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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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但卻也讓她想到,三日請囝婿時,她就是吃了不少漚味的蒜仔炒肉和豬腳湯而拉肚子。甚至一天拉了好幾次,光是擦屁股就擦得肛門疼痛無比,有一天竟然還拉在褲子裡,真是「見笑代啊!」幸好大箍呆把它拿到井邊清洗,要不,她聞到那股臭屎味就想吐。雖然是自己的糞便,但因為吃的是漚味的豬肉,所以拉出來的糞便特別臭。她不得不佩服大箍呆,竟敢把她沾滿著臭屎的褲子拿去清洗,可見這個夭壽死囡仔還是聽話的,實在不該開口就夭壽死囡仔,畢竟他是自己的親骨肉,如果真的夭壽,她這輩子就沒有倚靠了。 儘管秀香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然則與她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小時候又看她不順眼,除了用藤條鞭打她,又用手擰她,身上一道道淤青的疤痕,久久才散去。她苦毒新婦仔的惡名,全村子的人沒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讓她嫁了一個有錢人,但她當年苦毒她的情景,或許還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靈裡,永遠抹不去。將來會不會孝順她還是未知數,所以她不敢寄予厚望。 唯一期望的是大箍呆趕緊娶妻,好為這個人丁單薄的家庭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尤其他勤於農耕,又沒有不良嗜好,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青年人,每年種植的五穀雜糧,除了自家食用,還有剩餘,飼養的家畜家禽,也會帶給這個家庭一筆可觀的收入,可說是一個衣食無虞的小康之家。(一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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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瞬,金門依舊:廈門青年的兩岸記憶與再訪之路
2015年,青春的起點,金門的初見。 2015年的春天,在我就讀研究生時。那時,憑著一股熱血與好奇,我發起了一場三天兩夜的「金門探訪計畫」,邀請幾位廈門當地的大學生一同前往金門,用雙腳、雙眼、還有滿腔熱情,去認識這座對他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島。 對我而言,金門可以說是兩岸之間的一座橋梁,是記憶深處熟悉的名字。而對那群第一次踏上小三通船班的廈門學生來說,金門卻是一個從海對岸隱約可見卻從未踏足的「近鄉卻陌生之地」。 我們在翟山坑道聽炮火餘音,在慈湖邊看白鷺飛舞,在模範街上拍下青春的剪影,也在沙美老街的紅磚牆前,笑著吃一碗透心涼的綠豆蒜。那三天兩夜,我們用腳步丈量金門,也在彼此的對話中,看見了兩岸青年之間跨越歷史的理解與親近。 我記得當年有位廈大的學生在登上太武山時感嘆:「金門這麼近,看得到廈門,卻又像是另一個世界。」這句話讓我久久難忘。的確,金門的寧靜與純樸,與廈門的繁華熱鬧形成強烈對比,但正是這種對照,讓我們更深刻地體會到海峽的兩岸,不只是地理上的兩端,更是時間與記憶交織的舞台。 2025年,時光回旋,回到初見之地。 十年過去了。2025年五一長假,自從去年「福建居民赴金門自由行」政策重啟後,那群當年的廈門學生們,如今已為人父母,事業有成。令人感動的是,當他們決定再次踏上金門,不再是學生身份,而是家庭旅行者。而我,再次重新翻閱起十年前「金門探訪計畫」的旅行計畫時也是百感交集,原來一晃眼又是個十年。 從廈門五通碼頭出發,小三通依舊風平浪靜,船上沒有昔日的歡呼聲,多了孩子的笑聲與長輩低語的溫暖。老朋友們帶著家人,重新登陸這座熟悉卻又陌生的小島,回到十年前青春啟程的地方。 當他們再度走上金城老街,那些曾經一起合影的紅磚老屋依然矗立,彷彿在靜靜等待這群老友的歸來。那年一起吃的牛肉乾店還在,阿婆的笑容沒有改變,只是在大伙的臉上,多了些歲月的痕跡。彼此牽著孩子的手,再次走進翟山坑道,這次不再只是好奇的年輕人,而是正在向下一代講述歷史的父母。 當年最愛的沙灘,依舊靜謐。我們坐在黃金沙上,看孩子們奔跑,海風撫過髮梢,思緒隨著海浪倒退回那些年。在太武山的石階上再度登頂,彼此對望,笑說:「十年前我們是旅伴,今天是人生同路人。」 金門和廈門,不止旅行,更是情感的連結。 金門,不再只是一次旅遊的目的地,它已經成為大家彼此記憶與情感的寄託。它見證了我們從青春懵懂到步入中年,見證了兩岸之間的那份溫情與理解,像潮水般循環往復,從未斷絕。 對我而言,這段旅程不只是見證,更是一種確認。十年前,我作為台灣青年走進廈門認識了這群好友,帶著廈門在地大學生認識金門;十年後,他們帶著家人、孩子,在我舊地重遊的安排下,再度走進這段歷史與文化交會的島嶼。我們彼此的身份變了,角色換了,但那份對於金門的喜愛與對兩岸和平相處的嚮往,卻愈發堅定。也想告訴他們,和平來之不易,兩岸之間的距離,可以靠理解與交流逐漸縮短。 金門還在,我們還在。 十年前,我們說:「金門這麼近,卻又好遠。」十年後,我們終於體會到,距離並非由海決定,而是由心來丈量。 金門還是那麼靜謐,金城老街依然熱鬧,烈嶼的風輕輕吹過,我們一行人站在海岸邊,回望對岸的廈門。廈門依舊高樓林立,城市燈火璀璨,而金門依舊保留著它的節奏與溫度。 這趟旅程不是結束,而是循環。孩子們記住了這片土地,長輩們感受到這份文化連結,而我們,作為兩岸青年共同成長的一代,也將這段經歷化為一份信念:兩岸之間,可以更近;理解之中,可以更多。 再見金門,不是告別,是傳承。 金門如詩,廈門如畫,海峽如夢。這段跨越十年的金門之旅,不只串連了時間與空間,更連結了記憶、家庭與情感。我深知,這片土地所承載的不只是景色,更是兩岸人民之間那份難以割捨的深情。 願這條小三通航線不再只是一段交通路徑,而是一座心橋;願更多人,像我們一樣,走進金門,也走進彼此的生活與心靈。因為,只要心還連著,兩岸就不會遠,金門就永遠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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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荷塘
梅雨來得急躁 淋濕青澀的臉龐和髮梢 青春不必急著跳腳 情竇像池塘的蓮 探出汙泥 慢慢婀娜薰風的線條 綻開粉嫩嬌羞的面容 每一朵都有凝眸的愛慕 蜻蜓逡巡情愛的園地 青蛙聒噪每一次的邂逅 千里荷香和著迢遞蟬鳴 傳遞這一季浪漫的喜訊 聞之,以眼、以鼻、以耳…… 所有感官悸動著 月光已按捺不住情愛的騷動 初夏的荷塘 邂逅儷影雙雙 依偎的我們用無聲的承諾 讓生命的彼端 彩繪一道絢爛的彩虹 註:第一場梅雨鋒面報到。嘩啦嘩啦的雨聲,伴隨屋外淅瀝淅瀝的車駛聲。獨坐斗室,用心感受,期待初夏的熱鬧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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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虎嬸仔不屑地說:「恁兩個夭壽死囡仔,一個搬黑面,一個妝白面,毋通以為我毋知影。較早我若咧拍汝,伊就趕緊來共汝圍矣,無通予我拍汝,莫怪恁兩個大漢尻川會擲相倚。這陣汝這個夭壽死囡仔,攏嘛佇替伊講話。飼飼恁兩個夭壽死囡仔無路用啦,實在咧加了我的五穀矣!」 西安眼見丈母娘不高興,趕緊替她夾了一碗米粉說:「阿娘,汝毋通氣啦,我添米粉予汝食,腹肚才袂枵。俗語話講,囝婿是半囝,我一定會有孝汝,汝毋免煩惱啦。」 聽到西安如此說,虎嬸仔一時心花怒放,笑著說:「我知影囝婿就是無仝款,當初秀香嫁予汝是著矣。汝毋爾一表人材,閣知影通有孝序大人,這種囝婿無塊揣啦!」 大箍呆打趣著說:「俗語話講『丈姆看囝婿,愈看愈意愛』,秀香,汝看,阿娘歡喜甲喙笑目笑,可見伊對西安這個囝婿有諾滿意。」 虎嬸仔瞪了他一眼說:「汝這個夭壽死囡仔大箍呆,汝是無講話較慘死是毋?汝若無講話,無人會共汝當作啞口。緊食啦!」 秀香、西安和大箍呆三人相視笑笑,不敢再說話,深恐說錯話讓虎嬸仔不高興,讓十二日請囝婿這頓飯吃的不歡而散。但三人似乎很有默契,把米粉和蒜苗吃光光,留下那些「奧芳奧芳」的豬肉沒人吃。虎嬸仔或許已發現到這些豬肉散發出一股腐壞的奧味,而且比三日請囝婿時更嚴重。既然他們不吃就算了,剩餘的她再慢慢吃,總有一天會把它吃完。(一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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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中壢
近年來逐漸演繹為都市化城市的中壢,不久前,陳舊的火車站已拆除,新的火車站如火如荼建構中,在往返的人車喧嘩聲中,城市的願景逐漸明朗化,問起它的身世,知道的人似乎不多。 三百年前,由於台灣各地土地均未普遍開發,荊棘叢生之地甚多,中壢也因為如此,一度成為平埔山胞的蕃社。當時的中壢是一片未開拓的蠻荒,只有泰雅族及少數的凱達格蘭平埔族居住。 清朝末年,前來墾荒的民眾將這一帶村莊統稱為澗仔壢庄。所謂澗仔壢是因為村內有老街溪、新街溪縱貫形成兩大澗谷,所以稱之為「壢」;後來又因為此地位於昔日北部兩大都市-竹塹(新竹)和淡水(原指新莊,後指臺北)的中途,為來往行旅休息的地點,所以,取其中改稱為中壢。 台灣以前為原住民分布區,地名皆從「土著」之音,中壢也不例外。中壢古稱澗仔壢,尖仔寮為客語,意為「溪流造成之坑谷」,為南北交通中途要站,早年的中壢為青山番(泰雅族)盤據之地,後來,清廷為了拓荒與墾植,聯絡南崁社平埔族將青山番驅逐,至於當時是如何驅逐,由於年代久遠,又無確實資料可查,知道的人稀少。 走過中壢的繁華,穿梭於中平路故事館,我們可以從今日的舊社、芝芭里、三民里,發現平埔族村落的遺址。早年的原住民,稱中壢為「芝芭里」。芝芭里在洽溪之南,是桃園境內自古以來唯一從未改變之地名,昔日為平埔族之聚落。中壢開發甚早,清朝中葉,當時的中壢與楊梅普遍為青山番所盤據,南北交通要道,取道長崗嶺外,經芝芭里至南崁,所以,至今境內仍留下「大路下」地名,以及當年大道所經處下方。三民里為昔日的三塊厝,東臨舊社,早年平埔族強勢時,從大陸移民來台墾荒的居民不敢靠近,只有三戶客家籍人士在此搭建屋社居住,當地人稱之為三座屋。 地形上屬於平緩的臺地的中壢,原名澗仔壢,清乾隆五十年間,滿清政府在淡水、新竹兩地設縣,澗仔壢由於界屬二縣中心,因而得名,沿用至今。中壢沒有高山,也沒有大河,距離海也有一段距離。三百多年前,這裏還只是一片未開拓的蠻荒,一大片茂密的草地,河邊才有小樹林,適宜農作物的生長,也適宜當地居民的狩獵。 當時的中壢,由於雜草叢生,凡是在草地上行走,必須以口哨或以其他方式發出聲音來傳達自己的位置,否則,很容易在草從中迷失方式,或彼此失去聯落。當時的中壢台地,有蒼翠的山林、殷紅的土壤、水藍色的池沼,景色宜人,為青山番盤據之地,清廷為了拓荒與墾植,聯絡南崁社平埔族將青山番驅逐。當時的泰雅族人頑強抵抗,毫不屈服,由於清廷軍隊武器的精良,加上平埔族對泰雅族群生活習性的了解,而使得整個驅逐行動展開後沒多久,泰雅族人就相繼棄甲,由中壢台地沿著大漢溪,往大溪與復興鄉一代遷徙。 緩步走進台一一二號道路與桃四十五號道路,走過今日的舊社、芝芭里、三民里,雖然仍可看見雜亂的叢林和稻田,但是,四處鋼筋水泥建築林立,只能從斑剝的地名中,回憶昔日的景象,平埔族村落的遺址也已經無法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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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這一趟旅程
今年清明節,老家的祠堂裡,看似無什麼異樣,供桌上依舊擺滿著鮮花素果、梵音繞樑、香煙裊裊,但仔細一瞧,在今年春祀之前,家族新建的小祠裡,又增添了幾位先人的靈位,令人感到不勝唏噓。這代表著:「歲月不繞人,長江前浪推後浪,祂們功德圓滿,被接引西方極樂世界,按理說應當要祝福,但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感受到人生無常,便又潸然淚下。」 依稀記得幾年前,因進香團的成員盛情要邀約加上村子裡樂齡老人會會長李阿婆的熱情慫恿之下,阿嬤就再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就勉強答應了參加了她生平唯一一次的進香團之旅。 出發前的那幾天,李阿婆在村子裡,高興的得意忘形,笑到呲牙咧嘴,露出滿口的金牙,平常人都希望給人留下明眸皓齒,文質彬彬的形象,唯獨她,不知為什麼?就是會給人有種獐頭鼠目、囂張炫富的感覺。所以阿嬤遇見她,便會低調的迴避她,內心對她的言行舉止,十分的厭惡。 但不知從何時起?阿嬤居然改變了態度,對李阿婆所有的要求都百依百順的,令家族裡的人,感到十分的詭異,大家都在猜想:「莫非阿嬤內心裡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而被李阿婆得知後,才會對阿嬤予取予求?」由於村子裡的人,謠言四起,並且傳得沸沸揚揚的,我只好厚著臉皮,當面去質問阿嬤,而阿嬤總是敷衍的回答說:「……做晚輩的人,不懂長輩的事,不要隨便亂猜測或是聽信村民之間的謠言……嘸聽到沒?」便不高興的用力甩開了房門,躲進了臥室裡,老半天不出來。 阿嬤出生於書香門第的家族,受過中式教育,平常總愛身穿旗袍,一生都住在老家的古宅院裡,她一直過著相夫教子,並保有「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的傳統觀念,她在村子裡一直都秉持著「勤儉持家,敬老慈穉。」還被縣長在母親節時,頒發「懿行懿德」德行楷模獎的匾額,這對咱們家族來說,可以說是無限的光榮。而村子裡的村民,大家都稱讚阿嬤是一位賢良淑德,令人敬佩的老婦人。 然而李阿婆自幼便出生於鴻商富賈之家,平常除了喜受穿金戴銀,就連假牙也是鑲金鍍銀的,她常常穿著委託裡時尚的洋服,婆家住在她陪嫁的洋樓裡,裡面的裝潢宛若貝闕珠宮,她的娘家在地方上,可以說是富甲一方的知名財主。而李阿婆從小就受西式教育,家族中的長輩們普遍篤信基督教,她出生於都市,但卻不知為何下嫁到咱們這個傳統的偏鄉裡來?據說是因為她少女時,情竇初開,而未婚懷孕,又不知懷上了誰家的孩子?所以她的父親,不得已只好託媒人,把她加碼「賠」嫁到咱們這個村子的李家,這樣就可以掩人是非,也替她找到了歸宿,順便替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找個父親。所以村民對她自由開放的觀念感到十分的不能苟同,總覺得她的生活除了非常奢侈浮華之外,又不遵循常倫婦道,見到她的村民,沒有人不睨視著她。 事實上,是村民之間,都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加上民風保守,才會對她有些誤解吧?有時候,她除了性情開放活潑之外,又有點古道熱腸。 阿嬤是個傳統觀念很濃厚的老村婦,怎麼會和李阿婆合得來的呢?因為村子裡,也只有李阿婆接受過西式教育,她的英文能力,宛如老外,而阿嬤又不識洋文,所以阿嬤只好勉強的來央求李阿婆帶她去郵局,替她寫些國外的收件人姓名與地址,每逢年節時,便寄些伴手禮,送給她住在國外的娘家大姊。而大姨婆自年輕時便移民美國,後來一直過著獨居老人的生活,她每每收到伴手禮時,便會打電話到李阿婆家去感謝李阿婆的協助和阿嬤贈送的禮物。 今年大姨婆說她較晚才回覆收到的禮物,是因為她檢查出罹患婦癌晚期,一直進進出出在醫院裡治療中,所以過年時,便沒有來得及答謝李阿婆和打電話給阿嬤拜年。大姨婆她一直很想念阿嬤,她說將來過世後,希望能落葉歸根,但卻又不想麻煩到阿嬤,所以心裡十分的矛盾。 阿嬤聽到這個消息後,感到十分的憂心,當下便淚流滿面,阿嬤和李阿婆商量後,要李阿婆保守這個秘密,阿嬤便又和李阿婆去了銀行匯兌了美金寄給大姨婆,這些錢,都是阿嬤這些年來,平日收到家族子孫給的孝親費,她平常捨不得花用,便把它存在銀行,成為她的私房錢,她不想讓家族裡的人說閒話,說她是「婆家賊」,父母都過世了這麼多年,還要將婆家子孫給的孝親費,省下來,去買伴手禮和兌換成美金,寄往國外給她的大姊醫病。 這些年來,李阿婆一直替阿嬤守住著這個秘密,所以就贏得了阿嬤對她的信任,阿嬤為了回報李阿婆的人情,也就爽快的答應了和她一起參加了進香團的活動,順便去幫大姨婆祈福。 直到今年阿嬤去世之後,家族的人在整理阿嬤的遺物時,才嚇然發現,一個舊餅乾盒子內,存放著許多國外的匯款收據單和幾張阿嬤與李阿婆還有大姨婆的合照,原來阿嬤還瞞著大家和李阿婆到國外去探訪過病危的大姨婆,並且還和李阿婆約好了,三個人一起回國買生前契約,將來她們不想麻煩任何人來祭祀,她們三個人決定花葬於村子外的墓園裡。而自從李阿婆嫁入婆家之後,她因不想惹怒婆家,為信仰而離婚,讓娘家父母操心,所以她只好入境隨俗,便隨從夫家改信了宗教,不再堅持一定要信奉基督教。也因如此,她不想讓娘家人和婆家人,為了她過逝後,在宗教儀式上起衝突,所以她願意和阿嬤還有大姨婆,一起花葬於同一個墓園。 原來阿嬤在過世之前已經找好了「歸宿」和同行的「閨蜜」?所以家族中的族長,便遵循著她們三個人的遺願,舉辦了同葬一個墓園的追思會。但是為了緬懷她們,家族中的族人們,便將她們的靈位,另尋風水寶地,新建立一座小祠,並命名為:「海口三仔嬤祠堂」以紀念她們義結金蘭的姊妹情深。在她們這趟人生旅程之中,生前能夠互相扶持,往生後又能相伴長眠,想必一定沒有遺憾了吧?所以,做晚輩的,只有放下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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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拾趣】金門全覽藍眼淚3日遊記
暮色低垂時,我站在大膽島的碉堡上,看著最後一班渡輪劃破海面,將島嶼的輪廓揉進暮靄。這座與廈門僅4400公尺相望的戰地秘境,此刻只剩下浪濤拍打岩壁的迴響,和遠方貨輪的零星燈火。 藍色星河的召喚 成功海灘的夜潮帶著神祕的節奏。當嚮導阿志關掉手電筒,第一點藍光便從浪尖迸發,像是海底的星星浮上水面。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整片海域突然活了起來,浪花拍岸的瞬間,濺起的不是白色泡沫,而是流動的藍色火焰。「這是大海的螢火蟲。」阿志抓起一把濕沙任其從指縫滑落,沙粒在空中劃出藍色弧線,「牠們叫夜光蟲,被浪打痛了才會發光。」 我學著當地人往海面扔石頭,落水處頓時漾開藍色光暈,彷彿喚醒了沉睡的星河。這奇幻的藍眼淚,原來是海洋的疼痛與浪漫並存的詩篇。 花崗岩裡的歲月 獅山砲陣地的花崗岩坑道還留著當年的標語。導覽員老陳曾是這裡的砲兵,他撫摸著牆上「同島一命」的刻痕說:「我們當年數饅頭,現在數觀光客。」坑道盡頭,一門八吋榴砲靜靜指向廈門,砲管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像是未乾的淚水。 轉進水頭聚落,閩南式建築與洋樓在夕照中煥發金光。得月樓的槍眼仍警惕地張望著,樓下卻已飄起咖啡香。老闆娘說這裡的拿鐵要加高粱,「戰地特調,保證提神又暖心。」 潮間帶的魔幻時刻 建功嶼的摩西分海奇景每日上演。我們跟著退潮走向海中央的鄭成功石像,礁石間突然竄出數百隻招潮蟹,揮舞著螯足在灘塗上作畫。導遊小雯指著石像底座:「看!當年阿兵哥偷偷刻的棋盤還在。」 南石滬公園的喊泉旁,一群孩子正比誰能喚起更高的水柱。聲浪驚動了岸邊的白鷺,牠們振翅飛向莒光樓,那融合傳統與現代的建築在暮色中宛如一盞明燈,樓頂望遠鏡裡,廈門的霓虹與金門的星火正在海峽中線溫柔對望。 後浦的夜語 夜遊後浦小鎮時,總兵署前的榕樹下傳來南管樂聲。彈唱的老人說這是「陳三五娘」的片段,明朝時從泉州飄洋過海而來。巷口的蚵嗲攤飄來香氣,老闆堅持用古法豬油酥炸,「這樣才能炸出戰地時期的味道。」 回程飛機上,我翻看相機裡的藍眼淚照片,那奇幻的藍光已褪成數位影像。但我知道,有些光芒不需要留存,就像大膽島碉堡牆上那行「毋忘在莒」,或是夜光蟲用生命點亮的剎那燦爛--它們存在的意義,本就不在於被記住,而在於曾經照亮過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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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古堡緬想
驕陽當空,這斑駁牆面曾有的風華褪盡! 往昔歷史像一條長河,蜿蜒地 流向安平港及運河周邊,── 在這兒,訴說著熱蘭遮城的淚, 怎樣的悲傷!怎樣的經歷! 遂而想起了國姓爺,當年率領鄭軍登陸, 又巨人一般 離世在雨箭風刀之中── 而今,我默默地駐立在他的雕像旁, 空氣中瀰漫緬梔花香味。 一陣微風吹來,我同他有片刻的思想交流; 啊,這傳奇的英雄人物在謳歌, 歌聲震撼,響亮! 好似在航向天堂的旅程! 未來也將是湛藍的蒼天。 註:安平古堡(Anping Old Fort),原稱「熱蘭遮城」(Zeelandia),紅毛城,又名赤嵌樓(Chihkan Tower) ,位於臺灣臺南市安平區,曾是臺灣最早的要塞建築、荷蘭及明鄭統治臺灣的中樞。國姓爺鄭成功,歐洲人稱(Koxi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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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虎嬸仔瞪了他一眼罵說:「夭壽死囡仔,囡仔人有耳無喙,正經的無半撇,拄會曉揀蔥撒油、嫌東嫌西。好命喔,古早人平常時撖有一塊肉通食。」 秀香打圓場說:「阿娘講的無毋著,古早人實在真艱苦,三頓攏嘛食袂飽,想欲食一塊肉撖有彼簡單。所以今仔日咱著感謝阿娘,炒這盤芳絳絳的蒜仔炒肉予咱食。」 大箍呆笑著說:「咱三個食米粉就好,蒜仔炒肉佮燉肉留予阿娘沓沓食,毋通佮伊相爭食,那無者,會予人講咱不孝。」 虎嬸仔焉有聽不出他話中的含意,扳著臉不屑地說:「夭壽死囡仔咧,今仔日是恁小妹十二日來作客,我煮這好料,是欲請恁妹婿佮小妹食,汝毋爾大主大意,嘛無共我看佇目睭內,叫因毋通佮我相爭食,欲留予我沓沓食,親像我這個老伙仔誠枵鬼。總講一句,汝這個夭壽死囡仔毋通假有孝啦!」 大箍呆被母親數落並沒有生氣,心平氣和地說:「我毋是假有孝,是誠有孝,小妹佮妹婿會使共我作證明。」 虎嬸仔不悅地說:「有孝是汝家己咧講矣!汝一日到暗,無物無代,嫌東嫌西,揀蔥閣撒油。汝這個夭壽死囡仔,明明欲共我氣予死汝才會快活,是毋是?」 秀香安慰她說:「娘,汝毋通受氣啦,阿兄伊一定會有孝汝。」(一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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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大味至簡─尋找金門的古早味》】 對門兄弟的一席鄉宴
2016年歲末,為豐富對廈門灣海鮮和漁文化的認識,兩位朋友和我過金門考察。船上,朱志淩說,先去拜候「金門地保」許維民校長可好?接著比喻說,許校長在金門地方文史界的地位,就如洪卜仁先生在廈門地方文史界,坐頭把交椅。 飲食風習,本是一地文化的重要表徵,二者的關聯也正是我寫漁文化的著力點之一,自然贊成。 與維民兄見面,一泡茶、幾件藏品的賞鑒交談,便一見如故,如舊雨重逢。 之後三日,維民兄在校務之餘,與教育局許能麗女士輪流開車帶我們逛金門。拜訪水產試驗所,出席魚商協會會長、海釣協會會長的熱情飯局,參觀魚鮮早市、水獺保護地、牡蠣博物館,考察料羅灣海岸……各種特色烹飪、小吃,隨時停車品味,一邊講述產品、店家的歷史與淵源……沒有比他更具深度的金門文史導遊。 去年聽說他在金門開講座,介紹拙作《廈門吃海記》,略感驚奇。未想五天前,維民兄發來《大味至簡─尋找金門的古早味》書稿,並囑我與幾位大家為伍寫序,讓我驚喜,也倍覺榮幸。 金門和廈門,原來同屬泉州府同安縣,是廈門灣和中國沿海諸多「門」──穿越岸山的海路中,幅員相當的一對。金門一直是離島,文化受現代進程的擾動較少,生態、人情、飲食都保留較多的閩南古老特質,漁文化也如此。 我特別注意的自然是書稿前部分的海產。黃花魚、鰳魚、巴浪、榕葉仔魚、青蚵與蚵乾、沙條、鮸魚……一眾海味和韭菜、冬瓜、金瓜等山蔬,土豆、油條、紅龜粿之類小吃,一款一款,帶著稔熟而溫馨的原鄉文化,緩緩熨服了我的五臟六腑。 「巴浪巴浪,好吃不分尪」、「鰳魚煮菜脯、好吃不分某」之類俗諺的留存,說明兩岸隔絕的三十年、現代文明的衝擊,並未能改變閩南古老味蕾的強大取向與測度。書稿中一段記述,讓我險些淚目,一位黃女士保存了從惠安購得的達仔魚■,「這僅剩的一小罐,她捨不得吃,是預為別人家裡有老輩臨終前,思念此物,可以掏個二三隻,送予品嘗,這是我聽過最動人心弦的食戀故事。」 當然,也有差異。比如好魚的排行榜:廈門的說法是一午二紅紗三鯧四馬鮫五鮸六嘉臘,而金門直接把如今一般廈門人也罕知的紅紗略去,蓋因紅紗多生息於南海。 又比如,「午魚已經是排行居首的好吃魚了,不料金門人還有「一牙二午」之諺,意思是三牙賽過午魚,是冠軍中的冠軍,實令人遐思「三牙」的美味。」這次是維民兄與我,對傳統魚經差異的共歎了。 食法的差異也開我眼界。比如「春到人間一卷之」的春捲,在廈門若加入魚類,只有扁魚末。而「金門人吃春捲時,也喜歡包煎熟撕成條的馬加魚肉包裹其中,這樣的搭配,豐富了春捲的滋味。」 通讀下來,感奮的是,維民兄與我同屬「草根田野派」,都注重田野調查平民社會活態,獲得親歷經驗,再參照文獻去追索研究。 但比較維民兄「君子入廚房」的實操作風,我自愧如今「君子遠庖廚」,動口不動手了。 令我欽佩的還有,雖題名「古早味」,維民兄不忘與時俱進,文稿中不時可見他治肴的創新之舉:「我料理鮸魚頭,是先炸酥,再以陶鍋,置入酸白菜、添加茶樹菇、凍豆腐等,加一些老薑、粒胡椒、米酒以去腥,一直煮到魚湯乳白,再灑些花椒鹽巴蔥花,這樣一道「酸菜鮸魚砂鍋湯」,就上桌了。」 海魚、貝類、山禽、菜蔬、糕點陸次上席後,《大味至簡──尋找金門的古早味》以大名鼎鼎的金門高粱酒煞尾,一如宴席將散之前,主人招呼各盡杯中之物。 忽然覺得,這分明是去對門兄弟家品嘗一席鄉宴,菜式與廈門幾乎相同,烹飪手法略異而已。它是金門文史的美饌之一,充滿鄉土氣息,文風極富親切溫度,文字簡約質樸而深味耐嚼,堪為貴重在地文化特產,用來款待四海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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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詐驚魂記
午睡正酣,電話鈴聲乍響,老伴起身接聽。 「沒錯,他是我兒子。」「什麼存款不足?」「好的我會告訴他。」茫茫然間依稀聽到老伴的回話。 原來是證券公司打來的,說兒子存款不足,股票下單沒辦法扣款,還說今天是最後期限。兒子手機號碼換了,而且也不住家裡,難怪對方一直聯絡不上。老伴怕遇到詐騙,所以沒告訴對方兒子的新號碼,但謹慎記下對方留的姓名及來電號碼備查。 我們趕緊通知兒子,兒子說存款沒問題,要我們放心,應該是詐騙,別理會。 傍晚,對方又來電,奪命連環Call,連續好幾通,兩老看到來電顯示,都是同個號碼,認定就是詐騙,直接掛話筒拒聽,最後索性把話筒拿下,圖個清靜。 晚間八點多,有個來電,但沒有顯示號碼,我接聽後,這女的也說是證券公司人員,同樣要兒子補足存款,但是這回說的差額變多了,跟老伴接的那通電話說的不一樣,納悶,當下窺出端倪後更肯定就是詐騙。 本想拒聽,卻很想探究竟,為何所說差額不同?於是問她芳名,結果跟老伴接聽的同一位。怪怪,既然同一位行員,怎麼說出的金額不同!心中不解,更加狐疑。 我接著問:「不是下班了嗎?怎麼沒有顯示來電?」 她說:「用家裡的電話。」 我說:「電話幾號可以告訴我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片刻無聲後,話筒傳來嘰喳微音,隱約聽到「電話幾號啊!」 「怎麼自己家裡電話號碼都不知道?」我納悶答腔。 「喔!因為很少住家裡,一時想不起來。」她出聲後並告知電話號碼。 這實在令人費解,我更加戒心,搪塞幾句後告訴她會轉知兒子便掛電話。 不久,電話又響了,來電顯示剛才對方家裡電話,我們拒接好幾通後,對方改用手機,兩老不疑有他,接了,原來又是那女生打來的,老伴告訴她「別打了,妳是詐騙」,喀擦一聲猛然掛電話。 壁上的咕咕鐘唱完九點的音樂,心想桌上的電話好一陣靜寂,應該不會再來擾了。說時遲,那時快,正把話筒歸位,忽然門鈴響起。 「請問哪位?」老伴拿起話筒應聲。 「我是證券公司那位員工,可以開門嗎?」 「這麼晚了,別叨擾老人家好嗎?」老伴掛下對講。 對方不死心,接連按門鈴,我們都不理會。兩老在屋內坐立難安,心生畏懼,都登門來了,天啊!太恐怖。 夜靜靜的沉。電鈴響不停,擾鄰,也不是辦法。我從大門的貓眼偷窺,兩個女的站在院子外的門邊,交頭接耳不知說什麼。很怕對方會做出不理性的行為,越想越怕,更怕血壓飆高,兩老深呼吸,四目相對,試圖定下心,穩住焦慮惶恐……。 「拿手機報案吧!」我建議,不久轄區巡邏警車來了。 兩老不敢開門,透過門口對講機聽詢問情形:警察查核汽車牌號,不是贓車,沒問題。兩個女的沒有違規紀錄,也無不良違法行事。她們確實是證券公司人員,只為股票扣款問題前來,擔心沒處理好會被公司扣薪水,所以鍥而不捨,緊迫盯人。 知道不是詐騙後,我們應允會請兒子跟她們連絡,確認存款和扣款金額。因為還有疑慮,所以沒留兒子手機號碼。 兩個女的經盤問後駕車離去,我們向員警致謝。這時已過子時,巷子恢復往昔的寧靜,月光微微,流瀉稀稀的銀白。遠處傳來蟲鳴窸窣,添了幾許蕭瑟涼意。兩老雖然卸下心防,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心有餘悸,腦海恍若浮懸著鈴聲響,遲遲不能安然入眠。 曙光穿透夜幕,破曉時分,兒子來電告知已經連上線,對方確認扣款無訛。 晨曦的風拂面而來,微寒。靜坐窗邊,百思不解,到底哪個環節出了狀況鬧出這樁烏龍?原來兒子匯入存款的時間,剛好在行員知會我們後不久,而行員先一步查詢,這個時間差造成誤解。還有新手的行員行事不嚴謹,匆匆下班,沒有再次查閱存款,以為存款依然不足。 近幾年詐騙猖狂,且方法層出不窮,人人自危,多加防範,避免觸雷,防詐成了新生活運動,但也衍生草木皆兵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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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的詩意─大地的畫廊
料峭春寒的水田,是一位神奇的藝術家,他將紅萍畫作油彩,恣意潑灑一幅狂野不羈的色調。 我站在田壟間,放眼望去,大地的畫廊,風景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