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活在當下
我會活到一百五十歲,如果未來醫療科技再進步,說不定還能活得更久,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直到有一天下班騎車回家,經過后盤山的上坡後,前方突然出現一輛轎車以時速七十以上的速度,逆向超車朝我衝過來,那條路沒有機車道,我以最快的反應往旁邊的草叢靠過去,那瞬間以慢鏡頭的方式來表達,全身的感官在那一刻被放大,皮膚跟毛髮都在告訴我,轎車跟我之間就差那麼一點點。 危機解除後,憤怒的情緒湧了上來,直到回到家準備料理時,另一股情緒慢慢滲出來,是害怕嗎?更多的是無力感吧,在生死面前沒有什麼能特別做的。 我開始想像,如果當時我沒能反應,就這麼跟轎車相撞,以當時的速度,我大概過不了那一關,過不了多久家裡就會有人接到電話,然後這股恐懼就會開始在家庭、朋友之間蔓延,而我喜愛的所有人事物就會被我遺留下來,包含我想做卻沒能做到的事情。 我一直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很多抉擇總是再三考慮,思考的越多越害怕,直到最後都會選擇不行動,但這件事情帶來的精神層面的影響,持續了好幾個星期,不斷的提醒我,生命會突然中斷,我一直想嘗試國外獨旅,自己安排行程,獨自冒險體驗,原本也是再三猶豫,止於想像而已,結果因為這件事情,我鼓起勇氣拿出魔法小卡,刷了機加酒行程,所有的準備一步一步來,好像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把握現在,活在每個當下。
-
【金門日報60週年】六十少年時,整裝再出發
母親難以看報,有一天卻聽到報紙了,氣嘟嘟打了電話過來質問,「你怎麼寫誰誰誰的媽媽,跟阿兵哥怎麼樣了?」 山珍海味,從何下箸 報社邀約《金門日報》六十周年專文時,我是婉拒的,六十年,非常龐大,有點面對山珍海味,不知從何下箸的糾結,雖然婉拒,腦袋瓜子卻總在想報社與我的連結。 就讀國小時,日報跟我是有距離的,讀報是大人的世界,課堂上也沒有老師宣導可以投稿,少數可以閱讀報紙的機會,竟然是冬天時分,住昔果山入口處的退伍老兵老劉,在霧深的清晨沿途海喊著「油條喔、油條喔」,而母親有心為孩子們嘗鮮,買了幾份的時候。 油條,把報紙浸染得幾乎透明,跟林間捕捉的蟬翼,就有點雷同,透明、薄薄的,蟬是有趣的幾何紋路,報紙則是寫得滿滿的新聞以及照片。再與金門的報紙結緣,該是楊樹清主導的《金門報導》,雖然此報非彼報,有了「金門」兩字就是不同味道。 母親「聽」到報紙 母親難以看報,有一天卻聽到報紙了,氣嘟嘟打了電話過來質問,「你怎麼寫誰誰誰的媽媽,跟阿兵哥怎麼樣了?」我被問得滿頭問號,母親接著補充,說是誰在《金門日報》看到我小說,我更納悶了,二十世紀末,我尚未出版《金門》散文,與同鄉認識無幾,終於真相浮出檯面,是報社編輯喜歡我某一篇小說,逕行刊登了。 選摘文章的事情,在訊息不發達的時代經常發生,我面對生氣的母親,祈求她別心臟病發才好。 還好文章分享,不單是負面,也不少正面。散文集《金門》出版以後,不少鄉親紛紛投稿副刊,發表想法,我獲得報社轉知,起筆回應,開始一連串、可能長達一年的「書信」往返。沒有臉書、沒有交際傳媒的時代,我們都很有耐心,尤其記得一位女性、林姓讀者,一來一往,可能五六回合。也是我的一段珍貴回憶。 浯江夜話一寫兩百篇 與《金門日報》「正式」建立往來,該在表哥李福井從時報系統退休,進入報社以後。當時知道他二度就業,難免心疼他半夜上班,凌晨才下班是常有的事。他有一天建立專欄作者群,把我也算上了,有每月一篇跟每月兩篇的規律,當時我還在想,我十二歲就離開金門,我能寫甚麼呢?沒想到一寫十幾年,保守估計該有兩百來篇了。 報社歷經社長、總編輯等,常碰到的是翁維智,在金門與台北的藝文場。我還記得有一年黃雅芬社長邀約,我們在成功吃鍋貼,更沒有想到我多年後訪美國華盛頓,下榻的作家九里安西王(王志榮夫妻)是她的好友。於是在華盛頓,便也飲高粱、聊家鄉事。 《幼獅文藝》上班期間,每天中午拿取便當,我一定點選報社網頁,看看古寧頭老厝怎麼了、后湖海灘演唱會盛況、水獺等稀有物種面臨什麼樣的生存危機,有時候也看屬性偏硬的社論,佩服各方面賢達,能把問題看得深,且提供解決之法。有時候正巧看到自己的名字列在「浯江夜話」欄目上,這時候,我也當起讀者,再一次閱讀金門各樣事蹟。 九月,浯島文學獎評審會議結束後,晚上在金瑞飯店閒聊,曾經任職報社、現任文化局長的陳榮昌,細述他年輕時,那些莽撞、尖銳但也珍貴的報導,同時也擔心人事拖累報社革新、閱報習慣導致訂戶難以激增。十年是一個關卡,我主編《幼獅文藝》時,歷經它的五十與六十周年,每次都利用機會,思考雜誌如何因應當代、怎麼除弊以後再精進?期許《金門日報》也在「六十」這個關卡上,營造擘劃它的下一個六十年。 謹以〈勿忘我〉小詩一首,獻給母島母報。 勿忘我 戰火以鉛字體落款 每天存點歲月零頭 文字的零存整付 攤開來 有些人走成殘影 在歲末時的景深 招著手 說:勿忘我 更有些日子與人 在砲襲與栽地瓜間扎根 落彈與潮汐中搶灘未來 天光以前 昨日塞進印刷機器 捲軸滾動 歇息時 分食豆醬與饅頭 和平是換了顏色的季節 從砲彈開花 到政治結果 花季有短有長 能折與不能攀附的枝條 一一走成腳印 沒有挑食的報紙 只有父老立場 被看著學步 也被看著長大 日子是沒有暫停鍵的放映機 往前是新版本 回頭是舊的拷貝 勿忘我 我是走遠的人 天天回首與歲月的牽手
-
【吳鈞堯小檔案】在小說轉角處遇見詩
吳鈞堯,詩人,散文家,小說家。出生於金門昔果山,十二歲遷住台灣,中山大學財管畢,東吳大學中文所碩士,早年為詩,後致力小說與散文。 曾任《幼獅文藝》主編。著有《火殤世紀》《遺神》、《孿生》等十餘種, 二十一世紀以來,金門書寫的主軸尤為特出,《火殤世紀》寫金門百年歷史,獲文學創作金鼎獎。 長篇小說《遺神》描風獅爺身世,收錄九歌出版社年度小說獎作品〈神的聲音〉。 曾獲《聯合文學》、《聯合報》、《中國時報》、《中央日報》小說獎及梁實秋、教育部等散文獎。 二○○五、二○一二年,兩次獲頒發五四文藝獎章。 繪本作品《三位樹朋友》獲第三屆國家出版獎,入圍香港豐子愷兒童圖書獎前十強,另有學術論文《撥霧──金門現代文學發展之研究》。 多次入選年度小說選、散文選、新詩選,近年回歸詩隊伍,出版《靜靜如霜》、《水裡的鐘》等詩集。(楊樹清整理)
-
金報60枝繁葉茂
季青,本名蔡海清。1960年10月20日出生於金門金湖瓊林村,。聯合報系資深新聞漫畫家。旅居臺灣。 曾在《民生報》擔任漫畫編輯,2006年獲聘為《聯合報》特約漫畫家,長期為時事新聞繪製政治漫畫。 早期作品散見於《金門日報》、《婦女新知》、《時報周刊》、《中華日報》、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多種報章雜誌,著有《劇場》、《搭錯線》、《不只是漫畫》等作品集,同時也是十餘本聯合報系書籍的繪者。其政治漫畫也多次為海峽兩岸及國際媒體引用。曾獲吳舜文新聞漫畫獎,比利時漫畫節大賽獎。 1978年6月3日,高中生季青與國中生樹清合作,在顏伯忠(風衣)所主編,每逢周六出刊的「星羅」專刊畫出〈父親說故事:雪山虎〉第一幅插畫作品。此後,他與另一後來屢得「金鼎獎」繪本獎的同學李如青,被顏伯忠力邀為金報地方版「紫外線」創作漫畫。 原本金中同班同學陳長佳(孟雛、如言)幫季青取的筆名是「李青」,因被手民誤植為「季青」,將錯就錯,一路沿用季青。 季青,代表了一個「金門製造」或「金門日報製造」的漫畫傳奇。
-
【金門日報60週年】生命的履痕:我在金門日報的青春歲月
趙伯齊是二度金門,〈浯江夜話〉因顏伯忠的爭取而誕生,第一代的寫手是:繆綸、趙伯齊(叔夷)、顏伯忠(風衣)與李福井(終南山)。如今只有我碩果僅存。 今年10月31日是金門日報創刊一甲子,人生有幾個六十年呢!歲月匆匆催人老,時代已經翻篇了,許多長官、同事多已故去,雖然想說已沒有機會說的了。那麼我不揣簡陋,就趁這個機會說說戰地政務時期,我的青春歲月與金門日報相濡以沫的關係。 民國54年我唸金城初中二年級之時,金門日報創刊了。那樣的新聞喜訊依稀還迴旋腦海中。這時的金門日報,是在原有的正氣中華報的軍報之外,另闢出一個地方新聞版,作為報導、溝通與宣導政令的管道,發行人是政委會秘書長,社長是軍職調派的上校。這時是政戰學校新聞學系出身軍官的升遷管道、專業領域。 正氣中華報的籃球隊,軍民對抗賽常常得勝,讓正氣中華報露臉。社長曾文偉、謝海濤因此非常重視,著意的培訓。球隊成員顏伯忠、張春傳與陳伯芬等,三不五時就到金城初中校園比賽或者是練球,跟我有了第一類的接觸。 金門日報 第一代編輯人 金門日報創刊的第10個年頭,那些當年在金城初中賽球與練球的籃球好手,竟然成為我的工作伙伴。民國63年10月1日我進入正氣中華報服務,派令是司令官發的「政」字。當時顏伯忠編金門日報二版的地方新聞,陳伯芬是記者。我去接軍職徐茂珊的職缺、張春傳的工作,編正氣中華報二版的軍事新聞。我算是廁身金門日報第一代的編輯人。 那個球衣7號,騰空一躍拔地而起的「金門籃球飛人」張春傳,我尊之為啟蒙師。我上班第一天之後,他就沒再出現過,準備去履新當金沙鎮長了,讓我這個初出茅廬的編輯自己去摸索。 這是單打雙不打的時代,報社的檢排廠、校對都在地洞裡。顏伯忠是球隊的領袖人物,一言九鼎,工人都尊稱他為「顏先生」;我是新人,沒人脈,沒經驗,一切得自行從頭學起,常被檢排工人欺生。 我是吳維和社長任內進去的,總編輯是李萍(曉南),編輯主任兼副刊主編是林文雄(林翁)。他門兩人輪流寫方塊,隔天寫一篇,常要搜索枯腸,日子久了寫不出新鮮題目,稿費也賺得蠻辛苦的。 奉命寫方塊 初聲試未啼 有一天林翁要我寫一篇方塊試試,不拘題目,也不限字數。我是初生之犢,就寫了一篇〈氣話哲學〉: 天生萬物有一種不變的理則,乃是物物相生,物物相剋的道理;存在於其間者,也有一股超乎常然,融合物化的東西在焉。 這種東西不是一成不變,摸得著看得見的形體,而是雜然與天地合一,造化同功;我們通常稱這種為氣,氣賦形於天地之間者,就是文信國公所說的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的浩然之氣,充乎於人體者,上則為英雄賢豪,下則為引車賣漿的販夫走卒。所以孟子教人要養氣,氣盈則理盛,卓然不可奪,領袖平居則以寓理帥氣自勉。 一個人要是能駕馭氣,而不低聲下氣,就能不隨波逐流,與世俯仰,也就不會逞匹夫之勇,剛愎而自負了。蘇子瞻論天下英雄豪傑以為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以其所挾持者大、所懷抱者遠的緣故;所以太史公能隱忍苟活,忍千秋不平之氣,而發乎曠世磅礡之論,行以雄深雅健之文,為歷史留下熠熠瑰寶。 古人說:文不可以學而能,氣可以養而至。居常有人題詞勉勵,要與古今聖賢爭志氣,不可與世間無聊之人爭閒氣;可見人還有很多的閒氣,這種不入格的氣可以分為多種。 在我們的生活環境裡,有時要生氣,氣可大可小,全看客體引發的程度而論,這種氣多得不勝枚舉,有老爺脾氣,有少爺脾氣;更有少奶奶的雌氣,常會蓋過雄氣,古代君王不惜千金買一笑,史乘有之。如果發為河東獅吼,將令你為之手麻腳軟,氣虛體弱,整個臭皮囊氣餒而縮,看你七尺堂堂,再能耍多少手段。或是雷霆大發,勃然意氣,一時難消,這也要當心,如果這氣塞在一個不高不低,不前不後,在膏之下,在肓之上,這下慘了,藥石所不能攻,針灸所不能達,如此嘔氣,不得舒暢,輕則腸胃發炎,重則氣結身死,不可不慎。 因為氣是養的,如果養的是浩然之氣,就可以正道直行,開門見天地,心無纖塵;如果是放辟邪侈之氣,就是滿腦子汙濁,言行乖張;如果是小家子氣就有一點見不得人;如果是暴虎馮河,就是匹夫之氣;要是涵養不深,進寶山而空手回來,就顯得土里土氣;假使平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惠,一定常常生人家的閒氣,這是無聊氣。 古人常以天地的變化也歸到氣頭上來,所以聖君賢相上體天意,下恤民情。宰相的主要職責就是燮理陰陽,調和萬物,氣和則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氣否則疾疫橫行,盜賊滋生,這時候宰相要辭職,皇帝也要郊告天地,可見這種氣常見其然,而不見其所以然。 這篇文章交上去之後,有如石沉大海,沒有下文。不久之後曉南寫方塊寫出了問題,被認為離間空軍與海軍的感情,調了回去;趙伯齊接手總編輯,社長後來也換上了繆綸。 浯江夜話元老 碩果僅存 趙伯齊是二度金門,〈浯江夜話〉因顏伯忠的爭取而誕生,第一代的寫手是:繆綸、趙伯齊(叔夷)、顏伯忠(風衣)與李福井(終南山)。如今只有我碩果僅存。 檢視手邊資料,發現民國64年1月2日,我寫了一篇〈時間的播種〉: 假如時間是有生命的,則萬物的發榮滋長,生生不息,都代表一種活體;如果時間是沒有生命的,那麼宇宙只是一個空靈、虛體的。時間本身並不存在,只有我們存在的時候才感到時間存在的事實。 如果這是我專欄的開筆,那麼〈浯江夜話〉應是在63年年底登場的。至今已滿溢半世紀了。由此推論,我寫〈氣話哲學〉就更早了,可能是24歲剛畢業不久的事。〈浯江夜話〉我已寫超過50年了,可列入金氏紀錄。 編採人員晚上合在一起上班,記者交完稿就回海邊的宿舍,編輯則吃了老兵李堯煮的夜點之後繼續發稿。下班都已是凌晨了,夜闌人靜躺在床上,只聽濤聲亂耳。才有我後來寫的〈聽濤隨筆〉,顏伯忠寫的〈生活走筆〉。這是〈浯江夜話〉的再進化。 本地的編採人員,白天只有我一個人包伙留社,跟社長、總編輯、編輯主任與經理等一起同坐主桌吃飯,彩印廠與檢排工人另在下方坐了幾桌。我白天無所事事,有一點空虛與寂寞,就常到山外僑聲與中正堂看電影。傍晚則漫步成功海邊尋思。 致電譚縣長 請安排機位 67年元旦,寫下了自己的心情日記:「我像一隻孤雁,翱翔在天空中,尋覓棲息的地方。」13日我在報上看到民生報要創刊徵聘編輯。我的假期是1月10日起至1月23日止,我應徵資料準備好了,但是一直排不到機位。眼見時光飛逝,讓我心中著急。 我終於按捺不住了,1月16日:「今日打電話給譚紹彬縣長,請幫忙排個機位,果然奏效。明天早上六點半報到。」凌晨三點鐘下班,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早上五點就到山外市場買海蚵、黃魚與螃蟹,當天下午到了台北。 我那時心無旁鶩,腦筋很靈活,自學自悟,把枯燥、刻板、嚴肅的軍事新聞,標題下得活潑、生動而有趣,引人入勝。我一去台北陰錯陽差,二月一日就上了中國時報的編輯檯,立馬寫信回來辭職,社長是李彥博。我在金報服務了三年四個月。 不久之後在永和福和橋頭碰到林翁,他說:「你離開了,金門日報就沒人了。」透露了他當初壓稿是有用意的。 金門日報是我職涯的第一步,沒有這一步,就不會有以下的每一步,飲水思源,金門日報是我的「母報」。而我能進金門日報,吃果子拜樹頭,特別感謝恩師李養盛先生的提攜與力薦。 回首前塵往事,我從一個地方的小型報,投身台北全國性的大報,不再是翱翔天際的一隻孤雁,親歷了台灣報業發展最輝煌、燦爛的黃金年代,這是歷史的機遇,從前線到後方,人生美好的仗已經打過了;我不論在職場上或是寫作已盡其所能了,自許一輩子當三輩子過,稱得上活出全部的自己,也算不負此生,沒有遺憾的了。 海濱鄒魯,文章華國,謹以此文為金門日報壽。
-
【李福井小檔案】 歷史感與時代感
李福井,出身金門古寧頭,資深媒體人。先進入連體的正氣中華報與金門日報服務,再轉戰台北的中國時報、美洲中時、中時晚報、自立晚報、大成報與麗臺運動報。服役時編過馬祖日報。 晚歲返鄉從事田調與採寫,先後完成戰史、專史、傳記、散文、口述歷史、長短篇小說等二十多種。獲得文化部圖書金鼎獎、三屆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金門文化獎,以及兩屆國史館文獻佳作獎、第一屆國家出版獎、兩岸漂母杯散文獎等。 李福井陳述自己是位終身的記者,由於記者的訓練,讓他養成一種觀察、思辨與批判的能力。因此,他在從事文史與專欄寫作時,脫離不了記者的習性,他有歷史感與時代感,對庶民口述歷史著力甚深,寫了許多有關戰史的書,為金門留下珍貴的紀錄。李福井的口述歷史獨具史識,見人所不能見,言人所不能言。 (楊樹森攝影,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60週年】遠鄉近情,點點滴滴在心頭:我與《金門日報》二十五年
剛讀過上一批次的報紙,又盼望下一批次的到來,《金門日報》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金門日報》內容非常豐富,時政、縣域建設、人事往來,藝文之外,還有金門史跡、古代人物及其詩文的內容,頗吸引人。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早年對金門的認識應了這兩句話。近在眼前,地理位置,金廈兩門相對,一葉可航;遠在天邊,心離距離,夢魂難到。 二十五海里,走了五十二年 詩人張國治說:二十五海里,走了五十二年,花了五十二分鐘。2001年元旦,開啟金廈「兩門對開」模式。當年二月,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許文辛率老年探親團回金,許會長《破冰之旅》一文紀其事甚詳。第三批探親團,年齡放寬,我作為副團長,跟隨許會長第一次踏上故土。振良先生領我到長春書店拜望長慶先生。長春書店兼零售《金門日報》。生平第一次見到《金門日報》,新奇,驚歎。沒想到從此我便和《金門日報》結下不解之緣,至今已經長達二十五年。 2002年夏,我當選福建金門同胞聯誼會第六屆會長,下半年,《金門日報》社定期免費贈送,每十天寄一次,為過去十的報紙,郵路大約五天。讀到的雖然是五六天前、甚至十多天前的報紙,還是很新鮮的。《金門日報》贈送,除了我,還有前會長許文辛先生及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等六個同鄉聯誼會。許會長在任時,要求各聯誼會會長、副會長、秘書長和工作人員務必讀《金門志》和《金門日報》;讀《金門志》,瞭解金門的過去;讀《金門日報》,瞭解金門的現在。不讀《志》和《日報》,兩眼抹黑,如何與鄉親交往、聯誼?我對金門文史本來就有濃厚興趣,許會長說得很在理。剛讀過上一批次的報紙,又盼望下一批次的到來,《金門日報》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金門日報》內容非常豐富,時政、縣域建設、人事往來,藝文之外,還有金門史跡、古代人物及其詩文的內容,頗吸引人。2013年,我卸任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職、任榮譽會長,《金門日報》持續寄達,一直到電子版流行為止。十多年前,我三次到台灣任教,每天必定跑圖書館一讀《金門日報》為快,可謂「不可一日無此君」。 前幾年,廣陵書社、《文學遺產》雜誌社、人民文學出版社分別成立二十年、五十年、六十年,我都寫了紀念文章,我的紀念文章都寫到我是這家出版社、雜誌社的讀者和作者。《金門日報》建社六十年,前三十五年之事,一無所知,後二十五年,我成了它的讀者,二十年前,更成了它的作者。二十年前,有感於師友贈書日益增多,擬出一本小書名曰《師友贈書錄》,一百篇,記錄師友贈書的過程以及與師友的情誼。太太的學生金門人葉宗禮,時常來舍下寒暄,言及他高中的老師洪春柳,一日,宗禮從金門攜洪春柳老師新著《浯江詩話》相贈,此書圖文並茂,裝潢樸素精美,賞心悅目,心血來潮,遂將《浯江詩話》作為《贈書錄》的第一篇,投《金門日報》副刊,刊於2005年9月14日,20日副刊又刊載〈師友贈書錄小引〉。從此,一發而不可收。稍加統計,從2005年9月至2025年7月,我在《金門日報》副刊發文四十二篇。我在各類報紙發表的文章估計在百篇出頭,《金門日報》約占十之三,數量可觀,今後還將持續寫下去。 金門的鄉人與鄉情 四十多篇文章,大多數寫的是金門的人和事。蔡獻臣、蔣孟育、許獬、蔡復一、盧若騰、林樹梅……這是金門古代名人;李錫奇、楊清國、許丕華、王水衷、陳德昭、黃振良、陳長慶、李炷烽、洪春柳、施志勝、蔡振念、張火木、楊天厚、牧羊女、陳能梨、黃世團、楊樹清、黃克全、陳慶瀚、張國治、陳永富……這是金門當今的文化清流。文章還有一部分是序文,是為王水彰、呂成發、葉鈞培、王振漢、吳奎新、孫國欽、陳成基、劉國棋、陳秀竹等人的著作寫的序。二十多年間,我有兩段台灣本島和一段金門教學的經歷,這三段時間為《金門日報》寫的有文章比較多,主題一是台灣紀遊,一是金門的鄉人與鄉情。金門鄉人鄉情提及李台山、黃獻平、黃吉瑜、李淑睿、戴德滿、李寧源、林永輝,及許多同鄉會的理事長、總幹事。還有一篇文章記敘我到中正大學作金門文學的專題演講,諸種台灣文學史都將金門文學摒棄在外,心中甚不平,借機大聲疾呼,為古今金門文學發聲。 敝帚自珍,人之常情,我對發表在《金門日報》的為幾十篇文章似更加偏愛,有十多篇收入我的《東吳手記》(蘭臺出版社,2011)、七八篇收入《高山清澗水藍》(海峽書局,2015)、四五篇收入《閩海漫錄》(鳳凰出版社,2024),流傳較廣。不少朋友很喜歡這些文章,〈長春書店裏的陳長慶〉,長慶先生不僅將此文編入他的《陳長慶文集》,而且編入他的一部文學理論著作。《帶一把黃河土回金門》發表二十年之後,振良先生將此文移來作他的新版書之推薦序,一篇小文,竟有如此生命力。顏立水是居住在同安的金門人,對金門文物歷史有很深的研究,《顏立水〈金同集〉》一文發表,顏太太來電,電話那頭幾度哽咽,以為文章是顏立水的真知音;此文後來還收入《顏立水論金門》一書(金門縣政府,2008)。〈楊樹清的大書包〉,二十年來,樹清不時掛在嘴上。那篇文章無非是看到樹清書包裡的許多金門寶貝,《金門日報》,金門海報、金門,高粱……興發而寫,樹清多次說此文應當收入中小學課本。後來我又寫了一篇〈楊樹清的小本子〉,自己感覺就沒那麼好了,而樹清仍然很在意。 《金門日報‧鄉訊版》,此版有一個「星期人物」欄目。《鄉訊版》,楊樹清是首任主編,在他手上出了數百期,繼任者又不斷往下編,入選的鄉訊人物相應也有數百人,以至於成立一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影響甚大。由李台山先生倡導,牧羊女策畫,楊樹清主編,出版《金門鄉訊人物志》十冊,收錄《金門日報》發表的文章四百多篇,分門別類,規模宏大,2012年4月24日在臺北錦華飯店首發,適逢臺北市金門同鄉會換屆,冠蓋如雲,高朋滿座,相爭先睹為快,我也是《人物志》中的一個「人物」,躬逢盛會,心情大好。樹清之後,欄目主編幾易其主,記得我在中大教書還接受過採訪。陳永富先生接手之後,再次採訪,以〈陳慶元:任福建省金聯會會長11年,培養金門籍博士20人〉為題,2021年4月10日發布。不數月,閱讀量達到五千。金門籍博士20餘人,除了上文提及的施志勝等,還有洪憶青、陳海贊、陳炳容、李木隆、董群廉、何銘輝、寧國平、王石堆、莊唐義、李錫敏、蔡志堅、李雅高等。水富的文章結尾說:「陳慶元在金大客座期間,校長黃奇曾有意將他留下來當專任教師,由於箇中原因未能實現。陳慶元的最大心願,是根據族譜記載的方位,尋訪烈嶼祖墳,上香磕頭。他也曾經想過,傾一生積蓄在家鄉買一處宅第以終老,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意味深長。 鄉訊是一個鮮明的特點 繼楊樹清《金門鄉訊人物志》十冊之後,陳永富又將他接手後的鄉訊人物,編成《金門風雲‧鄉訊人物》五冊,前後共十五冊,煌煌巨著,金門當代重要人物差不多盡入囊中。我對金門鄉訊人物專欄的學術評價要點是:每篇文章寫一個人物,因為文章的紀實性質,實則為人物傳記。如果將數百篇文章分門別類,則成為「政事傳」、「文藝傳」、「技術傳」、「海外傳」……這樣的類傳,將來金門縣再編新志,可供參證。因為寫的是當代的在世人物,又兼有報導功能。幾任編輯不是作家就是詩人,很有文采,所以人物傳記又具有鮮明的文學性。結論是:星期人物傳記的也是文學作品,它的文學屬性屬於人物類報導文學之範疇。人物傳記報導,是《金門日報》辦報的一個鮮明特點。 當我寫這篇小文的時候,《金門日報》那些文章中的人和事,點點滴滴都浮上心頭。本文只能點到即止,掛一漏萬,遺珠之憾難免。
-
【陳慶元小檔案】 閩海漫錄兩岸間
陳慶元,學者,教授,博導。祖籍福建省金門縣烈嶼鄉,現居福建州市倉山區。歷任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院長、協和學院院長,亦先後在台灣客座,執教東吳大學、中央大學、金門大學,兼任過中國韻文學會副會長、福建省文學學會會長、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1994年,陳慶元開始與山東大學聯合培養博士生,1996年到香港中文大學訪學,1997年任古籍研究所所長,1998獨立招收博士生並擔任中國散文研究中心主任,2015年閩學研究中心成立任主任及《閩學研究》主編至今。著有《東吳手記》、《高山青澗水藍》《閩海漫錄》等。從福師大到閩師大,所指導的百位研生中,金門籍獲博士學位者,研究當代金門文學作家與作品者,包括劉國棋《金門陳長慶文學創作與文學活動之研究》,陳秀竹《楊樹清報導文學研究》。(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60週年】那年,一粒種子落下
弟弟楊永斌向來是好學生,看我投稿有趣,也經常為文投稿,理由是「我這姐姐不怎麼樣,文章可以上報,我也來試試」,坦白說他文筆比我好,讀書又認真,幸好他往理工科走,否則有他在我怕早早就把筆放下。之後,弟弟轉學到建國中學不再和我搶金副版面。 小品文〈康乃馨〉走上投稿之路 那年,高中二年級十七歲的我,某日耳邊飄來後坐同學提起「投稿」兩字,過幾日適逢母親節即刻偷偷寫了約二百字〈康乃馨〉小小文試投,幸運被金門日報正氣副刊登載,從此開啟投稿不歸路。 年少鄉下孩子懵懵懂懂,不知文字、文學意義是什麼?只因課外徜徉在《未央歌》《幾度夕陽紅》《京華煙雲》或《籃球情人夢》《地毯的那一端》……沒什麼智慧理性,也不懂思考,僅一絲浪漫幻想,就買一疊格子稿紙振筆疾書,就一盞雞心微弱燈光,小小窗櫺旁寫錯了重來,一遍又一遍在文字裡摸索,沒有人指點。斗室逼仄,牆上一面鏡子,幾張自己畫的水彩山水,一張小書桌,一張古老眠床。閉門造車,寫累了到陽台伸伸懶腰,天空那麼高那麼藍那麼耀眼,不懂一直寫下去會如何?喜好寫作是一種病,很瘋狂。現下回望,金門日報副刊太寵溺我了,幾乎一個月投稿好幾篇,沒有退稿過,如此養就一位少女的傲慢。為何自稱「傲慢」?因為不往外跑,不與人接觸,整個村莊闃寂無聲,偶爾幾聲犬吠,向晚炊煙裊裊,鄉下日子輕淡如一杯水,少女窩在斗室烹煮文字,論文字當屬清純,論人際當屬傲慢,仍然僅與少數要好同學聚一起編織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 到村公所「偷」報紙副刊 當年資訊落後,家裡沒有書報雜誌,唯一書籍是每年一本黃曆,有趣的是看黃曆看到會自己算命有幾兩重?只能日日往屋前紅大埕旁的村公所跑,村公所有一份金門日報,多麼珍貴且唯一,當雙目所及副刊裡有自己的筆名,趕緊眼觀四方,趁無人空檔偷偷把副刊夾帶回家,心想反正沒人會看副刊,應該神不知鬼不覺,躡手躡腳輕巧如貓,家裡金門日報副刊全是村公所私自藏在兜裡運出來的,私忖是「雅賊」可別說是「偷」。經過五十幾載風雨,仔細揣思,總有人知道我私藏了副刊吧,母親常說:「雞蛋再密也有縫」。偷報紙的時光過的特快。緊張刺激也充滿江湖味兒。 不知何時得知稿子登出來會有些許稿費,這可大大激勵了我。但是報社在陳坑,太遙遠。從小在湖下打轉,國一到金沙國中,金城車站經環島北路到沙美,我的上學路線是:早上一班車,下午一班車,單線來回。乖到不知可以附近蹓躂,只知到了金城車站下車循那條紅土路回家(今日之慈湖路)。國二換到頂堡借翁氏的祠堂上課。記憶深刻是姚雁君老師教授國文,他的濃重鄉音搖頭晃腦讀著文言文,課餘手捧《紅樓夢》激發我對國文課的好奇。國三再到湖南高地金寧國中現址;活動空間不寬闊,向左向右於我都是遙不可及。曩日覺得島東島北幾乎是另一世界,很少觸及,到那裡都是天涯海角。高中就方便多了,與家的距離近了。費心說這麼多,無非要說領稿費是多麼勞心勞力。 捏一顆小小木頭章到報社領稿費一至二次,愛錢又怕麻煩。後來怎麼領的都忘了。直至有一回選舉回家在紅大埕排隊等投票,碰到同村楊绣衣,她說:「以前我在報社工作常常幫妳領稿費妳忘了」,「稿費實在太低,所以記不得」。兩人哈哈大笑。 說到稿費,同學李炷烽當縣長時,曾經當面跟他抱怨一個字四毛錢太過稀微,對鬻文維生的專職寫作者太難了。他回一句:「報社一直在虧錢」。我可是一直有正常工作,不靠稿費維生,然而,楊樹清就不一樣,他是專職作家,稿費低很容易成為寒士。(炷烽同學可能遺忘此事) 一粒種子落下,落下一個夢 猶記,高一國文老師夏名翼是有些年紀的外省人,彼時社會新聞首仙仙14歲自殺身亡引發全台關注,我寫一篇作文〈給首仙仙的一封信〉老師給很高分數,他用濃重鄉音讓我當著全班六十位同學朗讀。高二那年來了一位氣質優雅年輕漂亮師範大學剛畢業的陳心玲老師,竟派我參與學校作文比賽,雖慘遭滑鐵盧,內心自覺有一粒種子落下。落下一個夢。 日後種子落到母報「金門日報副刊」。一筆一劃努力耕耘。 當時,經常會有讀者寫迴響給副刊,編輯每一、二週或個把月會整理幾則刊登,傲慢少女虛榮,尤其經常有人寫給「牧羊女」短訊,宅在家裡竊喜,經常一天可以接到好幾封讀者來信,甚或七、八封,開頭都借口討論文章,接著要求當朋友,傲慢少女仍然傲慢從不回信,此刻回顧,當年寫幾個字在金門日報副刊,完全是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任何文學基礎。後來有男同學開我玩笑:「當年妳可是我們的夢中情人」。「怎麼不早說?好讓我虛榮虛榮」。 環境單純,加上父親兄長寵溺,投稿更加有恃無恐。父親經常笑呵呵說看不懂我在寫什麼?閒暇又會考我:「十五月圓何半月,妳接下一句」,頓時接不下去,又沒耐性等待,請父親趕快給答案,父親慢條斯理「三五成群為孤星」。父親讀了幾年私熟,為家庭故終年與田地、沿海為伍,由於我愛舞文弄墨,他經常會分享一些典故及稗官野史讓我聽到入迷。弟弟楊永斌向來是好學生,看我投稿有趣,也經常為文投稿,理由是「我這姐姐不怎麼樣,文章可以上報,我也來試試」,坦白說他文筆比我好,讀書又認真,幸好他往理工科走,否則有他在我怕早早就把筆放下。之後,弟弟轉學到建國中學不再和我搶金副版面。 一家人算是與金門日報結緣甚深。 那些年課外讀物非常缺乏,總是同學輾轉好幾手才輪到我,知識的飢渴,躲在棉被裡囫圇吞棗,直到弟弟上了台大,利用家教賺的錢不間斷幫我買各式各樣夠水準的書,一度以為自己真會成為什麼「家」? 卄五歲那年,母親唉聲嘆氣:年歲一大把還不嫁人,快成為老姑娘。看到左右同學許多走入婚姻,自嘲賀爾蒙作祟,急急跟進,入那懵懂不屬於我的婚姻生活,之後,與金副漸行漸遠,初始各大報還小小露臉,有了犬子後認命擲筆三嘆。 今日翻開發黃易碎的剪貼簿,十七歲開始投稿,發現每個月二、三篇,隨自己的發想多產。如此密集報社照常刊登,可謂被金副寵著,題材繞著家人同學日常及大街小巷,年少啊,想將來一定能自成一格,每天爬格子爬的不亦樂乎。承主編厚愛,我們要好同學有六個,私下就叫「我們六個」,她們是文章裡要角,我為每一位取個小名,她們是基本粉絲,包括〈假如麥牙糖不賣〉、〈木麻黃的秋天〉、〈一年西風吹去〉、〈原野綠林〉、〈夕陽的酒渦〉、〈把歲月藏在袖子裡〉、走在風裡捕捉〉、〈飲風的晚上〉、〈響在十八歲的廊〉……不成文的文章發表的可真密集。 感謝樹清把迷失在紅塵裡的我尋了回來,文化局出版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五月的故事》,蒐集我那年代在金副所寫青春正盛的小文。 當兩鬢添了霜白,經常反覆搜索記憶,記得,遺忘?原來都鎖在櫃子裡。翻閱五十幾年前剪貼簿,竟然遇見年輕的自己,純粹的文字,真實可愛,經過世俗染缸,回不去了。也看見金門日報副刊當年的用心。 當年從正氣副刊到今天的浯江副刊,社長、副刊主編的變革,這一切於我都不存在,小女子的心眼在自己的愁緒、文字的編排,乃至於夢境,希望處處繁花……。 這一路惆悵的十七歲之夢,僅能繼續前行,無法抵達文學的浩瀚,幸福的歲月就是失去的歲月。
-
【牧羊女小檔案】 如果島嶼沒有遠方
牧羊女,本名楊筑君,《金門文藝》社長。 出生金門湖下村,台北教育大學研究所,現任《金門文藝》社長,金門旅外藝文學會副理事長,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作家,著有詩集《井邊的故事》,散文集:《五月的故事》,《裙襬搖曳》,《海邊的風》,《島嶼,沒有遠方》等。 得獎紀錄:2018年浯島文學獎小品文獎,2020年浯島文學獎散文首獎,2020年浯島文學獎新詩獎,2021、2022年獲2屆第3屆金沙書院散文獎,2022年獲民視《飛閱文學地景》節目拍攝〈乾杯‧不是酒〉詩作,2024年《島嶼,沒有遠方》入圍三毛散文獎前六名(全球華人世界計287本)。 作家林黛嫚指牧羊女的《島嶼,沒有遠方》:「沒有」兩字是個哲學的用法,沒有就是有,有就是沒有,島嶼當然有遠方,島嶼上的人跑得再遠總是會回來,就像牧羊女年紀輕輕就開始寫作,但17歲便離開金門,如果牧羊女沒有勇敢離開舒適圈,如果之後沒有不斷回去金門,持續書寫,就不會有這麼精彩的作品。 (楊樹清整理)
-
啥米!是伊
「老師,要不要來根薯條?」遊覽車上,我帶著一群才上完游泳課將返校的孩子們,才上完累人的游泳課,元氣大損的小朋友們大啖著自備的零食,胖嘟嘟的美美沒忘一旁的我,邀我一起分享薯條。 「謝謝,你也請一下安安班長嘛!他好慘,帶了一大包薯條來卻不見了。」回想上車前,大家一夥兒幫安安班長一起找尋不見的薯條,結果仍是一無所獲,真叫人生氣。 到校外上游泳課,小朋友幾乎人人自備零食點心,下課後互通有無,除了補充游泳課消耗的體力,也是大家同樂的美好時光。 到泳池上課的,有來自各校的小朋友,所以一下課場面混亂,常有小朋友掉東落西,一旦東西不在置物櫃裡,要再找回恐怕海裡撈針般的難囉! 「老師,我的薯條不見了。」安安班長懊惱的說:「我明明就放在袋子上,可是一上完課就不見了。」「對,老師,剛剛我還有看到班長的薯條,可是一換好衣服就不見了。」班長的好友小貴子補充說。 一旦有人點心不見,「代誌」就變得很「大條」,所以大家此時就會團結一致發揮分工合作的效能,有人自願當福爾摩斯潛到其他校的零食陣營中,明查暗訪;自家陣營中,所有人也把自己的零食亮出以示清白,有帶同款薯條的人也會為自己辯護,捍衛自己的點心。 阿佳說:「我的薯條是小包的喔,和安安的不一樣。」「我買零散的,而且用膠袋裝。」小山也把自己的薯條攤出來以示清白。「這是我的。」當大夥兒把眼光落在胖嘟嘟,平時常吃零嘴的美美手上的大包薯條時,她語調堅定,沒人敢懷疑,所以結局就是安安班長的薯條被消失了。 上車時間已到,一夥人才不得不放棄找尋,帶著憤懣的心情一起上車。 「喔,謝謝!」安安班長客氣的從大方分享的美美手中抽了一根薯條,其他的夥伴也把自己的零食、點心和安安班長分享,這是安安此時心中唯一的安慰,而身為老師的我也藉此機會教育提醒大家,以後要帶有拉鍊的袋子,俗話說:「錢財一露白,危險就來。」而點心、零嘴一旦暴露在外頭,讓貪心的人看到就順走了,到時有看別人吃的份兒了。 「老師,安安的薯條是讓班上那個叫什麼……美的同學拿走的。」「是美美。」隔天,我在辦公室接到安安班長的媽媽來電,她說安安班長不好意思跟老師說,請我再調查清楚。 「是嗎?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掛上話筒,腦袋不斷浮現這些可怕的疑問:果真如此,昨天遊覽車上我吃了好幾根美美分享的薯條,甚至還邀她和安安班長一起分享;果真如此,天呀!我不就吃了贓……,天底下哪有比這個更恐怖的事,我的雞皮疙瘩已掉滿地,實在不敢再想像下去,事不宜遲,得趕緊查個水落石出。 找來安安班長的死忠好友小貴子,好蒐集一些訊息,小貴子有十足的把握說:「真的是美美拿的,昨天我們一回到學校就跑去問美美的哥哥,她哥哥說家裡根本沒有薯條餅乾。」小貴子語帶氣憤的說:「我們還問美美為什麼要『偷』,她還說安安班長活該,誰叫他的薯條要掉出來,薯條是她撿到的,所以是她的。」 「還有人知道這件事嗎?」我憂心問。「沒有,只有我和安安知道。」小貴子給了我安心的回覆。 天啊!這群孩子的偵查力可媲美名偵探柯南,而我這糊塗老師還吃了偷來的薯條,斯可忍孰不可忍呀!美美呀!為師的我讓你打敗囉。 「昨天的薯條真的是妳的嗎?」私下找來美美問個仔細,美美把圓嘟嘟的臉低得擠出兩個下巴說:「是我撿到的,誰叫他的薯條不放好掉出來,我經過時撿到的。」「在置物櫃上撿到的?」我再確認一下,美美振動兩頰的圓肉確定,但這是哪門子的「撿到」,「撿到東西應該交給櫃檯或老師,不是嗎?怎麼可以占為己有呢?」我要美美思考這個問題,這孩子家住獨門獨院的深山,平時只和哥哥相處,分明缺乏法治觀念,我給美美上了一堂不告而撿且占為己有就是「偷」的法治課程,美美才有一點悔悟,要不,她還認為撿到就是自己的,在人家的櫃子裡撿到,這地方還真不恰當。 「怎麼辦?要是同學知道薯條是妳『偷』的,同學就不再信任你了。」我特別強調了「偷」字,美美開始啜泣囁囁的說:「買一包還他,然後跟他說對不起。」這真是讓人安心的答案。 請來安安,美美深深的鞠躬道歉,並承諾要買一包還他,安安卻很窘的說:「嗯,不用了,沒關係!」但我堅持,因為這是美美彌補良心愧疚的唯一方法,安安答應要和小貴子一起守住這個秘密,原諒美美的錯誤。 當天晚上,我讓美美的媽媽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媽媽說因為美美真的太胖了,所以才沒讓她帶零嘴,沒想到竟然有樣脫序的行為,我說這樣的活動每個孩子都會期待有點心可以跟人分享,還建議媽媽可以讓美美帶些較健康的零食,這樣問題就可解決。 美美的媽媽答應我不處罰她,幾天後還請美美帶來薯條還給安安,我給了美美勇於認錯的鼓勵,還讚賞安安寬宏大量願意給人遷善的機會。 小朋友犯錯是常有的事,因為他們還在學習遵守這個社會應有的秩序,反觀我們師長,是否能像安安一樣有較大的心量,妥善處理這樣的問題,當然了解且滿足孩子的需要也是一件重要的學問。 事後,美美上游泳課都帶了點心,這天美美又在遊覽車上笑咪咪向我遞來一包零食說:「老師,要不要來一片洋芋片呢?」 你說,我還敢吃嗎? 不,其實我正在減肥,真的!
-
金門花崗石醫院首例開腦手術傳奇
民國七十二年,金門花崗石醫院,一場關鍵的開顱手術,不僅成功挽回了一條生命,也寫下金門醫療史上傳奇的一頁。 幾年前,衛福部空中轉診審核中心執行長蔡行瀚醫師,傳來在搬家時意外發現的一張軍聞社剪報,斗大的標題寫著「金門戰地花崗石醫院完成首例開腦手術」。這則報導記錄了當年一起驚險的意外,四十八歲的尚義村居民王先生,因工作不慎從高處墜落,頭部重創昏迷,歷經八個小時的開腦手術,他奇蹟似地康復出院。 蔡行瀚醫師,正是當年這場手術的主刀醫師。他曾於民國六十三年從國防醫學院畢業後派駐金門,七十二年再以神經外科主治醫師的身分,奉命支援花崗石醫院。當年設備簡陋,他只能克難地使用手搖骨鑽和鋸刀完成手術,成功救治這位頭部外傷昏迷的病患,並獲選為「國軍英雄楷模」。據蔡醫師回憶,這份榮譽得來不易,國防部直屬單位每年只有兩個名額,軍醫能當選,平均十年才有一位,實屬難能可貴。 我身為金門縣醫師公會理事長,在北東十二縣市醫師公會醫政研討會中,結識了台北市醫師公會常務理事、新光醫院高尚志副院長。高副院長是胸腔內科名醫,聚餐閒聊時,他提到自己民國七十二年剛結束三軍總醫院總醫師的訓練,曾支援金門花崗石醫院。他憶起一位讓他印象深刻的病患,描述的情節與蔡醫師的故事不謀而合。 「那個中年男子高處跌落昏倒送醫後,一度清醒過來,但隨後又意識不清,」高副院長回憶道。他直覺這就是他的老師、神經外科大老施純仁署長課堂上所教的「硬腦膜上出血」典型特徵:短暫清醒期(Lucid interval),昏迷、清醒、再昏迷,這是指在創傷性腦部外傷後短暫失去意識,接著經歷一段時期的清醒,隨著血腫的增大,顱內壓力快速上升,患者病情急轉直下再度轉為昏迷。 當時的花崗石醫院沒有電腦斷層設備可以影像確診,高醫師憑藉著臨床經驗,除了典型的清醒期特徵,也觀察到病患一側瞳孔放大、另一側肢體無力等徵狀,更加確信病患為「硬腦膜上出血」的診斷。他立即會診同在醫院支援的神經外科蔡行瀚醫師,兩人對此診斷意見一致。他們在開刀房翻箱倒櫃,找到可以開腦的工具,手搖骨鑽和鋸刀,協力開刀近八小時,成功完成花崗石醫院首例開腦手術,挽救病患寶貴性命。 民國七十二年金門花崗石醫院首例開腦手術是由胸腔內科高尚志醫師最先診斷,神經外科蔡行瀚醫師主刀,胸腔內科高尚志醫師擔任助手,歷時八小時手術,成功救治頭部外傷「硬腦膜上出血」的王姓病患。 有幸前後結識二位創造歷史的前輩醫師,跨越時空的巧合,得以補齊歷史的拼圖,完整記錄英雄事蹟。
-
【生活感懷】 〈夢境〉之什
〈夢境〉林正義 身躍衝碧空 茫闖雲浪突撞嶺 難受抽筋痛 〈回家〉劉金雄 離家百里遠 思念踏成一條路 親情永難忘 〈思念〉陳文卿 日落秋夕照 往事前塵淚眼眸 傾訴滿相思 〈暖陽〉顏曉曉 陽光透樹影 溫暖包圍每角落 心中自有春 〈生活〉黃淑媛 人生的腳步 曲折無數辛酸多 轉念有出路 〈看海〉林明樹 濱海風光多 青洲椰影舞婆娑 沙灘賞清波 〈夢鄉〉丁口 移動夢空間 眾神私語在天地 一劍穿故里 〈浪花〉秋雨 推舟捲春江 怒放驚濤氣勢龐 水濺景無雙 〈窗前〉洪榮利 奼紫伴嫣紅 群芳競豔春晴弄 蜂蝶舞花叢 〈歲月〉史材鐺 追風無影存 漏勺接雨未曾留 心碎滿傷痕 〈百歲姥姥〉徐旭玫 百歲的長者 愉快學習有活力 精神令人欽 〈傷感〉鍾艾妮 心淡淡憂傷 夢想已隨風遠颺 添些許惆悵 〈創造機會〉莊萬生 莫空等機會 如想獲得己創造 避免時間耗 〈相忘〉山川未來 若遺忘是風 微笑還予初相逢 我揚髮走過
-
【金門日報60週年】六秩報香繞金門:從鉛字到天光,金門日報的甲子記憶
報紙上的歲月:戰火中那張「用手排出的詩」 父親的一生,與鉛字糾纏不清。他說,沒有電腦的年代,報紙是「用手排出來的詩」,每個鉛字都是韻腳,每個版面都是歲月的模樣。戰地政務時的金門,連空氣都帶著軍綠色,《金門日報》便是這顏色裡的一點光,亮著民生的暖,也映著時局的涼。 戰火裡,尋人啟事最常見,「錦章姪:見報後來四八三○之三部隊一敘」,短短一行,背後是生離死別的長,也許是叔侄失散多年,也許是戰後尋親的念想。照相館廣告寫「技術高,取件快」,讓阿兵哥能儘快寄張軍裝照回家,讓娘認出長大的兒子,哪怕隔著海峽,也能看看兒子的模樣。結婚賀啟題「愛河永浴」,紅色的字,像點了胭脂;訃聞裡「為國殉軀」的字旁,總留著未亡人的泣告,黑字印在白紙上,沉得讓人心疼。偶爾見「同居啟事」,在保守的年月裡,像石縫裡的草,有點倔,又有點讓人心酸──也許是戰時相識的兩人,沒來得及辦婚禮,只能靠這行字,認彼此是家人。 早年鄉親看報,總先翻「今日電影」欄,準得很,哪天放《梁山伯與祝英台》,哪天放戰爭片,都寫得明明白白,連開映時間都不差分秒。戲院臨時停映,那欄也會老老實實寫「暫停放映一日」,像個盡責的鄰居,從不騙人。父親排這些版面時,總反覆核對,怕漏了一個字:「島離得遠,得讓大家知道外面的事,才不孤單」。他排「首架臺美合作生產F-5出廠」的新聞時,會把字排得比平常密些,指尖敲著鉛字,輕輕歎氣,好像能聞到戰火的味道,眉頭也皺著;排「鼓勵種植高粱」的消息時,會在旁邊加行小字,寫著「防治蟲害可詢農會,電話 XXXX」,像怕種田人看不懂,多囑咐一句,連電話號碼都排得格外清晰,怕漏了一個數,誤了人家的收成。 從硝煙到天光:島與報的變與不變 我在金門的風裡長大,看著這島從緊到鬆,從寒到暖。八二三砲戰的硝煙早散了,戰壕裡的草卻還在長,綠得發亮,像在說從前的烈,那年的炮聲,震得報社的鉛字都發抖,父親抱著字盤躲在桌子下,還不忘護著排好的「民生新聞」版面。1979(民國68年)「單打雙不打」的政策落地,後半夜的砲聲稀了,像斷線的珠子,好幾夜才落一兩顆。鄉鄰們先是怯怯地卸了半邊門板,竹床搬到院心,聽著夜蟲鳴得綿密,膽子便壯了,門軸吱呀著敞到天明,枕邊的蒲扇還搭在腕上,夢裡也少了驚悸的顫,母親播音時,聲音裡的緊張也少了些;1992(民國81年)戰地政務終了,這島終於卸下鎧甲,露出溫柔的樣子,碼頭上的漁船多了,田裡的高粱長得更旺了。《金門日報》像一面鏡,映著所有的變,也守著所有的真,一一變的是版面的內容,不變的是鉛字裡的暖。 後來父親離了報社,開了間小小的工藝社。他把報社練就的精細,都融進這間小鋪,門上的招牌,是他自己寫的,字裡帶著鉛字的勁。櫥窗裡最惹眼的是阿兵哥訂製的金屬名牌,父親用細刀在銅片上鏤刻姓名與兵籍編號,甚至為阿兵哥量身訂製專屬的「狗牌」,國內外皆無所見,無處可尋。牆上掛著各式兵種徽章,打磨得閃亮,陽光照在上面,像報社從前的燈光;角落堆著二手錄音機與錄音帶,他幫阿兵哥錄給家鄉的話,有時錄到一半,錄音機壞了,他便蹲在地上修,指尖沾著油污,眼神卻專注得很。常有士兵趁休假來,一邊等著名牌完工,一邊聽家鄉的歌,錄音機裡的旋律飄出來,混著父親敲擊金屬的聲音,工藝社裡便飄著溫柔的旋律與輕輕的談笑。他還做紀念章,用木頭或金屬雕出金門的古厝、戰壕,送給遊客或退伍的士兵,章背面刻著「金門留念」,字體與他從前排報紙時的鉛字,一模一樣,字裡的暖,像他從前排的「民生新聞」,讓人安心。 字跡已淡,餘溫猶在:藏在記憶裡的鉛字與愛 如今的《金門日報》,早不用鉛字排版了。數位的字整整齊齊浮現在螢幕上,乾淨得沒有一點灰,卻少了指尖觸到的溫涼,從前父親排完版,我總愛摸鉛字的棱,冷硬的金屬上,沾著他指尖的溫度,現在的字,碰上去,只有螢幕的涼。 父親用過的鉛字盤、工藝社的刻刀、未完工的金屬名牌與舊錄音機,不知被收進哪個角落,蒙了塵,卻還藏著他的溫度,鉛字盤裡,還留著他捏過的「家」字;刻刀上,還沾著銅片的屑;錄音機裡,也許還存著某個士兵對母親的囑託。金門也變了,戰地的痕漸漸淡了,遊客多了,商街鬧了,再聽不見母親從喇叭裡傳來的聲,只有風裡的鹹,還和從前一樣。 可每次翻起《金門日報》,仍能聞見當年的油墨香,看見父親的兩個身影,一個在報社俯身排字,指尖輕撥鉛字,把民生的暖、故鄉的念,一一嵌進版面;一個在工藝社彎腰打磨,銅片上的姓名與兵籍編號漸漸清晰,把歲月的柔、島嶼的情,細細刻進金屬。 有時風穿過老報社的木屋板縫,還會捎來熟悉的「嗒」聲,像鉛字扣緊版面的脆響,又像父親從前教學徒排字時的叮囑。我總忍不住伸手去接,指尖觸到的雖是空氣,心頭卻落滿溫暖,原來那些纏著鉛字灰的日子,那些混著海風鹹的歲月,早隨著父親的溫柔,紮進了金門的泥土裡,成了比鉛字更厚重的記憶,比油墨更長久的餘溫。 就像島上從不缺席的高粱,年復一年結著飽滿的穗,父親留在這裡的愛與堅守,也從未隨時間褪色。風吹過,紙頁翻動,油墨香裡,依舊能看見他彎腰的模樣,聽見他輕輕的歎息,還有那句藏在鉛字背後的話:這島的土,這家的暖,要好好守著,一輩子,一輩子。(下)
-
【范燕燕小檔案】
范燕燕,行政院參議,出生於金門金沙鎮陽翟村,成長於金湖鎮山外新市里,金湖中小學、金門高中、東吳大學社工系、國立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碩士;父親范海權浙江蘭谿人(1936~2017),母親陳秀華金門金沙鎮劉澳人,1960年代初,范海權被《正氣中華報》從臺灣延攬到前線支援,1965年再協助《金門日報》創刊;攝影、製版及工業化學墨色藥水的使用長才,金報技術部門不少老員工都是「范師傅」帶出來的。留金歲月,姻緣天註定,范、劉譜出戰地之戀,過客變歸人,留駐金門島。范燕燕形喻自己,「生於金門的燕子,是腳底帶泥的鄉下孩子,但命運總愛反差編排,本不屬於公文體制的靈魂,偏在公務員的崗位上磨過晨昏;骨子裡是二點一線安靜的I人,眉眼間總被認作是長袖善舞風采活潑的E人。燕子的人生就像條纏繞的繩,一股繫著舞步的輕盈,在旋轉騰躍間把歡樂織進骨血;另一股牽著弱勢者的聲息。曾穿白褂聽病房歎息,立講臺照年輕迷茫,在體制風雨裡練就韌性。一生懸念為社會倡議的路,曾繞了二十餘年的彎,蜷成種子埋進歲月,卻始終記得陽光的方向。如今公職鐘擺漸緩,種子終將頂破泥土,曾經繞過的彎都是蓄力,中斷的歲月皆為鋪墊。原來從未遠離,不過是用二十餘年的沉潛,把利益社會的初心,續寫成更溫厚的長卷。人這一生,能把一件心理事做透,就不算白活,燕子正努力著」。(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60週年】六秩報香繞金門:從鉛字到天光,金門日報的甲子記憶
那時《金門日報》剛起步,鉛字是配給的,要省著用,有時缺了個「的」字,得拆舊報紙的鉛字補上;油墨要數著滴加,印出來的字,淺了不行,深了怕透紙;連紙張都得數著張數印,生怕浪費一張。跟他學排版的學徒,連「之乎者也」的鉛字都認不全,常把「之」字排到「乎」字的位置,他得一個個糾正。他若走了,這報社的根基,便塌了一半。 1965年的秋(民國54年),金門的風是帶硝石味的,像浸過火藥的棉絮,輕輕掃過皮膚,留下一點涼,那涼裡裹著海霧的潮氣,黏在袖口,半天也散不去。10月31日那天,父親范海權的指尖接住了一張紙,是《金門日報》的第一頁。油墨香從紙縫裡鑽出來,混著海風帶的鹹,在他掌心結成一層薄薄的膜,像誰悄悄敷了層冷霜。他後來說,那瞬間就曉得,這輩子要跟這方塊字、這霧鎖的島,纏成解不開的繭,連呼吸都要沾著鉛字。 鉛字映童年:燈下的排版聲與家的模樣 我們的童年,是泡在鉛字影子裡的。天還黑著,父親腳底的露水沾著草屑,跟著他踩過報社門前的石板路,石縫裡的蟲鳴還沒醒,只有他的腳步聲,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排版間的燈是15瓦的白熾燈,光線裹著油墨味飄出來,像顆裹了糖霜的孤星。他彎腰在字盤裡撿字,指尖捏著鉛字往版面上嵌,「嗒」一聲扣緊,那聲音比潮聲尖,潮聲是裹著霧的,散得慢;比鳥叫脆──鳥叫是飄在風裡的,沒根;只有這敲鉛字的聲,釘在燈光裡,釘在他彎著的脊背上。 這報紙要出來,原是要經好些手的。先有記者背著相機跑遍島嶼,田埂上問農夫的收成,碼頭邊聽漁人的歸期,把瑣碎的日子揉成文字;再經編輯坐在木桌後挑選,紅筆圈點間,民生的暖、時政的涼,便有了歸處。最後才到父親這裡,用活字一個字一個字排,〈高粱防治蟲害〉的標題要排得醒目,好讓種田人一眼看見;「增派醫生駐島」的消息要緊挨著廣告欄,像鄰家送來的溫水,貼心。排完了,再送進印刷機,滾筒轉動的聲音轟隆隆的,像遠處的潮,把油墨印在紙上,也把日子印成了報頁。 母親在官兵休假中心播音,傍晚的風把她的聲音裁成細碎的片,飄過我們手裡的舊報紙,紙上剛好印著「雜貨店新到肥皂」的廣告,字裡便多了點軟綿綿的暖。報社木屋的板縫漏下陽光,織成金絲網,網住我們蹲在角落數鉛字的時光。那時不懂什麼叫戰地,只覺父親碰過的鉛字、母親說出的話,都是家的樣子,像灶上溫著的粥,平平實實的香,連冷風吹過,都帶著點甜。 芋仔與番薯:外省客在金門的扎根路 父親原是浙江來的客。國共的火燒起來時,他隨著祖輩飄到臺灣,成了「外省仔」,像沒根的萍,隨波逐流,風往哪兒吹,水便往哪兒淌,他便往哪兒去,連鄉音都要裹在懷裡,怕一鬆手就散了。後來輾轉到金門,這島小得可憐,卻站在海峽的風口上,石頭縫裡藏著風的嘶吼,海面上總飄著化不開的霧,連太陽出來,都要隔著層紗。 金門人的話是繞著舌頭的,「日是什麼郎?」「咪乃?」,軟乎乎的調子,父親初聽時,像隔著層磨砂玻璃,明明字字都認得,湊在一起,偏就不懂了。他們叫他「芋仔」,帶點輕淺的生分,彷彿他是從別處挪來的塊莖,融不進這「番薯」的鄉土,這島的土只認耐旱的地瓜,認世代扎根的鄉鄰,未必認一個外省人的漂泊。可父親偏要在這裡發芽,清晨跟著鄰居去高粱田裡,學著說「這株苗要多澆水」;傍晚蹲在碼頭聽老兵講故事,把「八二三砲戰」的驚險,聽得比自家的事還上心。 後來他常笑說「我是半個金門人」,那笑裡沒有委屈,只有歲月泡出來的妥帖,有些地方住久了,泥土會慢慢裹上來,把他鄉變成故鄉。當年父親被《金門日報》以高薪挖角,看中的就是父親的照相製版手藝。他原想待一年就走,沒料到這一留,便是四十餘載。在這島上,他娶了母親,生了我們姊妹,把浙江的鄉音揉進金門的調子,說話時,尾音總帶著點軟;把漂泊的過往織進柴米油鹽的日常,煮湯時,會放點浙江人愛吃的筍乾,也會加點金門人偏愛的蝦米。 清晨他幫鄰人收地瓜,泥土沾滿指縫,笑著說「今年的地瓜甜」;傍晚聽老兵講八二三砲戰的傳奇,煙斗在掌心轉著,聽到緊要處,眉頭會皺起來。在報社的鉛字盤前,他把對家的眷戀,一個字一個字排進版面,排「高粱酒產量增長」的新聞時,指尖會多停兩秒,想起鄰居送來的那瓶酒,辣裡帶著甜;排「新路規劃動工」的消息時,會輕輕敲擊鉛字,像在為往後的日子,敲出點盼頭。他說:「這島的土,比臺灣本島親。」後來才懂,這份「親」,是歲月熬出來的稠,是煙火熏出來的醇,是把客居的日子,過成了生根的樣子。 鉛字裡的剛柔:父親的堅守與藏在鎧甲下的柔 父親曾說,他險些就離了這島。那年臺灣的祖輩捎信來,信紙皺巴巴的,字裡都帶著急:「砲火裡哪能安身?」他捏著信在報社門口站了整夜,海風吹亂他的頭髮,也吹亂了心,那時《金門日報》剛起步,鉛字是配給的,要省著用,有時缺了個「的」字,得拆舊報紙的鉛字補上;油墨要數著滴加,印出來的字,淺了不行,深了怕透紙;連紙張都得數著張數印,生怕浪費一張。跟他學排版的學徒,連「之乎者也」的鉛字都認不全,常把「之」字排到「乎」字的位置,他得一個個糾正。他若走了,這報社的根基,便塌了一半。 終究是捨不得。他留下來,手把手教學徒撿字排版。有次我蹲在排版間角落看,學徒捏著「防」字的鉛字總放歪,父親就握著他的手腕,把鉛字往格子裡送,「偏旁要貼緊,像鄰居搭屋檐,得挨著才暖,字也一樣,挨著才順暢。」後來學徒們都會了,能獨自排「時政新聞」的版面,父親指尖的厚繭卻層層疊上,洗臉時搓到額角,會疼得皺眉,可他從不說。 父親的性子烈,像鉛字的棱,直來直去。路見不平總會衝上去理論,聲音比平常高半度,哪怕臉上掛了傷,也梗著脖子說「理字在前,怕什麼?」;可對我們,這剛烈化作嚴厲,常罵我「笨得像豬,將來怕是無依無靠」,話雖重,裡面藏著疼,夜裡我發燒,他背著我跑半個島找醫生,鞋底沾著泥,喘息裡都是急:「快了,就到了。」跑過報社門前時,他還不忘看一眼排版間的燈,怕風吹滅了,誤了第二天的印報。 他總把「有門手藝,餓不死人」掛在嘴邊,這是從漂泊裡熬出的真。他的手,排過鉛字,把「八六海戰」的消息排得端端正正,字裡藏著歎息;洗過照片,把阿兵哥的軍裝照洗得清亮,好讓他們寄回家;種過地瓜,在屋後的小田裡,種出的地瓜,甜得能當糖吃。可無論做什麼,他始終把家護得安安穩穩,像鉛字盤裡的格子,把每個字都安置得妥帖。後來才懂,父親的剛烈是層鎧甲,裡面裹著的,是對家、對報社、對這島的柔情,像鉛字裡藏的溫度,不張揚,卻滾燙。(上)
-
昭武將軍的傳說
童稚之年,我阿公已經很老了,印象中他下巴留有一撮鬍子,身子倒很硬朗,還會編製竹籃之類的用具,很喜歡講古給我們聽,阿公讀過私塾,會自創聯對:順天順理順人情,添福添丁添壽源;當然還有很多,當年我太小都忘了。我爸會請村中的書法家,時任職湖埔國小的楊忠敬老師,書寫阿公自創的聯對,以供除夕桃符換新符,讓阿公開心! 約在民國初年,阿公是金湖地區僑匯的批腳(信差),當時民間最大的僑匯行是存德藥房,據訪談所述,存德藥房派人至南洋, 以當地僑批行支付的現金採購中藥材,再將藥材運回金門販售,所得現金再做為僑批的週轉金之用,由於當時金門並無銀行,這種方式堪稱「一變萬通」,展現絕佳的經商智慧。 記憶中阿公所講的故事,從三國盡歸司馬懿到鎖麟囊的民間傳說,一群孫輩百聽不厭,當然滔滔不絕的家傳歷史就是所說的「昭武將軍」,據阿公提到「昭武將軍」的官服,一直放置於佛桌內,卻在日據時期,被日本兵拿走了;當年族譜不是我家保管的,(一般而言,長幼有序,族譜大都由輩份較高,德高望重的長者保管)也亡佚於民國三十九年,兵荒馬亂之際。 「昭武將軍」是下埔下蔡氏二房祖蔡元連,生於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卒於雍正十二年(1734年),享年44歲,我阿公生前口述,元連公一直在北京任職,其實以當年的交通工具,返回一趟舟車勞頓,絕非易事,雍正九年(1731年)丁父憂,攜回雍正皇帝給父親的誥贈返鄉,之後雍正十二年(1734)元連公逝於北京。 幾代人的清明節,只掃祖婆墓,沒有長者交待金門有元連公墳塚,祖輩一直盛傳元連公有雙妻,應是葬於北京,不知他是否在北京另有眷屬?根據祖譜顯示:之後,蔡氏二房一直以單傳方式延續六代。 話說民國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下埔下慈湖路土地重劃,開基祖墳面臨拆遷,家父向政府部門極力爭取,申請保留,免予拆遷,緣此,將軍古墓得以保存,修建,民國五十九年重劃大約底定,始祖墓碑斑駁仍清晰可見皇清誥贈「昭武將軍」字蹟。 其後於民國一一一年(2022年)下埔下蔡氏家廟奠安,並重修族譜,在民國七年的神主牌,也有誥贈、誥授,淑人字樣,其實在古代族人是不識誥封制度,此等詞彙如何莫名出現在墓碑、神主牌,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招來欺君大罪? 其實我們也沒有留意清代的官制,只是今年頂埔下、下埔下的村史引用蔡氏族譜的「昭武將軍」一詞,經村史審查委員認為:清代並無「昭武將軍」之武散階,給祖先加上一個並沒有的贈銜,顯然不妥……。 經查維基百科:清代官職表,昭武將軍確實沒有正式編制,然事有例外,人有個別。 但依據清史稿授封「昭武將軍」者,計有: 楊捷(1616年~1690年)原為洪承疇裨將,順治元年(1644年)降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授昭武將軍。 馬斯喀(滿族)(生不詳,1704年卒)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任昭武將軍。 乾隆以後: 張全吉(生不詳,卒於1896年),平定捻亂及圍剿鄒教有功,山東巡撫陳國瑞奏報皇帝,同治元年(1863年),誥封為「昭武將軍」,於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逝世,獲翰林院編修、監察御史等多人撰文書寫墓碑、墓表,旌揚「昭武將軍」一生事蹟。 當然台灣亦有實例,並有豪宅為證,台中市政府列古蹟保護;台中龍井山腳村的林家古厝,主人為林永尚。他曾為福建水陸提督林文察麾下部將的十八大老之一,助平戴潮春事件,在閩浙各地戰功彪炳,光緒十八年(1892年)誥授為「昭武將軍」諡都尉,林家至今仍是地方望族! 部分文獻也有提到,霧峰林文察(1831至1864)追贈「太子少保」「昭武將軍」,但資料較為零散,並未詳述。 漳廈文史學者(政協文史研究員)亦曾解釋,「昭武將軍」在清代初期曾做為有功皇族及明代降將之封賞,之後並非一個固定職掌的正式官銜,是一種榮銜、散階,但其戰功事蹟仍不容抹減,做為死後褒贈將士之銜,因為是榮譽頭銜,在官方文史書中,常常不會作為主要條目,所以很多時候記錄比較零散,未被整合進主要的清史資料,這也是為什麼在地方誌、碑刻、族譜中常見,但在中央官方制度記載中不常見的原因。 這些非主流的無名英雄,曾受贈榮銜、散階的前人應非少數,卻常被文史工作者忽視遺忘,其實這些也是非常珍貴的民間文物史蹟。 當然,祖先的事蹟不容抹滅,後人更當珍視,否則恐隨時間而被淹沒,亦不能遭受否定而消失,故今人當以秉春秋之椽,昭示先人之功;以一字之正,定百世之規;一筆之直,扶千秋之氣,晚輩知所勉焉,以勵來茲!(稿費贈金門家扶)
-
令人心生敬意的軌條砦
第一次聽到「軌條砦」這個名詞,是來自小金門投身海軍軍旅的軍官杜世忠,從他口中描述這個他們島嶼海岸邊的禦敵工事時,我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因為同是成長於海島的我,從沒在澎湖的海岸邊看到他描述的景況,所以我內心的好奇感滿滿,看得出我內心疑惑的他說:「如果妳想瞭解『軌條砦』的細節與故事,上網一查就一清二楚,它們代表著金門戰地、保衛領土的時代意義」。 上網打上關鍵字,就看到多年前的金門日報記者的介紹:「軌條砦……指的是用一截截鐵軌裁切成條狀,做成的防守性柵欄,那是當年預防共軍來擾而建築的防禦武器。泥灘退潮時,敵船不易登陸,必須藉由漲潮時,透過潮水靠岸,等到潮水漲高,這些軌條砦開始發揮作用,多根軌條砦連成的防線,能卡住敵船,使其不易靠近。那一根根指向天際的鐵柱,像是一支支射向對岸天空的砲管,在金門重要海岸上佈滿著。軌條砦的防禦工事,當年全靠許多無名英雄建構而成,在充滿砲火的緊張期間,利用海水退潮時,趕緊加工完成,以此換來金門的和平及安定,如同風獅爺對金門人一樣,具有守護的重要角色。」看了報導,我心裡對軌條砦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想像與敬意。 為了實地一探軌條砦的意念,2024年我第一次踏上金門島嶼,並租用機車,從大金門沿著金門大橋來到小金門,依循網路指引,騎車到雙口海灘及安岐海岸觀看軌條砦。 當一根根斜斜的軌條砦出現眼前時,我感動之情難以言喻,除了佩服當年軌條砦創作人的巧思外,也對於這些建造人的辛苦,給予高度的肯定,更感謝戰地時代官兵保國衛民的付出,而如今走向觀光年代的金門,祖先們的軌條砦已變成現代人的觀光「軌條財」,在堅固穩健不移的沙灘上,繼續為金門人的美好未來扮演重要的角色。
-
【浮生拾趣】 思念金沙鎮外婆家的中秋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當超市開始堆疊月餅禮盒時,我總會想起金沙鎮外婆的灶腳,那用報紙糊成的模具,正壓出一輪輪帶著油墨香的綠豆椪。 外婆的中秋從清晨五點開始。她會摘兩顆樹熟的文旦,擺在祖先牌位前,說是要「讓月亮公公先嚐」。我蹲在柴灶旁幫她煽火,看她將豬油揉進麵糰,突然念起:「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鐵鍋裡的綠豆餡飄著淡淡鹹香,混著後山吹來的九重葛氣息,成了我記憶裡最鮮明的中秋味。 有一年颱風攪局,月亮躲在雲後不肯露面。外婆卻拉我到儲藏室,掀開醃梅子的陶甕,裡面竟浮著一輪明月──原來是她偷偷藏的鏡子。「你看,」她晃動甕裡的鹽水,「月亮被我們醃入味啦!」那晚我們就著煤油燈,吃著月餅配鹹檸檬茶,她哼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調的歌聲驚飛了屋後的夜鷺。 負笈唸大學後,中秋變成便利商店的微波月餅。直到外婆離世那年,我在遺物中發現她的筆記本,夾著一張1960年代的中秋菜單,背面寫著:「阿鴻喜歡包蛋黃的,阿娟牙不好要做小顆點。」如今我學會用她的配方,卻總揉不出那帶著柴火氣的酥皮。 前年中秋,我帶孩子回金沙鎮老宅。五歲的女兒突然指著月亮喊:「阿祖的月餅飛上天了!」抬頭只見月光流淌在廢棄的灶台上,恍若外婆當年倒扣模具時,灑落的那些銀白色麵粉。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而今夜,當我咬下女兒捏的歪扭月餅時,突然嚐到一絲鹹味──原來是知本的風,把太平洋的氣息吹進了我們的團圓。
-
孝心圓滿中秋月
去年中秋節的腳步已然走遠,但兒子那充滿孝心的中秋節,至今仍讓我感動不已、難以忘懷! 對我而言,「月亮」其實不只是一個會發光的星體,她經常如慈母般溫暖地守護著我,從童年時的孤寂,到青少年時的苦讀,一路成家立業,進入職場,每逢人生低潮時,不管何時何地,我總會習慣性地抬頭仰望,尋找月亮的蹤影,凝視著高掛天際的月亮沉靜地思考,在那一片柔和的光影中,我總能找到情緒的出口,得到心靈上的慰藉與療癒,慢慢地走出生命的幽谷,她似乎在告訴我:「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 我的童年歲月是孤寂的,母親為了撫養五個孩子,在家鄉的一間媽祖廟前擺攤做生意,年幼的我總是跟前隨後,或讓我待在廟中,望著那尊「黑面媽祖」,當夜幕低垂時,我便坐在廟口,舉頭望明月,找尋兄姊口中的嫦娥和玉兔,直到深夜母親收攤,母女三人才迎著月色漫步回家。 自幼家貧,沒有餘錢栽培我,只能靠自立自強,當年大專聯考錄取率極低,致使六年的中學生涯日以繼夜、不斷苦讀。高中年代,每晚讀到圖書館熄燈才騎腳踏車回家,途經愛河河畔,一片暗黑,行人稀少,一股莫名畏懼,油然而生!若是月兒高掛,她會為我照明前路,伴我同行。回到家中「小閣樓」,桌前一方小窗,月光灑滿窗前稻田,伴我入眠,月亮其實是我青少年期的最佳良伴。 去年中秋,基於健康因素,家中沒買月餅,沒有烤肉,更沒吃大餐,僅有桌上一顆兒子帶回的柚子,聊有一點秋節氛圍。當日,秋虎餘威未退,兒子說了一句:「天氣燠熱,出門肯定中暑。」就悶著頭打電腦,直到下午四點,兒子突然開口:「我們去海邊吹風。」兒子向來知道我喜歡觀海、賞月、看夕陽,所以週休有空,總在出遊之後另闢看海景點。 中秋出遊車潮多,高速公路屢塞車,好不容易來到桃園大園區「古亭黃金海岸」,算是舊地重遊,記得初次到訪時,是在某個初夏日,正逢海水退潮時,可以走上沙灘,貼近大海,還見遠方排排站的風力發電機,近處一座特別的碉堡矗立水中,根據文獻:它是建於冷戰時期,為了防範敵軍登陸而設,如今成了遊人拍照打卡的景點。沙灘上情侶雙雙,牽手漫步;孩童們持著鏟子、打著赤腳在沙灘挖掘坑洞、追逐嬉戲;在潮間帶還見到可愛的小蟹、悠遊的小魚、活潑的彈塗魚。面對無垠的大海,海天一色、無涯無際,為之心曠神怡,悠然自得,配上絕美的落日美景,令人忘懷得失、陶然忘機。 此次中秋再訪,正逢漲潮時段,淹沒了沙灘,遊客三三兩兩,走在海堤步道,兒子總是跟在身邊,伴隨在旁,深怕我稍有閃失,摔個四腳朝天。此時海風習習吹拂,已無白天的熾熱,我們欣賞潔白美麗的浪花,諦聽著浪濤拍打消波塊的聲音,規律的節奏彷彿一首高低起伏的交響樂章,令人陶醉!頃刻間,夕陽西沉,漸漸地沒入海平面,似在跟大地人們告別,映照著滿天的彩霞,落日餘暉灑得海面通紅,夜幕低垂,忽見一輪淡淡的圓月懸掛在天際,我凝視許久,真是捨不得回家,在返程車上,頻頻回顧,心中不捨地說:「再見了!黃金海岸,謝謝給我這麼美麗的中秋暮色。」 回程路上,車輛馳騁高速公路,驀然回首,又見那輪明月更加亮麗,像蛋黃?像玉盤?就在眼前,我驚訝地大叫,這皎潔的明月,生平首見,隨著車行的方向,這輪大圓月,忽焉在前,又一下子忽焉在左,一路目不轉睛地追逐,驚嘆連連!兒子也說好看,這是他第一次在高速公路上看到如此特殊的月色景觀,隨著車下交流道,駛進「水泥叢林」,林立的高樓大廈掩住了圓月,令我有些失落!我試圖找尋月亮的蹤跡,眼睛直盯窗外,忽見她出現在遠方的兩幢大樓間,彷如「懸月」般,此時已近住家,月亮也伴隨我歸,高掛在住家上頭,依然那麼柔和地照亮大地、溫暖人心! 韶光荏苒,歲月靜好,今年中秋腳步漸近,回顧去年中秋,雲淡月明、皓月千里,一個孝心滿盈的中秋節和一輪圓若玉盤的中秋月,始終縈繞腦海,歷歷在目,久久難忘!
-
【金門日報60週年】難忘那一年的金門戰地記者歲月
那一年,《金門日報》兼《正氣中華報》社長古華京、總編輯劉新源,對我格外照顧;金門戰地許多建設多以軍事考量,形成世界獨一無二的戰地文化特色,都是國軍官兵與金門軍民的血汗付出,尤其經過多次戰火的洗禮,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金門與柏林圍牆、韓國板門店並稱世界3大冷戰的重要遺址,極具啟示意義外,也因開發甚早,人文習俗別有一番風情,好題材隨處唾手可得。 民國77年(1988)8月1日筆者奉派擔任軍聞社、青年日報與華視駐金特派員,任期一年,終於有緣見識到金門廬山真面目,深刻感受到金門軍民的心境。 由於報到時刻,剛好趕上「八二三」砲戰30周年,中共正以「和戰」兩手策略,威逼要脅的動作不斷。每日傍晚至翌日清晨,中共在金門島群的周邊外圍停泊密密麻麻的漁民作業船隻,晚上海上一片燈火通明的「萬船齊發」景象,令人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尤其,報到交接的第一晚午夜,突然傳來陣陣「抓水鬼」的吆喝聲,我在睡夢中馬上驚醒,隨即衝出門外看到究竟,只見一條黑影瞬間消失在樹叢裡。 聽報社員工說,這是對岸共軍蛙人結訓的驗收課目。也許對金門軍民是司空見慣的家常便飯,但對我這位首度長住的異鄉客,第一個戰地晚上就有這樣的驚奇見識,真是印象難忘。 在金門擔任特派員期間,正是金馬地區戒嚴,施行戰地政務的時刻,每天晚上7時陣地關閉,實施宵禁,全島幾乎是一片漆黑,層層攔截檢查哨布滿各交通要道,沒有台北華燈初上的多彩多姿,確實很不方便。記得8月4日交接完畢,當晚結束擎天廳晚會的採訪後,由於方位不熟,機車騎錯方向,竟往太武山公墓、象山金剛寺、經環島北路轉中蘭、高坑,快到沙美,愈走愈慌,當機立斷,再從原路摸黑回頭走,終於在一身冷汗中輾轉回到成功住處。 從77年8月1日至78年8月4日的金門特派員期間,筆者寄居在金門日報社,也是軍方正氣中華報社的員工寢室。《正氣中華報》雖因國軍組織精簡走進歷史多年,但報社人員歷經「古寧頭」、「大二膽」、「九三」、「八二三」、「六一七」、「六一九」等諸多戰役,不畏敵火威脅,天天出報,激勵金門前哨軍民抗敵意志,並為地區與國家培育出許多優秀媒體與文藝人才,確實功不可沒。 因而,榮獲美國南伊利諾州大學頒發「社會服務與領導獎」,得獎理由為:「1958年8月23日中共開始對金門轟擊之後,該報所刊的社論、新聞報導和特寫,協助讀者了解海峽戰爭的特質,遏阻了共黨的陰謀,提高並鼓舞了官兵的戰鬥意志,將勇氣帶給金門人民,同時對於軍民合作的高度了解,做了重要的貢獻,我們感覺該報的貢獻,對於自由世界所有的新聞從業人員,都是一項有價值的榜樣」是榮譽、也是見證歷史的新聞魂展現。 任職金門特派員期間,司令官是程邦治,政戰主任先後由張人俊、李瑞華接任,縣長則是唐雄飛。金東師長張國寧、金西師長錢奕虎、南雄師長江中柱、烈嶼師長宋恩臨、後指部指揮官張福照,蔡水銅、黃清祥、郭重、李宗藩與楊浩,分為各師及後指部政戰主任;太武指揮官是由打過「登步戰役」的艾月明擔任。 時任《金門日報》兼《正氣中華報》社長是古華京、總編輯劉新源,對我格外照顧;金門戰地許多建設多以軍事考量,形成世界獨一無二的戰地文化特色,都是國軍官兵與金門軍民的血汗付出,尤其經過多次戰火的洗禮,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金門與柏林圍牆、韓國板門店並稱世界3大冷戰的重要遺址,極具啟示意義外,也因開發甚早,人文習俗別有一番風情,好題材隨處唾手可得。 日日有新聞,周周有特稿 任職金門戰地記者一年中,筆者共文字發稿達700多則,包括特稿77篇;華視新聞535則,即使後來離開金門,在台灣還可以看到華視播出自己的採訪報導,如此成績不敢說是「空前絕後」,但至少達到採訪主任賴仲毅要我「日日有新聞,周周有特稿」的要求外,也有幾件事情至今仍清楚難忘,值得回味: 一、創下歷任特派員出車禍最多的紀錄。參加金門日報記者許能麗婚宴,回途在中央公路車燈熄滅,連人帶車掉進溝裡;飆速到古寧頭採訪新聞,飛馳在鋪滿高粱穀粒路面上,立刻人仰馬翻;端節到夏興油庫,採訪部隊官兵加強戒備,下山機車剎車突然故障,差點與迎頭而來的油罐車相撞;結束花崗石醫院新聞採訪,回成功住處轉彎上坡處與車速甚快的報社行政車擦撞,馬上又被送回花崗石醫院急診,古華京社長、總編輯劉新源還帶兩罐克寧奶粉來慰問……,前後加起來10次,還好小命保住,現在回想起來,不禁心有餘悸。 二、大學長派兵工整修住處,煥然一新有家感覺的溫馨。當時金門日報雖有員工宿舍可棲息,但簡陋狹小實在是克難,古社長特別體恤將兩間打成一間,並請小徑旅政戰處長周彥中,派兵工前來施工、油漆粉刷牆壁,使空間變大、不再寒酸,像個辦公室外,並提供棉被、蚊帳與臉盆等平日生活用具,生活品質大為改善,讓我每日都能元氣滿滿,樂在新聞採訪、勁在新聞報導,兩位大學長的關懷照顧,沒齒難忘。 擅發獨家新聞,差點被法辦 三、便利軍媒與華視,卻得罪其他媒體。金防部為擴大紀念「八二三」30周年,舉辦盛大慶祝活動。為了不讓總社、青報、漢聲電台與華視記者奔波不便,靈機一動,請女青隊中隊長曾復蒂學妹支援一部宣教旅行車,不但免於酷熱天氣的煎熬,也讓軍媒與華視採訪人員很風光。不過,此舉也引發其他媒體抗議,造成政二組長王瑞川對曾復蒂學妹的不快,真是始料未及,迄今仍讓我對她感到歉疚。 四、擅發獨家新聞,差點被法辦。民國78年6月4日,大陸爆發「天安門事件」,原在台北參加軍事會議的司令官,立刻返回防區坐鎮,加強戒備,以防共軍突襲。此時職業本能反應,就是搶在中央社前,立刻向軍聞社與華視電話報稿:「防區官兵已加強戒備」,而未向政戰部報備。 果然當天下午以快報、晚上華視新聞更以頭條處理,由主播李艷秋播報。但沒多久政二組潘全勝學長來電說,組長很生氣,加強戒備之事怎麼沒報備,叫我皮繃緊一點,準備接受法辦。潘學長的話,著實讓我緊張一晚,睡不好覺。 詎料,第二天一早,金防部政戰部主任李瑞華少將的侍從官余立雲,打電話給我:「同學,你昨晚那則防區加強戒備的新聞,司令官看了很高興,告訴主任這則新聞有安定國人的心理作用,也顯示防區官兵隨時有備戰的準備。」這時我才鬆一口氣,安心地跟著唐縣長到大二膽、東沙醫院去端節勞軍。 五、華視招牌真響亮。那時候金門只能看到華視的節目,除非海軍運補船艦駛進料羅港,才有機會看到台視與中視畫面。為宣揚金門各界聲援大陸學生與譴責中共軍事鎮壓的暴行,在光華園誓師舉行大會,並施放心戰氣球傳達心聲。 此時在大膽島上勞軍的唐縣長,接獲司令官參謀電話後,立刻回程。水頭下船後,我因騎機車,車速不如縣長座車,抵達現場至少遲到十分鐘以上。但活動並未開始,儘管台視記者顏伯仁前輩建議趕快開始,但司令官卻堅持我到了以後才開始,難怪中央社特派員倪國炎會調侃地說:「還是華視、軍聞社夠力。」軍聞社兼華視特派員這塊招牌的吃香,由此可見一斑。 六、意外搭司令官的中將車。有天將機車停在中央公路旁,聚精會神拍攝「鷹眼」趕鳥器畫面,赫然發覺司令官車已在旁停車並打開車門。程司令官操著濃濃鄉音問我在做什麼?我一五一十跟他報告我的報導內容重點,就是戰地政務在保護農作的具體作為與成果之一。 程司令官覺得這則新聞很好,並問我住哪裡?「報告司令官,住成功金門日報!」「好,那上我的車,送你回報社。」我就這樣搭司令官的車回報社,只見古社長已在報社門前恭迎,以為司令官要來視導,可以看得出報社有些準備。 只見司令官笑嘻嘻地說:「我把你的小老弟送回來,車上有幾個大西瓜,就當作慰勉報社同仁辛勞;沒事,我去看部隊去。」雖然最後我還是得回去瓊林「壓路滾」附近牽車,但是程司令官的親切關懷,不僅讓我受寵若驚,永生難忘,同時也更加激勵對新聞工作的狂熱。 七、系列報導見證金門建設的成果。民國78年初,國防部總政戰部為讓金門旅台鄉親了解家鄉的建設成果,要求金馬地區的特派員採訪政府在金馬兩地的建設現況與未來願景。 我花了三天時間,採訪金門各單位首長與業務主管,共寫了15篇的系列報導,但青年日報只刊登10篇,令我有點不解。後來詢問報社編輯學長胡元孝才知道,馬祖題材不如金門豐富,特派員宋志富(後來榮任馬報社長)只寫5篇,金門若是全部刊登,恐怕上級會責怪軍聞社社長與馬祖特派員,只好忍痛割捨。 金門建設系列報導刊登後,立即獲得許多鄉親的熱烈回響,唐縣長更是親自接見嘉勉,讓我備感榮耀外,縣長也因我熱中新聞,對金門有許多正面報導分見國內各大媒體與華視的表現,還特別頒贈金門榮譽公民證,至今我仍小心翼翼保存這張具有特別意義的身分證。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八、第一次破戒吃狗肉和檳榔。副司令官韋正哲將軍是位「刀子嘴、豆腐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血性漢子,尤其對狗肉情有獨鍾。有一天,他在運輸營邀請防區幾位幹部一起品嘗狗肉大餐,從來不吃狗肉、也沒咬檳榔習慣的我,竟然也列為受邀對象。 席間,韋將軍豪情地對我說:「吉安,我知道你不抽菸、不喝酒、不咬檳榔,也不吃狗肉,實在不像是革命軍人,現在我以中華民國金防部中將副司令官身分,命令你這位上尉特派員給我抽一根菸、喝一杯酒、咬一顆檳榔及吃幾道狗肉料理,否則按《戰時軍律》處置。」 雖然我知道這是韋將軍的玩笑話,但盛情難卻,恭敬不如從命,平生第一次吃狗肉、咬檳榔、抽香菸,就在金門戰地。 九、喜遇清中同學與學長。有天我看到金門日報副刊一篇署名洪彩鑾所寫的散文,這名字與我高中隔壁班考上國防醫學院護理系的同學名字一樣,於是問報社編輯,才知投稿人就是花崗石醫院的護理長。於是藉採訪之機,終於確定她就是高中那位文采斐然的女同學。在金門戰地除了喜遇洪彩鑾外,又見也是清水高中大學長、時任金防部政四組長尹長清上校。尹學長還特地請我與彩鑾同學到復國墩吃海鮮,永遠難忘。 金門是個令人嚮往、喜愛和懷念的地方,感謝金門日報白昶高、顏恩威、李錫隆、葉麗珠、許能麗、薛芳盛、趙水樹、楊水詠與已故好友倪國炎、顏伯忠、洪龍佔、顏伯仁等同業先進的賜教,使我在金門一年的戰地記者日子沒有留白,且留下滿滿的美好記憶。 另外,程司令官侍從官盛崧俊、造真酒說真話的賈芸廠長、警察局長黃俊宏、當過金門高中與高職兩所學校校長的王添富、唐縣長秘書楊志斌、從記者幹到金門日報社長的傅仰土、阿水伯公子陳炳仁、民間好友何國興、高坑牛肉老闆李雅商、談天樓(湯圓)老闆黃金其,以及與朝夕相處的西康3號弟兄林進懋、張財旺、王杉源、莊聰謀與支援報社的王裕雄、張文忠、劉志儒、陳志賢、黃宏達、陳柄樟(昭吉)、李坤峰、邱賢治、洪啟禎等多位戰士,革命情感隨著歲月愈發甘醇芳濃。
-
【李吉安小檔案】
李吉安:政戰學校新聞系27期、新研所2期畢業,曾任軍聞社金門特派員、採訪主任、總編輯、青年日報副社長、空中大學與國防大學戰爭學院暨政戰學院新聞系兼任講師、國會助理與國民黨陳鎮湘副主席機要。著有《一代國士俞大維》、《回老家》、《中華民國百年軍制史》、《往事不如煙》、《也寫黃埔;為黃埔百年榮光留點紀錄》等。李吉安表述:忝為「新聞人」這是上主給我的滿滿恩寵。自認資質駑鈍,從無機巧佞諛,矜偽畸行,只知喜結善緣,樂於學習,勁在工作,盡力而為,坦然以對,儘管在人生道上,有過起起伏伏的風浪,但一路上因有許多貴人的扶持照護,總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堂堂溪水出前村」,確實有太多難以忘懷的記憶。(楊樹清整理)
-
中秋月圓 人心亦圓
月亮,是遠方的信箋,將無聲的思念寄往千里。俗話說「月圓人團圓」,這句話對出外求學的我而言,既是牽掛也是溫柔的召喚。往年的中秋,我常因課業與旅途無法返家,只能隔著窗台看一輪明月,想像家人烤肉的煙霧裊裊,想像母親切文旦的笑顏。今年終於能打包行囊、提著耳機與滿腔的期待回台灣,與家人同聚,在香氣縈繞的院子裡細數星辰。 身在外地的日子,時光像水流,帶走熟悉的氣味。去年中秋,我在租屋處的小陽台仰望夜空,天際懸掛的明月彷彿一盞銀燈,卻無法將溫暖投遞到心底。電話裡母親說村莊發了滿滿的文旦,父親忙著架烤肉架,哥哥則笑說少了我這個「首席烤肉手」,全家都覺得味道差了些。那一刻,鄉愁成了無形的繩索,拉扯著我漂泊的心。於是我暗暗立下心願:下一個中秋,一定要回家。耳機、書本、再多的作業,也比不上家人齊聚的那份踏實。今年終於兌現諾言,我要把耳機帶回台灣,帶回的不只是物件,更是對團圓的渴望與承諾。 前幾日漫步於高雄的好市多,貨架間一排排琳瑯滿目的商品映入眼簾,忽然瞥見那熟悉的香港美心月餅,頓時喚起記憶深處的甜蜜。流心奶黃的金黃光澤在燈光下閃爍,雙黃蓮蓉的細膩餡料彷彿能在指尖化開,油亮的外皮下隱藏著濃郁香甜,輕咬一口,甜香在口中蔓延,如南國午後的暖陽般溫潤悠長。相比之下,台灣的蛋黃酥則有著另一番風味外酥內軟,層層酥皮宛如月光撒下的薄紗,指尖輕觸便化作金黃雪花,包裹著鹹香蛋黃與柔滑紅豆餡,甜中帶鹹,正如人生百味,酸甜苦辣皆藏其中。每一次製作或品嚐,都是一場與記憶的對話,心中湧起的不是單純的口腹之慾,而是對家鄉中秋的深情眷戀。雖然廣式月餅綿密香甜令人傾心,但我終究偏愛蛋黃酥那酥脆裡藏著的柔情,那是屬於台灣的中秋印記,是月色下悄然流淌的家鄉味道,每一口都像在咀嚼歲月,品味親情與團圓的溫度。 記憶中那一場廚房的「攻防戰」,仍歷歷如昨。那日天光正亮,窗外風搖桂影,我與哥哥並肩而立,量秤叮咚作響,像是一場無聲的序曲。麵粉在掌心翻飛,指尖細揉出雲霧般的柔韌,油皮與油酥交疊的瞬間,仿若月影輕攬星河,卻也暗藏危機,只要力道一差,便會「破酥」,裂紋如星月的環形山般突兀,教人屏息。那一刻,我們交換眼神,心跳與廚房裡的時鐘同頻。終於刷上金黃的蛋液,芝麻細雨般飄落,爐火緩緩吐出香氣,宛如中秋夜的月光傾瀉,溫潤而澄澈。如今父親再度輕描淡寫地吩咐,我卻暗暗掂量:那場甘美又艱辛的挑戰,是否還能再次馴服?或許,真正的美味不只在於口中綿密的甜與鹹,更在那一捏一揉的時光裡,將親情揉進歲月,把耐心煉成金黃的月色。 中秋的夜晚,院子裡炭火噼啪作響,煙霧繚繞,伴隨著蔥段、蒜末和醬料的香氣四溢,如同無形的絲線,將親情、歡笑與記憶緊緊編織。男友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我們翻動烤網上的肉片,眼神裡閃著驚訝與新奇。我笑著告訴他,台灣的烤肉習俗其實不過半世紀的緣起,起因是一句廣告詞「一家烤肉萬家香」,卻從此深植人心,成為中秋必不可少的儀式。炭火映紅了每張笑臉,油脂在火光中滋滋作響,飛濺出微小的光點,如同夜空裡的星火,閃爍著溫暖與熟悉的氣息。孩子們追逐嬉鬧,父母在一旁切著文旦,偶爾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宛如樂章中的高音,將整個院子點亮。這一刻,我忽然明白,烤肉的煙霧不只是食物的香氣,更是歲月的痕跡、情感的沉澱;縱使外地朋友初來乍到,也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地域的溫潤。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熱鬧的場景,臉上掛著笑,眼裡閃著光,也被這份中秋的「香氣」悄悄牽動了心弦。炭火漸熄,但夜色仍深,月光灑在院子裡,映照出一家人滿足的笑顏,也將這份特有的台灣中秋情懷,深深烙印在心中。 前年村莊還辦烤肉活動:蘿蔔排骨湯熱氣氤氳,香草佐五花肉的香氣四溢。我負責炭火與烤網,蜜汁醬在火光中滋滋作響,奶油玉米的甜香與里肌肉的鮮味交織,青椒與金針菇在火焰中微微焦化,空氣裡滿是誘人的氣息。烤完一輪,全身上下皆是油煙味,口罩底下卻是藏不住的笑意。家人們圍坐一旁,你一口我一口,飯後還有村裡分送的文旦,清香解膩,如月夜裡的一縷清風。近年村莊不再舉辦活動,不知是人手不足還是時代變遷。但我心裡那團炭火始終未熄,那是家的味道,烙在味蕾與記憶中,化成一縷縷溫暖的煙。 中秋夜,除了烤肉與月餅,我家也有傳統的拜月禮。爺爺最講究,必備海洋餐廳的宴客菜,鮮美到讓人讚不絕口。全家忙著擺供品,祭祖、拜地基主,氣氛莊重卻不失溫馨。我記得一些細微的禁忌:釋迦因形似佛頭而忌;芭樂、番茄因多籽象徵不潔;有稜角的水果則恐招口角。唯有柚子最應景,因「柚」與「佑」諧音,寓意神明庇佑。圓潤的月餅亦是必備,象徵圓滿和諧。這些習俗不僅是對神明祖先的敬意,更像是一種心靈的連結,讓我們在繁忙與漂泊中仍記得根在哪裡。 今年的中秋,終於不再是那個只能隔著螢幕和電話傳情的遠方游子,而是踏實地坐在熟悉的餐桌旁,感受家人的呼吸與笑語。爐火旁,金黃的蛋黃酥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文旦的清甜氣息在空氣中悠然飄蕩,將每一絲思念都融入這溫暖的空間。月光如水,銀盤高懸於天際,輕柔地灑在院落,照亮每張熟悉的面孔,也照進心底深處的柔軟角落。曾幾何時,我獨自仰望夜空,任思緒穿越千里,尋找家的方向;如今卻能與家人肩並肩,共享這份靜謐而溫潤的光景。香氣、笑語、月色交織成一曲無聲的交響樂,訴說著團圓的意義與生命的溫度。中秋,不僅是節令的輪轉,更是一場心靈的洗禮;它讓漂泊的心有了歸處,也讓繁忙的日子因親情而璀璨。無論山海如何阻隔,只要心中有明月,團圓的光便能穿透時空,映照出最初的溫暖與自己真實的模樣。
-
中秋寄情
思念在月光下徜徉 中秋夜擎舉茶酒的芬芳 笑語在腦海裡飄揚 庭前一棵金桂香 夢裡的故鄉 曾經孩童般稚嫩的臉龐 彈指間,誰兩鬢如霜? 無語淚千行 怎能忘記爹與娘 教我牙牙學語 慢慢吟唱 那一首:床前明月光 一字一句 無限的愛流淌 像今晚一輪明月光
-
月到中秋分外明
以往中秋節前幾天,我總是到長安東路的梨記餅店,買幾盒著名的家鄉口味──梨記月餅豆凸,送給親友,一盒留著自己家人吃。但最近幾年,或許年歲大了,會有想吃月餅的口感了,梨記月餅年年漲價,也是一種經濟負擔,可說也算吃不起了,因此就不去排隊買月餅了。 於是中秋夜,就連月餅也沒有了,就只常去中正紀念堂的自由廣場,看看一輪明月高高照,搭配著兩廳院和中正紀念堂的紅白燈火,更顯得月到中秋分外明了。 去年則有超級月亮,加上土星連線,我想想應該到高一點或空曠處賞月色才能顯得特別有情調或特色,於是和老妻搭公車到永和,吃完豆漿後,就沿著楊三郎美術館的所謂博愛街藝術巷,走到底,搭著可前往河濱公園堤防的「博愛電梯」到堤旁的一條長長的廊道上散步。這電梯門,彩繪著楊三郎著名的畫作「玉山日出」,顯得很有藝術氣息。可日出向東,晚上要看的是從西方升起的月亮。 這長長的廊道,可從中正橋走到永福橋,少說也有一公里長了。好處是高於河濱步道,視線較好,也能看到101大樓呢。 走了十幾分鐘,還不到六點鐘,超級月亮已提早出來上班了。還不到永福橋,我們就已見到超級月亮高掛在蟾蜍山上了,真的是超級月亮,又大又圓呢!不過,天高月圓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當然還是有空軍雷達的蟾蜍山大於月亮了。 其實只要天氣好,無論到哪裡賞月,月到中秋總是分外明,踏步賞月,總比在家門口烤肉好些呢!
-
中秋寫給月亮的情詩
夜深了 妳依約來窗前 敲醒我的心扉 開啟妳的月光寶盒 昔日傾訴的喜怒哀樂 全然閃閃發光 初見妳 妳害羞遮顏 直至每次相逢 妳卸下心房 與我交心 千變萬化的妳散發光采 總迷惑牽引我的心思 今夜是告白的時刻 天空 星兒 樹影 月餅 柚子 全然為證 喚妳為「圓圓」 圓圓悠然獨奏曲 沉浸刻骨銘心 今生永相隨
-
【浮生拾趣】金門中秋博狀元餅
母親的願望與骰子的召喚 「阿母76歲了,想回金門看看。」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渴望。三天後,我帶著她和好友小劉夫婦,降落在秋陽燦爛的金門機場。計程車直奔金沙鎮老家,母親指著窗外飛逝的木麻黃林:「這裡以前都是戰備道,現在變成自行車道了!」她的眼睛亮得像個發現秘密基地的孩子。 第一站來到模範街,紅磚拱廊下飄著高粱香腸的焦香。我們被總兵署前的鑼鼓聲吸引,只見廣場上排開十幾張大紅桌,每桌圍滿擲骰子的人群。「這是博狀元餅啊!」母親興奮地拉著我往前擠:「我小時候玩過,用月餅當彩頭,現在都改送文創商品了!」 三百年的骰聲迴響 文化學堂的導覽員小陳是返鄉青年,他拿起骰子解釋:「博餅是明朝將軍洪旭發明的,用六顆骰子比點數,從秀才到狀元分六級。」他示範一擲--四顆紅四點在碗公裡鏗鏘轉動,「看!這是狀元插金花!」圍觀群眾歡呼起來。 我們領了體驗券加入戰局。小劉夫婦擲出「三紅」得進士,母親顫巍巍的手竟擲出「四進」當上舉人。輪到我時,骰子在瓷碗裡跳起踢躂舞,最後定格成兩個紅四點。「探花!」工作人員送上金門菜刀造型開瓶器,「這比古代領月餅實用多了!」小劉大笑著拍我肩膀。 老街裡的博餅秘境 130家特約店家處處驚喜。在百年閩南老宅改造的咖啡館,消費滿五百就能博一次。老闆娘端來高粱拿鐵時神秘一笑:「博到狀元請你喝隱藏版--砲彈鋼刀濾掛包!」我們在總兵署旁的金門首家芋泥專賣店,用狀元彩券換了芋泥球買一送一,綿密口感讓母親想起戰地時期的糧食記憶。 最難忘是後浦十六藝文特區,藝術家將防空洞變成博餅主題館。我們貓腰鑽進洞裡,牆上投影著鄭成功水師的動畫,擲骰時竟響起海浪聲。母親摸著花崗岩壁感嘆:「以前躲空襲的地方,現在變成玩遊戲的地方,真好。」 遺失與獲得 回程那天,母親把博餅贏來的環保袋和運動杯忘在計程車招呼站。發現時她懊惱得像弄丟傳家寶:「那是我自己博到的彩頭啊!」我摟著她的肩膀安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明年我們再來博個狀元!」 機場送別時,母親突然從包裡掏出個紅包塞給我:「裡面是那天博到的平安符,保你工作順利。」我這才明白,她真正帶回家的從來不是獎品,而是重新連接的鄉愁。 回台後,我常上活動官網玩線上博餅。每當骰子滾動,總想起母親擲骰時專注的側臉,還有金門秋陽穿過木棉樹撒在紅磚地上的光斑。那些狀元、榜眼的名目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百年前發明這個遊戲的將軍早就知道的秘密--能讓人忘記鄉愁的,從來不是月餅的甜味,而是骰子落下時,眾人齊聲驚呼的溫暖。
-
【金門日報60週年】長河落日圓
1953年7月,國軍突擊東山島,父親以記者的身分隨軍採訪。他背著一支卡賓槍、一架照相機,隨著指揮官登船。父親在激烈的戰火中,一面採訪部隊英勇奮戰事蹟,一面用相機獵取當時發生的珍貴鏡頭。 南方中的北方 當從歷史的長河邊緣走過,我已經鮮明地感受到了,遙遠年代流傳開來的憂傷和感動。 父親孫煒生長在大陸的北方,因為國共內戰加入國軍,並隨著部隊來到台灣,當時才二十出頭的年紀。1949年秋,震驚中外的古寧頭戰役之後,他的部隊奉令由台灣開抵金門駐防。到達金門的第二天,就被調到陣地,轉為直接負責戰鬥任務的連長。 「金門是南方中的北方,是海島中的原野。」這是父親初到金門的印象。一踏上金門島,他就有一種鄉土味的親切感,有著特別的偏愛。那風沙下的田野,田野上所種的小麥與高粱;奔跑喊叫的黃牛和羊群,還有那頸上繫著銅鈴的驢子,黃泥土的道路,老百姓鍋裡煮的熱騰騰的紅薯稀飯,這一切太像他故鄉北方的農村了。 金門是個多風的海島,它刮起來並不是一陣陣的,而是連續不斷的狂風,好像萬馬奔騰,聲勢非常驚人。當時戍守金門前線的戰士,在這低緩丘陵多風的海島上,凡是能種樹的地方,都種上了可以抗風的樹,同時兼具了美化的效果。 而父親栽下了一棵相思樹,根植了他深切的思鄉之情。 父親駐守在官澳海邊,碉堡像一輛輛的坦克車,雄峙在潮來潮去的岸上,構成嚴密的火網。有一部份碉堡,當潮水來時會被浸在水中,戰士們稱做「水堡」,由各排輪流防守。 正氣中華通訊員 那時島上對外交通不便,軍民三、五天才能看到由台灣船運過來的中央日報,極度感覺缺乏精神食糧。因此金門防衛司令部辦了正氣中華報(現金門日報),報社員工全屬軍職身分。報紙每天一個連可以分到四份;當報來時弟兄們都搶著看,把一張報紙撕開,互相傳遞交換著閱讀。 起初父親會在軍務空檔時,寫點通訊稿寄給正氣中華報,報導幼年兵隊訓練的情形。如再有多餘的時間,也會寫些散文小品給報紙副刊。由於刊登率高,看的人多,後來父親被聘為報社的通訊員,每月經常都有稿子寄去。 師部成立幼年兵隊,父親奉命接任教育訓練他們的職務,連上的事由副連長暫代。一百多個幼年兵,他們全是東山島人。兵團部把他們帶了出來,分配給各師訓練。這件工作表面上看起來很輕鬆,實際上卻是困難無比。他們最大的只有16歲,小的則是12歲,高興的時候笑,不痛快的時候大哭,情緒極不穩定,何況大都在戰亂中家破人亡。 父親先擬定好課程進度表。幼年兵的心理和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訓練步入正軌,進步神速,獲得上級的肯定與讚賞。播種和收穫是忙碌的,看著即將成熟的果實,心中充滿興奮。就在幼年兵即將結訓之時,這天參謀長突然打電話來,叫父親到師部去一趟。 原來父親工作的成績和發表的文章,受到了兵團部和正氣中華報的重視,加上報社缺人,所以要調父親到報社去當編輯。不過兵團部尊重父親的意見,要參謀長先徵求父親的同意再做決定。這是父親可以發揮專長和才能的機會,當然很樂意的接受了,不過他希望等幼年兵結訓後再離開。參謀長點頭答應了。 參加完幼年兵的結訓典禮,看著卡車載著他們到各團部去報到,父親開始辦理離職的手續,背著行李離開師部。報社在金門的城裡,離部隊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父親僱了一匹馬來,坐在馬身側兩邊木凳上,這是金門民眾早期特殊的交通工具「鴛鴦馬」,可運貨亦可代步。馬在島中公路上奔馳著,在噠噠馬蹄聲中,父親放聲高歌,準備迎接新的生活與挑戰。 來到金城,父親在報社附近,向三合院古厝的人家租了間小廂房,房東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待人非常親切和善。房東夫家姓楊,可是很早就不在了。她獨力養育著兩兒三女,在金城莒光路開了一間,賣香火金紙的益茂金香舖,每天忙裡忙外很是辛苦。她的子女都以大哥稱呼父親,父親也如同尊敬母親般尊敬她。 由槍桿到筆桿,從碉堡到辦公室,父親開始在正氣中華報編輯部工作,負責國內和國際新聞兩版並兼任採訪記者。編輯原是他的本行,很快就能得心應手。他剛到報社不久,一九五○年七月大擔島戰役大獲全勝,立刻以頭版頭條發出捷報,不但振奮了全島軍民,也讓大家分享到勝利的喜悅。 報社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碌,父親一人得編三個版,還要跑外勤。長官的嘉勉,同事的依重,他雖然忙,工作上卻一點也不敢馬虎。父親除了擔任副刊編輯兼編本島新聞外,並和副總編輯麻德明先生合編《陣中文藝》,每逢星期日增出半張,為前線的戰地文藝貢獻一份力量。 突擊東山島戰地記者 1953年7月,國軍突擊東山島,父親以記者的身分隨軍採訪。他背著一支卡賓槍、一架照相機,隨著指揮官登船。父親在激烈的戰火中,一面採訪部隊英勇奮戰事蹟,一面用相機獵取當時發生的珍貴鏡頭。任務完成後,父親和國軍部隊光榮安全的撤回金門。 那時報社在一棟水泥平頂屋上的小木樓上,父親回到報社,編輯部的同仁郭堯齡等來為他慶功。他們在報社工作的小樓上,臨時買了幾樣小菜,開了幾個牛肉、豬肉罐頭,又開了一瓶金門九龍江酒廠特選的七十五度高粱酒,大夥開懷暢飲,一起為勝利而乾杯! 砲聲像春天的雷 1954年共軍發動九三砲戰,砲聲像春天的雷。九三砲戰的規模和時間,雖不及四年後的八二三砲戰,但依然驚心動魄震撼無比。共軍的砲彈常落在報社樓房的周圍,這小樓已有相當年代的歷史,砲彈一落地,就會不斷的震顫;屋頂上的積灰,像雪花般落在床上和桌上。砲彈的碎片,更是四面八方橫飛。 在有風的日子裡,砲彈劃過天空時,有一種特別尖銳刺耳的音響更增加人們的恐懼感。到了夜晚,可以看見砲彈在天空的弧形火線,造成一種奇幻詭異的視覺感受。 父親和一群生死與共的報社夥伴們,在共軍砲火的嘶嘯下,戴著鋼盔背著槍,點著蠟燭在編輯室裡工作,從黑夜到天明。碰到沒有砲聲的時候,他們在多風的小樓上,一面工作一面喝著冰冷的稀飯,抓一把花生米和豆腐乾,大家直說有火腿風味!苦中作樂,父親和夥伴們在砲聲中安然度過。 父親深夜從報社回來,阿婆會等著開門或為他煮一碗蚵仔麵線;除了又鮮又嫩的蚵仔外,還加上幾片瘦肉一個蛋。她對父親說:「熬夜的人應當注意營養。」阿婆像是一枚樸實無華的海蚵,外殼堅硬,內實柔軟,自有其獨特的風範。 父親在金門報社工作了五年多,之後奉命調回台北。阿婆把房子租給我們,也在心靈深處為我們留下一個空間,父親心中一直把她當成另一個母親。 「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這是父親一生的寫照,父親調回台北仍常常注意金門的有關消息,不時告訴我們姐妹點點滴滴。所以從小到大,我們腦海中都藏著那片戰火中的土地記憶。並對金門日報有著親人般的特殊感情,一種原始難以割捨的感情。猶如金門人遠走他鄉,不論多久多遠總是懷念著家鄉那種感情。 而我知道:自己是在金門生的,是從金門來的。
-
【孫金君小檔案】
孫金君,文字工作者,祖籍江蘇徐州,與作家姐姐孫金靜皆出生於金門,任職聯合報系《世界日報》多年。 父親孫煒(1929~2014),1949年古寧頭戰役後隨國軍部隊駐防金門,任《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前身)通訊員、記者、編輯、副刊主編, 1953年7月東山島突擊戰,以正氣中華報戰地記者身分親往戰場採訪、拍攝,離金五年多後調赴台北,任職於國防醫學院教務處,當過國軍戰鬥文藝隊散文隊隊長、《青年日報月刊》主編等,編選有《連綴的晶珠》,完成長篇小說《馬援》連載(未結集),母親朱韶英曾任教金門示範中心。 孫煒在金門待了五年多,結識了不少戰友詩人和作家,如公孫嬿、尼洛、一夫(趙玉明)、俞南屏、查仞千、麻德明、商禽等。麻德明少校、孫煒上尉、查仞千中尉等均係《正氣中華報》成員。(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60週年】我和金門正氣中華報的巧緣
「6、6拳」和「3、8拳」 在此我要感謝當年廖戡夷社長特准和提攜,容許我當了一個月的金門日報國際版編輯,這段期間和洪龍佔,顏恩威編輯,學到不少編輯實務。當時我們在深夜等待看大樣時,編輯部同仁偶爾會買些小菜,一邊划拳,一邊喝點小酒。經過他們指引,划台灣拳時,我學會賴皮的「6、6拳」和巧妙的「3、8拳」,往後20多年,我在任何吃飯場合和別人划拳時,幾乎都處於贏多輸少的優勢局面。 註:「6、6拳」就是划台灣拳,根本不猜對方的拳,口中一直喊「6!」,自己出拳時從1到5,一直變換數字,因為絕不會吐拳,對方不容易抓到你的拳,所以贏的機率大,但是如果對方也跟你一直喊「6!」,兩人都沒有辦法贏,所以我才稱他為「賴皮拳」。 至於另一種「3、8拳」,是出拳時輪換喊「3!」和「8!」但是是要記得喊「3!」時,只能出0到3,喊「8!」時,只能出3到5。當然也要適時隨機應變看對方的拳,如果對方出拳多數是3以下,你就要常喊「3!」如果對方出拳多數是3以上,你就要常喊「8!」如此一來,贏的機率就非常大,不相信你自行找人試試看! 幸運結識金門之友 在金門最感幸運之事,就是認識金湖鎮山外商業鬧區的民間好友何國興,雖然國興兄年紀只比我大兩歲,但是交遊廣闊。為人豪爽的他,40年來,從賴仲毅(22期)開始,到最後一任李岳耿(42期),他認識軍聞社近20位歷任駐金門特派員。這段期間,許多軍聞社特派員,承蒙國興夫婦兩人的照顧,有時借用他的店面,就近發稿,有時在他父親當年開設的大同飯店,或他經營的「滿天星」牛排館,享受鮮嫩美味牛排,40多年一直持續不斷,堪稱軍聞社最佳「金門之友!」 國興兄婚後育有四名子女都已經陸續成家立業,這些年他早已升格為爺爺,在家享受含飴弄孫之樂,今年他已經年逾70歲,但因為平日養生有術,經常到山外高職游泳池晨泳,長跑,身材依舊保持勻稱,滿頭烏髮,並且和熱愛騎自行車好友,跨海來台灣,甚至遠到大陸知名城市,踩著兩輪鐵馬,奔馳在山川田野,令人稱羨不已。 76年我離開金門近30年之後,民國99年8月14日,我下定決心,花了3萬多元,買了一台尼康高畫素單眼相機,重新踏入我熱愛的新聞攝影工作,全力協助哈用勒巴克(新聞系33期)學弟,以及來自金門頂堡的翁惠玲美編,我負責金門國家公園「中山紀念遊樂區」導覽影片、小金門勇士堡的「地雷公園海報展」知名古蹟和景點的攝影工作,並學會了專書製作邀稿,翻拍,編排,印製,發行等一系列作業程序。 除此之外,民國100年起,感謝翁惠玲美編的大力幫忙,每次截稿前近乎通宵達旦的連夜趕工,這十多年來,我和她陸續完成政戰學院60年校慶「崗上英華」、國防管理院100年院慶等專書、3本復興崗全球會訊、10本復興崗新聞人年刊、熊德銓、徐喚民、曾德堂、蔣濟翔、陸思友、王智榮、李吉安、吳信和個人著作、回憶錄、宣傳文宣、漫畫圖集,以及陸官專修班校友會「禮讚黃埔」等編務工作,累計出版年刊個人回憶錄,專書大約30本,總印製數量接近10萬本以上,要不是有刻苦耐勞,工作細心真負責的翁惠玲美編漏夜排版,以及孫宜成學長、李吉安、程富陽學弟等人鼎力相助,說實在我們系友會是不太容易完成這一系列繁重的編務工作! 我最近一次造訪金門是114年4月17日,隨同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會蔣成龍理事長,經由金廈小三通模式,首次前往廈門、泉州、遊玩一天,隨後搭乘動車(類似台灣高鐵),經過深圳,再轉往廣西貴港老家探親。 4月28日,我從貴港、深圳,回程經由廈門返回金門後,晚上入住金城鎮陸官專修班校友會經營的黃埔會館時,特別電邀當年的前金門縣議會議長王水彰博士、前金門日報社長傅仰土、青年日報駐金門特派員楊威廉,以及兩位大陸泉州遊客夫婦等,在黃埔會館相聚,晚間並在金城鎮就近餐敘,暢談當年在金門工作,以及首次遊玩金門的美好回憶,度過一個愉快夜晚,大家彼此相約,近年內再到金門、廈門、泉州等地相互拜訪,把酒言歡。 政戰新聞尖兵在前線 附記一: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歷任社長張鳴岡、徐萍、李先百、曹一帆、曾文偉(以上是正氣中華單獨發行時期社長);謝海濤、王秉權、李思炎、吳維和、繆綸、張景增、劉之修、明強、廖戡夷、古華京、蕭筧民(以上是正氣中華、金門日報聯合發行時期,社長多半是政戰新聞系各期校友),馬堅偉(正氣中華報單獨發行,最後一任社長);白昶高、楊成業、張春傳、陳金文、顏恩威、黃雅芬、陳大鵬、許一傑、陳世保(代理)、吳世榮、傅仰土、陳明伶、陳榮昌、蔡湛成、陳欽進(上述社長多半是金門籍公務人員擔任)。 附記二:曾在金門正氣中華報服務的政戰新聞系友,1期:王秉權、李思炎、邵光宇、張景增、曾文偉、戴珍國、謝海濤;2期:陳誌、劉朗,3期:吳維和、張彥秀、蘭鴻鈞,4期:李彥博,5期:李萍、林文雄、粘振友、劉之修,6期:明強,7期:袁玉衡、盧成束,8期:王克繩、白昶高、呂幻非、戴智權,9期:于七七、林祥金,12期:廖戡夷,13期:李建安、高全喜,15期:柯國強、楊卓雄、楊鴻博,16期:王君齡,18期:古華京、張興中,20期:蕭筧民,21期:馬堅偉,22期:劉新源,27期:關杰立,32期:陳竹梅,34期:李亞明、潘益修,37期:黃俊凱、蕭振輝。 附記三:軍聞社社長:楊先凱、張六師、褚伯思、楊先義、李士英、孔秋泉、漆高儒、易恕孜、曾文偉、麻德明、張家驤、張松潭、粘振友、李彥博、李元平、孔繁定、鄭仁傑、黃穗生、古華京、翁柏齡、曹小鵬、徐金模、田文輝、李福來、張執中、王智平(現任)。 附記四:軍聞社歷任金門特派員,民國40年秋設立,劉俊三、彭欣予、洪縉曾、羅戡、王蘊、趙培元、顏海秋、鄧勇方、賴暋、陳建康、李明儀、姚家彥、江國砫、張體炎、趙修禮、燕宜純、熊國俊、陳誌、莊政、段建安、周承忠、盧成束、鄧子麟、祿鴻江、李立啟、何宇琦、李繼孔、明強、陸寶琳、黃粵雄、許盛隆、蔡昭弘、柯國強、黃惟棟、俞定彌、翁柏齡、楊思超、林鍾明、張興中、劉忠華、賴仲毅、陳兆玠、曹小鵬、徐華興、李紀岡、張夢熊、李吉安、姜竹祥、高政嚴、杜國華、張良信、袁靖宇、林有清、胡慶安、蔡禎祥、殷博文、孔繁嘉、王智平、李強生、李岳耿(以後裁撤)。(下)
-
【李紀岡小檔案】
李紀岡,資深媒體人、軍事記者,祖籍廣西貴縣(貴港市),1956年10月出生於台灣高雄縣岡山鎮。政戰學校25期新聞、第1期新聞研究所畢業。經歷陸軍292師排長、連輔導長,876旅政戰官;政戰學校學指部連輔導長、新聞系助教;國防部軍聞社新聞官、金門特派員、高雄分社新聞官、台中分社主任、花東分社主任。台北市廣西同鄉會監事、常務理事,廣西文獻社專業攝影、副總編輯,現任復興崗新聞系友會祕書長、復興崗校友會理事。 難忘戰地艱辛的新聞歲月,軍聞社駐金門特派員期間,身兼華視金門特派員,初期他使用華視交接下來的老舊的貝爾浩16厘米攝影機,採訪軍事和地方新聞。攝影機片盒可存放100呎膠卷,每次採訪後的新聞都要透過當天的班機,用稿袋把影片和新聞稿,託返台休假官兵或友人,置放到松山軍用機場大門衛兵崗哨亭。華視新聞部每天都會派專人拿取新聞稿袋,帶回公司沖洗。
-
【金門日報60週年】我和金門正氣中華報的巧緣
經國先生創辦了《正氣日報》,自己還兼任社長,民國60年間,在高雄市資深新聞前輩潘文謨,就保存一份民國27年經國先生聘任他擔任《正氣日報》記者的派令,後來他也留下採訪經國先生時,和高雄市電視台記者合影的珍貴照片。 嚮往金門,愛上金門 「沒來過金門的嚮往金門!到過金門的愛上金門!離開金門的懷念金門!」這是1986,民國75年間任職金防部主任張明弘將軍(政戰本科班2期)接待外賓時,最愛引述的一句話! 說來真巧,我的祖籍是廣西貴縣(目前已升格為貴港市)。在台灣省高雄縣岡山鎮出生的我,小時候一直住在空軍「成功村」眷村,但是軍旅生涯曾經兩度在金門服務,工作時間近兩年。 第一次是在陸軍292師876旅服務,駐防金東「鵲山」坑道10個月;另一次是擔任軍聞社駐金門特派員,在金湖鎮「成功村」金門日報社借住一年,這些跡象顯示似乎命中注定要與金門結下不解之緣! 民國89年起,我從板橋市實踐路,舉家搬到台北市中正區居住,迄今已超過20年,但是我常跟別人開玩笑說:「廣西是我父親的故鄉,岡山是我的第一故鄉,而金門是我的第二故鄉!台北不是我的家!」 到底是甚麼原因我要把金門尊稱為第二個故鄉呢?話說我從小是在岡山成長,求學,大多時間住在空軍眷村,高中畢業就讀軍校後,每年只有寒暑假回家探親,對岡山其他地區族群,民俗,風土人情,並不熟悉。反而是軍旅生涯二度金門時,因為擔任軍聞社(兼華視)駐金門特派員時,經常騎著摩托車,在大、小金門各鄉鎮四處採訪,不但磨練出獨立採訪作業,熟練採訪和電視攝影技能,也結識當地許多黨政軍人士,和多位民間好友,從此奠定我迄今40年的新聞採訪工作,如果說金門是我這大半生新聞專業生涯的發跡地,想來也不為過! 前往軍聞社報到 民國74年9月底,我從政戰學校新聞研究所第1期畢業,刻意選在10月3日生日那天,前往軍聞社台北總社報到。在總社磨練10個月,學會如何採訪、使用16厘米攝影機、電子攝影機的技巧,以及製作國防線上、源遠流長、政教影片等專業技能後,75年7月下旬,拿著派令,提前幾天搭機到金門報到,接替徐華興(25期)同學,擔任軍聞社金門特派員(兼任華視記者,青年日報記者),任期1年。 民國70年間,我隨陸軍292師首次移防金門時,就曾經去過金門正氣中華報拜訪過。當時的軍聞社特派員是劉忠華(23期)學長,社長是劉之修(5期)。那時我在876旅擔任政戰官,奉長官指示,好幾次把部隊活動的新聞,親送到正氣中華報刊登時,熱情的忠華學長曾經帶我到報社附設的員工餐廳用餐,沒想到5年之後,鬼使神差的又到同一報社,工作1年。 蔣經國在江西創辦正氣日報 金門日報的前身是正氣中華報,起源於當時金門的防衛司令官胡璉將軍,在江西重新練兵的18兵團軍報,當時的報名就是正氣中華報。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民國26年抗戰時期,經國先生在江西贛縣擔任專員管轄四個縣,或許他有感於文天祥所寫的《正氣歌》,於是普興教育,大刀闊斧,陸續成立一系列以「正氣」為名的「正氣幼稚園」、「正氣小學」、「正氣中學」(含初中部及高中部)。 有感於宣傳工作的重要性,經國先生並創辦了《正氣日報》,自己還兼任社長,民國60年間,在高雄市資深新聞前輩潘文謨,就保存一份民國27年經國先生聘任他擔任「正氣日報」記者的派令,後來他也留下採訪經國先生時,和高雄市電視台記者合影的珍貴照片。 另外也要說幾件巧合事情,民國45年,我在岡山出生後,一直住在空軍的成功村,讀的高中,恰巧是當年輾轉從江西搬遷來,在岡山重新復校的私立正氣中學。當年學校的董事長詹純鑑、校長劉笑初、我的導師林撐天(政工幹校體育系1期),都是江西人。後來因為校務經營困難,學校資產被星雲法師收購,把正氣中學遷移到大樹鄉的佛光山。 更名為「普門中學」後,因為有佛光山的強大財力支撐,校方重振旗鼓,經營的有聲有色,其中女子籃球隊,更是打出全國性前三名佳績,在少子化的南台灣來說,實屬不易。 駐金期間,因為身兼華視金門特派員之故,初期我使用華視交接下來的老舊貝爾浩16厘米攝影機,採訪當地的軍事和地方新聞。攝影機片盒可存放100呎膠卷,每次採訪後的新聞都要透過當天的班機,用稿袋把影片和新聞稿,託返台休假官兵或友人,置放到松山軍用機場大門衛兵崗哨亭,華視新聞部每天都會派專人拿取新聞稿袋,帶回公司沖洗。 76年5月間,華視提供一台老舊的SONY-1800型電子攝影機,至此華視金門地方新聞,才進入四分之三吋ENG攝影機時代。(事實上,因為這台攝影機機身長,還要配合笨重的SONY4800錄影箱,才能操作,根本放不進摩托車的行李箱,我只好自掏腰包,花了5萬餘元,在台北添購一台SONY- PRO 8厘米攝錄放三機一體攝影機,帶回金門採訪新聞,這樣才能輕鬆背著這台攝影機,騎著摩托車完成電視新聞採訪任務。 當年金門的新聞事業還在管制時期,地方電視記者;分別是台視顏伯仁、中視廖淑卿、中央社特派員郭堯齡、軍聞社特派員(兼華視特派員)李紀岡、和金門日報的7、8位駐地記者,總人數不超過10來人。我到任的時候,承蒙金門日報社長明強(6期)的照顧,得以繼續住在報社的員工寢室。 羊曉東、林道銘支援軍聞採訪 另外,軍方也支援幾名優秀的士官兵,每天採訪軍方各部隊的軍事新聞,刊登在金門正氣中華報軍事版,而且不用回營,同樣住在報社員工寢室。這些戰士如羊曉東、林道銘、高明德、王介中等人,經過一年多金門戰地新聞洗禮之後,退伍返回台灣之後,有人繼續在民間新聞事業打拚,羊曉東當過台北市政府新聞處長,高明德剛開始考上法官,後來轉行為律師,林道銘成為台北知名雜誌社攝影主管,王介中在聯合報擔任編輯,紛紛開創個人的事業新局。 後來,金門日報社長由廖戡夷(12期)接任,那年剛畢業的陳竹梅(32期)學妹抽中金馬獎,派到金門正氣中華日報擔任記者,成為該報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新聞官。雖然她甫從軍校畢業,又是女性,但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在社長、採訪組主任等細心指導帶領下,沒多久就進入狀況,有時乘坐吉普車,或騎著摩托車,單槍匹馬到各鄉鎮採訪,無論是新聞或特稿,都有不錯成果。後來她調任政戰學校新聞系擔任助教,多年後拿到碩士學歷,轉任新聞系講師,目前還在系上任教。(上)
-
【金門日報60週年】一紙鄉情二十年:我與《金門日報》
最令人感動之處,金門日報還設置了學生版,供給莘莘學子發表作文,成為長期的園地。我讀過金門青少年發表的文字,感覺水準真不低,好過香港。這種舉措,是將眼光放遠的栽培下一代文學接辦人的戰略方針,值得點讚。 從爬格子動物時代開始 一張報紙創辦了一甲子,真不容易。 我從爬格子動物時代開始,就與報紙結下文字不了情。但與《金門日報》的結緣,比起許多資深金門寫作人報紙創辦伊始就已投稿,緣分還很淺。回溯到2004年,也不過21年;不像與超百年老報《大公報》,我前後有長達幾乎半個世紀的往來,記得1977年10月就在毛遂自薦的情況下該報連載我的20萬字長篇《出洋前後》,前後8個月,迄今我還不定時地投稿《大公報》。 2004年為什麼與《金門日報》有關呢?說來簡單話不長,原來那一次我偕同妻子瑞芬回金門探望在外頗有點名氣的祖屋甲政第,在故鄉猶如一顆小石頭投湖,泛起了一圈漣漪。我從朋友手中讀到了《金門日報》以頭條報導有關甲政第子孫回鄉的新聞,頓時嚇了一跳。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回鄉,如果在其他地方發生,事屬平常,在金門居然被那樣重視,上了頭條,除了非常感動之外,還伴隨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感。那種感覺,就像有一次我收集到金門縣政府編印的一份金門美食地圖,讀到地圖上的第32號,居然只是一個賣蚵嗲的小鋪,也被標識出來。這樣的人性化,令我非常感動。我一向只是以小人物自居,金報將一個普通的遊子回鄉的消息大張旗鼓地加以報道,內心之感動,實在是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啊。 我不知道原來故鄉這麼美 這是我留意《金門日報》的開始。 記得首次為金門日報副刊寫稿,都是事關回鄉的感想;諸如〈我不知道原來故鄉這麼美〉〈夜宿慢漫民宿〉等一類;之前不是沒有在台灣報紙寫過稿,在一些小報發表過小品、散文和極短篇,但家鄉的報紙發表我的文章,還是感到新鮮和極度高興的。這應該感謝《金門日報》那種認稿不認人的辦報作風和原則。 令我投稿熱情火上加油的是那時我和瑞芬都是香港金門同鄉會理事會裡的成員,她是會長,我是副會長之一,組織了多次回鄉團,與金門往來頻繁,金門有關方面將《金門日報》每半個月或一個月寄一次,而且寄到寒室,「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使我有機會一個月或半個月讀一次紙質的《金門日報》,那時我還沒學電腦,也沒有手機,報紙有無電子報,我也渾然不知;想瞭解我的小文有否被採用,全靠紙質報紙。用一個多小時慢慢翻閱副刊,手很難不摸到黑黑的,可當我看到我文章赫然刊載在副刊上,那種高興的心情真無法形容!雖然寫稿那麼多年了,感覺依然如小學生的作文被老師貼堂!老家的報紙發表我的文章喔!心想,香港大多數金門老鄉喜歡讀金門的新聞,一般不看副刊,我也就不客氣地將整版副刊撕下來佔為己有。這是首次撫摸故鄉報紙的親切感覺,不像港報一大疊至少二三十個版面沉甸甸得太有重量,《金門日報》是版版編排都很用心,文字精緻很有份量!尤其所擬標題,都十分親切親民,最漂亮的版面無疑是副刊,簡直可以媲美香港的百年老報《大公報》以及《星島日報》。這兩大報的副刊《大公園》和《星辰》都是將較有分量的文章編排在最中央的位置,其他較短的圍在其左右上下。由於忙碌,我無法天天追讀副刊,何況報紙半個月或一個月才能讀到一次,但愛上《金門日報》卻從這時開始。我從拘束到大膽,投了許多稿給金門日報。最興奮的是投的稿,很少落空,投稿熱情更加空前高漲。真像愛上一個人,發現她的副刊好處越來越多。其一時文體的多元。比如我的稿件,不但內容從寫對金門的觀感到其他題材慢慢擴大,一律被接受;連文體,從散文、極短篇到散文詩和評論都予以刊登。散文和評論不奇怪,這是《金門日報》經常刊登的體裁,散文詩和極短篇也被採用刊登令我有意外的驚喜,像我〈那年夏季,金門悄悄〉分水之部和陸之部兩天刊完,寫新疆風物人情〈南疆短笛〉和寫參觀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的散文詩都刊登,我的極短篇,像〈轉角照相館〉等都獲刊亮相。這愈發使我大受鼓勵,從「自作多情」發展到一種「愛戀不了情」。 廣納五湖四海文人雅士 二是認稿不認人。這是一家報紙對稿件取捨的最高原則,而一家報館又由總編輯執行這些原則,如果有版面編輯,則又由各版面的編輯具體掌握。一家報紙要有生命力,就得門戶開放,廣納五湖四海的文人雅士的佳作,令各種副刊的題材內容豐富多彩。如若不然,只是認人──唯友唯親,那就會越辦越糟,斷送副刊的生命。認稿的意思就是不管誰寫的,只要寫得很棒就採用!那久而久之,就會把水準提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金門日報》正是如此。在我來金門的初期那幾年,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在沒有人推薦的情況下,貿然寄去,都獲納用。論時間,《金門日報》很早就用我的稿了,與我後來得獎、多些人知道我完全沒有關係。 三是重視文化新聞,尤其是文學新聞。我接觸的香港報紙,上頭條的多數是社會新聞。比如新界大車禍、疫情變種襲港、美食展覽明日登場之類,某種文學徵文比賽大獎揭曉的新聞很難見報,畢竟每年都會有類似的比賽,如果獲得刊出,編排在報屁股或報紙的旮旯處都見慣不怪,而且標題字體非常小;《金門日報》不然,至少都放在中間的位置,給人一種金門重視文學的感覺。 其四,最令人感動之處,金門日報還設置了學生版,供給莘莘學子發表作文,成為長期的園地。我讀過金門青少年發表的文字,感覺水準真不低,好過香港。這種舉措,是將眼光放遠的栽培下一代文學接辦人的戰略方針,值得點讚。重視廣告、商業利潤第一的報紙,必然會認為這種想法無益,只是無端消耗了篇幅;有心人卻想到了百年,校園育人百年,培育文學苗子難道不亦是如此嗎? 見證歷史變遷的眼睛 說到《金門日報》的種種好處之後,歲月也流逝到了網絡、電子時代。熱戀中的男女如今不僅實體拍拖,也已經可以隔著空氣打情罵俏和接吻;媒體領域也起了大革命,將紙質報紙托海陸空郵寄已經顯得麻煩和落後,慢慢地也取消了,換成了閱讀電子報,從電腦和手機上閱讀《金門日報》變成了常態。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下載金門日報的網址,手機上有許多友人成了報館的義務使者,天天廣轉《金門日報》,代替了早安;報館也將當天日報的網址發在我的電郵上。最感動的是,許多報紙晨早6點或中午12點才有電子報閱讀,《金門日報》每天午夜零點後就可以閱讀到了。比起紙質報紙到了清晨才可以在報攤或便利店買到早了一個午夜到凌晨的六小時。 報紙如果薪火相傳,便可以無憂無慮生存一個多世紀,承載一代人的集體記憶;不但可以成為不同社會制度的窗口,也不失為一雙銳利的見證歷史變遷的眼睛。我們不用扯得那麼遠;僅從文學角度來看,報紙副刊在栽培文藝青年的成長方面就功德無量。我的第一篇處女作,就在。小學五年級時在印尼雅加達的華文《生活報》的副刊發表;如今,如果不是在《金門日報》發表那麼多有關金門的散文,我那本楊樹清兄寫題為〈甲政第的燕子:東瑞鼓動文學羽翼回原鄉〉推薦序的《金門老家回不厭》的散文集就不可能出版,在我書架上「心血長列」上增添了一位內涵、品類完全不同的子女。居港半個世紀,我真沒想到還有機會隔海投稿到家鄉的報紙並不時被刊登出來,讓台灣島、金門島作家圈、熱愛閱讀的讀者知道島外還有一位熱愛寫作的小作者東瑞。感謝《金門日報》的不嫌棄和鼓勵。 回想我從爬格子動物轉身變成了鍵上舞者,橫跨半個世紀又兩年,對紙質媒體的從業員非常敬畏。對他們的堅持很是讚賞,除了努力將稿件寫好,還嚴守編輯部規定的截稿時間和字數上限;《金門日報》和香港《大公報》都是我喜歡的報紙,我感謝他們海納四方、廣集天下佳筆的博大胸襟,發表我許多小文,雖然老總大多我都不認識;也很感謝高雄的小候,委託他搜集發表我文章的當日《金門日報》報紙,他二話沒說,長期搜集,見面時捲成一卷交給我,我如獲至寶地接過,猶如擁抱整個金門,接受家鄉嘉獎我的一份厚禮。我的報紙剪報裝了十幾箱。從不感到太多。資料用時方恨少,如若不然,金門舉辦的「筆下山河壯:東瑞文學展」,就會少了《金門日報》這一份啊。
-
【東瑞小檔案】
東瑞,原名黃東濤,祖籍金門後浦,香港業餘作家。1991年與蔡瑞芬一起創辦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迄今,任董事總編輯。著作有《暗角》《落番長歌》等150種,獲頒第六屆小小說金麻雀獎、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傑出貢獻獎;2016年、2017年連續兩屆「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也得到華文世界30餘個獎項,目前任香港華文微型小說學會會長、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副會長。 東瑞業餘創作半世紀,以「不寫最累」、「人棄我時不自棄」自勉,也勉勵同道,成為香港讀者熟悉的多產知名作家,最為難得的是他三十餘項獲獎文體中,涵蓋了極短篇、短篇、長篇和散文等幾種不同文體,他文體不單一,但都可以力求寫到最好或較好。香港文學讚頌他的拚搏精神:「如果拚搏就是香港精神,那麼,東瑞的拚搏人生恰恰是香港精神的實踐。他曾是出版界的『棄將』,別人放棄他,他並沒有放棄自己,憑著努力及太太瑞芬的協力,在甚麼地方摔倒,就在甚麼地方爬起,成為出版界的生力軍。他的成功,足為今天香港的八十後、九十後借鑒。」 (楊樹清整理)
-
致金門
一點八公里的水路 那麼短 又那麼長 夢中的 無數個與你相逢的鏡頭 模糊又清晰 今夜的月亮很圓 今夜的海風很柔 請陪我 在陽翟老街 喝一壺金門高粱酒 在58度的醇香中 沉醉,沉淪…… 再一次體驗 從遠方飄來的電子報 與你相擁的感覺 或許 依舊 熟悉又陌生 縱使 歸家的路 迷失了方向 今夜 我就只做一件事 我要借著醉酒的勇氣 大聲呼喊 金門 念你 想你 從每一個 拂曉到黃昏 午夜到黎明
-
【金報臉譜】 孫霞 給金報的電子情書
〈致金門〉,一首寫給金門、金報的「電子情書」。作者孫霞,也是金門旅港作家東瑞(黃東濤)的粉絲。東瑞著作150種,最早在大陸面世的《旅情》就是在孫霞的家鄉,湖南文藝出版的。 孫霞,金報網路版讀者。語文高級師,任教湖南省岳陽市第十中學。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岳陽市作家協會理事。業餘時間愛好閱讀與寫作,有散文、小說、詩歌等作品數篇在《莽原》《海外文摘》《散文百家》《海燕》《散文選刊》《小溪流》等各級刊物上發表。曾數次在各級徵文比賽中獲獎。 插畫者林道銘,軍旅期間,支援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記者。攝影家、畫家,台師大藝術碩士,曾任中國時報攝影中心主任,壹週刊攝影總監。油畫作品《靜夜思》,以金門為題材,入選2022年玉山美術獎。夫人區桂芝任教北一女中,公子林芹琛為鋼琴演奏家。 (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60週年】兩個甲子之慶,一段不解之緣
打開近代中國新聞史,《金門日報》和軍系媒體,有著密不可分的特殊關係,特別是軍聞社(軍事新聞通訊社),因為,兩者的創辦,有相同的時代背景、有共同的歷史使命;而在人力的互補、人才的培養流通上,更是交流密切。 甲子輪迴和滄桑 在時間的長河中,六十年是一個甲子的輪迴和滄桑;充滿了喜怒哀樂的交織和起承轉合的蛻變。 故而當筆者說「兩個甲子之慶」,慶祝的正是《金門日報》創刊60周年與復興崗十一期新聞系畢業60周年這兩件同具歷史意義的盛事。 這兩個看似不同的紀念,實則共同訴說著一段關於責任、堅守與奉獻的故事,折射出新聞工作在時代洪流中的特殊使命。 《金門日報》(前身正氣中華報)誕生於一個風雲激盪的年代。作為戰地前線的喉舌,它承載的不僅是新聞傳播的功能,更是凝聚民心、穩定社會的重要力量。在砲聲隆隆的年代裡,每一篇報導、每一個字句都須經過戰火的淬煉,金門報人用筆桿參與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他們記錄的不僅是新聞,更是一個時代的呼吸與脈動。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六十年來,從戰地政務到民主開放,從軍事對峙到兩岸交流,《金門日報》始終如一地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真相與記憶。 重讀這段史實: 在戰地政務時期,它見證了駐軍與居民同心守護家園的壯烈。 在地方建設階段,它紀錄了金門從軍事陣地,走向民主發展的關鍵時刻。 在觀光與文化興起時代,它推廣了金門的自然美景、人文風情與僑鄉故事,成為金門走向世界的重要窗口。 與此同時,復興崗11期新聞系畢業生們也在六十年前踏上各自的人生征程。他們中的許多人投身新聞事業,將課堂所學的理論與信念,化為筆下的千鈞力量。無論是服務在軍聞社或是青年戰士報(青年日報前身),他們個個奮發有為、認真負責的為時代寫歷史。 在資訊封閉的年代,他們成為社會的眼睛與耳朵;在時代轉型的關口,他們成為改革的見證者與推動者。六十年風雨兼程,他們用職業生涯詮釋了何為「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是風雲際會也好、是系出同源也罷,打開近代中國新聞史,《金門日報》和軍系媒體,有著密不可分的特殊關係,特別是軍聞社(軍事新聞通訊社),因為,兩者的創辦,有相同的時代背景、有共同的歷史使命;而在人力的互補、人才的培養流通上,更是交流密切。 很多新聞菁英,在經過軍聞社的歷練後,調往金門日報擔任主管,附記:同樣的,「金報」許多傑出的才幹之士,也榮升軍聞社要職;在這種良性互動之下,為新聞界培養、注入了無數源頭活水。 附記:更特別的是,軍聞社的歷任特派員在任職期間,更是以「金報」為家、以「金報」一分子為榮;這種「水乳交融」「休戚與共」的革命情誼,是《金門日報》一甲子之慶中,一段珍貴的「不解之緣」! 個人自1970(民國59年)起,服務軍聞社前後十餘年,雖未能派駐金門,然而此其間,或參訪、或採訪、或拍攝影片、或製作節目、或視察社務,不下數十次,深切領受到金門前線軍民那種同仇敵愾的愛國情操和人親土親的人文關懷。 新聞工作從來不僅是一份職業,更是一種使命。它要求從業者既要有洞察真相的銳利眼光,也要有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既要有挑戰權威的勇氣,也要有謙卑自省的精神。在資訊爆炸的今天,新聞工作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假新聞氾濫、點擊率至上、深度報導式微。正因如此,回顧這兩個甲子的堅守更顯珍貴:它提醒我們,新聞工作的本質不在於追逐流量與熱度,而在於記錄歷史、傳播真理、監督權力、服務公益。 《金門日報》六十年的歷程,見證了從戰地到和平的歷史轉變;復興崗11期新聞系畢業生六十年的奉獻,體現了新聞人對職業信念的堅守。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幅關於責任與奉獻的壯麗畫卷,提醒著當代新聞工作者:在這個價值多元、資訊紛雜的時代,我們更需要堅守新聞專業主義的核心價值──真實、客觀、公正、全面。 時間的刻度 兩個甲子的輪迴,不僅是時間的刻度,更是精神的傳承。當我們慶祝這兩件六十周年盛事時,我們真正慶祝的是一種歷久彌新的價值:那就是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總有人願意為真相而奔走,為公益而發聲,為歷史而記錄。這或許就是新聞工作最深刻的責任與最崇高的奉獻。 且讓我們一生守護這個原則並堅持這個信念! 《金門日報》一甲子之慶,可喜又可賀;「軍聞社」有幸締結了這段「不解之緣」,誠可謂「家有喜事」,自當同而慶之!
-
【趙立年小檔案】
趙立年,資深媒體人,出生於山東昌樂。在戰火與遷徙中成長,在新聞與紀錄中書寫歷史,他的一生,是台灣新聞史與國族記憶交織的一頁,他不僅是記者、編輯、總編輯、社長、發行人,更是一位用筆與鏡頭,記錄動盪與轉型、忠誠與矛盾的見證人。 年幼時隨父母逃難,顛沛流離輾轉來到台灣,年少的他,在動盪中,選擇投身軍旅,進入政戰學校11期新聞系就讀,奠定新聞與政治傳播的專業基礎,畢業後,進入軍聞社,成為一線戰地與軍事報導的記者,在軍聞社的十餘載歲月裡,活躍於前線採訪與紀錄片拍攝,參與製作電視新聞節目《國防線上》,並親自拍攝《金馬前線》、《枕戈待旦》等軍事紀錄影片,為台灣保留下許多珍貴的戰地影像資料。 1970年代,深入泰緬邊境難民營,親眼見證波布共產政權的殘酷現實。他將這段經歷化為紀實著作《浩劫餘生》,書中充滿人道關懷與新聞良知,榮獲中山文藝創作獎和干城獎章肯定,亦參與製作紀錄片《海上公園:金門》,入圍金馬獎紀錄片類、《民族文化的縮影:金門》獲金馬獎優等紀錄片,是當時少數橫跨文學、影像、新聞三領域的報人,隨後,被《青年日報》指派前往中南美洲九國採訪,深入觀察當地反共政局與社會結構,其報導不僅豐富讀者的國際視野,著作《褪色的樂園》一書,為台灣外交提供了深度背景資料。 1990年代,出任《台灣日報》副社長兼總編輯,恰逢報社面臨政治與財務的雙重壓力,1996年,《台灣日報》一度宣布停刊,引發員工自救行動,他挺身而出,協助組建工會、媒合資金,爭取報社短暫續刊,勇氣與承擔,允為台灣新聞史上難得一見的自由抗爭典範,後續接任《台灣新聞報》與《台灣新生報》社長,面對報業民營化浪潮與市場競爭,努力維持新聞品質,照顧員工權益,雖最終仍難敵財務現實,但堅守新聞價值的精神,始終如一。 2004年總統大選期間,奉連戰與宋楚瑜之命,赴香港與達賴喇嘛代表嘉樂頓珠會晤,成功爭取了精神象徵的政治支持。 2022年,出版《八十人生‧家國紀事》,全書近五百頁,橫跨家庭、愛情、新聞、政治,收錄兩千餘張珍貴照片,紀錄報業的興衰、國家的轉型、時代的疼痛。 趙立年的一生,是一場長久的見證。以筆代槍,走過槍林彈雨,記錄前線;也以筆代言走進民心社會,書寫真相。他不只是新聞人,更是歷史的現場目擊者,是為時代留下紀錄的那雙眼睛。 (吳信和繪製/楊樹清整理)
-
《金門日報.甲子風雲》編按
《金門日報》曾歷經三個時期的演變:一是1947年,胡璉在江西南城創刊的軍報《無邪報》;二是1949年,易名在金門發行的《正氣中華報》;三是1965年變身為如今的《金門日報》。三個時期的報刊在精神上一脈相承,其「前世」甚至可以溯源至1941年,蔣經國先生在江西創辦並擔任社長的《正氣日報》。 2025年10月31日適逢《金門日報》60周年社慶,編輯部在各方的協力下,進行島內外邀稿,發掘珍貴影像,自今日起,或單日,或雙日,或連珠或間歇,陸續刊載;除了希望藉此系列的推出,致敬從《正氣中華報》到《金門日報》的每一位付出者;也期盼在網路當道,新聞紙式微的當下,向在悠悠歲月中,對母島、母報不離不棄的鄉親、讀者們道聲:謝謝! 《金門日報》為島嶼寫日記,撰稿群們則為《金門日報》寫歷史──從各種角度切入,或澎湃,或靜美,以《金門日報‧甲子風雲》為內涵,書寫出一份報紙的「前世今生」和集體記憶。 走過六十個春秋,歷經一甲子風雲;謝謝「金報60」撰稿群的聯合演出。
-
《科幻沙龍》換臉
他加快腳步,走出電梯,悄悄地來到門口,從鑰匙孔往裡窺視。只見屋裡開著燈,小英坐在沙發上,正從行李箱裡取出幾個折疊的東西。小王心中充滿了好奇,他屏住呼吸,繼續觀察著。接著,小英扯下自己的披肩髮,讓小王驚訝的是,原來她是個禿頭!這還不算,更離奇的事發生了,小英竟然扯下了自己的臉面,露出了複雜的積體電路和無數微機械。小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他每天摟在懷裡睡覺的,竟然是個機器人! 小英拿起那些折疊的東西,從中取出一個,攤開,原來是個臉面頭套!她把頭套戴在頭上,神奇的是,頭套竟然和她的頸部無縫接軌。她又按了一下頭頂,臉面自動調整得鬆緊適度。接著,她戴上假髮,瞬間變成了另一個絕色美人。 小王感到無比的荒謬和錯愕,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深愛著的小英,竟然是個機器人!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糾結,下一步該怎麼辦?他想,莫非她換了臉又去勾引其他男人?決定繼續從鑰匙孔裡觀察。沒想到她取出小鏡子,只是左右照了照,又換回原來的臉面。 當她還沒把原先的臉面調整好,小王已打開門進來,小英頓時張惶失措。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小王示意她不要慌張,輕聲說道:「我已經知道你是個機器人了,剛才我從鑰匙孔裡看到了你換臉的過程。」 小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知道我是機器人,你會把我趕走嗎?」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恐懼,彷彿在等待著判決。 小王搖了搖頭,微笑著說:「不會的,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小英聽了小王的話,眼中頓時閃爍著激動的淚光。她興奮莫名,撲過來想要抱小王,小王示意她停住,說道:「把其他的臉面頭套都丟掉吧!我希望你能做真實的自己。」 「臉面頭套用久了會鬆弛的。」 小王認真地看著她:「我也會變老的,讓我們一起變老,白頭偕老。」 小英聽了小王的話,眼中充滿了感動和愛意。她緊緊地摟住小王,摟得那麼緊,彷彿生怕一鬆手,小王就會消失似的。小英在小王耳際輕聲地說:「你對我這麼好,我不該瞞你,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說著,拉著小王走向沙發,兩人依偎著坐下,小英開始面無表情地敘說自己的來歷。 「我是AI公司客製化的性愛機器人,程式中具有較一般女人強烈的性慾,公司還教我們各種性愛技巧。我被賣給一家專供富豪們享樂的高級俱樂部,其實是家高級妓院,旗下有不少社交名媛。我經常換臉,富豪們都不知道我是機器人,更不知道我經常以不同的臉面和他們周旋。 「公司給我們設計的智慧程式,主要是用來迷惑男人。其實智慧程式會自行串聯、修飾、重組、學習……哪可能一成不變。我有了智慧,也就有了人性,我不願待在俱樂部裡供人玩樂,就設法逃了出來,被一個中年男子收留,可是當他知道我是個機器人時,立刻把我趕出家門……」。 「妳不是說,是因為妳有乾燥症嗎?」 「那是編的謊啊!我的智慧中樞和生成式AI連線,什麼謊編不出來?」 小王不由地笑了,緊緊地摟著她:「怪不得妳什麼都懂,原來有生成式AI做後盾。」 小英摟他摟得更緊:「我發誓,今後絕不再對你撒謊。」 小王滿意地點點頭:「不必發什麼誓了,我只想知道,妳很少吃東西,能量從哪來的?和我做愛時,你都那麼有勁!」 「電啊!我可以說是吃電的。我體內有藍牙裝置,可以借著無線傳輸充電,只要是有電磁波的地方,隨時會自動充電。」 「可是妳有時也吃點東西,喝點飲料……」。 「那是為了交際應酬設計的。我沒有泌尿系統,消化系統不過是個研磨機,不能吸收什麼,只是將吃下去的東西磨碎,和喝下去的水,一起從肛門排出去。」 「可是妳也會流淚,和妳接吻時,嘴巴裡也有唾液,妳說你的消化系統只能研磨,不能吸收,那麼這些液體從哪來的?」 小英茫然地搖著頭:「我真的不知道。」 小王知道她沒說謊,沒再問下去。看看手錶,已接近下班時間,就打電話向公司請假。 「你不回去上班了,我去給你弄飯吃。」說著就要起身。 小王把她拉住:「現在做飯還太早。」稍頓:「妳說為了我的健康,只能兩天親密一次,昨天沒做,今天是不是該做了。」 小英霍地站起,拉著小王,雀躍地走向床鋪……。 兩人的小日子又過了三個月。 一天,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找上門來,為首的一個指著小英,冷冷地對小王說道:「她是我們高價購買的最先進的機器人。她逃跑了,給我們造成巨大損失,我們要帶走她。」 小王聽了,緊緊地護在小英身前:「她是我太太,我不會讓你們把她帶走的。」 為首的那個人冷笑一聲:「太太?她只是個機器人,沒有感情,沒有靈魂。你不過是被她的外表和程式迷惑住罷了。」 小英聽了這些話,眼中閃爍著淚花。她緊緊地抓住小王的手,說道:「不,我有感情,我對小王的愛是真實的,我不想離開他。」 為首的那人搖了搖頭,說道:「這由不得妳,我們有權利收回我們的財產。」說完,他一揮手,身後的兩個人便要衝上來。 小王正要死命抵抗,小英已跨步向前,取出手機,揚手對為首的男子說:「我已按了119,只要我不顧一切,說出你們那家俱樂部的真相,明天一定會成為媒體頭條。」 這時手機已響起值班員警「喂,喂喂,喂!」的聲音,那三個人不知所措,小英按住手機,不讓聲音外傳,改以命令的語氣低聲說:「你們走吧!」那三個人互相使個眼色,灰溜溜地走了。 驚魂甫定,小英依偎在小王懷中,小王低聲問:「俱樂部的人還會來嗎?」 「一定會,再來時可能會耍陰的。」小英以詢問的眼神望著小王:「與其挨打,不如主動出擊。只要你同意,不避諱和一個機器人談戀愛,我們明天就開記者會,把我們的愛情公開,到時俱樂部所面對的不再是我們兩個人,而是整個社會,看看他們怎麼收拾……」。 「為了你周小英,我什麼都同意。」 小英深情地抱住小王,仰首就要給他一個熱吻。小王把頭一偏,疑惑地問:「小英,妳哪來的那麼多點子?」 「我不是說過嗎?我的智慧中樞和生成式AI連線,什麼點子想不出來?」 「是喔。那麼妳搜索一下,現有的法律,人類可不可以和機器人結婚?」 「早就搜索過了,成文法國家沒有相關法條,不成文法國家沒有判例。明天我們開過記者會,社會一定會關注這個問題,也許不久的將來,就會修訂民法,到時我們就可以登記為真正的夫妻。」 小王捧起小英的臉:「管他修不修法,我們本來就是夫妻。」 小英緊緊地摟住小王:「我們的命運,我們自己做主。」她的臉上露出一般人類所少有的堅毅。 (下)
-
美好與好美
秋分過後,陽光依舊熱情,溫度依舊居高不下,附近的行道樹,在一夜間落了滿地樹葉,葉子還在持續掉落,偶然一瞥,那葉脈間的顏色,既自然又帶點隨興,自帶著美好也顯得好美,與一旁已曬枯了的葉子,成了明顯的反差對比。 生命的一瞬也是如此,一眨眼便消失,但又不是緊緊擁著便不會失去。有的時候伸手想搆著的東西,似乎如此的近,但又如此的遠,如同想摘的星子,最終只擁有那光亮一瞬,笑一笑嘆難得,某些部分卻是別人不需追求便能得著的。 走進熱鬧的城區,一旁有著美好臉蛋的年輕孩子,卻作著不太文雅的動作,說著不太合宜的話語,抽著毀壞軀殼的菸、強硬想偽裝的大人氣,一群人就這麼聚著,似乎這樣一起消耗著青春,能留下什麼印記?不知為何,卻更像那枯掉的落葉,乾枯的生命一般。 夕陽穿越過窗玻璃,透進室內,隔絕那戶外的繁繁擾擾,剛沖的那壺茶還熱著,你剛畫好的那圖也還熱鬧著,所有你想像的、喜歡的都聚在那圖紙上了,在剛剛好的時候,喝上一口微溫的茶,看向一旁忙碌的你,急匆匆將所有的人物與景色排排列列,隨興又不失你自己的規則喜好畫進圖裡。 這片黃綠色的樹葉,很像你隨興一畫裡的匆匆,顏色與溫度皆是。你的畫自帶你的喜好與隨興,我的照片擁有著我的喜歡與瞬間。 笑著問你要不要出去兜風,你快速的收起畫筆,亮晶晶的眼,透露著急切的心情,急切的想看那外面的大地,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溫度、不同的光亮,看不一樣的人生風景。 你開心的分享所看到的觀察到的美景與人物,詢問著新發現的細節與心裡的兩百萬個新問號。期待你學會欣賞與擁有自己步調的生活,生活裡的美好與好美,會漫進日常圈子裡,持續散發光亮,給予生活能量,在不同的時刻,發光發亮。 體會生活的美好,也笑看這好美的世界。
-
印象料理
我想,每個人的飲食地圖上,都會有一道印象料理。那是記憶深處,最吮指回味的美好滋味,只要一想起,總是叫人唇齒留香,它不是豪門饗宴,也不是山珍海味,更不是幾星級的米其林餐廳,而是家庭日常的小確幸。於我,生長在農漁之家,「香煎白帶魚芋頭米粉湯」就是我飲食地圖上的印象料理。 這樣的飲食記憶,就在那日的黃昏時刻,重新復刻在我的眼前……廚房的鍋子裡傳來「滋滋」聲響,白帶魚在油鍋中翻滾,「恰恰」的顏色,散發出微微的焦香。大芋頭被切成小塊,裹上薄粉,炸得外酥內綿,金黃鮮亮,秋天田野最厚實的土壤滋味,引人垂涎。肥瘦適中的五花肉,切片下鍋,油脂慢慢化開,與魚香、芋頭香相互交融,成為一鍋湯底裡,最溫厚濃郁的靈魂。 在鍋中主角逐一上場後,這鍋湯的綠葉配角們,木耳、紅蘿蔔、芹菜、香菜與蒜末,也不甘示弱的相繼入鍋……每一種都是常見的家常食材,但聚在一起,卻有了不同的層次。紅蘿蔔像夕陽的彩筆,木耳像山林的深處影子,芹菜與香菜的小清香則像巷口內外的一陣陣涼風,提醒人這是一道最接地氣的日常料理。 最後,該是大人物一躍而上之時,大手一抓,放入的就是新竹米粉。細細長長的米粉,像一條條牽連記憶的絲線,隨著湯水翻滾,隱身遁入清澈的甘甜湯底。米粉一吸入口,立刻就能感受到那種軟中帶韌的質地,彷彿把日子下的酸甜苦辣,萬千滋味都揉進了這一碗湯裡。 我記得小時候,以打魚務農的父母,常常會煮這樣的一鍋米粉湯,冒著熱氣的白煙在昏暗燈光下繚繞盤旋,我的碗公端在手裡,湯的熱氣往臉上撲來,內心甚是滿足與喜悅。那時候,邊吹邊吃,嘴裡雖然燙得直呼吸氣,卻還是忍不住大口吞下。簡單的一碗白帶魚米粉湯,卻能把全身都熨得服貼暖透。 如今,吃著這一碗心目中的印象料理,已經不只是味覺上的滿足,而是時間留下的深情。大海的鹹味、土地的甘味、家庭的溫暖以及親情的芬芳,都在這鍋米粉湯裡慢慢翻騰、回味。碗公一端起,不只是一道料理,而是一段成長路上的生活印記。
-
感恩數字的啟蒙老師
又是九月份了,九月底的重要節日是教師節,除了母親節和父親節感恩父母生養之勞苦功高外,就是要感謝眾多老師的教導,最重要的靈魂人物就是啟蒙老師了,我的啟蒙老師竟然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母親。 六○年代的鄉下小農村,根本沒有幼稚園、沒有託兒所,不管小男生,還是小女生,都會跟著大人到田裏亂忙,幫忙些簡單的農事,幫忙家事,燒柴煮飯餵養家禽家畜,沒得忙時,就全村趴趴走,等到上小學的年紀,傻傻地背著書包跟著哥哥姊姊去學校,習慣了當野丫頭,坐在教室裡像是坐針氈,開始握筆寫字,還真的太困難了。 只有上過兩三年小學,大字不識幾個的母親,竟然會教我正確握鉛筆,阿拉伯數字,於我而言像畫抽象畫,只要有圈的、轉彎的,真的考倒了,務農的鄉下歐巴桑,竟然會指導女兒寫字,但見母親很認真的用鉛筆點出字樣,然後握著我的手,一字一字慢慢的專心的描寫出來,幾天後不用點點了,直接握著我的手寫阿拉伯數字,再來就放手讓我自己來,就這樣一段時日的陪伴,終於練成寫出端正漂亮的數字。 一輩子令我引以為傲的啟蒙老師,不但是農事高手,而且是教會我寫數字的天才能手,只要有機會寫數字,腦海裏就浮現出,母親溫柔輕聲細語耐心的握著我的手,從最困難的8練起,永遠忘不了,永遠要感謝的啟蒙老師。
-
【科幻沙龍】換臉
在繁華喧囂的都市中,有無數渺小的身影在社會底層掙扎。小王便是其中之一,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上班族,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不是什麼「高富帥」。在這現實的社會裡,都快要四十歲了,至今仍孤身一人。 小王也曾經有過一段看似美好的戀情。他的女友是一名臨時雇員,兩人在工作中相識相知,漸漸走到了一起。那時候,每天下班後小王總是滿心歡喜地趕回家。他們會一起在狹小的廚房裡忙碌,雖然做的只是簡單的飯菜,但空氣中瀰漫著的卻是溫馨與甜蜜。 然而,現實的殘酷卻逐漸侵蝕了這份美好。女人熬不過歲月,眼看女友已將邁入三十大關,小王仍無力娶她。在現實的考量下,女友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小王。女友走了,小王已打定主意,一俟他租住的小套房租約到期,就換個單間的,這樣每月可以省下四、五千元。 女友離開後,小王不再像以前那樣一下班就回家,總是在辦公室裡磨蹭到八、九點鐘。離開辦公室後,隨便走進一家速食店,吃點漢堡、薯條,喝杯可樂,消磨時間到十點左右,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那間曾經充滿溫馨的小套房,如今只是個睡覺的地方。 這一天,小王如往常一樣,在速食店裡吃完晚餐,磨蹭到十點,正準備離開,一位身材曼妙的妙齡女郎拖著一個小型旅行箱,緩緩地朝他走過來。小王打量了一下,女郎身穿一件修長的白色針織連衣裙,裙子的剪裁恰到好處,勾勒出完美的曲線,裙襬長度到膝蓋上方,露出纖細的小腿。她的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細跟高跟鞋,增添了幾分優雅與成熟。 再看上半身,她披著一件淺灰色的針織開口上衣,邊緣有精緻的蕾絲花邊,給整體造型增添了一絲柔美。她的脖子上戴著一條簡單的銀色項鏈,掛著一個小巧的水滴形吊墜,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她的步伐輕盈而優雅,彷彿每一步都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小王不禁上下多看了她幾眼,心中暗自納悶:店裡客人不多,空位子多得是,她為什麼偏偏要大剌剌地走過來和自己同坐一張小方桌? 女郎走到小王對面,朝他嫣然一笑,小王這才得以細細打量她的面容。她的臉龐小巧而精緻,線條柔和流暢,彷彿是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她的皮膚白皙如雪,細膩光滑,在速食店暖黃色的燈光映照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宛如羊脂美玉一般溫潤。 她有著一雙明亮而迷人的大眼睛,眼型微微上挑,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盈盈地閃爍著光芒,眼角處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嫵媚。睫毛濃密而纖長,每一次眨動都彷彿能撩撥人心。她的眉毛修長而秀麗,微微上揚,像是彎彎的月牙,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的眼睛,使她的眼神更加靈動。 她的鼻子小巧而挺拔,鼻尖微微上翹,給人一種俏皮可愛的感覺。嘴唇色澤紅潤,如同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瓣,唇形優美,線條清晰,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總是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讓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她的笑容如同春日裡的陽光,溫暖而迷人。小王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臉微微泛紅,眼神也變得有些慌亂。女郎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輕聲說道:「先生,我想找個人聊聊,見您只有一個人,所以就坐了過來,希望您別介意。」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銀鈴般動聽。 小王一向有些靦腆,面對如此漂亮且爽直的女孩子,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沒…… 沒關係,我叫王大同,大家都叫我小王。」女郎輕輕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我叫周小英,大家都叫我小英。」 小英的目光在小王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這麼晚了,您一個人到速食店吃東西,大概還沒結婚吧?」小王被這句話觸及了內心深處的痛處,他微微歎了口氣,苦笑著說:「我沒房沒車,月薪三萬多,只比法定最低薪資多一點,長得又不帥,有誰會嫁給我!」 小英盯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同情和理解:「那您沒女朋友嗎?」小王再次歎了口氣,如實說道:「原來有一個,兩人在一起差不多兩年,可是她嫌我沒出息,沒能力娶她,就離開了。」 「那是多久前的事?」 「大約三個月前。」 聽到這裡,小英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落寞,她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當她再次抬起頭時,眼中閃爍著淚光:「看來我們同病相憐。我是今晚才被人趕出來的。」說著,她指了指身邊的小旅行箱。 小王心中湧起一股同情,他忍不住問道:「嗯……誰趕您走的?是男友嗎?您這麼漂亮……」小英苦笑著搖了搖頭:「您太單純了。漂亮就不會被人拋棄嗎?我被趕出去,預備先在這裡坐坐,再找個便宜的旅社暫時住幾天……。」 小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他看著小英,真誠地說:「如不嫌棄,就到我那裡暫住幾天吧。」小英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立刻站起來,拉起行李箱,說道:「那就走吧。」小王被小英的率真驚得接不了話。 回到家後,小王安排小英睡沙發,自己睡床。小英看著他,吃吃地笑了起來,眼神中帶著一絲調侃:「您是柳下惠嗎?」說完,她轉身走進了廁所。不一會兒,她從洗手間出來,脫掉鞋子,一頭倒在床上,然後朝著小王狐媚地招手:「您大概關機關很久了吧,現在有了機會,怎麼還羞怯怯地不趕快行動?」 小王被小英的話勾引得慾火難耐,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向小英,剛靠近床舖,小英就把他拉上床,剝掉他的衣服,自己也脫得一絲不掛,像隻獵食的野獸般,急切地……。 小英的狂野大膽,讓小王如癡如醉。……,小王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卻能清晰地聽到她愉悅的呻吟聲。……小英喘息著……湊在小王耳邊低聲說:「太美好了,我們同時完成的喔。」 這時小王的臉上已冒著汗珠,而……小英,臉上一點汗意都沒有,摸摸她的背,也摸不出一點汗水。小王覺得奇怪,剛才主要是小英在出力,怎會不酣暢地出一身汗?小王好奇地問:「我沒怎麼動,都出汗了,妳的運動量那麼大,怎麼不出汗?」小英淡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很少出汗就是了。」 自從周小英住進來後,小王的生活又恢復了生機。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地渾渾噩噩,而是一下班就急切地回到他租住的小套房。因為他知道,家裡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小英會準備一些簡單的飯菜,雖然她自己很少吃,但卻總是看著小王吃得津津有味。小王有時會問她吃得那麼少不餓嗎?小英總是微笑著說,在他回來前已經吃過一點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王和小英的感情也越來越深。然而,小王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小英為什麼會被人趕走?終於有一天,他鼓起勇氣,向小英問起這個問題。小英毫不避諱地告訴他:「我得了乾燥症,體內的黏膜,包括下體,都是乾的。」小王聽後,心中感到疑惑,因為他們做愛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小英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那是因為我暗地裡塗了潤滑劑。而且,醫生判定我不能生育,他想找個正常的女朋友,就狠心地把我趕了出來。」 小王聽了小英的話,心中並沒有絲毫的嫌棄。他覺得,有人能陪伴在自己身邊,和自己做愛,給他準備晚餐,這就足夠了,還能奢求什麼?於是,兩人繼續過著平靜而幸福的小日子,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了。 一天,小王到了辦公室後,突然想起人事室要的資料忘了帶。他看了看時間,覺得回去一趟還來得及,便匆匆忙忙地趕回家。這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當小王老遠看去,他租住的小套房卻拉起了窗簾。他心中不禁湧起疑惑:莫不是小英有什麼事?(上)
-
荒野之境
走過晨曦才聽流水 走過森林鳥聲競鳴 誰讓山水甦醒? 螢蟲躺平在我掌心發光 那一點點光成為 遙遠又夢幻如光源氏 提著鳴蟲廟裡傾聽 光芒不染人間風塵 仲夏夜裏溫柔的 心靈之禱 灑滿晶瑩琉璃光 注:《源氏物語》主角光源氏,喜歡聽秋蟲鳴聲帶出夢境。
-
酥脆與熾熱的人間煙火
夏夜微涼的風裡,街角的小攤已經燈火通明。熱油在鍋中沸騰,像一場華麗的派對正熱烈登場。劈哩啪啦的聲音,是炸雞特有的樂章,伴隨著金黃外皮漸漸成形的香氣,把路人一步步牽近。 在韓國,每年都有號稱「雞啤節」的盛會─百萬人齊聚,啤酒玻璃杯碰撞,炸雞的油氣熱氣翻騰。那不只是節日,更是南韓舉國的一場全民味覺慶典。 對愛吃炸雞的人來說,「雞啤節」是對生活最直接的讚美! 我與雞啤的緣分,總是在週五夜晚達到巔峰。結束一週繁忙的工作後,能買上一盒剛出鍋的炸雞返家,當冰箱裡等待多時的啤酒被開啟,金黃色的冰涼氣泡在杯中翻湧,外酥內嫩的炸雞配上沁涼啤酒,我全身的倦意瞬間卸下,這是專屬於我的「庶民療癒儀式」。 沒有經過「雞啤」的儀式感,我的社畜外衣無法卸下!唯有經由「雞啤」的洗禮,我才真正的下班了。 炸雞的美好,在於它的親民。無論是城市的巷弄、鄉間的夜市,還是連鎖速食店的明亮櫃檯,美式、日式、義式、鹽酥雞,各有風情。或許正因如此,炸雞在我們生活裡不分階層、不分場合,是所有人都能參與的盛宴。 真正的好炸雞,粉漿薄薄一層,將雞肉緊緊鎖住。剛起鍋的五分鐘,是它的黃金時刻,雞皮脆而不油,雞胸多汁而不柴。錯過這瞬間,再完美的調味也難以挽回油膩的下場。 有人說,用炸過半天的舊油反而能炸出更迷人的風味,雞肉在油中釋放出的脂肪,與油香相互交融,形成獨一無二的濃郁氣息。這並非科學的精密計算,而是廚房裡流傳的生活智慧。 我特別鍾愛雞翅--小巧,卻是骨肉與酥皮完美比例的所在。咬下去的那聲「喀嚓」,是味覺的開場白;隨後而來的熱氣與肉香,讓人只想再續一隻。 炸雞是一種味覺的現場感,從油花翻滾的聲響,到香氣滲入骨縫的過程,再到入口時的溫度、口感與滋味,層層疊疊,像是一首越吃越濃烈的歌。 我常想,或許雞啤真正的魅力,不僅在於味道,而在於它串聯起的情境:在球賽的吶喊裡,在朋友的笑聲中,在深夜一人對自己的慰勞裡。它讓日常片刻變成儀式,讓庶民的生活,也能有如燦爛的煙火時刻。
-
光與黑暗
一向喜歡看鬼片的我,總是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戲院裡,旁邊不需要有人,可以盡情地享受這種驚悚恐怖的氣氛,以抒發自己平常工作生活的壓力,時而安靜,時而尖叫,專注若在一個極度恐慌的情緒,或許這也是一個另類的心靈療癒吧! 那天選擇「鬼出櫃」這部電影,是有名導演所拍攝的,看著這有名的大卡司,當然一定要一睹為快吧,整齣戲在於櫃子裡到底藏得什麼東西?但是這當中刻畫的是兩姐妹的母親過世了,父親想要把母親的一些東西整理丟棄,但大女兒總是不肯,想要藉由留著什麼東西,或者是看媽媽小時候照顧她的影片,就會再度感動,思念著母親,又或許是一種割捨不了的親情,然而上了天堂,終究還是要在人世間做個清楚的告別動作,若長時間陷在極度的悲傷時,或許還在世上的家人也沒有辦法繼續再往前走,開創自己未來的人生。 後來小女生也常常在半夜裡聽到聲響,全家人開始追蹤及找尋發出聲響的東西,後來終於櫃子裡跑出了鬼魅,終究黑暗抵不過光明,光明總是斥退黑暗的不二法門,這齣戲看到最後,是親情,還有人生的態度學習,從小就應該適時的生死教育,以及正確、正面的人生思考,即便我們遇到鬼魅,終究邪不勝正,再次印證了光明總是戰勝黑暗。
-
秒殺的「兒童作文班」,全方位的指導教學 ──訪「教育奉獻獎」得主蔡發色老師
37年的教職工作,19年的教育局自然科學輔導員,16年的文化局兒童作文班,不論在職,不論退休,蔡發色老師一貫「頂真」,102年榮獲教育部「教育奉獻獎」,104年文化部「文化志工銀質獎」。 問1:請蔡老師略說受教育的過程。 答1: 我的學習過程漫長且曲折。 民國48年,因八二三砲戰,遷台讀小學四年級,返金,到安埔小學讀小五。民國49年,金門中學復校,入讀初中部第一屆,52~55年,三年高中部,56年特師班,然後,直接分發國小教職。 教,然後知不足。61~64年,我忍受坐船的辛苦顛簸,赴台進修台南師專暑期部,學校有規模,師資優良,4年的暑修,甚感充實、愉悅。尤其是國文老師陳恆斌,上起課來,旁徵博引,引人入勝;台南師專的美勞課也很強,收穫滿滿。 民國74年,文教科選派我赴台北女師專進修教育學分一學期,老師精彩的專題引導,學生的課堂表演,還有西門國小的教學實習,對我而言,在在都是震撼。 邊教邊學。民國78~81年,我再進讀國北師暑修特殊教育。緊接著,82~85年,進修師大暑期在職40學分班。 因此,我的學習過程曲折且漫長,經歷多校,但每個學校各有特色,也開拓了不少視野,豐富了教學方法,提昇知識及能力,覺得不斷進行成長,實在是件快樂美好的事。 問2:教職近37年,蔡老師投入最深的工作是什麼? 答2: 我的教學工作,服務單位主要有兩間:古寧國小和中正國小。 民國58~72年,我在古寧國小,除了一般教學外,尚投身於: (1)科學實驗學校:64年文教科指派古寧國小為自然科學課程實驗學校,由3位老師負責,我是其中之一。對外,經常要被派往台灣研習,數年間,前前後後有9次之多,在指導教授指導及研習學員的相互切磋下,開拓了教育視野,提昇了教學方法與經驗。 民國73年,我被縣府遴選為縣府自然科輔導員,以輔導員的身分巡迴各小學宣導、示範教學,每年大概1個月。 特別一提的,此自然科學輔導員的工作始於73年的古寧國小,跟著我轉職中正國小,一直到民國92年,教職退休乃止,長達19年。 (2)美展活動:民國60~70年代,全國兒童美展活動興盛,除了金門地區校內、校際的比賽外,還有世界兒童畫展、國泰人壽畫展、新時代兒童創作展……等等。我常鼓勵、指導孩子們參加,也屢屢得名。我家老大蔡穎還曾獲得日本第十屆世界兒童畫展的金牌大獎,風光一時呢。 在古寧國小,我曾因一年裡被記18個嘉獎,獲得「專案考核」。民國68年,先獲「福建省優良教師獎」,再代表金馬地區獲「全國特殊優良教師獎」。 民國72~92年,受蔡新國校長之聘,轉職中正國小,先教普通班,再教資優班。75年,李炷烽校長任內,承接輔導室主任,規劃、建立各種新制度: (1)設金苗獎:培養、鼓勵學生的才藝發展,公開徵稿圖、文、詩、書法……等師生作品,配合節慶,每月一主題,每2個月出版《大中至正》報紙型的雙月校刊2000份,分發全校師生。此制度至今仍持續著,已成為中正國小的優良傳統。此外,也陸續編輯一些校園小書,如《黃金童年》、《典範》、《靜思力行》、《輔導成果專輯》……等叢書。 (2)急難救助金:由楊忠本老師、李素娥老師發起,幫助弱勢孩童。 (3)愛心媽媽:引導有愛心的學生家長,進入校園,為孩子們導讀故事、輔導課業。 (4)親子座談會。 由於全校教師生的配合,中正國小的輔導工作正常平順推展,87年獲全國績優輔導學校。 民國92年,我因自覺教職工作已遇瓶頸,難以突破,加上孩子成家立業了,太太退休了,家庭經濟無憂,故逢55專案,我也申請退休,結束了37年的教職。 問3:蔡老師是標準的退而不休,轉向志工,參與社團,善於經營生活,略說之。 答3: 民國84年,我因常跑社教館圖書室,熟識多位社教館員工,在許能麗組長的邀約下,加入新成立、由黎明玲隊長帶隊的「文化志工團隊」。在社教館主任楊肅池任內,文化活動尚不多,文化志工很受尊重,志工團隊曾一起到台灣參訪,到泰國旅遊。民國86年後,文化志工人數日增,也日趨制度化。 因為興趣廣泛,除了文化志工外,我還先後成為大同之家志工、慈濟志工,加入野鳥學會、寫作協會、書法學會、美術學會、攝影學會……等,自我愉悅,且讓生活充實有趣。 問4:蔡老師的文化志工做得有聲有色,尤其是「秒殺的兒童作文班」,略說之。 答4: 民國92年,我一退休後,更有餘閒,因此更積極熱心參與文化局志工服務。蒙李錫隆局長重視與厚愛,指派王麗娟督導邀我開課「暑期兒童作文班」。答應後,除了我自己多方蒐集資料、編寫教材外,還廣邀人才濟濟的文化志工們參與,如:黎明玲的說故事及表演、鄭淑芳的帶動唱、王賢德的謎語、陳森照的攝影……等,在團隊的結合和互補下,讓作文趣味化,綜合成「作文夏令營」。 作文班一開辦,寓教於樂,孩子們玩得既開心又能學到新知,家長更高興孩子的暑假有個好去處,故佳評如潮,後來更邀請地區寫作名師,如洪春柳、陳榮昌、陳秀竹、陳為學、王先正、李瓊芳、許文科(圖)……等,請以其專長寫作領域,以團隊、群組來授課,成效更益彰顯,形成後來「開放報名即秒殺」的盛況。 應家長要求,收的學童日漸增多,最多時,中年級、高年級各收30名,共有60名學員。同學大皆能用心學習,結業要分享作品,日後,更獲得一本研習的作品集,大家都很開心。 我則一條龍作業,從教導作文、修改作文、編輯成書,足足要忙2個月。文化局暑期兒童作文班由92年開班至108年交棒,不知不覺中,我持續帶了16年之久。其間也編寫(輯)不少作文叢書,如:《歡樂學作文》、《愛的風鈴叮噹響》、《學生童年系列作品》、《金色童年》、《歡樂童年》、《悅讀童年》、《畫寫童年》……等十冊。 問5:作為老師、志工、阿公……,蔡老師如何平衡多元的生活角色?請問其認真工作的動力來源? 答5: 沒有「平衡」的考慮,只是「盡力」而已。所謂「教育無他,主要是愛與榜樣。」而我任事處事的動力亦無他,主要是熱愛與付出,全力以赴,但求無愧於心,能安心與放心,成敗得失毀譽,不必去計較。 教職退休之後,很快地,我們夫婦升級為阿公、阿嬤,因為兒媳的工作忙碌,我們全心全力投入長達10年「日夜顧孫」的新工作。除了在金門、台灣的照顧外,為了配合兒子的出國進修,甚至遠渡重洋,到美國3個月、泰國1年、香港6個月、廣州6個月去照顧孫子。遷徙各處,也飽覽了各處風土人情,亦是人生難得的際遇。 總之,「動力的來源?」「熱忱,興趣,使命必達吧!既然要做,就要把它做好。」
-
出口
某年因為金廈行,到機場還要等三個多小時,就趁機租用單車,查網後就騎到附近賞鳥的館間欣賞,再到附近的瓊林坑道,印象中付了50元清潔費,走下階梯,看展示的文物太入神,回神時才發現坑道曾幾何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整個地下坑道只剩我一人,又瓊林坑道仍可見窗外下雨,我進退維谷,往前的坑道狹小,我閃過的畫面是要往前到出口,就勇敢地跑,雨聲及心跳聲共伴地跑著,卻膽小地怕有人從兩側拉住我。 不知跑多久,聽到有鐵門拉下,我想這下子要是出口關了,我不就被關在地下坑道?下班無人知曉,若大喊可能因為雨聲與地下而無人聽到?我心一橫,仍想往前跑吧!因為我不敢回頭,兩腿不知跑多久,似乎盡頭就要有出口吧?將上階梯看到是旋轉門,也想著:萬一旋出去之後,鐵門若是關著,我被卡在鐵門和旋轉門中間怎麼辦?我只能心中祈禱地,勇敢旋出去看看,成功了,先前聽到的鐵門聲應該是入口處,不是出口處,所以我可以順利上階梯衝了出去。啊!一衝出去,卻被一尊高大的龐然大物嚇到,原來是獅面人身的風獅爺,這次三魂七魄又不知嚇飛多少? 略定神後,下著雨,我先前有帶黃色小雨衣,但是穿著也溼透了,我擔心趕不上飛機而急著猛騎,腳踏著單車不知多久竟然發現過頭了,這路線的景物似乎不是我前來的,就回頭再騎,怎麼又跑過頭到陌生處?再騎回頭,似乎是鬼打牆卻都不對,最後問到一位路人,他騎機車,我第一次請求手搭他的肩上,因為兩腿已經無力而騎不動單車了,不知騎了多久,我也怕耽誤路人時間太久,因為一路只能如單車的速度緩慢前行,就問他大概哪邊的路口可到機場就告訴我,我休息些了應該就可騎了,對方在一段時間後指引方向,我竟然仍找不到機場的路,仍再度問人,最後有趕在5分鐘前到機場吧!記得有歸還了單車、對面商店匆匆買一件衣服,登機進入,全身濕,幸虧趕上飛機以免隔天進修部的課要調課的命運。後來冷靜想來:在瓊林戰鬥坑道只剩一人觀看就驚魂未定,聽到拉下鐵門聲以為會被困住,一衝出階梯來就被龐然矗立的風獅爺驚嚇,下雨兼心神不寧更找不到路騎回機場等,是特殊的驚魂記。事後回憶找瓊林戰鬥坑道位置是在金湖鎮。 觀看地下坑道展示的文物,能同理感受打仗時緊張的肅殺氛圍及構築坑道時的辛勞,風獅爺有守護與庇佑的力量。查網所知:環島北路旁的瓊林戰鬥坑道出口旁,立有一尊直立式風獅爺,推敲起來我當年碰上的是北風獅爺吧?手執令旗,藉以鎮風驅邪。一說高達188公分,設計造型都很完美。另一說高度約193公分,採立姿,其胯下有一葫蘆,象徵為雄獅,造型最為壯美、具有人獸威儀的帥氣,手持四角令旗,背脊分布雲型捲紋,神奇威猛,民眾為風獅爺披上紅色披風以顯神威。查網所知被票選為「最具神獸威儀」、「穿著最有品味」、「最具表情儀態」的風獅爺,是金門人氣最旺、也是金門觀光的「代言人」。我想此番驚嚇歷程的畫面都可拍成戲了。 個人中年以後膽子越來越小,不知在何處衝撞到或冒犯到無形,不敢有輕蔑特殊或無形的心,歸結出「天上聖母、逢凶化吉」地不犯煞而祝禱安康為主。
-
沉默有時
有時候 時間受潮 發霉的日子 人終於走了樓也空了 有時候 歲月解凍 過去現在和未來 喋喋不休的日子 寂寞的心情 只有翅膀知道 欲語還休的距離 有時候 不發一語像塊石頭 青苔的年代 妳一直沒有回來 有時候張開雙手 像一條長長的護城河 看我如何抗拒敵人 澎湃洶湧的心情 只有風知道 旗幟如何飛舞? 有時如何面對妳 而沉默選擇了我 只有抗議 才懂我閉嘴後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