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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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追想曲
「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髮思情郎,想郎船何往,音訊全無通,……」爸爸的收音機裡傳來古老的旋律。 第一次聽「安平追想曲」是在田埂邊,那時大約小五或更大一點,頭戴斗笠,陪著一頭老牛聽蓮姐輕輕唱著,她的聲音略低,唱起歌來婉轉有情,尤其最後那句「啊!不知初戀心茫茫」,纏綿動人。 我們成長的年代雖還是農業社會,但孩子們只要一到了學齡,還是都揹起書包上學去,沒人像父執輩般,小小年紀就得放牛除草,雖然偶有被威脅功課太差就放牛去,但沒人當真成了牧童,只有蓮姊例外,但那也只是假日的副業。 假日是理所當然的賴床日,睡到「日頭曬屁股」也不會有人來三催四請,這麼美好的日子,睡神偏偏總是早早開溜,平日沉重得睜不開的眼皮,一遇假日,天窗還濛濛亮就自動清醒,面對黑板呆滯的眼球這時也靈動得很,像腦海裡轉個不停的雜念。 但再多的雜念也得等整理好內務才能去實現。 平日趕著上課,被單一掀就起床,摺被、掃地、擦桌椅等家務事雖輪不到頭上,但只是欠著,假日得一次總結,所以我的星期假日特別忙碌,尤其這天,還答應了陪蓮姊去放牛和灌「肚伯仔」。 匆匆忙忙趕完家務,我提起水桶就往蓮姊家跑,她早已把牛稠打理清潔,正在梳理那一頭烏溜溜的秀髮,雖然一樣是西瓜頭,但她永遠光潔整齊,不像我亂成一團雞窩,連條髮線都劃不齊;她有二道濃眉,一雙大眼睛上是二扇長又翹的睫毛,聽說這樣的人比較「恰」,不知準不準。 放牛其實不算是工作,只要找著片青草地就可以放牛吃草了,平常我們會在田埂上或坐或臥,有時看雲有時唱歌,但這天我們要「灌肚伯仔」,沒空唱歌,也不能守著老牛,所以蓮姊找了株堅韌牢靠的牛頓棕草繫好牛繩,吩咐我去水渠提水後,就一腳高一腳低到處找肚伯仔洞穴了。 找肚伯仔洞穴得有經驗,看準了,把水徐徐往洞裡灌,有時不過二、三碗水就會有肚伯仔探頭,有時好幾桶水,還得外加鏟子挖,並不是想像中容易。據媽媽說,她們童年時只要下大雨,田間草梗上到處爬滿被雨水逼出洞穴的肚伯,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通常外婆的做法是灑點鹽巴大火快炒,香脆又下飯;但阿嬤的作法不同,她把番薯籤塞入肚伯腹腔內再放到油鍋酥炸,這作法麻煩了點,算是豪華型的吃法。 我們沒趕上肚伯盛產的年代,儘管蓮姊努力的找,我不厭其煩的提水,忙個大汗淋漓也只得寥寥數隻,想起出門時對媽媽誇口晚上幫她加菜,真不知如何交代。 無法交代就不用交代了,蓮姊到附近工寮找了條鐵絲串起杜伯,再找塊平坦的地面,左右各架根Y字型枯枝,放上鐵絲就開始生火了,用這架式烤杜伯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路過種田的阿伯還以為我們要烤全雞呢。 小學畢業後,蓮姊沒繼續升學,家裡的經濟從牆上那永遠還不完的欠債數字就可略知一二,從小她就看著父親常對著那面牆塗塗抹抹,有時寫上幾筆,有時擦掉一些,但總沒有乾淨的一天,所以她很清楚,家裡不可能再供她唸書,傳統重男輕女的觀念,讓她理所當然被家裡犧牲,就像四個哥哥唸書是天經地義一般。 沒跟其他未繼續升學的人一樣到工廠去,她認命的留在家裡打理家務,午後只要稍有空閒,就拿起鐮刀、拖著板車到處割草,犁田以外,蓮姊父親有空就駕起牛車幫工地運溪沙,全家的經濟命脈都繫於老牛一身,輕忽不得。每天晚上,她固定得伺候老牛吃草,有次我陪著她守在牛稠裡,看她把蔗尾一根根對折紮好往老牛嘴裡送,一坐一、二個小時,耐心得讓人佩服,這工作不繁重,但枯燥乏味,尤其那千軍萬馬的蚊子嗡嗡聲實在嚇人,有時蓮姊會燃一些乾草燜熄,藉著煙燻驅蚊,雖然有點效果,但人也被嗆得七葷八素,我只陪著一次就再也不敢了。 大概十八歲那年吧,蓮姊父母收了一筆聘金,將她許給一個老兵,我有點訝異,那正是一個少女做夢的年紀,面對一個比父親還大上幾歲的人,蓮姊能築夢嗎? 「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媽媽敲了我一下頭。那時我的書包除了教科書,就是瓊瑤小說。 在婚期前幾天,蓮姊約我有空到家裡聊聊,「以後大概難再見面了。」她說,嫁雞隨雞,她得到東部去。 我挑了一個週末午後去看她,那時她正在幫母牛接生,那牛似乎有點難產,印象中蓮姊曾喚我幫忙,但我大概嚇呆了,只是愣在一旁,看她費力的把小牛從母牛體內拉出,好像家常便飯般,眉也不皺一下,直到小牛犢平安離開母體,她才鬆口氣,洗洗手,笑我膽小,我想,面對這場景,很少有不怕的吧! 我反問她:「不怕嗎?」她沒回答,只說以後不用再做這些事了,不知這算不算她的夢。 那一個下午,我們把小時候的夢複習了一遍,談談笑笑間我問了句一直不解的問題:「為什麼要嫁年紀那麼大的人?」 大概沒料到我會問,或是猶豫著如何出口,好一會兒蓮姊才摸著自己的腳說:「他答應幫我換新義肢。」 還在學步的年紀,蓮姊母親下田時將她安置在田埂邊牛車下陰涼處,沒人發現獨自玩耍的孩子什麼時候爬到了鐵軌上,待五分車司機發現,剎車已來不及,汽笛長鳴聲蓋過摧心裂肝的哭喊,火車碾過她一條腿,也碾過她的命運。 這以後,蓮姊的人生路就像她單腳走路般,崎嶇不平,一直到了上小學時,父母才籌了筆錢幫她裝上義肢,在這之前,她總是像跳房子般,支著單腳跳呀跳的,除非走長路才拄拐杖,有時頑劣的孩子會以學她走路為樂,無知的天真有時比成人更殘酷。 裝了義肢,蓮姊可以平平穩穩的走路了,她抬頭挺胸的走進校園,也許靠著知識可以改變未來,但隨著年紀增加,身量抽長,原來的義肢變小了,雙腳一長一短讓她走起路來高高低低,步步艱辛,原來命運不是單憑一隻義肢能改變的。 蓮姊的婚期恰巧碰上雨天,傳說那是新娘子小時候在屋簷下小便的緣故,眾人聽了一陣嘻笑,為些微冷清的送嫁場面勉強添了一點喜氣,其實那算不上婚禮,沒有禮車正式迎娶,只是拜別祖先和父母,她甚至連白紗禮服都沒能穿,只著一襲紅色洋裝。 簡單與親友話別後,蓮姊慢慢走出家門,當她彎下身子跨上車,隔著水氣迷濛的車窗向眾人揮手時,我似乎瞥見她眼裡有淡淡的淚光,在那原該屬於新嫁娘幸福和不捨的眼淚裡,有一些我當時年紀無法解讀的東西,現在想來,或許是茫然或不安吧!那時,我曾想握著她的手,跟她說些什麼,但畢竟沒有,只是對她微微笑,想起昔日坐在田埂上,她微蹙雙眉悠悠唱著「安平追想曲」的身影,感覺生命中屬於蓮姊的那部份正慢慢的逝去。 直到鞭炮聲響起,蓮姊的車子離開,我才回過神,撐著傘慢慢踱回家,大雨滂沱中,不知田裡的「肚伯仔」是否正急著竄出洞穴?水來了,牠們憑著本能逃生,只要能離開水面,不管是枯枝或草梗,攀上了,就緊緊依附,至於前途,是寬廣的未來,或成了盤中飧,就看造化了。我想起蓮姊。 以後我再不曾見過蓮姊,初初幾年,還偶會想起,久了,也就淡忘了,歲月倥傯,人間俗務把年少記憶越埋越深,讓人幾乎以為已遺忘,但就像蟄伏地底的蟬蛹,不管時間多久,終究要破土而出的,只要一個不經意的觸引,如「安平追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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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吃不動老得快
不聽老婆言,吃虧在眼前,退休生活步調放緩,三十坪「好窄」空間,動作越來越像樹懶,除吃飯上廁所,窩電腦桌前少離開椅子,足不出戶曾一個月沒露臉,進出經由地下停車場,大樓管理員問是否在坐月子,開玩笑要燉雞湯探望哩! 天生食量驚人,可吃三、四人份餐點,盤中飧一掃而光,摸摸肚子卻才七分飽,天天三餐過量,年輕代謝好怎麼都吃不胖,乃自負於「天生麗質難自棄」,這暴飲暴食吃法營養補充夠,但傷胃傷身,廣告說腸胃不好外表老的快,似乎不假,甫年過半百已兩鬢變白,稀疏微禿,老人斑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一堆,佈滿手腳、肚子及兩頰,幸好臉皮厚沒皺紋,否則豈不更老態龍鍾? 典型退休宅男,太座看不下去警告要活就要動,再久坐不動肚子堪媲美彌勒佛,腰圍愈來愈粗,它跟壽命成反比,這樣下去甭說當不成人瑞,七十古來稀都很拚,認為過去有上班,身體狀況不能同日而語,我舉烏龜爬行慢,鶴立紋風不動,鶴齡龜壽皆形容高壽予以反駁,她也駁斥謬論,不聽老婆建言將來莫後悔,我確實馬耳東風不當回事。 也不過「七年之懶」,變老已然在「潛移默化」中悄悄進行,暴肥的不成人樣,BMI值陡升,早年「還算」翩翩美男子,如今少女殺手男神英姿不再,降級淪為師奶殺手,標準身材如何多出二十幾斤肥肉呢?曾幾何時親友還誇「你好像不會老喔」,區區數年放縱造成不可逆蒼老,頗懊惱當初不聽另一半「少吃多動」忠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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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 蚊
若跟人說蚊子變聰明了,一定被當「87」,但感覺上牠們越來越會玩躲貓貓,也愈來愈會鬥智耍心機,牠懂察言觀色猜敵人的心,也懂地形地物利用「保護色」,沉得住氣不曝露行蹤。 蛻變的「新新蚊類」善於偽裝,夜裡冷不防偷襲,「現代蚊」報復性真的很強喔。 亦正亦邪?嗡嗡聲響警示獵物,看似不屑背後偷襲,不作暗箭傷人小輩,黑夜殺手不全然晝伏夜出,偶而拂曉出擊,白天也出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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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風雨
千家萬戶的燈光, 漫天繁星,各在各的座位。 拉不近彼此的距離, 眨眼會意著寂寞, 越熱鬧越悽涼。 獨自光華的容顏, 皎潔的明月, 在旅人的思念中, 輕移蓮步,翹首低眉, 隨著心情憂喜,陰晴圓缺。 晚風吹來了花香, 清新若戀人的芬芳。 漂泊無定的靈魂終於停駐, 這味道是故鄉, 是等在家門內的一盞幽光。 分離的時刻已到, 憧憬的未來在他方。 異地的雨常來得突然, 這斷續的水滴是天使的淚珠, 暫時打斷了祝福與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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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夠了,謝謝妳。」張永福打開瓶蓋,倒下小半碗,輕啜了一小口,不禁興奮地說:「花生香,酒更香啊!」然後看看春蘭,「嫂子,妳也喝一點好嗎?」「這樣好了,我敬老師一杯,謝謝你對海山的照顧。」春蘭在自己的碗裡倒下少許,端起碗一口飲盡,不一會雙頰已如三月盛開的杜鵑花,在煤油燈的映照下更顯得嬌艷。 「嫂子酒量不錯啊!」張永福笑著說。 「那有,我的臉頰已經熱烘烘了。」春蘭摸摸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 「萬枝哥的酒量如何?」 「他不抽煙也不喝酒,只知道耕田。」 「標準的國民。」 「就因為太老實,才會被人利用。而且前後只幫人張貼了幾次標語,才賺了幾十塊錢就被抓,成為人家的替死鬼,真是冤枉啊!現在好了,我這個弱女子既要上山耕種,又要料理家事,每天可說忙得團團轉,還得背上匪諜家庭的黑鍋,半夜三更還要被叫起來查戶口,搞得我全家不得安寧。幸好海山在學校有你的照顧,才不致於讓他成為問題學生。」春蘭說後,竟為自己再倒上少許酒,然後端起碗說:「老師,我再敬你一杯。」又是一口喝下。 「高粱酒較強烈,要慢慢喝才不會醉。」張永福提醒她說。 「老師,你沒有發覺我喝了一點酒,不僅話更多、聲音也更大了嗎?」 「所謂酒後吐真言啊,不就是因此而來的麼?」張永福說。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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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竹編烘爐
騎著單車漫遊在河畔公園,路過重新橋下的跳蚤市場時不禁停下來,牽著車緩緩沿著一攤攤擺在地上那什麼都有什麼都賣的的小攤閒逛起來。據說,許多人來此尋寶,比如搜尋兒時的鐵皮玩具,或找尋便宜的家庭工具,即便心中沒有收藏的心儀對象,那也是一個很適合溜達閒逛的地方。 那天,路過時時間還早,許多賣舊貨的小攤才剛剛鋪起貨,人潮尚未聚集,我的閒情逸致也就讓自己的腳步變緩了許多,能好好仔細觀察審視每個小攤所賣的舊貨雜貨,但很快的我隨即在一個擺在地上的小攤所吸引,那是一個看來賣許多雜貨舊貨等跳蚤小物的攤子,而一個我非常熟悉的竹編烘爐就出現在眼前,我停下駐足,那小攤老闆是一位老爺,他正忙著整理擺放即將營業的舊貨,忽然他指著攤子前擺的一個小鐵製舊水壺對我說:「拍謝,你能幫我把它遞給我嗎?沒錯,就是你腳邊那小鐵製舊水壺……」。 我有求於他,當然樂於幫忙了,所以很快彎腰拿起那小鐵製舊水壺給他,接著順勢央求他說:「老闆,那個竹編烘爐可以讓我拍張照片嗎?」 他自然爽快答應了。 「這是新的嗎?」我發現那竹編烘爐內的火缽看似未曾使用過的痕跡。 「是啊,這一個是新的,老的舊的現在已很難找到了……」。 但即便是新的,他還是第一眼就吸引了我的視線,像記憶一樣忽然間都湧向我腦海,因為我小時候,我的祖母就是在冬天天冷時雙手手腕掛著它,取暖,她經常坐在後院屋子裡的籐椅子上,雙手手臂擱在藤椅的靠手上,手腕上就掛著它,竹編烘爐。我一眼就能叫出它的名字,因為當年孩子的我總是好奇的取下祖母手腕上的竹編烘爐玩,惹的祖母也不禁呼叫我小心,免得被竹編烘爐裡的火紅熱燙的炭火傷到我了。我也經常趁祖母不用時,悄悄拿著它點上炭火,讓一股暖流慢慢從火缽上升騰,烘烤溫暖我的小手,然後等祖母出現時再遞給她,那時她總會露出和藹的笑臉,一邊誇我,另一邊又作勢不准我以後私自拿著竹編烘爐添炭生火,以免發生危險……。 在跳蚤市場裡,我沒有問老闆那竹編烘爐多少前,因為它對我來說,已無新舊之分,而且已相隔超過半個世紀之久了,自從我少小離家後就已不再見過它了,如今意外再見到它的模樣,內心哪能不驚喜又懷念? 回家後,我趕緊查閱了資料,有人稱這種竹編烘爐為火龍或竹火龍,因為跟它外觀被竹編為籠有關,而且很有可能類似造型的器物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出現了,南朝人謝朓在〈詠竹火籠詩〉中就寫到:「庭雪亂如花,井冰粲成玉。因炎入貂袖,懷溫奉芳褥。體密用宜通,文邪性非曲。」可見,在南北朝時,民眾已使用竹火龍當成寒冬生活中用來暖手禦寒的器物了。在清末民初徐珂編撰的《清稗類鈔》中,提到浙江昌化當地風俗時記載「冬日,人皆攜一火籠『以竹編為籠,內置火缽。』以禦寒」,可見竹火籠這種竹編烘爐到了清末民初已經是很普遍了。 有資料記載,民國40年至民國60年的20年間,竹編烘爐已經被台灣地區民眾廣泛使用了,它是臺灣早期一種用竹編成的取暖用具,是臺灣早期的烘爐器物,其製作的工序是先取經夾門後的細長桂竹篾,進行包甕編織;接著再取烏竹竹篾編織管口、編織火沖腳,將竹編烘爐腳部的竹篾摺捲,即完成收編的工作;最後再使用一麻竹片,用瓦斯噴槍將竹片烘烤變軟,而後將竹片兩端摺為內彎,插入底部、綑綁,裝上提把即完成了竹編烘爐的外觀。不過,這種令人懷念的老器物竹編烘爐,卻因為其他取暖器物的出現而逐漸退出人們的視野。 如同懷念的心思一樣,失去的總是猝不及防,在我們還來不及懷念時已不知曾幾何時一去不返了;而難得一見的竹編烘爐是否總是才讓人懂得珍惜,我不知道,因為我只記得,我祖母總是靠在藤椅上不禁睡著了,而竹編烘爐還會依舊掛在她的手腕上,擱在膝蓋上,就這樣,火缽上的炭火繼續燃燒著,而暖暖的暖意也繼續烘烤著,祖母適然安詳地進入夢鄉,那時我總覺得祖母總有個好夢。然後,我會慢慢悄悄將竹編烘爐從祖母的手腕取下,以免造成祖母的危險。 記憶中祖母的那個竹編烘爐,好奇的我小時候曾對它的編織研究了許久,但最終也不敢將它上面看似簡單的竹編拆下來。為何沒去拆解它,我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是祖母唯一的竹編烘爐心愛之物,除了我以外,沒人會輕易將它從祖母手上帶走,而我也只能趁祖母不用時或熟睡後,得手,然後做有限度的觀察罷了,因為,那被祖母使用多年的竹編烘爐,在竹編把手處與烘烤環繞的竹篾處都已泛出發黃卻滋潤的顏色了,那是祖母的手經常觸摸所留下的痕跡,泛出一種親密的溫潤的油性感。它,屬於祖母生前最鍾愛的物件。 如今,即便還有人能精細編製出新的竹編烘爐,但它也已變成一種裝置性的收藏或裝飾物了,但如果當年祖母的竹編烘爐能幸運地留存下來,那麼歲月的時光也會在上面繼續閃現泛發那種親人手感的溫潤油光的美好顏色,觸摸起來,那應該是最讓人思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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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與懷念
父親李炎改於民國19年11月出生於金門古寧頭。因為祖父出外到南洋,從小與祖母相依為命,家境清寒,古寧小學畢業後,無法繼續升學,從此開始獨立奮鬥,擔任過送信員。由於祖母心地善良,樂於助人,受人推崇,村人口耳相傳,推選20歲的父親為村長,隔年祖母過世。卸任村長後,到金門縣政府上班,不久後考上「農業發展特訓」的第一名,被派到台灣實習三個月。在金門縣政府服務了一年多,二伯父李允文擔任農會理事長時,聘請父親到農會擔任「供銷課」課長,父親平時工作認真,做事清廉,獲得長官同事的好評! 民國45年,父親與母親結婚。民國50年,父親從金城搬到新市里,與人合股經營「木材行」、「鐵工廠」、「冰廠」。民國56年,「僑聲戲院」開始營業,父親即擔任「總務」直到戲院結束營業。 父親因為自己家境清寒無法繼續升學,因此特別重視我們小孩的教育,從小鼓勵我們用功讀書,教導我們做人處事的道理,六位子女中的五位均取得碩士學位,在美國、台灣工作、成家立業。這是父親送給我們最大的財富與恩惠,我們非常感恩! 父親平日熱心公益,尤其對於下列事務,全力以赴,不遺餘力: 第一:募款修建金門及大陸的祖厝。 第二:推動李氏宗親會的會務。 第三:擔任母校古寧小學的家長會長、金湖國小榮譽家長會長,贊助學校各項活動。 第四:統籌興建新市里的忠義廟(關帝宮)。 第五:協助鄉親排解糾紛、主持喪葬事宜、調和地方選務活動。 父親擔任多年金門李氏宗親會理事長,凝聚宗族的向心力,年紀稍長,年輕一輩接棒後,被推舉為金門縣李氏宗親會及世界李氏宗親會的名譽理事長。 民國78年,父親為了替新市里的居民興建關帝廟,開始義務奔走,向金門縣政府申請提供土地,並向內政部申請成立財團法人,經新市里居民熱烈主動捐款,「忠義廟」終於在民國91年落成,供奉關帝爺,至今香火鼎盛,這是父親最自豪的心願與成就。 父親生性樂觀,時常面帶笑容,而且自奉節儉、淡泊名利,視錢財為身外之物,總是樂善好施、急公好義、慷慨解囊、不落人後。 他時常提醒我們要「存好心、做好事」,「心善即天堂、心惡即地獄」。「忠孝節義」常常掛在嘴上,並且付諸行動,留給我們最大的資產就是他的言教與身教。 父親於民國108年7月1日晚間11點16分,安詳地離開人世,令我們非常不捨! 回顧父親一生,白手起家,刻苦奮鬥,還有賢內助的勤儉持家,經濟小康,兒孫滿堂,溫馨和樂!享壽九十高齡,成為福壽雙全、有福之人! 如今告別父親,心情十分悲戚!以後踏進家門,再也無法大聲叫「阿爸啊!」再也看不到您慈祥的面容、溫暖親切的微笑!再也聽不到您高歌一曲「滿江紅」、「蘇武牧羊」。兒孫子女再也無法跟您親吻、摟抱、撒嬌!再也無法聽你講述一生的光榮事蹟!父親節,再也沒有父親可以祝賀!過年,再也無法與您團圓吃年夜飯,發紅包! 爸爸!我們非常想念您!非常敬愛您!非常以您為榮!也非常感恩您帶給我們的「樂善好施」、「急功好義」的好榜樣!感恩您對我們六位子女的養育栽培!我們會好好孝順、照顧媽媽!請您放心! 虔誠祝福您往生淨土、乘願再來造福人群!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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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 場
清晨台北 車速流暢 公車駛過 駛過、駛過 公車停靠 人群和我 終於擠上 後上推推推 我單腳獨立 輕點、慢磨 動蕩中觸地 車身大震中 鞋底 滑入 立足有地 公車停靠 後進更猛 前推暴擠 只為寸地 將我架空 緊貼群眾 前依後靠 你貼背的心跳 凌亂我的脈搏 你扭動的身軀 擠歪我的背包 張眼環看 各色外衣連成一片碉堡 各式髮型下謎樣的心思 最驚恐 如狼似豹對對目光 閉眼抬頭 四周傳來 呼吸大大小小 氣味濃濃淡淡 無處閃避 仰人鼻息的辛酸味 公車前行 走走停停 我左傾右靠 我東攀西附 隨車流搖擺起伏 旅客和光同塵 一路搖擺 周遭不見正直人 幾人下車 一陣紛亂 我低頭折腰 身段柔軟 眼光肆意 尋縫窺隙 剎那間 滑過兩背 手握環 背靠桿 雙足踏穩 身正如山 白眼幾多任他瞧 怨語幾句隨風飄 上車 收納無數期盼的眼神 下車 釋放眾多匆匆的步伐 上車 不計形象 衝撞騰躍 下車 身影優雅 從容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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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依目前這種局勢來看,回老家已是不可能。軍隊在每個海岸都架設鐵絲網、佈上地雷,荷槍實彈的衛兵二十四小時輪流站崗,誰若想回老家,簡直插翅也難飛。而且到處佈滿保防人員和眼線,解放軍休想越雷池一步,來解放這座島嶼。我們當年的苦心或許已付諸水流。」張永福落寞地說,花生米也一粒粒往嘴裡送,竟情不自禁地說:「嫂子,妳炒的花生米真香啊,是下酒的聖品。」 「老師會喝酒嗎?」春蘭誠懇地問。 「我偶而會到小舖買一包花生米和半瓶酒,自個兒就在宿舍喝起來。每當酒下肚、頭昏沉,故鄉的情景就會出現在眼前。」張永福說。 「老師若想喝點酒,我櫃子裡還有半瓶高粱酒,我馬上去拿。」 「嫂子妳也喝酒?」 「不,那是祭拜祖先用的,我很少喝。」 春蘭站起身,取來酒和碗說:「老師你別客氣,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花生米若不夠我再去炒。」(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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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金門的小勇士
若不是你突然闖進我生活,我怎會把死守的寂寞放任了? 感恩金門的小勇士,你是我的驕傲! momo老師:我真的好想好想柏鈞。 媽媽:我也是。 上班以後,有時我坐在測驗室,忽然好像聽見他的聲音,恍若下一刻你會推著輪椅帶著他出現在走廊門口。 等在5樓電梯,恍惚間以後,只有我等在這偌大空間,沒有人再說「我幫你按」。 生活廣場、全家前面、員餐門口、提款機前,他再也不需我推著點滴帶他走。 我真的,也想念他。 *** 我真的感謝他,選擇了我們,作為他五年生命中,那份真相伴的生死之交。 第一次在病房見他,你帶著他來遊戲室,每天中午在放射前不能睡,之後種種……都還歷歷在目,我不知道我記著,但原來我都記著。 記憶,是那麼勾人的折磨;感情,卻是頑固的痛楚;太疼愛,於是放手熾烈灼傷。 *** 我曾經為生命孱弱,而恐懼地逃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勇氣,從練習題寫出答案。 一路上柏鈞曾接觸過的宥澄、雋滕、鎧羽、信義,我從不敢跟媽媽核對,你們是否知道他們去當天使了。 我也曾疑惑生命的終結,而憤慨地發問,我不懂醫療究竟延續希望還是絕望? 我也曾煎熬生命的衰退,一再再地深呼吸,說服自己這些終將退除我的生活,這樣想,彷若就比較不受傷了。 *** 一次次,是柏鈞抓住我的手,幫助我成為更好的人。 他恣意的笑容,只是因為我來了,他聲聲的呼喚,只是因為我到了,他單純的回應,只是因為我說了,他深信的堅守,只是因為我要的,他永遠都在我來到病床旁,他的手就會搭上我,那樣的自在信任,大概讓我有種「你要什麼,老師都會為你找來」。 *** 第二次復發,在某晚走出中正樓,一個念頭上了心頭:「是不是,他會是當天使的那個孩子?」 那天開始,除了上學、瑪莎拉蒂、百貨公司、買衣服、聚餐……。 這些我能想到的浮誇於世的生活經驗外(老師覺得,這些有帶走也很好),還有什麼,是他交以生死交付結識的意義? *** 現在想來,我會相信這一切是他為此早已打算好的安排他註定就是與神明有緣的孩子(從小的愛好、食衣的偏好……。), 也安排了選擇與「榮總」有緣(第一次在金門發現是楊懷哲醫師,最後回到金門醫院陪他的也是榮總過去的醫師)。 兩年半結識了一群疼愛他的人,教導這群疼愛的人修通他們個別的課題,並且把這群疼愛的人,留給他的家人。 如果思念是必然,寧願你想我的路上,我滿佈著愛而行……,而且這群疼愛的人(稱之為「團隊」),讓我們更有意識成為一個「團隊」,好好善待每一個遠道而來的孩子與家庭。 *** 至於柏鈞哭、媽媽哭、家人都在哭。這件事你別擔心,我在,2019.04.15告別式那天有教他我告訴他,哭是因為愛你,哭了才能感覺到是多麼多麼愛你,所以別害怕哭泣,但你要幫助媽媽,在哭泣中能找到愛你的信心與證據。 *** 真的謝謝媽媽,你的柏鈞是我很重要的人。他一路上都很挺momo老師,也謝謝你跟爸爸,在他的時間中願意無私分享於我xad,加護的13天裡,我想講、要講的都好好告訴他了。 那天姑姑在,我摸著他的頭說:「這次,老師就只能先教你到這裡了」。 是真的,我相信他都懂,在夢中的他,那雙無瑕細膩的眼神,我知道他有聽進去。 我也想念他,滿懷感謝的。而且,他是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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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看瀑布掛長川
李白曾寫了一首詩〈望廬山瀑布〉:「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長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對於十分瀑布,此詩此景真是恰到好處! 在台灣,要欣賞到氣勢磅礡的瀑布,似乎不是這麼容易。一日,便利用假期,搭車前往位於平溪的十分瀑布,一親近到水的感官印象,瞬間便勾勒起上一次在某個深山中,也欣賞到這般壯美的景緻。 前往平溪瀑布,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從瑞芳搭平溪線鐵路,在十分車站下車,接著,沿著十分老街前行,循著指標,步行大概二十分鐘,過了觀瀑吊橋,再走上一小段鐵軌,便可抵達。 和大多數的瀑布一樣,尚未蒞臨瀑布現場,就可以先聆聽到一場聽覺的震撼,彷彿不遠處正有著水庫洩洪般的壯麗,或者如武俠小說的現場,飛簷走壁,刀光劍影,風聲鶴唳,萬馬奔騰。 隨著距離瀑布的路程越來越近,氣勢顯得更為驚人,嗅覺上不但多了一股清新的氣味,連聽覺也有了鳥鳴鷹嚎與飛瀑怒潮的感受。我回憶起曾經讀過的一段詩文:「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好像就是這段感受,似曾相似。 聽覺的想像已經結束,取而代之的才是令人大開眼界的瀑布。瀑布源自一處流動的水潭,嚴格說來,應是基隆河上游;在一處的峭壁上,基隆河傾洩而下,數以十計的瀑布,如白練,如縧帶,瞬間成形,間雜數以萬計發射而出的泡沫水氣,還有陽光映照出來的反射光及虹彩,不需任何的廣告噱頭,當下就馬上捕捉了所有的目光;每個人都屏氣凝神,接著大嘆叫好,每個親臨現場的人,都震懾於眼前的雄壯威武。 第一處峭壁之後,緊接而來的是高低錯落,有著極大反差的岩層排列,縱向依序排列的雪白縧帶再碎裂成晶瑩剔透的珠簾,又細緻又唯美,彷彿一曲輕柔的小步舞曲,輕輕地舞過青苔岩石;最後,全又回歸於溪流,急促地向下一個低階河谷,順流、翻騰而下。整個瀑布群,約莫四、五處,處處驚險,處處壯美。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著實可以用「如詩如畫」來形容,多少騷人墨客曾為瀑布留下永垂不朽的詩篇;多少影像畫家曾為此彩繪出動人的傑作。 我最愛那素樸的國畫,幾筆娟秀飛瀑的筆觸,幾塊大石,幾座遠山,便壯闊地表現了千軍萬馬又令人膽顫心驚的畫面,唯妙唯肖,栩栩如生。每每欣賞到這一幕的黑白水墨畫,心中不由得寬廣、舒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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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堅強跑起來!
在世界女子 1500m紀錄保持人 巨幅看板下 情侶們 竊竊私語 嘻笑 而她 吃著 一個人的晚餐 她 一個人 嚼著 蝦仁炒剩飯 需填補的 不只胃的虛空 思想輪番照護的勞心勞力 照顧失智長輩 日久 染病 危機 亦步亦趨 漸次覺悟 報親恩之路 還很長 此刻只想跑步 不可遏止的念想 想再跑步 鍛鍊與短暫歇息 冰存疲累困頓的情緒 服家庭勞役者 審視被連鎖佔有的心房 回憶猶如產業變更登記 急迫宣示主權 而今有如面臨 生命的土地徵收與重劃 漸入中年的濃濃惆悵 無奈於高屋齡低補償 藏著困窘的內牆 挺著斑駁的外衣 忍耐各種勘查與評比 價值被重新查估 也想發出請求權人的吶喊 還我土地與住房哪! 必須告別悲情 欣賞情侶的歡顏 胃緩緩蠕動 給她建設性的反噬 日子依舊乏味 感受鮮活跑者看板的鼓勵 她 緩緩抬腳 跑起來…… 快! 跑起來…… 失智長輩慘淡生活的保持人 堅強 跑起來 鍛鍊意志 跑起來…… 內心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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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嫂子,誠意最重要。尤其在這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天,能吃到這碗熱騰騰的地瓜稀飯,不僅填飽我的肚子,也溫暖我的心,而且還留我住一宿,除了謝謝妳盛情的招待之外,也讓我領略到妳誠摯的心意。」張永福由衷地說。 「老師太客氣了,海山在學校蒙受你的照顧特別多,而且還經常給他獎金,以及讓他帶東西回來,真不好意思。」春蘭說。 「海山不僅乖巧,也相當用功,是同學們的好榜樣,給他一點小小的獎勵是有必要的。」 「可是用的是老師口袋裡的錢啊,又不是學校的公費,實在讓我過意不去。」 「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教書,月月有薪餉可領,而且也很少出去,所以花費並不多。給孩子們一點小鼓勵,花不了多少錢。」 「老師成家了嗎?」春蘭關心地問。 「說來可笑,早年為了理想而四處奔波,錯過許多機會,以致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張永福坦誠地說。 「現在時局已逐漸地穩定,你有固定的職業和收入,將來如有可靠的對象,也可以在這裡成家。」春蘭認真地說。 (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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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成功嶺的意外收穫
1979年,高三,正為考上大學後必須上成功嶺接受大專集訓而煩惱,於是與同學去看了小野編劇的電影<成功嶺上>。看完電影後很感動,也變得很嚮往上成功嶺,滿懷期待的希望能早日上成功嶺,去體驗由男生轉變成頂天立地男人的軍旅生活。 當時,每位考上大專的男學生,在入學前,都得先接受六個星期的成功嶺大專集訓。能上成功嶺去接受大專集訓,再從成功嶺踏上大學之路,也就代表著你是聯考的勝利者,從此脫離大學聯考的夢魘,踏進高三學生夢寐以求的大學生生活。 那年的大學聯考放榜之後,很快的,我就接到了市公所的通知書,通知我入伍,到成功嶺接受大專暑期集訓。 入伍當天,興奮的由台北火車站坐上成功嶺專用火車,坐到烏日火車站再換遊覽車上成功嶺。不久後,遊覽車就轉進成功嶺的大門,停在閱兵台前的廣場上。 廣場上的喇叭不停的播放<成功嶺上>振奮人心的軍歌:「英雄來自四面八方,從四面八方奔向成功嶺上。英雄懷有崇高理想,為崇高理想集合在成功嶺上……」。 下遊覽車後,馬上被班長們吆喝著到各校的招牌後方集合,唱名後分發編入各連隊,由班長們帶到各連隊領裝備。 到了連隊上,一個班長拿著皮尺,在我身上隨便量兩下,就發給我一套草綠服。拿到了衣服一看,天哪,好大一件。 「報,報告班長。衣服好像太大了……」我怯懦的向班長說。 「太大?大比較好穿。下一個。」 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摸摸鼻子到下一站,領鞋子。拿到鞋子試穿,前面足足多了三個手指頭的寬度。 「報告班長,鞋子太大了……」。 「太大?大比較好穿,你懂不懂?」 打死我都不相信鞋子大也比較好穿? 「可是…」我向班長說,想換小兩號的鞋子試穿看看。 「當兵穿什麼合身的衣服?有的穿就要偷笑了。」班長瞪著一雙大牛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人似的,我只好乖乖閉嘴。 「領完服裝的,到中山室理髮。」 另一個班長在走廊上大吼。 說真的,在成功嶺,才見識到什麼叫做效率。坐上椅子還不到一分鐘,我高中畢業後,刻意留長的頭髮,就這樣在理髮部師傅的快刀下,為國壯烈犧牲。 接著,我們被帶到寢室,分配床位。分配完了床位,班長給了一些時間讓我們整理個人的裝備,然後就離開了。因為還是報到的適應期,班長們也都還沒露出猙獰的面孔。這入伍的第一天,就在填資料、整理內務、排練隊形、編組等忙亂之下很快的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被神經質早起摺疊棉被的同學吵醒了。醒來後,發現早起的人還真不少。大家都默不作聲的整理內務。正想起身,就聽到擴音機裡傳來了令人神經緊張的起床號:「咑咑滴──咑咑滴──」 忽然間,所有的班長從四面八方一起對著寢室大吼:「起─床!」剎那間,整間寢室山搖地動,有人摺棉被,有人摺蚊帳,有人跳下床,有人要穿鞋,有人找臉盆,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外面衝,兵荒馬亂的猶如世界大戰。 「寢室注意!」身背紅、藍、白三色緞帶的值星班長大喊。其他班長開始指責繼續行動的班兵:「注意了還動!」 「注意!」值星班長大喊:「十分鐘後,著內衣、短褲、布鞋連集合場集合完畢。開始動作!」 這短短十分鐘內必須將棉被摺疊成豆腐樣、蚊帳收進內務櫃、穿好指定服裝與盥洗,真是不容易。其中最難的是,必須在短時間內,跑步到寢室外上廁所與刷牙洗臉。 也不管同學的手忙腳亂,時間一到,班長們又在那邊大吼:「往連集合場移動!」 聽到班長命令,同學們又是一陣乒乒乓乓,所有的人一起拔足狂奔,萬馬奔騰,聲勢浩大,猶如 非洲草原橫衝直撞的野生動物。 才跑出寢室,值星班長已經在整隊。 「中央伍為準,向中看齊──向前看!」 趁著班長語音還沒停止,我趕快的閃進隊伍。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覺得自己已經夠慢了,竟然還是有人更慢。那幾個可憐的傢伙,落得被要求,以青蛙跳入列的下場。 「早點名!」值星班長大喊:「風雲起,山河動。預備唱!」同學們聽令齊唱陸軍軍歌:「風雲起,山河動。黃埔建軍聲勢雄,革命壯士矢精忠。金戈鐵馬,百戰沙場,安內攘外作先鋒…」 早點名之後,是體能運動。早上的體能運動就是跑步,所以班長才叫我們穿內衣、短褲與布鞋。 成功嶺的營區很大,隨便一跑就大約跑了三千公尺,很累人。跑完步,回到連上換裝進餐廳。用完早餐之後,就開始了第一天的成功嶺新兵操練課程。 白天的課程是單兵基本教練。才第一天,大部分的同學都被台中的烈日折磨得昏頭轉向,無精打彩。當中,有一位同學發生了中暑現象,全身無力、昏昏欲睡。趁下課時間,我以家學,以十元銅板為其刮痧,事後他很感謝我,拉我上福利社,請我喝飲料。 晚上的課程是學習拆卸槍支零件與保養槍支。課程結束後,又到連集合場集合。 「晚點名!」值星班長整理完隊伍,喊道:「我愛中華、我愛中華。預備唱!」同學們聽令後,齊唱:「我愛中華,我愛中華。文化悠久,物博地大。開國……」。 點完名,連長要大家蹲下,開始對同學們說訓勉的話。內容大概是大家現在的身份是軍人,不要把外面老百姓的習慣帶到部隊來之類的話。林林總總講了十幾分鐘,蹲著的腿實在是快痲痺了,有人受不了就自動換腳。 「誰准你們換腳的啊!」一旁的值星班長大罵。 又過了一會兒,越來越多人撐不住了。又不能換腳,身體開始左右搖晃。 「誰叫你們亂動,再給我亂動試試看!」 連長好不容易講完了,換輔導長上來又接著講了五分鐘。輔導長說完了,值星班長還有話說。這漫長的時間裡,成群的夏天蚊子,來回在同學們的身上穿梭,放肆的在裸露的臉、手和腳上叮咬。 我想天底下最幸福的蚊子,大概就是成功嶺上的蚊子了。有這麼一群白白胖胖的大專集訓學生任蚊子叮咬,又不能還手。 好不容易連上幹部訓話完畢,值星班長又要作體能運動:伏地挺身。 班長也帶頭作,但是卻是一直數不到盡頭。 「才30下而已,就作不下去了嗎?31,32,撐起來!」值星班長邊作還可以轉頭過來罵人。 一群剛從聯考解脫的文弱書生,在哀號遍野下,結束了這慘不忍睹的成功嶺的夜間體能訓練。 「寢室注意!」 剛回到連上,值星班長又下令:「五分鐘後床上躺平!開始動作!」 同學們又手忙腳亂的拿著鋼杯衝去上廁所與刷牙後,七手八腳的脫掉衣服、爬上床、掛蚊帳、攤開棉被躺平。 「明天誰找不到拖鞋,就要倒大霉了。」雖然班長講的輕鬆,但同學們又像觸電一樣,從床上跳起來,翻身下床,將拖鞋擺好。 「連寢室熄燈!」 「連上長官晚安──各位同學晚安──」。 躺在狹小的床鋪上,硬邦邦的床板,身上蓋著厚重棉被,夏夜的月光透過小木窗,照在床前。上萬人的成功嶺,入夜之後寂靜無聲。 成功嶺受訓的第一個星期日,是家人來成功嶺探親。之後的放假日,則是以學生的表現而決定出營區的時間,由學生專車載到台中市放人。第一站是東海大學,最後一站是綠川。第一次的放假日,我幸運的名列第一批出營區的人,早上四點多就被載出營區,載到第一站的東海大學前,就跟著同學們下車了。 下車後,我跟著同學們在夜色昏暗中走進東海大學,循著路燈走到唐式建築的文學院前,同學們看到院前的長形石椅,就紛紛坐下休息。安靜中,不知從何而來的晨霧開始圍攏過來。起初,我們不以為意,甚至覺得好玩的一邊聊天一邊以手捕捉煙霧。漸漸的,白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飄飄渺渺的一片白,將整個唐式建築的文學院區妝扮得非常浪漫唯美。我與同學們被濃霧包圍,在美麗的濃霧之中,靜靜的坐著,欣賞這難得的美景。直到陽光出來,才慢慢將霧氣驅散。 當天離開東海大學前,我就下定決心回成功嶺營區後更要守規矩,以便能有再次優先放假出營區的待遇。 而除了大專暑期集訓,大學畢業後,我又第二次上成功嶺,接受為期三個月的預官訓練。同樣的,一放假,就往東海大學跑。 追求老婆時,我刻意帶她到東海大學玩,然後夜宿在東海大學附近的飯店,隔天天未亮,就帶她到東海大學的文學院前,讓輕飄飄的霧氣圍繞在我們身邊作見證,然後把握這浪漫唯美的美景當前,向老婆下跪求婚。不出所料的,她當場就嬌羞的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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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題
返金回鄉 晚昏暑熱 涼風勁急 雲朵快活移遊 暮色剪影歷史庶穆 巍宏穹蒼 天機奧理藏拙景緻萬物 人獨窮汲虛幻渺微 瓢飲永恆輝耀凡常無察 鳥鳴幽迴 金黃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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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
當蚊子親吻著肌膚,紅色的小丘立馬聳立在皮膚表面,一包、二包、三包……奇癢無比,這是多數人夏天生活的寫照。 天生我就是個捕蚊燈,人群中似乎只要有我的存在,其他人都可以舒適自在,我卻必須與蚊子不停的戰鬥,玩牠追我閃的遊戲,怎奈敵暗我明,通常寡不敵眾,我總屬於敗陣落荒而逃的一方。 縱然偶爾出現「啪」一聲打死一隻,隨後他的親朋好友馬上呼朋引伴如同千軍萬馬前仆後繼而來,我只能消極擦防蚊液抵抗,說來慚愧,我的身軀是蚊子的幾千幾百倍,可是行動笨拙,無法應付行動靈活的蚊子,總屬於投降那一方。 還好有人發明了防蚊液,但這玩意似乎不怎麼牢靠,總有漏網之魚,每當擦不徹底防護沒到的地方,蚊子總會幫我找,順便親吻一口,比搜索雷達還精確,牠簡直是天生的吸血鬼,懂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度來偷襲,然後迅速脫離。 夏天來了,蚊子也來了,這下可又熱鬧起來了。唉喲!一聲慘叫,我又腫了一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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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張永福則尷尬地笑笑,不禁自我檢討,在這個風聲鶴唳的年代,跟孩子說這些,的確有點不妥。尤其自己已自身難保,萬一再連累無辜的孩子,老天爺也不會饒恕他,遑論是丈夫因幫他張貼標語,遭情治人員抓走的春蘭。要是讓春蘭知道主謀是他,她的丈夫係受到他的牽連,才會遭受牢獄之災,現在勢必也不會那麼熱心留他度過這個風雨交加的颱風之夜。 「海山,你幫忙拿碗筷,請老師吃飯。」春蘭囑咐他說。 春蘭煮的是一鍋地瓜稀飯,並以小魚煮豆豉及現炒的花生米和醃蘿蔔當佐餐。即使她有心要款待老師,理應佳餚加美酒才有誠意,但在這個鄉下地方,縱然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何況沒有男人的肩膀做倚靠、而家徒四壁的她,更是經濟拮据、無能為力,想必見過世面的老師是不會見怪的。 「真不好意思,沒有什麼好東西可款待老師,只能以這鍋地瓜稀飯來展現我們的誠意,請老師千萬要吃飽。」春蘭歉疚地說。(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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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美的,藏在懸崖峭壁中─挪威之旅
*** 帶著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上路,火車奔馳,轟隆轟隆,出了闃暗隧道,抬頭一見,山頭冰雪笑臉迎向午后的陽光,如久違的戀人;水灣似鏡,懷抱船桅帆篷無數,像寬容的慈母,天地無垠。火車蜿蜒沿山壁而上,一轉彎,迎面而來一大片瀑布,急湍滾落陡峭岩石,雪白水花傲然四濺。火車暫停,眾人迫不及待下車,觀賞絕世奇景,。 突然,清亮的歌聲,迴盪岩壁山谷間,眾人鴉雀無聲,齊注視瀑布旁的女歌手。高亢且悲傷的樂音,和著水花節拍,迎風舞袖,不知為何,那一刻,我心痙攣似的顫動不已。 到遠方,與挪威的森林相遇,毋寧說與自己相遇。因為拉開了生活日常節奏,路途上的人,與自然山水,面面是鏡子,反射自己。 這趟挪威之旅,成員大都是南征北討的貿易老兵,杜拜商展一完,天光未亮,阿聯酋登機門見。基於彼此熟悉的信任度,或是一種氛圍,相契友好出遊,不在乎目的地,重視能結伴同行,只知前往挪威,其他資訊便忽視。年過半百的我們,乖寶寶似聽話,一切仰賴發號司令的年輕同伴──蘭妹與小沈。 幾天相處下來,他們留給我最深刻、最美麗的身影,在上山下海辛苦、如夢似幻、真實的旅程裡。 抵達奧斯陸,隔日要起早,開始數天行程包括有峽灣、高山、瀑布、平原、牧場,跳躍式的接駁交通工具有火車、巴士、郵輪、船舶,與數不清的步行,一行人延續商旅而來,行李無不是沉甸甸的大箱子。 大件寄放飯店,小件輕簡隨身,方便上山下海。沒想到,與櫃台交涉,彈精竭慮了一晚,竟遭婉拒。無論費盡唇舌解釋,回程會再住兩晚方便領取,結果還是無效。聽聞近在咫尺的火車站有付費置物櫃,大夥便拖著大件行李浩浩蕩蕩前往。怎奈櫃口緊閉,研究使用方法半天不得領,高挑金髮美女路過,出手相助,還是無解。 我與同房Apple放棄寄放櫃的奮戰,折返飯店,她再度前往櫃台交涉,甚至釋出善意付費訂一房存放行李,櫃台人員斷然答曰客滿。飯店旅遊服務業,以客為尊,投宿了全世界無數的旅店,寄放過多少次的行李,如此高傲態度、冷漠對待,始料未及。當下有種受辱感覺,氣憤填膺,想著多少次非洲單槍匹馬的旅行,大件行李關關難過關關過,決定自立自強,帶著走。 回房梳洗疲憊的身軀,整裝行李完畢,夜已深,準備就寢,蘭妹來電頻頻召喚:「置物櫃開了!開了!趕緊把行李箱送來。」我看一下自己,未乾的髮絲與舒適的睡衣:「不了,明天怎麼辛苦怎麼搬。」一會兒,她三步當二步來到我房門口,取走了我的行李。 時值深夜,她已耗費了兩個小時,精疲力竭,但是金髮美女和兩個夥伴在置物櫃等她。尤其是金髮美女,自我們詢問開始,始終寸步不離的幫忙到底。首先,義不容辭幫忙打電話洽詢管理單位,未果,原因無法用現金信用卡付費,只收預付卡〈類似悠遊卡〉。預付卡有特定的展售店,夜晚商店一家一家打烊,兩個異國年輕女孩,挪威和台灣,萍水相逢,攜手為寄放行李奮戰。鬥志一展開,一家一家商店詢問奔波買卡去。終於,午夜時分,順利開啟置物櫃,放進眾人大件行李。 當她提行李出房門剎那,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我痴長她許多,長者為幼者楷範,我一時任性,意志不堅,她反而給我上了這寶貴一課。在困難面前,她不妥協,堅持到最後,困難終遁影無蹤。金髮美女,寒冷北國送暖,愛心助人打破了我們對冷漠歐洲人之偏見。 *** 生活,千姿百態,無論是庸碌人生的奔波路上,或風霜生命的錘鍊途中,沉澱出千山萬水後的從容與自在。 郵輪一層一層,乾淨、明亮、美輪美奐,吞吐量大,大批的旅客攜同行李上船,每人奔赴的目的地不一。船上設有餐廳、酒吧、商店、戶外烤肉區,一併俱全。上船得早,挑到船首視野佳的位置。玻璃窗外,北歐風光,隨著船舶行進,變化更迭。峽灣中的岩石峭壁,氣概非凡,水流緩緩,開闊處或狹窄,皆柔情萬千。遠眺如畫作的景致,筆直樹林渲染成飽滿翠綠,尖頂建築木屋點綴其中,兒時閱讀童話中的場景,鮮活靈現。陽光明亮,無私撒潑水中、山頭,偶有鷗鳥追逐浪花,一場心底無聲的舞會,熱鬧歡騰起。 幾個女子,圍著圓桌,咖啡、啤酒和琳瑯滿目台灣攜來的零食,下肚腹的容量是一年零食的總和。窗外波光鱗片一閃閃,與船行持續不斷,時間如靜止般,幽微、流淌的人生,在此短暫交集。 這一刻,成歷史,絕無僅有。我撫摸每人心底的滄桑,就如自己的一般。 眾紅妝,認識久矣,在殘酷現實的商場叢林裡。彼時,人人多重角色扮演,無暇深交,家庭與工作,永遠如一高一低的蹺蹺板。一高一低的不平衡,幾許歲月流淌後,如魔咒緊箍痛楚後的千瘡百孔。流汗流淚的軀殼與靈魂,此時此刻,因水流與風向的交會,瞬間乾了。 遊輪上,風微微、光燦燦,人生酸甜苦辣,慢慢品味與交換,一切煩憂,就暫時退位吧。絕美的,就如她們,人人一張風霜且堅毅的臉龐。 *** 至今,我清晰的記得挑戰聖壇石(Preikestolen)一幕。雙足扭傷過,韌帶似斷未全斷,據醫生形容「藕斷絲連」。以為這輩子再也爬不了山,賞不了美景。 這次挪威行,凈是上山下海。首先小試卑爾根的郊山,Ulriken烏爾瑞肯山。卑爾根是一個漂亮的觀光城鎮,有個美麗的港灣,岸邊並列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的木屋群。木屋群多為中古世紀14-16世紀建造,但是木造房修繕是修舊如舊。整修完成,隱藏許多藝術家的工作室、商店、酒吧。走訪木屋,穿梭巷弄,如進入時光隧道中。出木屋,抬頭望見港灣內競高的船桅,大小漁船並列,風來帆篷飛舞,浪跡天涯豪邁之氣,油然而生。 Ulriken烏爾瑞肯山,卑爾根的最高峰。登山之前,先搭段纜車,一行人吱吱喳喳,以為不過是郊遊。怎料到了登山口,才知不是這麼一回事,且山峯連綿不斷,一山比一山高,爬到了這山頭,望見那山頭更高,油然而生的征服慾望升起。腳趿著簡易便鞋一雙,始料未及的爬山難度,每一步莫不小心翼翼,大小的石塊,或坎坷不平土路,折磨腳足筋骨至極。 十三人有五人攻頂,我是其中之一,信心倍增。爬到頂點,拾一小石塊推疊當註記,添增樂趣。居高臨下,清風不斷,俯瞰的風景,峽灣與城市,美且寬廣。冷不妨,身旁的朋友接了通來自台灣電話,愉悅的聲音,臉不紅氣不喘的對著電話那頭說,他正在挪威高達五千多公尺的山頭上。乍聽驚訝駭然,一向視爬山為畏途的我,今日何等神勇,爬上比台灣第一高峰還高的山頭,不可思議,繼而一想,理解是他的玩笑語,不禁莞爾。 山頂上,唯我獨尊,真有登高望遠,小天下的豪情。 兩天後,又是另一個艱鉅考驗的爬山記。但與卑爾根的Ulriken烏爾瑞肯山相比,烏山只能算前菜。我們投宿Stavanger,一大早起,搭一段約四十分鐘的渡輪抵Tau鎮,再接駁二十來分鐘的巴士至登山口。 (Preikestolen)一塊巨石,立於懸崖峭壁中,我們彷如朝聖般,一路躓踣。 沒人告訴我這路如此崎嶇難行,彎彎曲曲,上上下下,全程四公里,來回八公里。天地為幕,石頭為路。深谷岩塊,重重疊疊,看似無路卻處處是路,有路卻寸步難行。路,全是大小不等、形狀不一的石頭。行進間,不敢望前方,只管看眼前的腳底,亦步亦趨,全神專注於腳底貼到的石面上,偶而一閃神,石頭尖的凸的凹的圓的表面,狡猾安靜的、不著痕跡的折磨你的腳足。腳內每條細微神經似乎被翻轉了千百遍,腳後跟微微疼痛起,以為回去後腳要報廢了,卻絲毫不敢怨言。 千迴萬轉,一步一步,戰戰兢兢的移步,大自然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岩石、水灣、樹林,沿途不停的讚嘆。聖壇石(Preikestolen)終於在目,立於懸崖峭壁,每人巔巍巍走向懸崖端點,風颯颯,心中忐忑,還是雀躍的與它拍照留念。我忍不住大膽向前一步,探首深邃的狹灣底部,放眼看下,內心幾許顫動,一泓汪汪碧藍清澈的水,如初生嬰犢的純淨,赫然在現。一路艱辛的跋涉,方覺一切都值得了。 絕美的,藏在艱難的考驗後,藏在懸崖峭壁中。因為,與心同跋涉,終抵目的地,在遠方,一泓深潭清水,流淌於懸崖底,靜靜與我對看。只是不知道,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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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帶秋
三伏天:初伏、中伏、尾伏。 所謂「伏天」,簡單的說,一年最熱的時期,就是由初伏到出伏共三十天,通稱為三伏天。它的計法,從節氣的小暑後的第一個「庚日」,到立秋後的「庚日」,頭尾有四個庚日合有三十天。以己亥(民108)年為例,節氣小暑後的第一個庚戌日,即初伏日落在7月12日,大暑前的第二個庚申日(7月22日)為中伏,大暑後的第三個庚午日(8月1日)進入尾伏,到立秋後的第四個庚辰日(8月11日)則出伏。此時的出伏日通常已在立秋之後,故俗語說:三伏帶秋。 至於為什麼叫伏日?它的道理按五行生剋與四季變化的關係來說, 五行有相生,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而五行相剋是木剋土,土剋水,水剋火,「火剋金」,金剋木。 四時配五行,木為春,火為夏,金為秋,水為冬,而土為長夏。四季交替本來都是相生,冬交春即水生木,春交夏即木生火,秋交冬即金生水,只有夏交秋是火交金為相剋,以金火為仇兩不相得,天干之庚辛屬金,而金怕火剋的同時,才有陰曆六月的伏日,藉土藏金氣以伏火之焰,夏火經季土交秋金,這也是時令之神機。因此在夏天最熱的時候,金氣一定伏藏起來,連續一個月之久,稱為三伏天。 三伏天期間,是冬病夏治的最好時機:不吃寒涼食物、拒絕一切冰鎮飲品(至少要做到這部分);每晚熱水泡腳,經絡按摩、盡量按時睡覺,不熬夜!珍惜這短短30天!請堅持在三伏期喝溫熱水,會把體內多少年深入骨髓的寒氣逼出來,還自己一個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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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夏暑物語
暗黑捲雲,面目猙獰,萬里奔騰,疾風狂嘯,只為,一洩千里。 紅塵,空中巴士,騰雲駕霧,遨遊天際,只因,遊子歸心似箭。 天際,藍白相間,妳中有我,我中有妳,密不可分,驀然,這不就是,妳我,找尋已久的伊甸園。朦朧雲層裡,翱翔空巴,偶探頭,家鄉,已在不遠處,此時,只見佳人,不見愁。 夜幕低垂,道路,行之以樹,妳儂我儂,攜手迎向光明。蓊鬱林間,明燈相伴,無須杜康,人自醉。 天階露濕,明月當空,偶有閒雲,尤似,嬌羞姑娘,簾裡探外,垂頭老樹,也為之心醉。 若不說,這是人間,還以為,乃天上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