迷思 獨立思考常被誤解為兩種極端:一者為淪為拒絕外部資訊的閉門造車,又或是異化成刻意唱反調的表演式叛逆。在眾多已發展成熟的領域中,我們能經常見到某些新手為彰顯其「獨立性」,刻意反向操作所有專家建議,最終造成自身利益的減損。這種「為反對而反對」的偽獨立思考,本質上是對思維惰性的另一種包裝。 真正的獨立思考絕非真空中的臆想,而是建構在嚴密邏輯鍊金術上的認知工程。當巴菲特說「在別人恐懼時我們應該貪婪、在別人貪婪時我們該感到恐懼」,這段話的價值不在於反主流姿態,而在於其背後五十年價值投資體系的支撐。就像量子物理學家波耳曾言:「每個深奧的真理,都有個對立面同樣成立。」獨立思考的珍貴之處,在於能同時容納矛盾觀點並進行辯證分析,而非簡單地非黑即白。 建構思維金字塔的四重基石 1.理論地基:知識體系的系統化梳理 當聽到「K線破底翻是買入訊號」:應追溯至道氏理論的「趨勢原理」、「股價波動的相關原理以及經量化統計後價格行為所遺留的蛛絲馬跡」,碎片化資訊需經學理框架過濾才有意義,而非盲信口訣。就像建築師不會用單塊磚瓦評判房屋結構,投資者亦需理解所用之技術分析工具背後的基礎立論。 2.邏輯鋼骨:批判性思維的精密鍛造 培根的「四偶像說」在數位時代顯得更具警示意義。當「大師」宣稱「外資連買三日必有大行情」,需用歸納謬誤的方式來檢視其樣本偏差,邏輯思維如同心智的顯微鏡,能透視話術包裝下的邏輯裂痕。 3.經驗黏合劑:實證精神的淬煉昇華 索羅斯的反射性理論揭示:市場永遠處在認知與現實的動態失衡中。2017年台指期閃崩事件證明,再完美的模型都需經極端情境壓力測試。真正獨立思考者會像科學家般建立「假設-驗證-修正」的循環機制,將每次決策轉化為認知升級的契機。 4.跨界橫樑:多元思維模型的交織應用 查理·蒙格推崇的「格柵理論」在金融及商業領域尤為耀眼。例如分析消費者行為時,心理學的認知偏見理論往往比經濟學模型更具解釋力。這種跨界思維如同在認知迷宮中點亮多盞明燈,讓決策視野豁然開朗。 在噪聲時代修煉思維定力 站在資訊瀑布的懸崖邊,真正的獨立思考者懂得為認知系統安裝「精神防火牆」。他們會像頂尖棋士般建立多層決策過濾器:第一層篩除明顯違反科學原理的論述;第二層用邏輯三段論檢驗推論合理性;第三層以歷史數據進行回溯測試,最終在沙盤推演中預判各種可能情境。 這種思維修煉絕非易事,它需要持續的知識更新與自我顛覆,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就像尼采所說:「哲學家必須不斷超越自己昨天的智慧。」當我們看見某分析師坦承「我三個月前的判斷有根本性錯誤」時,那才是真正獨立思考者的勇氣徽章。 在AI人工智慧開始取代基礎分析工作的時代,人類最後的認知堡壘正是這種融合理性與直覺、邏輯與創意的思維能力。或許正如《莊子》庖丁解牛之喻,最高明的獨立思考者,已將知識內化為直覺,在市場的經絡骨隙間游刃有餘,眼中再無「大師」與「韭菜」的分野,唯有對真理永不止息的探求。 螢幕上的K線依然跳動著,但真正的投資者早已明白:與其追逐千萬個「必勝公式」,不如打造屬於自己的思維作業系統。在這個真偽資訊如量子疊加的時代,獨立思考不再是選擇,而是生存必需的心智抗體,它讓我們在集體狂熱中保持清醒,在認知迷霧中看見曙光,最終在持續的自我超越中,抵達自由思考的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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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的界限
某個單位主管,手裡握著的是信用卡,而不是責任。他總是在飯局上笑臉迎人,大方說著「這頓我請」,但在會議室裡,他習慣將每一次失敗化作一張沉重的影子,毫不猶豫地投射到下屬的身上。他的請客,像是一層薄薄的糖衣,表面甜美,卻在深入骨髓時帶來苦澀,沒有人因此更愛戴他。人們看著他的慷慨,只覺得像雨後無根的霧氣,短暫、虛浮,無法真正滋養任何關係的根基。 請客這件事,表面上是分享,實則是一種隱性的權力展示。如果這份權力被用來掩蓋缺失,或是換取他人無聲的承受,那麼大方便成了一種壓迫。在職場中,真正可貴的從來不是餐桌上的片刻滿足,而是責任的公平分擔與信任的長久建立。 曾經有一位朋友,總以滿桌的佳餚與全額支付作為友誼的邀請函。她熱切地安排每一次聚會,決定地點,選擇菜單,掌控所有細節,卻唯獨沒有留給朋友說「不」的空間。那些被請的飯局,起初是幸福的重逢,最後卻演變成一次次壓抑的應酬。朋友們的笑容漸漸減少,她的大方,最終變成一座無形的山,壓得所有人只想逃離。 原來,大方不是一件多出的禮物,而是一場拿捏得宜的平衡。過度,成了負擔;不足,又顯得冷漠。人與人之間的美好,從來不在於誰付出的多,誰得到的少,而是那份平等的互動。有人提議,有人傾聽;有人請客,有人回應。一場真正的聚會,不在於誰支付帳單,而在於那份自在與愉快,能讓每個人帶著笑容離去。 人際關係像一場精妙的舞蹈,每一步都需要精準的節奏感。過於熱情,會讓人感到壓力;過於冷淡,則容易疏遠彼此。請客或付出時,懂得觀察對方的反應,揣摩彼此的需求,才能讓關係走得更遠。朋友之間,不是看誰付出得多,而是彼此是否在需要時,心甘情願地給予,而不讓對方感到負擔。 請客的背後,藏著的不僅僅是金錢,更是一份微妙的情感權衡。那是一種需要細細拿捏的分寸,既不能讓人感到窒息,也不能讓人覺得疏離。大方固然是好的,但若成了一種優越感的展現,那它就像流沙,付出得越多,反而越讓人難以站穩。 人際之間,最難的從來不是給予,而是如何給予得恰到好處;也不是拉近距離,而是如何在不觸碰對方自尊的情況下,讓每段關係都能找到屬於它的呼吸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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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夜穿行後浦的經緯
天空垂下皺紋時 鋁翼懸停成一座未拆封的晚宴 我們沿著總兵署的掌紋出走 石獅瞳孔裡游出另一座島嶼 胭脂磚縫滲出赭色的光陰 黑金石在暗處反芻聖旨 族譜在瓦當上分岔 高陽與紫雲正在屋脊交換胎記 浯江書院把月光摺進線裝書 卦爻在梁木間龜裂 雷聲押著新科進士的韻腳 雨絲開始告解敬字亭 當歷史在傘骨收攏成露水 用光緒年間的銀針。我將 提前折返的腳印 種成高牆旁未開的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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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
清明時節雨紛紛,從前山頭有國軍部隊來除草,轟隆的割草機除去墳頭草,為民眾祭祖清淨一番,不知哪一年開始沒有這種服務了,許是人力不足來做這些為民服務的工作了。 我的家鄉位於大肚山下,每年清明總像趕集一般熱鬧,塞車難免,道路又狹窄,聰明的民眾改成健行或騎機車上山。這是家族成員的大集合,也有去國還鄉的人,鄉音未改,鬢毛已經花白,喚起人們的回憶。 黃紙是蓋墳的屋頂,在雨後化為春泥,當青草再度長成,山坡又恢復往常景觀。那些公墓很多已是空墳,只因改葬他方,墳墓有各種方位,有人卻找不到自己的祖墳,慌忙之際懊惱不已。 有人種了羊蹄甲樹,開滿粉紅色的鮮花。也有人種上一排七里香,容易辨別尋找,我們的祖墳仍在眾多墳間交錯的龍門陣裡,荒煙蔓草之中。尋尋覓覓終於找到。 清明之後,人群散去,各分西東。 跨過小橋到區界,就是開朗的林厝公墓花園,政府的公有地蓋成的九重塔、思親亭等設施,兩旁黃金榕油亮迎人,春風吹來一掃晦氣。 住在舊縣區,很多設施都落後市裡那麼多,連祖先安居之所都差別甚大,在祭祖掃墳塋時感觸特別多,市的高塔聳立雲端,我也曾登上高塔眺望八方,想到自己家鄉的建設落人於後,不禁羞慚萬分,就下塔回去了。但我每回經過那裡,總會在思親亭小坐一番,遙想古人對於祖先的崇敬。 就在清明後的某個周末下午,我在思親亭裡看書,有位退役的老榮民從遠處走來,他即將走回清泉崗,手裡捎一灌酒,我們很快對談起來。 他提到自己不能回鄉在爹娘的墳上叩頭而慚愧,至今仍孤家寡人,曾娶過妻室,卻是被騙婚,相親也被騙去金飾,後來再也不看親了。那清明如何過?他就在祖先牌位前上香聊表孝思。 清明後,趕羊的牧羊人又重臨山頭這些墳堆,春天草長得快,羊群四散墳頭,又像極北國風光,牧羊人常常得細竹輕輕揮在羊身上,在夕陽餘暉裡趕著他們歸去,我認識那位牧者阿鐵伯,趕羊時總是靜默少言,像極那群靜寂的羊,黃昏的天地在他們的行伍行進中依舊無言。 阿鐵伯家後方五十公尺隔著圳溝外就是公墓區,他常有機會聽到葬禮的樂音,他並不忌諱,說:「只要心地光明,有甚麼好驚,只有那些做壞事的人心中有鬼,我在這裡住了幾十年,甚麼都不怕!」他也說,曾有人因為好幾年沒來掃墓,祖墳已在荒煙蔓草之間,某年來掃墓都找不到,只好敗興懊惱而回! 也許我該收拾思緒,面對山坡那些無言者,似乎毋庸贅言,人該把握當前,無論未來如何,證悟當下眼前的切要真理,不必感嘆時運不濟,只求無愧於天地,不論走到何處,都會有清風明月相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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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之前村人的想法是,虎嬸仔收養養女的目的,長大後必然會跟她的兒子昆山成親。但事情的變化有時卻也難料,昆山在體恤秀香被他母親虐待的情境下,經友人西安的勸導而心生同情,開始護衛著她,並把她當成妹妹來看待,也因此而衍生出深厚的兄妹之情,為她找一個好婆家更是他的心願。 而且他排除姑換嫂,以及哥哥未婚妹妹不能先嫁的傳統觀念,不為自己著想,一心一意想為妹妹找一個好婆家。而在他的眼裡,只有美卿姨的家境和她的慈祥,才是她的好婆家;只有西安這個中規中矩的年輕人,才是她的好夫婿。而且好笑的是,哥哥竟充當妹妹和友人的媒人,甚至還做為兩個親家母溝通的橋樑,說來簡直不可思議。或許,能為妹妹找到一個好婆家,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是值得的,但願他是一個成功的媒人。 可是萬萬想不到,他娘竟受到社會不良風氣的影響,提出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想向男方收取高額聘禮,而且不接受美卿姨低調處理的建議,竟然要把收授聘禮的情事公開,還要請親友來看熱鬧,她這種想法實在不可取。但如果不能滿足她的需求,想要圓滿落幕,似乎也沒有那麼簡單,識大體的美卿姨,只好依她的條件,不再與她計較。或許,娶到一個好媳婦,比什麼都重要。(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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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舊事】懷念!海報牆,我的看戲紀事
在金門其它戲院看過電影 在頂堡的「金西戲院」看過的電影,有「星星、月亮、太陽」(1961);分上、下兩集演出,當時人山人海;都把戲院擠爆了。那時我還在小學就讀,能到此看電影;真是「快樂無比」。 但我還有點奇怪,我記得以前的「金西戲院」;好像叫「誠實戲院」,但我在網路上沒找到;不知是否我記錯了。 另外「台語片」的「王寶釧苦守寒窖十八年」(1956),看後心中充滿著無限的同情;對女性的堅忍非常讚佩。還有「狄青大戰八寶公主」(1961),看得滿腔熱血;對八寶公主非常地叫好。 在金門看過傀儡戲和地方戲 每到過年時,尤其在「年初九天公生」的日子裡;左鄰右舍常會請一些「傀儡戲班」來演出,這是家有喜事;或要還願、祈求「老天降福」等等,要感謝上天的保佑。這種「傀儡戲班」都很小,常是家族式的一團團的人都在一起;就是父親任第一把手,掌握懸絲動作的操作及唱腔、口白。剩下的打雜工,便由晚輩去接手了。我記得在「北門街」也就是現在的「中興路」,有一團「傀儡戲班」;也是父子檔在演的。每一檔演出大約半小時,如果是「好日子」;每個家庭就會一家接一家,趕都來不及的接演下去。 地方戲有「九甲」(高甲戲)及其它,它是在:古寧頭、斗門、小金門東林及上林等地;我讀小學時,曾在金城鎮東門里;看過小朋友在學習「扮戲演」,而沒有看過他們的真正演出。 在金門別的地方看過布袋戲 「布袋戲」是最受小朋友喜愛的「戲種」,小時候在「頂堡」看過;是在一幢「祖厝」內演的。那時幾位同學「合資費用」,便可走路到「頂堡」去看了。當時是由駐軍在操作,而是「台灣兵」在操作;包括「身段」、「念詞」、「特效」、「鑼鼓」等等的各項工作多由幕後「台灣兵」操作的。 這幢「祖厝」是在「金西戲院」的旁邊,座北朝南;我們是由側面的小門進去的。每場演出約半小時,票價多少已忘了;但不會比電影貴。 看完後,便想要玩一玩「布袋戲」;好比較自己的「手指頭」靈活否? 為著看電影鬧過不少糗事 「糗事一:偷溜看電影」記得以前為著看電影,鬧過不少好笑的事。從民國49(1960)年,我從山外衛生院,晚飯後偷溜出去看電影;害得護士們查房找不到我,而緊張得不得了。 「糗戲事二:遲到被罰跪」再從小學開始談起,記得小學六年級時;民國53(1964)年,已是要畢業了;每天要到校晚自習,而週末上午上課,下午休息,隔天禮拜天還是要到校去自習的。我和班上三位同學,加上我共四位;趁著午休時間,便到「金城戲院」,看「第七號情報員續集(金手指)」(1963)年;電影散場後,便抄小路爬牆趕去自習;但時間已經晚了,到班上時,我們有:大頭、炳輝、草包、王士(我)共四人;便罰跪在走廊上。 「糗事三:向老師說明」國中在三年級的時候,民國56(1967)年,有一次想看部宣傳教育片;但金門放映時間很短,只有二至三天的天數;便很大膽地單獨,找訓育組長何修禮老師談,說晚上想去看電影;可不可以?因為只有週末及週日才可以看電影,所以才直接找訓育組長談;他的回答是:「不可以,但要注意,不要被別的老師抓到。」這好像是「可以了」,我便高興地連晚飯都沒吃;就跑到電影院了。當時何老師沒有教到我,我因為在「城中」也是小有名氣;所以才敢大膽找何老師談。 「糗事四:多人跑電影」記得讀高中時,民國59(1970)年,金城鎮有三家戲院:「金城戲院」、「金聲戲院」、「育樂中心」,在週末及週日;我們便有四、五位同學一起去趕電影,事先把三家戲院的放映時間分配好;及到哪家戲院去買票,並且何時在何地把票交給誰;都要事先說好,便開始看電影了。 「糗事五:身高擋視線」記得在民國61(1972)年,於台北市敦化北路的「國際學舍」中「青康戲院」看電影;這是我到台北市的第一次看電影,同行的有李錫敏共二人;當時票價好像是八元,可看兩部片子;「國際學舍」因為平時要開會用,所以地是平的,不像一般戲院會把後面的座位下方墊高;以便後面的觀眾看得見銀幕,加上李錫敏又有186公分身高;所以一坐下位子,便把後面的觀眾視線全都擋住了。 「糗事六:看戲作筆記」記得在民國62(1973)年,在台北市公館「東南亞戲院」,看「西城故事」(1961)年;該片獲1962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等10項獎、金球獎,由於「東南亞戲院」沒有「清場」;我便從早場看到夜晚,而我也在此片給我作成「看電影作筆記」的事;是用一本16開的速寫本去作畫,事後看看作畫的內容還算可以。 「糗事七:春節瘋電影」記得在民國66(1977)年,是師大畢業的時候;我負責全校「師大66級畢業紀念冊」總編輯的工作。寒假春節便約好編輯組的四至五同學,大年初一春節,一起看電影去;在台北市「西門町」及「電影街」分頭去買票。等到時間到了,便把票交給誰;便可看電影。我記得共看了五部片子,從早場到晚場;看得昏頭轉向不知演的是什麼?但也創了一個紀錄。 最令人懷念的電影人物胡金銓 另外值得一提的電影人物就是「胡金銓」(1932-1997),他的電影觀念開創了無比的先例;把「武俠片」推到至高無上的藝術境界。 就拿「龍門客棧」(1967)來說,至今尚無人能出其右;尤其選在台灣取景,就比在香港取景「大醉俠」(1966)來得好。「龍門客棧」整部戲,從選角到演出身段;都是創「武俠片」先例,也創了個「武術指導」的先例。劇本是自己編的,道具是自己考證的。 其後來的「俠女」(1970),更是空前的創作,尤其對景物的塑造更是認真到極致。其中一場「竹林的打鬥戲」,更是史無前例的從高處的空中往下衝殺;直接把對手殺掉,直到現在沒有人可以重新做出來。也因為這一招得到無比的光榮,「俠女」第28屆(1975)坎城影展獲「技術大獎」。1978年入選英國「電影指南」當年「世界五大導演」。「俠女」於2015年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百大不朽電影」。胡金銓被後來的影界稱為「一代宗師」。 當時電影界尚無「吊鋼絲」的用法,只能用「彈簧床」來「跳接」;所以拍武俠片就很辛苦。但胡金銓導演能利用「蹦床」來前接、來跳躍,也能完成影片中的任何動作;直到現在還沒有哪位導演能完成那種高難度的動作。 今天電影已過去了很多憾事 金城鎮後來有三家戲院,先後為「金城戲院」、「金聲戲院」、「育樂中心」;前兩家戲院較常看,而後面的「育樂中心」則不常去看。 後來到台北讀書,便完全把家裡的戲院忘掉了。現在金門尚有兩家戲院:風獅爺商店街的「金獅戲院」和金門昇恆昌廣場的「國賓戲院」。 在我回金門時,曾在「金獅戲院」看過「刺客聶隱娘」(2015);而且共看了三遍,才覺得滿足感,這種故事令人無限回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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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起時訪燕南書院
我們踩過青苔的唇語時 燕尾脊正啄食雲絮 石碑上的字跡在苔衣下 褪成海峽深處的淤沙 朱子指縫間漏下的星斗 仍懸在書院檐角搖晃 風鈴將八百年前的晨讀 卷作一張泛潮的宣紙 金門大橋在霧中隱現 如擱淺的青銅編鐘 對岸樓群是未落款的拓片 每一扇窗都洇著未乾的墨色 清水祖師衣袂拂過之處 螻蟻正搬運經卷的碎屑 謁拜時的檀煙在混凝土縫隙 織出燕南歸巢的舊航線 此刻有白鷺掠過石敢當 銜起鏽蝕的指南針 所有坍縮的時辰在它翅尖 重新舒展成羅盤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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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193「樂德」泡風景
綠,涼感紅眼睛 一針一針大塊文章 辛勤繡著農家的眉角 從容放鬆過客的嘴角 道地人情由行動郵車緩緩遞送 陽光逐漸忘卻的多皺紋的手 現時宅配瑞穗德武到玉里,樂合 六個村落綿延二十公里綠洲 赤柯山金針追趕跳上郵車 玉里人特有的回憶,兜風 下午兩點記得抽臭豆腐 泡菜辣椒醬一定讓路樹寬衣 葛鬱金糕點與泡飲 牆籬旁騰空的家常 如果稻穗把眼睛泡綠了 綠,坐熟松浦天堂路 這裡的每株稻禾都樂意上班 綠浪一片颯颯 織羅大腳印奇蹟 阿勃勒 鳳凰木 藜麥接棒畫筆 樂得花田源源不絕 捲進優席夫咖啡廳 溜去綠油油的 金剛之眼 一枚紅葉邀入伴手 行囊已飽 渡每朵入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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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情書
海岸的石頭 字字珠璣 是誰寫給海天的情書 在此公開 還請浪潮大聲宣讀! (稿費捐金門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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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大箍呆深知母親是在挖苦他,只好無奈地笑笑。但他早已告訴母親,他和秀香已定位在兄妹之間,彼此以兄妹自居、相互照顧,豈能出爾反爾;更不能看她長得美而有非分之想,或是改變初衷,那不是做人的態度。縱使被母親說是大箍呆,他也甘願承受,終究,自己問心無愧,能為她找一個好婆家,才是他衷心的期望。但願這個願望不久即可實現,也希望兩位老人家能為子女的幸福著想,各退一步,不再堅持己見。 對於虎嬸仔的為人,美卿姨也十分瞭解,既然她不怕人家說,拿男方那麼多聘禮好像是在賣女兒。身為男方的家長,願意接受女方家長所開列的條件,或許也代表著兩種意義。簡單說,女子絕對是才貌雙全,未來絕對會是一個賢妻良母,才能獲得男方的青睞;而且男方也有雄厚的財力,才能滿足女方的需求,兩者缺一都不行,這是極其現實的問題。 美卿姨原本為顧及雙方的顏面,不希望聘禮的事情曝光,遭受村人的非議。但虎嬸仔卻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怕被人批評,而且理直氣壯地說,要光明正大嫁女兒,公公開開收聘金。即使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秀香又是一個養女,無論家境或身分,都難以結成親家。但美卿姨看著秀香長大,也親眼目睹她遭受虎嬸仔虐待而心生同情,加上女大十八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的美人兒,往後必是一個好媳婦,這也是村人公認的。如此的女性,也實在少見,難怪美卿姨願意付出高額聘禮,想把她娶回家當媳婦。(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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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舊事】 懷念!海報牆,我的看戲紀事
牆的功用很多 有圍牆可阻隔內外 還有整片面板好張貼 以前在金門 總有些牆面被利用 而是以電影海報為主 我將回憶它的盛狀 前言 在金門,我小時候最好的娛樂,便是去看場電影;看完後,還可以和同伴們討論好幾天,會自以為是多麼了不起的樣子;有說有笑,好不快樂。 我因為是自小住在金城鎮的關係,所以就有種「自豪」的樣子;那時不懂這叫做「自大驕傲」的心理,總認為自己比同輩的小朋友們,要多了解很多外界的事情,直到國中時便漸漸消失了。 那時候還沒有出現「新科技」,所有的訊息都靠「口傳」、「海報」來傳送,所以「牆面」就很重要。那時金城鎮就有很多「好牆面」,來貼「海報」;這便和金門的電影院有極大的關係。 票價 那時電影票價,民間戲院:民眾是全票三元伍角,軍警票二元伍角;學生也可同用此軍警票。 但是在軍方戲院的票價就只要二元就好。所以那時就可積少成多,每次向家中要錢買文具,便可剩下的錢存起來。除非那部電影長度比較長,便可調整票價加一至二元即可,否則就維持原價。 在當時經濟不是很好的年代,能有一元或伍毛就很了不起了;誰還管你的錢是怎麼來的。那時會和好朋友把兩三人的錢集合起來,買張「軍警票」就一起進去看電影了。 在1972年之前,我在金門讀書時,票價都是不變的;但後來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海報牆四處都有 我因自小住在金城鎮,所以也就只能把記憶中的幾處牆面敘述起來。記憶中,最完整的「海報牆」,就是還未拆的「中山台」的背後的那面牆了;左右寬約5公尺、上下高約6公尺。還有在南門「土地公廟」右側隔著一條「南門街」的牆面,向西走到「馬謝宮」前的側面牆,及舊時的「小憩園」旁的牆面;北門的「上帝宮」側面過中興路那面牆,還有東門「巴剎(菜市場)」的「粧佛師」那面牆;剛好在「妮嬸」的「萬煎塊」正對面的那面牆,這在金城鎮四門城里都有了。 兒時在「中山台」看勞軍電影 記得小時候,還沒有入學時;從五歲便會看電影了,那時因為「衙門」(金門鎮總兵署)就在「中山台」(當時還沒有拆掉)的正對面;所以每個禮拜都有節目來表演。有「正音」(平劇、京戲)、「話劇」、「電影」、「康樂隊」,有時還來個雜技團;如「海家班」等,讓小孩子樂得很。 在「八二三炮戰」之前,我就看過「京戲」;尤其喜歡看「武打」的戲,如「孫悟空」的鬧打戲;看得都想跳起來耍。也看過「泰山電影」,整天便「呀!呀!呀!」的叫著。更有「約翰韋恩」(John Wayne)的「西部片」,雙手抓著手槍便發射出子彈;使「壞人」便倒下了。看得拍手叫好。 還有一些黑白的國語老片,如:「桃花江」(1956)(現在網上看,AI人工智能上色修復)主演:鍾情、羅維、張翠英、陳厚,主唱姚莉。因為「衙門」就在正對面,當時的「戰地防衛司令部」就設在裡面;所以每個禮拜都安排有節目表演。幾乎每一天都有演出,而在「中山台」的廣場上;前面一排是留給長官坐的位子,便是工友會事先用藤椅排好位子;其餘後面給一般老百姓,用自家的長板凳去排著。 當時會和幾位小夥伴,跑到「中山台」上面去;然後就直接躺在戲台邊沿上,看著那白色的布幔隨風飄來飄去;整張布幔上的影像人物跟著搖動著,我們也看得很過癮。 首家電影院 民國49年(1960),金門第一家電影院,叫「金門戲院」是利用我們學校「金門中學」的「中正堂」(大禮堂)改裝而成。那時是實行「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即簡稱「政委會」;要改裝成「電影院」,有些措施要增加,如:售票口、放映室、廁所等重要機能設施。 戲院營運至民國52年(1963)2月便歇業,後交還給「金門中學」管理,成為「金中禮堂」使用至今。 當年開始營運時,可說常常是盛狀空前,人潮擠得滿滿的。碰到好片子,人潮便蜂擁而至,每碰到這情狀時,我們便希望有「憲兵」能來管一管;而就有位「憲兵」到了,他身材魁梧,好像身高有175至180公分以上,大約年紀在40歲上下,外省人,聲音宏亮,站在售票口的兩根鐵欄桿中間橫桿上面,便就高人一節;顯得很威武,買票的百姓便乖乖地不敢亂來了。 首部購票在南雄戲院 由於小時候生病的原故,我自民國47(1958)年夏天便在家、國軍「53野戰醫院」和山外「金門衛生院」就醫過。在民國49(1960)年夏天住衛生院時,某天晚飯後便一個人溜出去看電影;應該是到「南雄戲院」吧;那時我很大膽的便一個人沿著醫院旁的小路走過去,到了戲院就買票進去了。到今天我都還沒有記得是「那部片子」?什麼內容?一切都忘了,很是遺憾。 看完電影後,要返回衛生院時就慘了;因為沒有「手電筒」,只能靠「月光」依稀照著路面往回走,一路上走得很小心;怕走錯路叉入別的路,在月光下提心吊膽摸黑直走到山外街口才放心,接著一直走到;總算回到衛生院。此時醫院的護士早就慌成一團亂了,因為她們在傍晚查房時;找不到我。等到我七點回到醫院時,知道我溜出去看電影;便只怪我沒有事先告知,害她們膽心得很。 我在「金門戲院」看的電影 在「金門戲院」(金中大禮堂)便開啟我看電影的歷史了。尤其是早期的電影,如五○年代的「香港電影」及「西洋電影」;在我的記憶中,尚有很多的故事。 「粵語片」早期香港電影,可推到「粵語片」(國語發音)的時代,比較紅的影星有曹達華及于素秋和西瓜刨;所演的電影,現在看起來很好笑,因為太假了。例如:「火燒紅蓮寺」(1956),「如來神掌」(1964、1965),影片中的比武狀態;有從手中放出的「一道白光」形成「金光武器」,在白光中又有各式武器在打鬥;還有雙手或單手打「掌風」的;變得很像「卡通」,反正就是影片中「到處亂飛」;當時年紀小,只要有這些特技就「拍手叫好」,看得很過癮。 「台語電影」有「王哥柳哥遊台灣」(上、下集)(1959年),看見台灣各地的名勝古蹟,都一一秀出來;讓沒有去過台灣的我們也高興萬分。 「香港電影」還有幾部忘不了的,如:趙雷和林黛演的「江山美人」(1959);胡金銓和樂蒂演的「畸人艷婦」(1960),林黛和關山演,顧媚唱的「不了情」(1961);梁醒波和劉恩甲演的「南北和」(1961);顧媚演和唱的「小雲雀」(1964)等等。林黛和關山的「藍與黑」(1966)上、下兩集,也是令人動容不已。 「日本電影」有科幻片「摩斯拉」(1961)。後來在民國61(1972)年,於台北市「國際學舍」的「青康戲院」看「楢山節考」(1958),非常感動。 「西洋電影」有英國的史恩康納萊演的「第七號情報員」(1962),在影片中有段他駕駛著一輛跑車直衝上長方型的大方框內,這在我讀小學時;還不知道「貨框」的存在,等到上了高中,訂「今日世界」雜誌中,才知道那是「貨框」。英國「環遊世界80天」(1956)。義大利的蘇菲亞羅蘭和馬斯楚安尼演的「昨日、今日、明日」(1963)。美國「大小人國歷險記」(1960)。美國「飛天老爺車」(1961)。 從這些記事中,你該了解到我在少年時,對電影有多瘋狂了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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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儘管大箍呆的內心不斷地掙扎,但為了秀香的幸福,他還是決定把他娘開出的條件,據實告訴美卿姨。除了希望她能允諾,讓西安迎娶秀香進家門,也祈求她的諒解,因為他娘受到社會不良風氣的影響,才會提出這個不合情理的要求。 美卿姨爽快地說:「你娘開出來的條件我完全接受,不過我有一點小意見請你轉告你娘。雖然嫁女兒收取聘金的家長有之,但像你娘開出那麼高的條件者畢竟是少數。而且一旦傳出去,難免會遭受那些婆婆媽媽繪聲繪影、加油添醋,把嫁女兒說成賣女兒,果真如此,實在有失雙方家長的顏面,對兩位年輕人也不公平。所以我建議用另外一種方式低調處理,也就是把所有的聘禮折合成現金,然後如數交給你娘,以免過於招搖遭人非議。這樣你娘面子和裡子都有了,她應該可以接受才對。你不妨把我的意思轉告她,看看這樣是不是妥當。」 然而,儘管美卿姨用心良苦,為雙方的顏面著想,可是當大箍呆據實以告時,他娘卻不屑地說:「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賣女兒是我的事,買媳婦是她的事,只要依我開出的條件她沒有意見,就證明她滿意我的女兒,而且又有錢,富婆不是喊假的。但是我嫁女兒是光明正大的事,拿人家的聘禮也是公公開開的,到時還要請親朋好友來看熱鬧,因為我的養女嫁給有錢人做媳婦,所以沒有暗盤交易的必要。你就去告訴美卿這個富婆,要嘛,就依我的條件快一點把媳婦娶回家去,倘若不要就拉倒!像秀香這麼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不怕找不到有錢的好婆家,更不怕沒人要。唯獨獨只有一個人不懂得珍惜,這個人就是你這個夭壽死囡仔大箍呆!」(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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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驚蟄
長夜無燈,太武山隱在深處 南風攪亂初醒的雷聲與細微的遲疑 小麥初萌,雨線劃開舊曆 木麻黃低聲擺盪 潮濕的餘響掠過舊歲月的空腔 於是我們開始測量光的傾斜 推演潮水帶來的改變 揣度雲流將以何種路徑抵達另一座島嶼 春天幽伏,無聲潛移 霧霾覆映波渚微瀾的迴音 彼岸朦朧如時光斷章中的殘影 潮線之外,海圖未曾註明此地 歸返或遠行 水文終將隱佚轉徙的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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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首日紀事
雲層托起八千呎的茶香 鐵鳥腹中正孵化一座島嶼 瓷杯溢出日光,在宗祠的橫樑 凝成百年未褪的彩釉 花磚折射的光譜裡 糯米牆正吞吐潮汐 而政治是未拆封的公文 在午宴歡笑中輕輕搖晃 書法家的酒瓶裡豢養墨龍 五種祝福正沿著喉管游向 歷史皺褶處的暗礁 我們用典故佐餐,直到 整座浯島浮起在 文化復興的毛邊紙上 松煙墨在魚湯蒸氣裡遊蕩時 圓桌已吞下整個仙洲的 「全」字 當我們用腳印丈量歸途 金城的晚風正把星圖 折成書卷前微醺的倒影 夜色為宴席裹上糖衣 海風翻動畫冊時 有人拾起褪色的建築藍圖 在茶湯裡反覆沖泡 所有未完成的故事 都將在黎明前 長出新的潮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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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黃氏與紫雲衍派
黃氏,望出於江夏,後裔子孫遂以「江夏傳芳」為郡號。據「全球紫雲總譜編委會」黃雄勇宗長表示:萬派追宗江夏黃的緣由,乃因在東漢章帝時,湖北江夏安陸黃氏出現一位被譽為「忠孝兩全,天下無雙」的黃香,他的長子黃歷任要職,黃之孫黃琬,更臻於極盛。黃香、黃、黃琬位列三公,名震宇內。三國時蜀國的大將黃忠就是黃琬之孫。黃琬之後,江夏黃氏子孫除世居江夏外,還有許多衍裔散向四方,至今已遍布豫、魯、冀、陝、晉、皖、蘇、浙、贛、閩、粵、台、港澳以及海外各地。由於自秦漢以來江夏黃氏聲譽卓著,郡望顯赫,以至國內外各地黃氏都自認以江夏黃姓為其郡望與發源地。 金門黃姓聚落,則以「紫雲衍派」為堂號,乃因「紫雲始祖」:黃守恭(629-712),字國材,號一翁,唐貞觀三年(629)正月十五日辰時生。遠祖黃元方,河南光州固始縣人,西晉永嘉之禍徙入福建,數傳至黃守恭,卜居南安豐州東南郊(今屬泉州市鯉城區)。守恭從小勤勞,好習詩書,博通經史。蜚聲士林,時稱「郡儒」,初事貨殖(最初經商、做生意),後務農桑,在西洞州西隅開墾荒地,種植桑樹。歷經多年經營,廣闢桑園七里,田參佰陸拾莊,種桑養蠶,紡絲織綢,外銷南洋和西亞直至歐洲各國,替泉州開拓「海上絲綢之路」居功厥偉。 黃守恭為人倜儻尚義,樂善好施,扶貧濟困,仁風義舉,名聞遐邇,世稱「長者」,當時有高僧匡護,俗姓王,來西洞州一帶傳播佛教,黃守恭撥地建尊勝院供匡護講經說法。垂拱二年(686),桑園出現桑樹開蓮花的祥瑞之兆,黃守恭就此捨園建寺,請匡護主持工程。寺建成後,初名「蓮花應瑞道場」,建大殿時有紫雲覆頂,故稱「紫雲寺」,此即紫雲黃氏肇宗之由來。天授三年壬辰(692)升為「興教寺」;中宗神龍乙巳(705)改額「龍興寺」,自垂拱迄開元四易寺號,玄宗開元廿六年戊寅(738)始稱「開元寺」,迄今已有一千三百餘年的歷史。開元寺僧眾為黃守恭建檀樾祠,世代奉祀守恭祿位,為紫雲黃氏祖庭。 守恭元配李氏,生四子:曰經、曰紀、曰綱、曰綸;又配司馬氏,生一子曰緯。公既舍宅建寺,為諸子生計。問卜於匡護,遂教子志在四方,各謀創業興家,臨別時贈與《示兒詩》又稱《認祖詩》,俗稱《鐃鈸詩》一首:「駿馬登程往異方,任從隨處立綱常。汝居外境猶吾境,身在他鄉即故鄉。朝夕勿忘親命語,晨昏須荐祖宗香。蒼天有眼長垂佑,俾我兒孫總熾昌」。五子奉命徙居「五安」:長子黃經開發縣北蘆溪(南安);次子黃紀開發縣東錦田(惠安);三子黃綱開發縣西葛磐(安溪);四子黃綸開發縣南坑柄(同安);五子黃緯開發漳浦南詔(詔安)。這五個地名皆有「安」字,故稱「五安」,日後開枝散葉,瓜瓞連綿,代有賢人出,為誌其盛,黃氏後裔遂共尊守恭公為「紫雲黃氏始祖」。其後紫雲宗賢並保有會親詩一首:「五安五子炳千秋,知是開元共一流。欲識紫雲真道派,源頭始祖在泉州。」唐太極元年(712)二月十八日卯時,守恭逝世,享年84歲。 唐垂拱二年(686),守恭四子黃綸(字彬夫,669-755)遵父命從匡護大師言,攜眷屬駿馬停蹄于南安縣南坑柄(今廈門市翔安區新圩鎮金柄村),是同安房肇基始祖。綸公以孝悌為本,重倫常,尚禮義,修品德,配妣智氏,生七子八女,公勤於課子讀書,努力培育兒子們成材。長文風(遷居浙江寧波,方志族譜名叫根),次文閣、三文龍、四文樓、五文雁、六文燕、七文鶯。五子文雁開元辛酉年(721)登進士第,任監察御史,贈開國公、諡忠義。公以子為貴,賜封監察御史。七個兒子後裔分衍各地,自此生齒日繁,簪纓踵起。 金門黃氏,多屬同安黃綸派下「裔孫黃輔,字仲卿,宋末進士,避元亂遷浯,卜居前水頭,是為金水黃。後水頭及西園黃氏,係明初鹽戶,亦自同安金柄遷來,與金水黃同支。後浦黃,其始祖廷講,明中葉,外遷江西,清初,十一世孫森伯遷返後浦。」由這段記載約可看出金門黃姓族群的遷徙與分布。民國68年(1979)《金門縣志》之說明更為詳細: 「守恭之裔即以『紫雲衍派』為識,號曰『五安』,蕃衍閩南各邑。金門黃氏,其裔也。有六系:前水頭黃,為黃輔之後,輔字仲卿,其先同安金柄人,元初隱居於此。汶水黃,係明初鹽戶,永樂年間有黃佛信、佛宗昆仲二人,自同安金柄遷浯,卜居汶水頭,後裔有名良沛者分居後浦頭,支派分居小浦頭及溪邊。西園黃亦明初鹽戶,於永樂間由同安金柄來浯,其始祖與汶水黃佛信為兄弟行,另一郡望書『華封分派』者,亦居西園,其始祖黃淳素,於南宋時由南安霞店遷此,其支孫名添壽者分居英坑。東店黃,元初黃十三郎由泉州遷居於此。後浦黃,其始祖廷講,明初來自泉州,景泰間外遷江西,至清初有名森伯者遷返後浦。另有清中葉來自南安溪尾者。」 根據以上記載,可知金門黃氏居地分布(如圖)。 前述《金門縣志》〈人民志〉所介紹西園黃氏源流係1970年代所作之調查,當時僅做局部並未周全,根據文史學者黃振良先生近幾年之研究,西園黃氏可分為三支:其一為滄海、滄浯兄弟倆,於宋元之際由同安金柄遷浯,定居於東厝(現西園東甲);其二為時守公,於元末明初自南安縣水頭下店遷入,住在西宅(現西園西甲);其三為熙元公,亦於元末明初自同安金柄遷入,居住於中巷(西園中甲),之後人丁繁育分衍:西園東甲─南安市石井鎮東安下,西園西甲→西園北甲→尚義,西園中甲→英坑。 金門黃姓聚落都以「紫雲衍派」為堂號,自清末(清宣統元年己酉歲,1909),即成立金門黃氏宗盟,俗稱「五黃」,將遍佈在金門各地黃氏族親,依村落宗親人口數的多寡比例,區分成五股:一為西園股、二為汶水(後水頭)股、三為汶浦(後浦頭)股、四為金水(前水頭)、金城後浦、沙仔頭(尚義)三個村落合股;五為英坑、東店、官澳三村合股。作為每年農曆正月初三迎請紫雲始祖黃守恭神像的輪值順序,「五黃」稱號自此確立,迄今已有百餘年歷史。 民國60年(1971)辛亥歲,金門縣黃氏宗親會鑒於人口的遷徙變更,遂議定將沙仔頭(尚義)、後壟及英坑村合併成為一股,組織局部調整,但與祭人數則相對增多,只是黃氏宗親輪值迎請紫雲始祖的運作模式,對某些族裔較少的村落顯有不公,故在民國80年(1991)左右,時任金門黃氏宗親會總幹事的黃奕展校長,為徹底解決此一課題,乃透過宗親會議決方式,將原有的五股輪值舊制,擴增為六股:西園、汶水、金水、汶浦四村自成一股,族眾較少的官澳、英坑、東店等三村合組一股;後壟、尚義、金門城等三村亦合組一股。 現今金門的黃氏宗族,為緬懷徙入福建之紫雲始祖守恭公,每年農曆正月初三,有迎「五安始祖」黃守恭神像巡安的習俗,這項民俗活動,已於民國107年(2018)獲金門縣文化局列為金門無形文化資產,而每年農曆二月十八日(守恭公冥誕忌辰日),例由值年聚落,邀請宗親參與「紫雲始祖」祭祀大典及宗親代表大會,充分彰顯黃氏子孫崇祖敬宗,飲水思源的傳統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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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美的代價
上班時雖愛美,但總以為自然美最美,偏執地自認,由內心散發出來的氣質的內在美為第一要件,所以多讀書充實內涵,便能讓自己發揮最美的時刻,直到退休後一切都改觀了。 壓不住歲月侵蝕的不雅白髮、滿臉的皺紋、老人斑,下凸的眼袋與灰白的指甲,遍佈頭、臉、手上時,才知道光是內在美是不夠的,烏黑的頭髮、亮麗的臉頰、色彩繽紛的美甲、時髦的穿著,才更能把真正美麗盡情顯現出來。 故而染髮、挑染、泡泡染、護髮油,一大堆可以讓頭髮烏黑、有光澤的保養品,一一不計成本的投入髮上。美甲的定時保養,每天衣服穿著與顏色搭配,都要花點心思;臉上塗抹保養品與等待時間的耗費,更是一點都不敢馬虎。 除皺霜、眼霜、眼膜、面膜,更是堆滿整個化妝臺,只要有新品出來,更是想盡辦法,即使寧願不喝下午茶,也要全都買進化妝箱裡。而身材的保持,更是不遺餘力,仰臥起坐、扭腰擺尾、服用消化酵素,招數更是不勝枚舉。每天按表操練,只為保有最美的時刻。 只是不管保住了婀娜多姿的身材,身高卻無法再長高,年齡也無法再往下降,荷包也越來越薄,這大概是愛美的我,最大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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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死她們
罕穿的一襲洋裝上身,肩背一袋道具,到馬桶造型的興大圖書館為作業找資料去。 坐在資料室,和煦的春風陣陣吹來,舒服呀!看著李淑香寫王昭君和漢元帝,寫謝明皇和楊貴妃,愛情和社會的關係,有助我的待交報告。 漸漸的,人精神了起來,坐了一天圖書館不知疲,逐漸安撫焦灼,自己就是屬於這地方,雙子座的特性,知性與感性同樣強烈。 愉快的推著夕陽回租處。 洗著澡,鏡裡的人容光煥發,嗯,還是青春年齡,怎可讓自己凋殘?不可。 玉艷妹從幼稚園下班回來,和她聊會兒,她,單純,提醒我的話倒是冷靜且客觀的。 換上玉艷妹買來折扣零碼兩人共穿的粉橘上衣下裙,加碼塗了口紅,告訴妹,晚上要迷死她們。 玉艷妹說:「妳們班都是女孩!」。 我說:「要迷同性才不容易呢!」。 愉快的出門了,赴中文大四夜課的約,自我感覺良好的charming 。 單車騎到農學院,孰料,及踝長裙捲進後車輪,卡住,下一秒,人從車墊摔了下來。喔!簡直哭不出來,使勁的拉裙,裙腰的鬆緊帶和裙鉤全扯下來了,裙仍卡在輪軸上。 還好,來往的學生不多,他們也很幫忙的不多看幾眼就裝作無視的走了。 蹲地拚命拉卡裙,想到剛出門前對妹說的話───晚上要去迷死她們,就自覺好笑。拉出的裙破成小丘,左手推車右手抱裙遮掩,狼狽穿國光路回南門路59巷。 回到租處,和妹相視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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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可是天下父母心啊,尤其是生長在鄉下的農家,儘管家裡再貧窮,往往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不能讓人笑說兒子年紀那麼大了還討不到老婆。因此不惜向親朋好友借貸,加上自己節衣縮食儲存的一點錢,好讓兒子儘快完婚,以便早生貴子傳宗接代。至於積欠人家的錢,只好待賣豬賣羊,或賣芋頭地瓜再慢慢償還。可不是,有錢人家錢滾錢,永遠有錢,窮苦人家則難以翻身,有時不得不怨恨蒼天的不公,如此,不也是窮人家的無奈麼。 大箍呆不禁想,即使他阿娘開出的條件那麼苛刻,但以美卿姨的家境來說,絕對不成問題,只是他不知如何向她開口。假如不說而錯失良機,讓母親把秀香嫁給別人,他想為她找一個好婆家的美夢勢必破碎。如果把母親開出的條件據實相告,或許會讓美卿姨覺得她獅子大開口,一旦讓她起反感而拒絕,或許會把好好的一件事搞砸。 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娘竟會使出這個不厚道的招數,以嫁女兒為藉口,準備收取男方高額聘禮。如此,嫁女兒不就像是在賣女兒麼?影響社會風氣層面之大,不難想像。憑良心說,若以娘的知識而言,絕對不可能想出這種禮數,而是受到他人或社會的影響,無非就是有樣學樣。假如不是貪圖男方的聘禮,就是故意刁難人家,讓辦不到的人知難而退。(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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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疫苗
這個「阿康二號」是女性,自稱叫做美君,她「巧遇」上的對象也是女性,名叫秦碧珠,是首都醫院資深護理長,除了資深,還因忠誠、穩健而被拔擢為特甲病房護理專員。特甲病房是元首級最高層的專用病房,設備一流,服務對象只限元首與副元首。但這是圈內人才知道的,一般民眾對這樣的編制並非清楚,也沒有興趣搞清楚。 更少數的圈內人還知道秦碧珠被調非常清閒的特甲病房,是託了李教授之福,秦碧珠和特甲首席醫師李教授關係公私兼有。 美君和秦碧珠相遇、相識並很快形同莫逆,過程一如姜滄海之與阿康,但這是平行時空之事,兩對「朋友」各自友誼發展而沒有交集。事實上這有如複製的故事,也不只阿康與姜滄海、秦碧珠與美君,只是似乎沒有幾個「外人」搞得清楚。 秦碧珠快樂享受美君帶給她的熱情、關懷、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之情,認為真乃今生有幸,相遇恨晚,閒聊話題逐漸葷腥不忌,甚至連她背著丈夫和首席李的私情私密都透露、分享。談起首席李對她的種種之好,悶在心裡實在也真是悶得太久、悶得霉了。 如同阿康對姜滄海,有一天美君從口袋裡掏了個小小包,打開來,天哪,竟是一枚鑲著祖母綠的白金戒指。 「這是我祖母留給我的,我沒有兄弟姐妹,自己對這種身外之物其實也沒有多大興趣,我衣食無虞,要這東西只增累贅,咱們姐妹一場,就送給妳了。」她說得誠懇而自然,句句真心,秦碧珠眼睛閃亮不已,珠寶哪個女人不愛?何況她在首席李薰陶下還多少有所涉獵!只是,比起他給過她最值錢之物那只2.225克拉的鑽戒,眼前這物的身價只怕有多沒有少。她萬分好奇的,半信半疑的反問:「美君姐,妳在跟我開玩笑吧?」 「好姐妹這說哪兒話,我這是真心真義把妳當妹妹的,身外之物,身外之物,不用掛齒了!」 金錢就這麼輕易換到了靈魂。 接下來,秦碧珠走上了和姜滄海同一條不歸之路,美君逐步提出了她的要求。有一天,美君從她的包包裡取出了一個紙盒,這是秦碧珠熟悉之物,就是最新一級的流感注射劑,剛剛才進到醫院體系。 打開紙盒,沒錯,正是922-25流感疫苗,她在別的門診室見過。 「這是?」秦美珠不解。 「星期四元首要到特甲病房打疫苗,打的就是這個。」 這事她倒還沒聽說,元首行蹤是要保密的,或許首席李知道,卻還沒跟她談到。 「我以人格向妳保證這一份疫苗的可靠,品質可靠,來源可靠,和原廠完全一樣。向妳求求,注射時妳就替我換上這一劑吧。」 秦碧珠嚇得張大了嘴巴,哪有這樣的請求啊?如果這裡頭不是疫苗而是毒物,難道要經由她的手去謀殺元首? 「原諒我只有這一件事不能告訴妳,我不能告訴妳何以要換上這一劑疫苗,但這是是一件完全無害的尚未公開帶著實驗性質的公益作為,我們這項實驗目前階段還是處在保密期間,三個月後妳可以在各大媒體看到。」 秦碧珠還是不解。 美君從盒裡取出了注射針筒,這種疫苗都是一劑一針的拋棄式針頭,一盒六劑,因此也備有六組針頭,她取出一瓶,再取出一針:「我告訴妳這不會危害人命的,這家藥廠是世界名廠,安全性幾乎百分百!」 說完,挽起胳臂,直接為自己打下了一針,右手打左手。 「啊!」秦碧珠驚詫又感動,她真被感動到了。美君卻笑笑著「正好我還沒打,還準備過兩天去門診室打呢。」 秦碧珠不知道的是這一盒六劑中,五劑都是被掉包而外形幾乎一模一樣的特別疫苗,唯有剛剛美君自己打的那一劑才是原廠真疫苗。 這所謂的疫苗,就是姜滄海的小組卯上全力拚出來的特種針劑,裡頭藏有液化狀態下的晶片,注入人體後會迅速在皮下重新組合形成微小的結構體,而且帶著訊號源。 注射完成,被注射者無論行往何方,行蹤皆能時刻被遠端全面掌控。 由於訊號源已被分類分號,可以隨時分辨出被注射者身份。 這就表示如果要追蹤某一人,被追蹤者將無所遁形,如果要狙殺也是一樣。 這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狙殺設計。 用盡心機鋪排,所要得到的就是這樣的成果。 秦碧珠接受下這一盒只剩五劑的疫苗,美君立刻又補上了一劑,讓整盒看來完整。補齊六劑之後,美君再送上一個額外的禮物,好傢伙,竟也是一枚只2.225克拉的鑽戒,保證書燙著金邊,和她手中戒指上的鑽石一起閃爍。 「這個,我就千萬不能收了。」秦碧珠堅決拒絕,美君卻執意相贈,咖啡店正好有客人進來,兩個女人間的推辭場面於焉順勢中止。 4 國安局人員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極其不禮貌的直接衝進了首都醫院特甲院區,這個平時門禁森嚴,今天更特別加駐了特勤的地方,瞬間上演電影中的動作片。國安局緊急召集的特遣小組,第一組三人負責攻堅,直接以手刀劈倒猝不及防連槍都還來不及拔的兩名外圍特勤人員,再往前攻進去,裡頭三名大大驚駭的特勤小組在還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的當下就被繳械、制伏。 負責元首安危的特勤組竟然如此不堪一繫?強攻進來準備面對一番博鬥的國安局任務小組有點傻了眼。尾隨其後進門的一位便服少將帶隊官瞪圓了眼,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元首今日前來首都醫院特甲病房,原因其實單純,只是為了安排為他打一針流感疫苗。老人家原來根本不想勞師動眾,說是只不過是打一個疫苗,直接在辦公室打就好,何須勞動車隊十幾公里奔波? 但是院方醫護官仍然極力勸說,表示打了疫苗仍須稍做觀察以策萬全,最後元首接受了勸。現在一切安排就緒,突然闖進來這一組人馬,把整個診間裡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三個人直接衝向靜靜坐在座位上的元首,擺出以肉身防護的標準動作,其餘的人直視全場,由帶隊主官厲聲下了指令: 你們都被逮捕了!放下手中一切,舉手! 「你們哪個單位的?不可胡來!」診間裡的一位白髮白袍高階醫官也用了嚴厲的聲音回應這突來巨變,他正是今日為元首安排注射疫苗的首席李。當然,在場也包括護理長秦碧珠,一管玻璃小瓶疫苗此時已由她自小盒中取出,面對這個驚人的場面,她真是嚇傻了眼。 元首靜靜掃視全局,表情依然安祥而沒有露出絲毫驚恐。 全場醫護人員一一被上銬逮捕,診間鴉雀無聲。控制全局的將軍向元首行了舉手禮,提出報告,他的報告簡短卻有力:「報告領袖,非常抱歉讓您受到驚擾了,因為我們即時查出這一份疫苗是帶著危害性的,我們即刻趕來制止,幸好來得正是即時,沒有傷害到您。」 「你在說些什麼呀?這是安全可靠的最新疫苗,你怎能如此無中生有,含血噴人?」首席李厲聲為自己辯解。 「敬請領袖寬諒我們極不禮貌的一切打擾行動」少將再次敬禮後轉身下令:「帶走!」 5 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姜滄海,隨後三小時在當地警方會辦之下,也由我方人員直接逮捕,迅速執行遣送回國行動。 幾分算是天意吧!在最關鍵時刻,國安局即時偵破了這一樁教人匪夷所思而又毛骨為之悚然的科技犯罪事件,歹徒買通國家頂級研發人才,將追蹤晶片液化偽裝成感冒疫苗注入人體,液化物一旦進入人體,迅速重組為完整功能的奈米級晶片,提供遠端追蹤甚至狙殺之用。 查獲的成品各有密碼編號,準備施打對象為正副元首、五院院長、重要國安及軍情首長等人,將透過綿密的地下潛伏份子分別完成注射作業。而為元首注射的任務因為難度最高,列他為第一名注射對象。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間,國安局出手,同步撒網而一舉逮捕全體涉案人員。 國安局局本部平時並不配置攻堅行動人員,今天由於狀況危急,局長下令緊急徵召正在局內參與講習培訓的六名凉山好漢協勤,閃電般圓滿達成任務。 不是元首特勤太遜咖,而是凉山健兒真乃舉世頂級好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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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潭煙波
不記得自己來過幾回日月潭,但卻是第一次在太陽初昇的時刻抵達。 她以一潭煙波告訴我這個「碼頭」生命的起源,來自「朝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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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嚐廣東粥的滋味
一日之計在於晨,而來到金門早餐沒吃到這味,就跟去台南早餐沒吃牛肉湯一樣白來了,所以再怎麼樣也得起個大早來吃廣東粥,而這也不禁讓我又回想起當年我第一次去吃廣東粥的情形。 那次是揹著墨綠袋跟著學長出去摸魚,不是……是去洽公的時候,學長帶我來吃的,當時一大早,滿是小車停在旁邊,店裡面也坐了不少肩章上掛著星星(將軍)和泡泡(校級)的長官,我跟學長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兩碗廣東粥,然後學長又跑到隔壁去買了兩根油條回來,等廣東粥一上桌,就用油條沾著吃,我也有樣學樣,跟這拿起油條沾來吃,結果吃了第一口就問:「學長,為什麼這蛋花湯要叫做廣東粥啊?」 當場被我學長狠K,然後回說:「什麼蛋花湯,這是粥糜,是熬煮到看不見米粒的粥!」 不過,說真的,這蛋花湯,不……是廣東粥沾著那軟軟鬆鬆的油條(金門的油條是軟的,不是脆的)還真好吃,一吃難忘,至於哪一家比較好吃,其實見仁見智,有的人喜歡有點米粒的紮實口感,但也有的人喜歡米粒已經化成濃湯一樣的口感,這次我選的這家,吃起來說真的,就比較接近我當兵時候吃過的廣東粥,可是不管怎樣,沾著油條來吃,就是好吃,無論事隔了二十年、三十年,每次回到金門就是會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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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第六章 大箍呆聽到母親要把秀香嫁出去,霎時一陣錯愕,甚至也緊張起來。他深知母親說到做到的個性,果真如此的話,要如何向美卿姨和西安交代。如果以秀香的美貌和賢淑,絕對會有富家子弟慕名來說親,一旦讓人捷足先登,他怎麼對得起美卿姨和西安。而且富家子弟並非人人像西安那麼有才華和中規中矩,萬一嫁的是一個吃喝嫖賭樣樣來的花花公子,秀香將情何以堪啊!未來的婆婆也不一定會像美卿姨那麼和藹慈祥,那麼疼愛她,所以說秀香嫁給西安是最妥善的安排,也是一對天生的佳偶。 但他始終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提出那麼多不合理的條件,即使難不倒美卿姨,可是這種禮數,彷彿是一樁買賣的婚姻,實在是不可取。然而,為什麼會有男多女少的現象,這或許要歸咎於有些女子被駐軍或是退役的軍士官娶走的關係。她們可以跟著他們到台灣居住,不但有大米飯可吃,也不必下田工作受到風吹、日曬、雨淋,所以才會造成有些已到了適婚年齡的男人,還娶不到老婆的窘境。 卻也因為奇貨可居,部份貪圖近利的女方家長,竟不顧女兒的幸福,以不合常情的禮數為條件,向男方索取高額聘禮,來凸顯女兒的寶貴。倘若生活在較貧困的家庭,勢必無法負擔而萌生退意,這種敗壞社會風氣的不當行為,必須予以譴責,才能撫慰人心。(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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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疫苗
你們都被逮捕了!放下手中一切,舉手! 「你們哪個單位的?不可胡來!」診間裡的一位白髮白袍高階醫官以嚴厲的聲音回應這突來巨變。 安祥端坐診間的最高領導,神色依然平靜,只微微偏了一下頭,目光掃過全場,看著診間裡的一切。 1 五個多月前,AWE總部研發中心一位核心研究員提出了一個從未有人提過的概念:晶片液化及重組。 小於一奈米的晶片已經問世,晶片科技達到了神級般境界,在這個晶片幾乎主導全球科技的世界,五花八門而教人匪夷所思的發想日日夜夜不斷有人在AWE研發中心被拋出來,許多構想也一件接著一件被當真,被認真鑽研而獲得落實於產線上,只是迄今仍沒有人聽過晶片液化及重組這樣的思考方向。 晶片可以加以液化,液化之後再行重組?這概念真是太奇突了。但這可以成真嗎? 先不問技術上可行不可行,幹嘛將晶片液化而後重組呢? 提案者是擁有兩個不同面向雙博士學位而十分年輕的物理學家姜滄海。 看似天馬行空的提案竟然獲准立案而成立一個研發小組,由姜滄海任小組召集人,組員由他自研發中心遴選。倒也成員簡單,連他一共只有三人。 2 泡湯真是人生樂事啊,尤其在冷冷的冬天。小姜老是想起幾次在北海道的露天湯屋,放眼大地一片皚皚銀白,天空不時還飄雪不停,雪花片片撲向他的臉,全身卻浸泡在熱氣蒸騰的湯池中,真有如夢似幻之感。 在國內他也愛泡湯,雖然沒有雪景,沒有夠冷的天,他卻依然樂此不疲。工作壓力繁重,號稱是爆肝族群裡的他,為了一份高薪,也為了喜歡時時迎接各種挑戰,他一入公司才三個月就選擇了研發部,而且短短八個月就進入公司的心臟:研發中心。他仍然是有休假的,只是休假的日子他往往仍然留在研究室,咬著他日夜鑽研不休的課題不放。 每一項課題都是上頭交下來的,唯有這次這一項由他主動提出:液化晶片及重組,他其實並不了解這樣的研發最終之使用方向及使用價值,只因他自己也覺得有趣且挑戰性十足,因而主動提案並且一頭鑽了進來。 初始建議來自阿康。 今天他下定決心想問問阿康,建議他研究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阿康摸清了他的所好,於是有了今天的泡湯之約。 「啊!享受生活吧,今天不談工作好嗎?」阿康半瞇著眼沉浸湯池中,顯得萬分陶醉。 終於起身淋浴,心滿意足準備離去了。 淋浴間水聲嘩嘩,阿康突然擠進來和他同一間,把他嚇了一跳,一看,還好阿康得體的在下半身紮著浴巾。 「我在這裡跟你講幾句悄悄話,你不會見怪吧?」他說:「這樣裸裎相見,彼此都沒有設防,沒有手機可以錄音,水聲嘈雜也沒辦法錄音,所以可以聊些私密的。」 啊?姜滄海心中暗暗吃驚,這又是演哪支戲啊?又不是要拍諜報片。 結果,瞬間他真的進到了諜報片的故事情節裡啦。這認識沒多久,對他百般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阿康,竟然自稱是一個「不能說出來的單位」「秘密執行特定任務」的人。這兩句話是他的自我介紹,他還不顧禮貌的說,其他,沒得問,也不必問。 然後他開出了天價般代價:現在在他的置物櫃裡有一個紙袋,那是國家酬謝他順利組成研發小組並已著手進行研發的代價,紙袋裡頭的錢由他隨意支用。接下來,依照研發進度分期付酬,總給付酬勞金將是紙袋裡頭十倍起跳的數目。 阿康從腕上脫下來置物櫃的鑰匙環交給他,然後走出淋浴間,走了。 泡湯泡得一身暖的姜滄海有如瞬間進入冷凍櫃般從頭冰冷到腳底板。 幾個月前他以為阿康向他提出來的研發構想只是朋友間天馬行空之胡思亂想,興高采烈投入這個課題,原來背後大有文章啊。 這不是他的生涯選項,不是他想要的,現在看來已經栽入,甚至於可能還難以回頭啦。 回想數月前和阿康意外邂逅並結識為友,原以為只是一個偶然,此時回想,莫非那只是佈局? 當天晚上十一點多,他在總部大停車場剛剛準備上車,突然迎面來了一個冒失鬼,一面走路一面講手機而差點兒撞倒了他,他沒被撞跌,但手上的檔案匣卻摔落於地,對方連連致歉,就這樣的一面,交換了名片,幾天之後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他自己成天忙得要死,阿康卻總在他難得的用餐時間、休憩室一杯咖啡一塊蛋糕的偷閒片刻與他不期而遇,有一次甚至帶來了他最愛吃的長崎砂糖蛋糕。啊,這款式的甜點除了自己太太,恐怕全世界再沒有第二個人曉得就是他的最愛啊。 兩人的第一次泡湯之約中,阿康半開玩笑半當真的拋出了液化晶片的構想。 再一回的泡湯之約,也就是那個沉甸甸的大紙袋事件兩星期後,阿康約了他喝咖啡,在一家小小巷裡十分安靜的咖啡小館。 「恭喜進度順利!」看來阿康心情很好,叉了一口蛋糕咀嚼起來。 研發進度是有了大突破,但姜滄海並沒有向上級報告,也沒有跟任何外人提過,阿康怎會知道呢? 接下來他提出了要求:「晶片液化之後,可以重新組合的設計其實只是工具,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目的。我們要的是晶片中還要加入訊號源,還要加上識別碼,可以提供遠距之外的個別追蹤。」 姜滄海內心糾結起來,理論上這樣的設計可行,畢竟晶片都可以液化再重組,加上這一點功能並非難事,只是,這樣的設計,會被用到哪個方向去呢?該不會用在犯罪事件之上吧? 他提出了他的質疑。阿康哈哈哈大笑起來,幸好此刻咖啡店裡沒有其他的客人,看來像是老闆娘的服務小姐也沒有露出異常的神情,而依然靜靜在吧檯裡忙著,似乎完全沒被打擾到。 「我保證,絕對正面使用!我的單位雖然不方便透露給你,卻百分之百為國為民,福國利民,你可以安一百個心。」 走到這一步,姜滄海心中再苦其實也別無選擇了。 那天從置物櫃裡提出來的紙袋何其之沉重,恰如他此刻心情之沉重。 他知道問也是白問而閉著嘴,喝口咖啡,感到滋味苦澀。 他的內心已經有了底,完成這個研發案之後便舉家移民他去,一切當做不曾發生過。 阿康除了請他繼續研發,並未要求如何複製或轉移研發成果到他手上,阿康早已言明,大家分工,其他的麻煩事由他自行負責,也就是說,姜滄海要做的只是搞定研發,完成後便可以不再過問此事,那筆天價般報酬也算彼此結清,互不相欠。幹下這件連自己都不明不白的事,姜滄海覺得索性來個一走了之算了。 整件研發案順利結了案。 結案後一個星期,姜滄海以另有生涯規劃為由請辭,公司為之震撼。 3 誰能曉得這項研發的後續發展呢? 姜滄海雖然舉家移往海外,租屋暫住並且也正式向旅居國提出了移民申請,卻仍然心中忐忑,時時透過網路盯著母公司AWE的所有訊息,幸好一直也沒有傳出什麼異常消息,AWE仍然是全球頂尖晶片研發龍頭,股價持續穩定上揚。姜滄海雖不曾玩股票,卻對母公司的穩健、獲利與股價之起伏動態時刻置之於心,此刻他的心情是「沒有壞消息便是好消息」足以形容。 晶片液化並且重組已經研發成功,最後被要求的每枚產品都要擁有各自的訊號源甚至也經少量試產證明成功,阿康與他的關係就此中止,但阿康的陰影卻始終籠罩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從百忙的職場中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他沒有朋友,沒有鄰居,也沒有和國內任何一位親戚或友人、同學、同事連絡,而今心中依然紊亂有如歷經一場噩夢,幾乎所有的時間用來推測、猜想,猜想這個阿康究竟不惜重金要這樣的產品何用?甚至這個阿康是國內哪個單位?或是敵對國哪個單位都是他所無以臆測的不解之題。可歎他一直被公司讚譽為金頭腦的智慧,仔細回溯著阿康和他的每一句對談,還真是無從破解。 往往閉門就是一整天,或是公園長椅上一坐便是一整個下午直到天黑他都默無一語,讓他的太太也跟著擔心不已。 姜滄海的煩惱也非杞人憂天,因為海外安逸也沒有多久,麻煩還真的找上他了。 幾乎就在阿康「巧遇」上姜滄海的同一個時間,另一個阿康也遇上了另一個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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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靉靆的明池山水
望著氤氳靉靆的明池山水,我筆拙的在語言深處迷路。 氤氳霧靄中,水亭內琴師的大提琴音流瀉山林,和禽鳥、蟲鳴的音色和融於蒼茫霧野。 我瞰,精鍊如詩的明池;此刻,頓覺生命的質地--如此:去蕪存菁,純粹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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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飯拌醬油
又到了三個月抽血門診時間,每次都要空腹,對於三餐正常時間食用,早餐六點就吃的我,要空腹等九點才能用餐,真的很挑戰,所以都會趕快衝到診所,希望可以八點就抽血,然後可吃個水煮蛋,看完醫生後,就可以到附近超商喝咖啡吃個地瓜,坐下來休息一下。 那天一樣近九點到超商休息吃早餐,座位旁邊有兩個婦人也在吃早餐聊天,一老婦一中年婦女,老婦說:「我身上剩下5塊錢,你的豆漿分我喝一口,好嗎?」她去對面攤販買了十元白飯,自己帶了一罐醬油,就這樣白飯拌醬油當早午餐,中年婦女拿出一張公文,有點得意的跟老婦說:「公所來公文,下周要發物資。」老婦也是嫉妒也是羨慕的口氣回應:「我都沒有!」當天寒流報到,低溫十幾度 看她二人穿著單薄,感覺不保暖,講話還抖著呢!一不小心看見老婦的雙腳,襪子竟然破了大洞,原本以為是受傷綁著繃帶,除了小腳指,其他四根腳指皆外露,穿著塑膠拖鞋,喝著熱咖啡帶了暖暖包穿了發熱衣厚毛衣的我,看到破襪露出的腳指頭,不禁打了寒顫,瘦小的身子,一包白飯拌醬油邊吃邊嘀嘀咕咕,旁邊的中年婦人看著公文一直笑,一杯豆漿兩人輪流喝,好奇的我望見櫃檯,值班的店員正好看著她倆,常來報到的客人,店員已經見怪不怪,習慣了兩婦人幾乎天天來聊天,夏天吹冷氣,冬天來禦寒,幸好有超商,可以坐著閒話家常。 說到醬油拌飯,就想起國中時代,青春期正在發育、天天大考小考除了讀書就是考試,家境富裕的同學還要去補習,那些個同學三餐溫飽還有點心宵夜,中午的便當多到可以和同學分享,帶了點心就為了上補習班充饑的,不能上補習班的我,一下課快速衝回家,饑腸轆轆趕快跑進廚房掀開桌罩,看到剩飯就興奮了,盛了一大碗滴了些醬油攪拌,然後就大口小口狼吞虎嚥,太滿足了,回到家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填飽肚子,沒有白飯只有地瓜時,也是沾醬油飽食,接下來就是要做家事了。 雞鴨要餵食,豬圈裡的大小豬隻吵翻天,得起爐灶升火煮地瓜葉加飼料餵豬隻們,空檔時收衣服,電鍋煮飯,如果爸媽回來了,就可以減些家事,提早做功課寫考卷,鄉居生活因為物質匱乏,養成勤快的能力,很多家事是一些同學根本難想像體會的。 同樣是白飯拌醬油,當年的心態是歡喜滿足興奮,如今富裕豐碩不虞匱乏的年代,親眼目睹婦人衣著單薄瑟縮拿著塑膠袋白飯加醬油,心情的衝擊好生難過,不可思議,天壤之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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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虎嬸仔不認同地說:「這個就是當今社會的禮數,也叫著聘禮,沒有什麼買賣的問題,也沒有什麼三八或四八的情事。而且這些禮數並不是我這個老查某貪財而首開先例,嫁女兒收取聘金幾乎每一個村莊都有,甚至有些人開出的條件更高,而我開的只是一般行情而已,不算過份。既然你想做媒人,就把我開的條件轉告美卿這個富婆,若以他們家的財富而言,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錢,對他們家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或許只要一封信,她在南洋發財、又另娶番婆的丈夫會馬上寄錢回來,到時還怕沒錢娶媳婦嗎?」 「娘,原來妳說的禮數就是聘金、豬肉和黃金啊!可是八千塊聘金不是小數目,妳拿人家那麼多錢幹什麼?而且要養幾頭豬才能殺四百斤豬肉,要人家那麼多豬肉妳吃得完嗎?拿人家八兩黃金又要幹什麼用,難道妳這把年紀還要穿金戴銀出去向人炫耀?妳開的這些條件明顯太過份,也不合理,教我怎麼向美卿姨開口。」 「開得了口或是開不了口,那是你這個自不量力的夭壽死囡仔的事,跟我毫不相干;至於過份不過份,合理不合理,不是你說了算。既然我的條件已開出來了,我就等你的回話,要不然,只要有人願意依我的條件來說親,我就把秀香嫁出去。而且我保證,絕對會替她找一個好婆家,甚至還會比美卿他們家富有,到時就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了。不信,你就等著看!」說後轉身就走。(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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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東峯譜》考析明代浯洲何氏家族之繁盛
楔子 約明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何慶元偕何秉初之曾孫何桂香,共同續修族譜,此譜稱為《東譜》。逮清光緒七年辛巳(1881),原在呂宋之裔孫何敬濟歸鄉,時年約四十餘,於沙美創「濟世」藥房。公暇之際,翻讀宗祠舊譜,重新抄謄,該抄本以《東譜》為底本,間有增損,為現存得見之最早譜本。其夫人辛氏,於民國卅一年(1942)臨終前,將譜付予孫何榮金;何榮金於民國七十一年(1982)辭世,次子何清城於遺物中得之。於是,歷經歲月滄桑,《東譜》復現,續寫家族傳承之華章。 元明時期金門的鹽魚之利 浯洲,閩海明珠,唐季以降,鹽田遍佈,漁業昌盛。後梁乾化三年(913),陽翟陳氏始祖陳達掌鹽政。元大德元年(1297),官府設浯洲場鹽課司於東埔,場轄十鹽埕,此地海濱遂成富饒之區。宋元鼎革之際,避兵燹者、營生計者,承元廷荒令者,挾軍灶民籍,匯集斯地。三籍錯綜,世守其業。明初海禁放寬,製鹽獲利遠超往昔,且浯洲設守禦千戶所,下轄五個巡檢司,為閩南疆戍據點,此為諸多姓氏托根之基,實乃金門繁榮昌盛之因。 何氏家族之遷徙與發展 何氏之興,起於何孝慈徙居浯洲,其子何國正(1324~1391)居何厝。元末明初,司百夫亭,管鹽埕,捐地十餘畝,建五保廟,以昭家族實力之雄厚。國正妻李氏,每至盛夏,於樹蔭下備水漿,濟助往來行人,其積善傳家之德風,傳播遐邇。國正之四子何宗和(1372~1442),於洪武廿五年壬申(1392)遷居浦邊,開創五房基業。自是而後,何厝、浦邊兩脈並行,日趨興盛。 永樂之後,族裔溯江而上。浦邊二房何學賓(1395~1469),於宣德四年己酉(1429)首抵龍岩。其輩之行,或供役於鹽務,或執事於書案,或奔走於驛傳,或應募於軍旅。蓋元明之際,鹽政施治,皆以役法為要,驛傳之務、軍戍之事,絡繹於江渚之間。其間,四世何厝五房何學祐(1416~1460),解送軍役,奔赴京師,竟歿於龍岩羊角水;五世何厝五房何魁元,卒於龍岩縣東西洋巡檢司任上;五世浦邊長房何致深,因解送青嶼甲首軍,至延平地方(今福建南平市城區)而病逝。嘉靖廿五年丙午(1546),何建侯與其叔父渡海舟覆,遭此厄難,譜文嘆曰:「典之祖孫,三世行善,乃遭奇禍之災,不得其正,一至於此耶!」雖艱難時歷,險阻頻仍,然族眾善握時機,前仆後繼,以筏舟為輸運之具,據守險地津要,構建鹽船溯江而上、山貨順流而下之繁榮交易,從而開闢家族發展之新境域。 四世何厝五房何學敏,於漳平黃墩納黃氏為妾,廣營產業。長子何秉初(1429~1510),首開家族修譜之風;次子何繼普,能承父志。其後代居漳平和睦里黃墩,然世系失傳,亟待尋根溯源。 五世浦邊五房何廷禮(1446~1500),在龍岩娶妾成家,以授徒為業。其長子何天賜,卜居龍岩南溪,後裔遷徙至現今龍岩新羅區鐵山鎮洋頭村。 五世何厝三房何繼徹(1448~1497),於明成化四年戊子(1468),先歷泉郡,後為龍岩書役,歿後以瓦棺歸葬太武山。其子何立綣,號恪齋,秉承父志,復往龍岩定居,卒後回葬于浯洲何國正墓前。後兩祖墳同遷,合葬於下塘頭,恪齋附葬。何立綣傳子何岩保,於龍岩落地生根,成為龍岩湖洋鄉何氏開基之祖。歷經數代,遷至新羅區雁石鎮廈老村,數年前,因豪雨氾濫,村莊淹沒,族裔全數遷移至鄰近地勢高之樓墩村。故〈龍岩一系〉詩云:「迴想何厝繼徹公,瓦棺回葬太武。卜居原自繼徹始,擇地猶賴立綣翁。系屬浯洲蘆江郡,籍附蒼岩為獨宗。祖業盡附祖僕管,兒孫願與新羅同。」此詩真切道盡就地紮根之艱辛歷程,讀之令人不勝感慨。 浦邊何氏家廟何學茂神主牌記載:「考添賜公,字學茂。宗和公第四子也。裔居龍溪華豐河水坑」其當為浦邊四房後裔。當地耆老口述,祖先源自金門,原居九龍江畔草阪村,約三百年前,因洪水遷至和水坑。 先人溯九龍江而上,逆華豐、漳平,至龍岩。于此三地,族人漸次定居,娶當地女子為妻,以固家族久長之基,今且共探家族婚姻與社會融合之狀。 家族婚姻與社會融合 明代浯洲,望族雲集,婚姻豈惟門楣之合,實乃經緯世務之策。何學賓之三女適東埔陳興仁,陳氏為弘治五年壬子(1492)舉人,由安溪學,任浙江烏程縣教諭,門第相當,實藉科第以通顯要之途。 何氏與黃氏聯姻者十三,汶水黃氏,軍鹽世家,族有進士黃偉,其家族文教之風可見。與張氏通婚者十二,青嶼張氏世隸鹽籍,科甲蟬聯,五進士輩出,鹽政樞要多出其門。聯姻門第較少者,茲不贅述。又,何氏家族與石門之人嫁娶者三十二,石門之地,或在九龍江下游,今難確考其處。 至於異地開枝,多以納妾為紐帶。龍岩納側室者六,漳平二人,龍溪一人,皆藉此紮根異鄉。姻親既結,血脈交融,何氏遂枝繁葉茂,基業益固。 凡外遷者,必與當地世居者通婚,此為生存之智慧。尤可述者,在異地之浯籍聯姻中,何厝三房女何筠山適沙尾張六泉之子張子開,時何家家道中落,筠山傾儘資以濟;歿後,族眾感其德,在《龍岩祝文譜》中特撰〈筠山姑祝文〉,云:「我姑之分,與祖同等;我姑之德,與祖同倫。及時奉祀,罔敢弗虔;蘋蘩雖微,聊將誠意。惟祈鑒享,永奠厥居。尚饗。」此非獨旌表婦德,實浯洲本支血胤之維繫。 家族教育、仕途進取與社會地位鞏固 《東譜》詳載,家族中多有涵養深厚、聲望顯赫之士,不論鄉里遠徙,於家族之興盛與宗族文化傳承,貢獻至鉅。族中素來重視子孫學業,如五世何厝二房何泰元(1466~?),「見侄之攻書者,則極力勸獎,欲成其事焉。」其積極鼓勵後學向道之誠,躍然紙上。 六世浦邊二房何宣(1469~1540),字世章,別號廢齋。其性和易近人,雖從事吏務,亦頗通經史,擅長生財創業,族中鮮有能及者。可見家族崇教尚學之風,力圖培育德才兼備之俊才。其所修纂之族譜,後世謂之《廢翁譜》,惜乎今已散佚無存。 六世何厝五房何慶元(1493~?),別號東,於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入選邑庠,為家族科舉之翹楚俊彥。其為許文灒夫妻所撰輓聯云:「行未到萬里程途,而齋志以歿,天胡為負爾?拾年燈火工夫;見已得幾分道理,而視死如歸,人莫不嗟爾,一片冰霜節操!」足見其文學修養之深厚。慶元偕同宗叔秉初之曾孫桂香,合力續修族譜,後人稱之《東峯譜》,其功績彪炳,垂範後世。 六世浦邊二房何璟(1468~1545),言語謹慎,謙遜讓禮,龍岩按察副使陳公和禮,對其甚為敬重,與之分庭抗禮,握手言歡,不以貴賤為意。其修身立德之舉,於家族聲望之提升,其益顯著。 七世浦邊二房何象(1496~1554),「少孤而力學不怠,家貧而孝友不衰,行己有巽順之恭,處事用藉茅之術,勞形案牘而手不釋卷,寄跡公門而財不茍取,漳之士大夫咸貴之,稱其有儒者之風焉。」可見家族之悉心培育,德才兼備之人得以代代承傳。 雖家族屢經遷徙,然重教崇德之傳統,經久彌堅。累世先賢積德行善,篤重教育,流風餘韻,綿延不絕。如何秉初,因品德高潔,為宗族推舉為戶長,鄉里尊稱為耆老,承蒙皇恩,賜以冠帶,榮耀其身。何永成(1460~1546),晚年亦得冠帶之榮,子孫繞膝,享天倫之樂。何真保(1514~?),同樣獲賜冠帶。此等事例,皆為家族繁衍昌隆之見證,彰顯其在地方之尊崇地位。 落葉歸根或就地紮根之抉擇 家族成員於外地奮勉發展,身後歸宿各異。於龍岩去世者,九人歸葬故土,三人就地而葬;漳平亡故者,二人歸葬,五人葬於當地;安溪逝者,亦有二人歸鄉。歸葬者,或因金門族務所系,或因眷屬仍居金門,遂行落葉歸根之事;葬於當地者,已將異鄉視作故鄉,情繫於此,社會聯結深厚。 結語 觀何氏之興,自元末以迄明季,凡十世,於九龍江沿岸發展,歷經遷徙、融合、興教、傳承諸階段。憑藉鹽鐵之利、舟楫之便、詩書之教,書寫了家族燦爛輝煌的詩篇。其家風傳承,乃為金門文風鼎盛之明證,其先輩謀貽種德,方得以簪纓顯奕,光耀宗支。此典範可為窺探明代金門史實之金鑰,亦為後人指引奮進之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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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公與大溪老茶廠
去復興鄉角板山旅遊的次數,不計其數;但在來來往往的路途上,一直都忽略了在復興路二段732巷80號裡的老茶廠。 也許老茶廠像位隱士,隱蔽在巷弄裡,不易發現;也許老茶廠是位君子,掛在路邊的招牌,謙抑低調地不張揚;總之,在錯過無數次後的晚年,在友人的帶領下,走入老廠。看到的不僅是電視劇「茶金」裡的場景,更看到了一則淹沒在歷史裡的一段真實故事。 這段故事,在現今的政治氣圍中,可說是不太正確、也不應出現;在現今的法律解讀中,更可以說是涉有嚴重圖利罪的行為。而一切問題的來源就在茶場接待櫃台後的裝飾,暗藍色系的牆面上,那幅先總統蔣公的照片。 蔣公的雕像、塑像,在台灣幾乎成了公敵,有人認為是威權、軍閥、獨裁的代表,是應剷除、消滅的對象。然而,在老茶廠卻持相反的操作,公然懸掛在招呼客人的牆上。 我謹慎的問櫃台人員說:「現在已沒有人或店家,願意公開懸掛先總統蔣公的照片?」那位有些福泰的櫃檯小姐回說:「那是設計師安排的,最重要的是蔣公對老茶廠有功…。」來往的客人眾多,打斷了彼此的談話,卻留下我心中的好奇。 經查資料。先總統蔣公出生1887年後的1899年,日本三井合名會社就來台開拓茶園,並在1926年在桃園大溪現址,約1,670坪的土地上,引進德國機器,建立新型的機械化製茶工廠,名為角板山工廠;1946年日本戰敗後,更名為「大溪茶廠」。 當時台茶興盛,外銷歐美,茶葉有「黑金」之名。老茶廠一天三班制,機器晝夜不停運轉。據資料,盛產的日東紅茶每年可達600英噸,就是70萬2千公斤,換算月產為6000公斤、日產200公斤。 1956年,年近70的蔣公在前往板山行館的途中,不見原本茶廠煙囪冒出的濃濃黑煙,狀況有些異常。隨後叫隨從了解,方知茶廠因機器操作不當,引發火災燒毀廠房而全面停工;隨即下令全力重建,得以讓這珍貴的遺產保留至今。 奉令重建的單位是工兵53群,遍查該群資料,有關燒毀廠房拆除、建材運輸、兵力投入、工時長短、工程費用、重建設計圖說等等,均無記錄。但推想資助資金不啻是筆天文數字,尤其當年國家財政艱困下,這樣無償資助民營企業,無啻就是一樁確實的圖利。 如今,人們參觀以台日複合、新舊交融,重現於世人眼前的老茶廠,感受遠離都市的喧囂、回味當年產茶的盛世,或啜飲一壺特產的有機紅茶時,都應該想想老茶廠懸掛的蔣公遺像,是台灣人吃果樹拜樹頭的樸質心願,是中國人飲水思源不忘本的厚道文化;然而,卻在今日某些人口中,竟是是罪大惡極的獨裁者、殺人犯。 孰對孰錯?還待歷史的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