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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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河
生命之河自薯榔寮開始淺淺清流,經分水嶺、石碇、土庫、深坑、木柵、景美……一路匯聚漸擴為新店溪,再匯入淡水河,是臺灣北部大水系之一,是我自幼到少女時代生命成長的軌跡。 我從山中一股清流,翻滾紅塵,雖未同流合污,但也談不上「出污泥而不染」,能涉足過污泥而不染,那非練得一身輕功不可!稍不慎、不察而失足,想全身而退,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我一介凡人,貪嗔癡愛欲皆有,何嘗沒有身陷泥淖過?何嘗沒有像屈原在河畔吟沉過?百思不得其解人生意義,不得其解人性多變和虛偽!為了能在心內植下一株菩提,找到一條濯足洗耳的清溪是刻不容緩的。 溪河,讓萍水相逢踏實。河流,優化了自渡與渡人的悲憫。江河一向是文化起源,逐河而居是先民智慧,我母親也有這樣的思想層次。她不識字,卻也有孟母逐文教而居的明智,從偏鄉窮壤胼手胝足一元十元的攢錢,好不容易買下中和窄巷裡的一間小公寓,讓我和兄長們在台北市就學有個棲身之所,也可省下房租。她來看過我們幾次後,發現中和工廠多空氣不良,就落下換屋念頭,苦於山上家中食指浩繁,手頭緊縮,只能勉強以現狀維生。直到她耳聞我幾次走在路上都會瀕臨被性侵之險境,嚇得她果決搬家,逢人就放出售屋的消息。口耳相傳的力量不容小覷,沒多久就有左右鄰居上門來看屋,有的是為孩子看,有的是替親朋先探虛實。不到三個月,已有買家下訂,自此母親也變成買家,到處看建案、看成屋。最後她鎖定政治大學景美溪堤岸附近,一者,市郊房價相對便宜;二者,和薯榔寮的家結著同條河域的緣分。 沒過幾年,溪畔的道南橋邊自行車道、河濱公園、運動場儼然規劃成熟,不旋踵間各項設施陸續竣工。 母親節前夕,我與母親攜手散步在這條母親之河的步道,習習晚風吹拂母親滿頭閃亮的銀髮。我貼著她的耳,對她說:「您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幸好有您!」 這時,生命中曾經所有的風雨都退後了,都停了! 因為母愛的傘,撐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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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 雙鳳玨
韓綾在燕紅住處休養了幾天,傷勢大好。馮雙喜與韓昌矩之孤女相逢,也自歡喜。祖孫倆問了韓綾好些話,得知韓綾逃出生天,又輾轉到河南由晦清道姑授藝,直說老天保佑,韓氏一家尚有骨血在世,復仇之心日益熾烈。 「只是沒想到那廝的侍衛居然武功不弱,如今想來更為棘手了。」馮雙喜說道,不禁面有憂色。 「單打獨鬥或許敵他們不過,但有綾妹和我一起,未始沒有勝算。綾妹使劍,我使刀;綾妹有飛刀,我射鏢,我們分進合擊,打不過也要打。」姊妹兩個對望了一眼。 自從那日韓綾夜刺蘇洋之後,府衙的戒備更為森嚴。要想潛入府衙更加困難了,如非蘇洋離開府衙,絕無機會。如此等了十數日,復仇的機會終於來到。近日多方探聽之下,朝廷剿寇需餉孔急,國庫空虛難以支應,欽差自京南下查帳籌款,九江向為魚米富庶之地,預計七月初三這日來到九江。按例,朝廷大員巡視,各地方州府官員必須迎出十里之外,蘇洋這天不僅必須出衙,尚且必需下轎等候,要刺蘇洋,這是唯一機會。 自安慶至九江走的是水路,按理欽差到九江碼頭之前,知府及一干官吏必須垂手恭候,大轎迎入城中。燕紅與韓綾可事先埋伏在旁,見機刺殺,馮雙喜居間策應。事極機密,日子越近,三人心事越重,日日到江邊碼頭勘察地形,推算欽差下船處、九江官員等候處、侍衛人數、方便下手處及逃跑路線。為此燕紅推說身體不適,已有幾日未找師父游天化點撥武藝。薛起元聞知燕紅有恙,數日之內不曾得見,正巧七月初三這日午時在市街上買了兩隻燒雞,前往燕紅居所,聊表關心。(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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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松式的克羅埃西亞喜宴
你參加過最漫長的典禮是什麼?我聽說克羅埃西亞的喜宴從晚上七點開始,直到凌晨三四點才會結束,但一直沒有機會體驗。身為沒有辦法熬夜的早鳥族,我和外子在規劃自己的喜宴時還將吃飯時間調整成中午十二點準時開席,所以等我們收拾好離開婚宴會場「才」晚上九點。大老遠開了四小時車子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們也可以早早趕回自己居住的城市隔天繼續工作。 十月上旬,克羅埃西亞已經轉涼,秋高氣爽,很適合辦通霄的婚宴,剛好外子的高中同學娶妻,我才有機會去體驗傳統婚禮。高中同學伯鐸是程式設計師,他和朋友通力完成一個網頁,將婚宴的時間軸以及每個儀式的地圖座標秀在上頭。為了趕上上午十一點在新郎家的第一個聚會,我們大清早七點就從札格列布出發開三小時半鐘頭的車,前往新郎倌老家,由於我們相當準時,抵達對方家裡時,一些家族成員都還在更衣,但是主人家已經在院子裡擺放滿桌的鹹點如排列成花朵的煙燻臘腸和起司、鹹麵包條以及琳瑯滿目的小甜點、巧克力、蛋糕,另外還設置有飲料區,由穿著白襯衫搭黑背心的新郎親戚為我們倒飲料。有別於台灣的迎娶儀式只有至親好友才會出席,克羅埃西亞並沒有設下限制,只要受邀參加婚宴,都能夠自由參加,甚至我和對門鄰居攀談了幾句,也認識了伯鐸的眾親戚如表姊堂姊姑姑阿姨叔伯等,彷彿我們也是他的家族成員了。一會兒和人聊天,一會兒追著到處跑的兒子依撒意亞,時間已經過了兩小時,我以為接著就直接前往女方家迎娶,沒想到接著才是男方家的重頭戲──傳統民謠樂隊拎著低音大提琴、吉他和手風琴抵達現場演奏婚宴組曲,新郎和家人手搭手圍成一個半圓,面向樂隊唱歌跳舞,還有國旗手在旁邊揮舞國旗。 看看手裱,時間已經接近依撒意亞的睡覺時間,我們只得告別主人家暫時離開熱鬧的會場,讓幼童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睡午覺,再繼續趕往女方家參加第二場的慶祝派對。由於克羅埃西亞普遍來說和義大利差不多隨興,中途離開並不會失禮,甚至我直到當天才知道,十一點在新郎家開始聚會,客人可以隨自己喜好下午一點才到達。 為了哄睡依撒意亞,我們錯過了迎娶儀式,但抵達女方家時,依然是大開眼界,寬敞的庭院裏頭,右側有賓客在長桌前用餐,左側長桌則有更多的食物井然有序地擺在高低錯落的木托盤上,有起司切片、臘腸,數種叫的出名字還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麵包、杯子蛋糕、慕斯蛋糕,以及繽紛的水果串插滿鳳梨,長桌兩端擺了西方電影裡用餐時會出現的高雅白蠟燭,甚至我看到了一艘小船,裏頭有不斷循環的水,起先以為是給客人喝的,研究了半天,看到另一頭有一裝滿冰塊的木桶裡擺滿瓶裝水才推論只是流水造景。我向新娘克勞蒂亞致意,讚賞這食物準備得相當用心和精緻,她用克羅埃西亞語解釋說這是瑞典桌子。「瑞典桌子?這個是瑞典風格嗎?」我一頭霧水,克勞蒂亞又換了一個克語單字說類似自助餐。我才明白這是英文裡的buffet. 時間慢慢推移,太陽慢慢落下,馬拉松式婚宴的另一個重頭戲──婚配彌撒在晚間六點舉行,新郎和新娘在婚配彌撒中由神父主持和眾人的見證下交換戒指並且簽署結婚證書,所有的參禮來賓盛裝打扮,小男孩也穿西裝打領帶,小女孩則穿著夢幻的紗裙或者可愛的洋裝。婚禮男主角伯鐸是聖詠團一員,聖詠團也兩肋插刀全程為彌撒獻唱,聖詠團團長甚至擔任美聲獨唱,整台彌撒如同一場演唱會,令人如癡如醉。彌撒結束後,眾人和新人拍照,草地上有一個男士從藤編籃子中撒出糖果,小孩子必須要對他大喊:「叔叔!你的錢包著火了!」這個男士就會慌慌張張假裝要熄滅籐籃的火,象徵錢包的籐籃則因為不穩定,灑出糖果來。克羅埃西亞和台灣一樣有包紅包參加喜宴的傳統,這個男士將籐籃裡的糖果(糖果象徵零錢)分一些給小孩子,打發小孩離開,他才能將這份大紅包交給新人。 由於婚配彌撒的教堂是在新娘老家的教堂舉行,彌撒結束後必須車行四十分鐘前往婚宴會場,一整天的活動彷彿是一場大地遊戲,必須往來各地參加不同儀式,真的很新鮮。──晚宴由七點開始,但並不急著吃晚餐,在投射暗紫色氣氛燈的中庭以及宴會廳裡頭,分別設置了只供應琴酒的吧台以及軟性飲料的酒水吧,賓客捧著酒杯在各角落談天說笑──你可能會問說,那帶著小孩一起出席的人怎麼辦?孩子餓了要吃什麼?沒錯,因為預想到開飯時間可能會落在八點,主菜說不定晚間九點才會上,所以我們還事先準備食物讓小孩充飢,依撒意亞才不會餓扁。另外,彌撒前夕在新娘家有兩小時以上的充裕時間吃各式小點,大多數人應該都能夠撐到晚上九點才吃主菜。 我和外子輪流照顧在中庭滿場跑的依撒意亞,讓他有機會和高中同學敘敘舊,而也真如料想八點開飯,晚間九點左右吃完主菜,來到甜點時間已經十點了。依撒意亞也因為疲憊開始揉眼睛和用手刷臉,當我們向新郎新娘告辭時,他們驚訝怎麼這麼早離開,結婚蛋糕都還沒有切呢!但也能明白幼童的睡覺時間已經過了。於是,超過十二小時的馬拉松式婚宴體驗就在幼童和他爸媽的滿滿睡意中倏地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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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約個會
母親節的清晨,我和媽媽一起踏入附近的早市。空氣中夾帶著蔬菜和水果的清新氣息,遠處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這種時刻對我們來說,已是一年一度的親密儀式──一同挑選食材,然後回家烹調一頓慶祝的大餐。 「今天來做點特別的怎麼樣?」媽媽的提議充滿期待,她的眼中閃爍著青春時的光芒。 「好啊,媽,妳想做什麼?」我問,心中對她總能創造出的美味佳餚充滿期待。 「來做清蒸魚吧,妳的最愛。」媽媽興奮的說著,帶領我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場攤位間,熟練地挑選著最新鮮的鱸魚和最翠綠的青菜。 在選購過程中,我們的對話輕鬆而歡笑。媽媽分享挑選食材的小秘訣,我則開玩笑希望有一天也能有如此高超的眼光。「別擔心,學著點總有一天妳會的。」媽媽回應,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 「畢竟妳是跟著我這個大師傅學的呢!」一路上我們的笑聲相伴,逛菜市場就像玩遊樂場般的歡快。 回到家後,我們開始了烹飪的準備。媽媽教我如何處理魚,她的手法依舊熟練,但我注意到她的動作不如以前那麼迅速,偶爾會停下來揉揉手腕。看著她略顯蒼老的雙手,我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楚,時間無情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卻也見證了無數溫馨的時刻。 「媽,讓我來吧。」我接過她的工作,媽媽則微笑著看我操作,偶爾指導一二。 當所有菜都上了桌後,我隱約見到母親那夾雜在茂密黑髮中的白髮絲,默默的從身後攬住了母親。 「媽,謝謝妳,一直以來都這麼照顧我。」我說,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這是媽媽應該做的。」媽媽笑著回答,拍拍我的肩膀。 這頓飯,不只是一頓美味的午餐,更是我們母女情感的一次深化,一次對過往美好時光的回味,對未來時光的珍惜。每年的這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格外珍貴的。因為它不僅僅是慶祝母親的節日,更是停下忙碌的步伐,好好吃頓飯,即使不言而喻也能感受到的愛與關懷。 我們一起收拾餐後的碗盤,媽媽的手輕輕拂過我的頭髮。「這是我每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她說,眼神溫柔而滿足。 我抓住她的手,輕輕壓了壓。「我希望每年都能這樣,只要我們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是最好的。」 這讓我思考,每一次與媽媽共度的時刻,都不應該被視為理所當然。每一年的母親節,每一個共同烹飪的早晨,都是再珍貴不過的寶貴記憶。 長大後,一半時間給了工作,另一半時間總想著約個朋友出去玩耍,但卻時常忘記跟父母好好約個會,希望未來不只有母親節,而是每一個空間的日子,朋友選單中,將父母置頂到聯絡欄的第一位。 從媽媽那裡,我學會了愛與被愛,學會了照顧他人與自己。她教會我耐心和堅持,也教會我即使面對生活的困難,也要帶著微笑前行。這些教誨,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重要。 當我們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陽光透過葉縫灑下斑駁的光影,我深深感謝這份平凡中的不平凡。媽媽,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的英雄,感謝妳塑造了今天的我。這些共同的回憶,就像是我們心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我不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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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巴塞爾市政廳
巴塞爾有著「瑞士文化首都」的美稱,瑞士歷史最為悠久的大學:巴塞爾大學也是位在這座城市,許多諾貝爾獎的得主,也都曾經在巴塞爾大學授課,因此在巴塞爾的街頭,充滿著濃厚的學術氣息。 「巴塞爾市政廳」就位於在集市廣場旁,這是文藝復興式的砂岩建築群,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可說是集市廣場旁最為引人注目的優雅建築。 我抵達巴塞爾時適逢週末假期,在市政廳的前方大廣場,有一個已經連續有數百年歷史的傳統市集,許多巴塞爾的居民都會來到這裡採購蔬果、麵包、果醬以及花束等,這裡還有著販售書籍、黑膠唱片、衣物的二手店鋪,歐洲的傳統市集總是讓人心神嚮往。 在這個傳統市集內,還有著許多販售法國小吃的小攤,這是因為巴塞爾與法國的阿爾薩斯接壤,因此每到市集舉行之日,許多法國人便會在這裡擺攤,這是因為瑞士的物價較法國來得昂貴,在瑞士販售商品,就可以獲取比法國還要好的價錢了。 逛完了傳統市集,我再度回到市政廳,在其外牆繪有許多人像畫,他們手中盾牌的圖案,即代表巴塞爾的徽章;最初巴塞爾的主教將紅色及黑色作為印章使用,時至今日,黑色就成為代表巴塞爾的徽章,紅色則依然為主教所專用。市政廳的大鐘樓也同樣裝飾得十分美麗,兩邊的人物分別是亨利二世與其王后,他們與市政廳共同守護著這座迷人的城市。 我穿過市政廳那呈半圓形的拱廊,以及那座詭異中帶著趣味的噴泉,即看到市政廳內部的花園,在花園內種植了許多花草,在拱廊四周圍的牆面上,都描繪有宗教故事與巴塞爾當地歷史的壁畫,是認識巴塞爾這座城市歷史的好地方;在庭院裡還有一座頭戴金色頭盔,身著短褲,披有紅色披風的人物雕像;詢問之下,我才知曉這座雕像的人物,原來就是羅馬帝國駐高盧的總督盧修斯‧穆納蒂烏斯‧普朗庫斯,他也是巴塞爾這座城市的開創者。 巴塞爾是個優美的文化之城,城中處處擁有著超過百年歷史的建築物,每幢建築物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特別故事,值得細細欣賞並品味;若是有機會來到巴塞爾這座古城,可別錯過巴塞爾市政廳這幢迷人且典雅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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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燕紅只是背對他,站住了不說話。 「我想,我去跟我爹娘說,讓他們跟你外公提親,做主了這門婚事,你看如何?」 燕紅心裡有氣,雖然她對這個正直而進取的師兄也有好感,奈何她身負血海深仇,偏偏仇人卻是他至交兄弟的父親,即便不管這些,他一個富家公子,放著眼前的功名利祿不要,要來跟她這個江湖兒女成親,可能嗎?只能說造化弄人,他根本不應該喜歡上她。而他居然傻到來問她的心意。 想到此,她悲哀地苦笑了一下,舉步便走。薛起元不明所以,心裡一急,衝到她面前,雙手扶住她雙肩,道:「你願意嗎?」燕紅只是眼看著一旁,淡淡地說道:「師兄,我沒心思談這事。徐大小姐出身好,學識佳,與你正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一雙,你應該聽你爹娘的安排,娶了徐大小姐。」 薛起元沒想到她會如此冷淡,激動地道:「不!我不要跟她成親,我喜歡的是你呀!」說著將她強擁入懷。 燕紅一把推開了他,氣急敗壞地說:「薛公子,請你自重。」一扭身,飛奔而去,只留下薛起元呆立當地。(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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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老師說什麼?】走出去!不見不散,青春不老
周而復始的日常生活,雖然規律固定而踏實,但也總有枯燥乏味時,你厭煩嗎?疲累嗎?來,給自己安排個行程,出門走走吧。走出去!到外地旅行既可散心,紓壓解憂,又可怡情養性,增廣見聞,何樂不為?所以,每間隔一段時日,我就愛和老友相約出門去,不見不散,好讓歲月留駐,青春不老! 出門走走,有益身心。邀請老同事、好朋友到咱的故鄉金門一遊,是先生和我允諾多年,且計畫許久的事;很幸運的,天公作美,我們一行人在康芮颱風肆虐,風強雨驟的翌日(11/1)終於成行,分別從台中、高雄、花蓮、新竹、桃園到台北松山機場會合,班機穿雲破霧,迎向麗日,安全飛抵尚義機場,大家歡喜展開期待已久的金門三日遊。 大夥兒來到金門,可以看些什麼?第一便是「閩南文化」。金門雖僅是沿海蕞爾小島,但文化昌盛,有「海濱鄒魯」美譽,因宋代朱熹任同安主簿時(1153年),曾多次到金門視導、講學(金門有朱子祠、燕南書院),影響金門文風甚大,因此金門文風鼎盛,人文薈萃,可說是展示儒家思想與中原文化的一個小櫥窗。我在水頭黃氏家廟的窗楣上就看到:「春申遺風,東觀流徽」(註1);在水頭民宿大門上則寫著:「程箴、朱訓」。金門的文化古蹟、宗族文化、閩式建築……處處值得駐足,細探深究。所以此行我們一下飛機就直奔山后「民俗文化村」,王家十八支樑,用心瀏覽這閩式古厝建築群背後的故事及其意涵用心。它和我們后浦頭自家建近十年的洋樓「思源第,家族故事館」,有異曲同工之妙,均可仔細探個究竟,深入了解閩南文化的精髓,歷史、文化與生活。我們也安排夜遊金城小鎮,走訪明遺老街、清鎮總兵署、邱良功母旌節牌坊等等,一窺先民在金門生活的真相與變遷。 到金門第二要看的是「僑鄉文化」。金門自古即是僑鄉,從明清以來,因戰亂、因貧困而「落番」(註2)者眾,但落番是條血淚斑斑的艱辛路,俗諺「六亡三在一回頭」,就是悲愴而哀嘆的明證,讓後人在金門特有的僑匯(匯款回家鄉)、僑批(寄信回家鄉)和「番屏」(異邦)吃食、物件、用語之外,再駐足留心觀覽,金門別有風味的一幢幢「番仔樓」(洋樓),絕美的景觀、華洋融合的建築、加上引人慨嘆的生命故事,更會令人興起無限懷想與感慨,浩歎低迴不已。是以這次金門行我們去過金門第一洋樓「陳景蘭洋樓」,也到住宿的水頭古厝民宿旁,參訪「得月樓」與「金水國小」等知名洋樓,金門人說:「有水頭富,無水頭厝」,意即:人們可以如水頭人一般富有,但不一定能蓋出和水頭人一樣精緻華麗的屋宇。水頭聚落的古厝與洋樓,都是金門極具特色的百年精緻建築,每幢洋樓與古厝都很有故事,在在令人留連忘返,低吟沉思不已。 到金門第三要看的則是「戰地文化」。金門雖地處海隅,但因戰略地位重要,從明鄭、清季到日據時期、國共內戰,皆無法置身事外、脫離戰火風暴。尤其是近百年來,金門人的命運真與中華民國緊緊相繫,無役不與,令人倍覺辛酸。在瓊林民防地下戰鬥坑道裡,我看到一張瓊林「戰鬥村」防禦工事海報,記載著: *1915民眾自發組成民防團,在金僑協助下,共同維持地方安寧。 *1925汶沙、陽田等五保組織保董公會,並自海外募款支應經費。 *1935新加坡金僑主導設立聯防辦事處,自安岐到西園沿海修碉堡,金城、上坑、瓊林各鄉自購槍枝輪流守望。 *1936 金門縣政府成立縣社訓總部,進行壯丁編訓工作,瓊林成員亦接受政府統一編組訓練。 *1937日本佔領金門(日本手時代),實施保甲制度,瓊林屬瓊林聯保:男性年滿18納編組成壯丁隊,負責村落巡更、參與公共工程施作、開闢機場、修建道路;地區設有分駐所,海岸有巡邏據點。 *1946金門縣成立民眾自衛隊,維持治安,但仍遭海盜洗劫,損失慘重,其後福建保安司令部令各縣購置槍械自衛。 *1949大陸棄守,自衛隊隨之解散。 *1949古寧頭戰役,爆發於1949年十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戰役前守軍已開始動員民眾協助構築工事、搬運軍需糧秣;戰役中,莊丁則搬運彈藥、搶救傷患;戰役後,協助清理戰場。此戰役是國共內戰後之金門保衛戰,影響至鉅。 *1949同年11月撤銷縣政府,改行軍管區制,各村由金防部派駐軍職人員兼任村指導員,民防體制進入軍事性民防階段,稱之金門民眾任務隊,是為民防體系之雛型。 *1951金門民眾任務隊改稱:金門民眾反共自衛總隊,次年再更名為:民防總隊。 *1952金門縣設置金門民防指揮部,由縣長兼任指揮官,下設民防總隊,總隊長由軍事科長兼任。總隊下設大隊、中隊,各村指導員為中隊長,並編列步槍、運輸、擔架、搶修等分隊與直屬班(婦女中隊、防毒班、技工分隊),民防隊與各級組織已相互結合。 *1954九三砲戰,爆發於1954年九月三日,金門遭砲擊,是1954年古寧頭戰役後國共之間最大的砲戰,又稱第一次臺海危機。同年,民防總隊,更名金門縣民防總隊,確立由縣長兼任民防總隊長。 *1956為適應戰地需要,統一戰地政務指揮,金門馬祖劃為戰地政務實驗區,金門成立金門防衛司令部政務委員會,金門進入戰地政務時期。 *1957國防部頒布金門民防組織正式定名:金門縣民防總隊,瓊林村編為金湖大隊瓊林中隊,並設立防護、軍勤、船舶、醫護、婦女、預備隊等,徹底落實全民皆兵。 *1958八二三戰役,爆發於1958年八月二十三日,是為第二次臺海危機。當年元旦,金門縣民防總隊正式成立。 *1960六一七砲戰,發生於1960年六月十七日至十九日,時任美國總統艾森豪訪問中華民國,中共以「歡迎」和「相送」為名,對金門地區各島嶼全面砲擊以示抗議。這是自八二三炮戰後金門遭受解放軍砲兵砲擊最慘重的一次砲戰。 *1968金門全島建立戰鬥村。 *1973金門縣民防總隊改為:金門縣民眾自衛總隊。 *1992金門戰地政務解除,瓊林戰鬥村隨之撤銷,民防編制自此走入歷史。 走訪金門戰地遺跡,此行帶著夥伴們從馬山觀測所、馬山播音站,到獅山砲陣地、看砲操演練;再到大膽島,半日徒步走遍大膽各要塞與景點;然後進擎天廳、到太武山健行、看毋忘在莒勒石;還到過八二三戰史館,北山指揮所砲擊遺址,參觀莒光樓七十特展,並深入翟山坑道,瓊林民防地下戰鬥坑道,體會昔日戰鬥戰略部署與血戰艱辛。有些地方我已去過多次,有些則是初體驗、新感受,尤其我身為軍眷、做為金門媳婦,看這戰地文化觸景生情、內心澎湃,更是激動又有感。 想要增廣見聞,想要聯繫老友情誼,又維持生命的活力,那就「走出去」吧!轉換場景,轉換思維,保證青春不老!金門此行,能與老友同遊,走出去,再次探索這孤懸外海島嶼之神奇,想到千百年來,先人的艱辛歲月,土地貧脊、戰亂頻仍,仍以詩禮傳家、力保文化之傳承,百年來的前線戰地,歷經多次大小炮戰,千瘡百孔,卻都忠藎奮勇為國延續命脈,犧牲無數,可歌可泣;而落番闖蕩南洋者,隻身在外奮鬥,立業後不忘回饋鄉土,在烽火遍野中,依然不忘本!這些金門傳奇,是說不完的生命故事,來過還想再來,意猶未盡,下回一定要再來! 註1:春申遺風,春申君黃歇,官至楚令尹,為戰國四公子之一。東觀流徽,東觀是東漢皇家藏書樓,在洛陽南宮,也是修史、著述之地。流徽原為琴之別稱,後指流傳的好名聲。程箴、朱訓,指的是程頤、程顥與朱熹的箴言、訓誨。 註2:落番,是閩南話,下南洋之意。六亡三在一回頭,指落番出洋之後,可能十人有六命喪異邦,十人有三倖而能在他鄉存活,僅十人有一得以衣錦還鄉,返回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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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夕照
颯颯海風吹著口哨 汩汩浪花敲著大鼓 片片雲朵穿著亮麗衣裝 粼粼波光跳著婀娜舞步 大自然綻放著喜悅 大船出港鳴笛說:西子灣是個賞夕好地方 因為落日美的像一顆鮮紅的蘋果 帶著甜蜜輕輕放下 我守著西子捨不得讓妳匆匆溜走 可惜昨夜天空不作美 是烏雲把妳藏了起來 今夜我請海風趕走了不討喜的烏雲 瞧!落日替換了白晝的肢體 看!餘暉融化了黑夜的靈魂 五彩繽紛的美把我的眼睛餵飽飽 遠方堤防上的遊客好想來一個近距離接觸 自私的想把妳牢牢鎖住 卻鎖不住妳的心 因為妳用時間打開了大鎖 最終還是瀟灑一回消失在海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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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游天化只是一時玩笑,薛起元卻臉紅了起來,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今年秋闈之後,不管及不及第,他爹就要上徐家提親一事。 「成親?那是好事啊,難怪你心不在焉了。」游天化道。 「可是……」薛起元偷偷地瞄了燕紅一眼。燕紅只作不見。 游天化雖然平時不常與他們相處,但察言觀色,也猜得了七、八分。這兒女私情之事,並非他能喻解。他只好抓了抓頭,嘆了口氣,說道:「婚姻大事,自有你父母給你作主,我一個老叫化是沒資格說話的。你心裡有什麼主意,就趁早跟你爹娘說了吧。我幫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說罷將包袱一揹,拎了棍子,逕自去了。 「師妹……」薛起元只是看著燕紅,欲言又止。 「你練不練?不練的話,我也要走了。」燕紅提著雙刀,沉著嗓子問。 「我……」 燕紅見他一付扭扭捏捏的樣子,甚感不耐,雙刀入鞘,轉身要走。噹地一聲,薛起元長劍落地,只聽得他說:「我就要成親了。」 「嗯,恭喜你呀。」燕紅偏著頭,冷冷一個斜睨。 「可是……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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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湖畔玉米記
今天下午去大溪花市買了幾棵木瓜苗和聖誕紅。在回家的途中,經過了熟悉的大溪湖畔。 這裡,每當假日時,總會看到一個中年婦女,皮膚曬得很黑、微胖,坐在停車場的角落,靜靜地等待客人光顧她簡陋的玉米攤(一張塑膠板鋪在地面上,三五成堆的生玉米斜躺著) 傍晚四點多,因為突然想吃玉米,我熱情的前去跟她打個招呼:「嗨!你還記得我嗎?」(我想她應該忘了)接著,準備跟她買三條玉米當晚餐,所以一邊請我家阿嬤下車挑玉米。這時,天色已昏暗,放眼四處,只剩我和阿嬤,她立刻跟我說:「地上這些甜玉米全部賣你,只要二百元。」我數一數,大約十一條。雖然颱風剛過,這個價錢真的很划算,但恐怕我這兩天,三餐都得吃玉米了。 她接著說:「我的手指頭被鐮刀割傷了,因為今早賣玉米時,有幾個客人請我幫忙先剝皮,我一時太忙碌,所以把一根手指的皮削了一大片。」我於心不忍,只想了三秒,就跟她說:「好,我全部買。」這時她便又開始拿起鐮刀,忙著幫我剝玉米葉。我趕緊跟她說:「別剝了,我回家自己剝就好!你趕快回家看醫生!記得別碰到水,因為我以前曾經傷口碰到水,整個手指腫起來。」只見她很淡定的把左手掌微微舉高,說:「我的手指早就腫起來了!」她沒有去看醫生,只是自己用繃帶簡單包紮。我想,她只想趕快把玉米賣完吧!也許對社會底層那些努力活著的人而言,這些都是小事。 我看著她後面還有二大袋玉米。擔心的問她:「那這些玉米呢?」生性熱心的阿嬤在旁邊替她回答:「只好明天再賣了!」而她也點了點頭。 回想二個月前,我曾跟這位中年婦女買過一次玉米。那時是我們第一次交談,她很阿莎力的把賣相不好的玉米送給我。 她說,她幾年前離婚了,搬來鶯歌投靠親戚,自己租房,批表弟的玉米來賣。平日在附近的公家機關當清潔工,假日在大溪湖畔附近的停車場賣玉米。她還跟我爆料,前夫住宜蘭,那時她都要幫忙農事,在所有的蟲中,三星蔥的蟲咬人最痛。 那時,我聽她娓娓道來前塵往事,再看著她曬得黑亮的臉,而微胖的身軀坐在小板凳上,頭髮隨便綁個馬尾,一副村姑的打扮,看起來像六十歲。 很好奇她的年齡,但基於禮貌,我一開口就說:「我猜你應該比我年輕。」她毫不隱瞞的說:「我五十初了。」我回了她:「那我們年紀差不多!」她看看我,說了:「你的皮膚真好!」我隨口回了她:「因為我是坐辦公室的。」此刻的我,一邊暗自竊喜,因為這個年紀,還有人說我皮膚好;但看到她被曬得黝黑,也不免為她感到難過。明明同一個年代,卻活得像不同世代。 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感慨:台灣某些角落的小人物,他們總是辛苦、努力、踏實和知足的活著。即使窮,也不佔人便宜,不怨天尤人。但,這二十多年來,隨著網路發達,台灣充斥著詐騙,而人性也越發自私與冷漠。 我難得能在大溪湖畔的角落,遇到這種純樸又刻苦的人物,重新找回早期台灣人善良與堅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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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 ──表哥與爺爺的酒
1 爺爺離世的時候,是我臨上小學那年的事了,奶奶的人生則早半年謝了幕,所以我對兩位老人家的記憶並不深刻,加上一直以來,父母親也諱莫如深的、鮮少提及前一輩的陳年軼事,尤其父親更是如此,以此之故,爺爺奶奶留給我的印象,僅僅是一些些零散、破碎而又遙遠的片段,和老家改建前,掛在牆上的那兩張遺照。 我不清楚父親沒有提及爺爺奶奶的一些往事,是緣於沒有甚麼可說性,還是父親選擇放在心裡,所以不願言說?初記事伊始,鄰里人家有白事的時候,總會聽聞家屬呼天搶地哭嚎的聲音,及至漸長,又聽聞說,哭嚎是在哀傷著親人沒了的同時,也心酸著沒錢辦理長輩的後事,而父親不願提及的這些過往,是不是兩個原因都兼而有之呢?我偶而會這麼的想著。 爺爺留存在我腦海裡,記憶所及只是他中等的身材和顯瘦的骨架,略為凹陷的臉頰、還有滿臉千溝萬壑的皺紋,讓外表看來的他,比實際年齡大了一些,至於爺爺拿手的製犁和竹編的手藝,似乎也被他好酒的名聲給掩蓋下去,而顯得微不足道,學前拿著碗在村裡小舖幫他打酒、抑或爺爺酒後頭下腳上,抱著稚齡二姐的這些談資,都是從母親偶而的言說、或鄰里間口耳相傳得來,但這些似曾相識的影像,時至今日,總是那麼模糊的存在,彷彿一覺醒來,就忘了夢境一般的無可捉摸。 父親離世後,整理遺物時,在置物箱裡看到一個竹編的小提籃,含提把大約十來公分的高度,籃子四框及邊高則是五六公分的大小,漆著黃褐亮光的色調;母親在我上小學時說,我出生時,爺爺見到傳家有後了,開心的,特別手編了這個方形的小提籃,好在滿月的時候送給我,說長大一些了,可以在竹籃裡裝些花生吃,高中畢業前,母親總要我把小提籃保管好,「爺爺親手編製,因為你是長孫才有的」,母親這麼說。後來我負笈離家,長年在外奔走,早忘了爺爺生前給的這份心意,直到精緻小巧、手工細膩的提籃,再度映入眼簾的當時,悚然一驚的發現,爺爺離世忽忽已四十幾個年頭了。 雖然對奶奶印象跟爺爺一樣也是極少,但和藹的她,對我總是一副慈善的笑容,盤著的髮髻,就跟後來在遺照上看到的,是一模一樣的神采;人前人後圍著她轉的那些年,依然記得晚上跟她同床而眠,也跟在她屁股後面,去幫泉伯母盤髮的情景、和體弱多病的她,幾次在尚義醫院住院的往事。 母親提及:奶奶擔心沒有子嗣男丁,在生完大姑媽後,特別上了巖頂山,跟祖師爺祈求賞賜個兒子,奶奶虔敬的祈願感動神明,也獲得了應允,祖師爺派了身旁的文筆投了胎轉了世,才有父親的出生,這向祖師爺乞求「分」得來的「份」額,後來也是父親的名諱的來源,跟父親臨終前,母親說他陽壽將盡,魂魄要返回廟裡服務的說法相符。 1966年農曆十一月,一個臨晚的時刻,父親帶著一家大小,哭嚎的迎著奶奶的大厝(壽板),而我猶原記得的是,告別式當天,爺爺坐在廳堂前有著台階的地板上,木然的臉上除了憔悴的樣貌之外,似乎沒有一點表情;奶奶離世後,隔年四月的一個夜裡,爺爺從床上跌落地板,及至天亮父親發現時,爺爺已然沒了氣息,就這樣半年時間裡,我陸續送走了爺爺跟奶奶。 母親幾次婉惜的對我說:「一對公婆加起來也就百來歲,都抵不上好命點的、一個人的壽命」,末了,也會接著說:「前兩代單傳,看到你們三個兄弟,走的時候,倒是欣慰的。」 清明掃墓,我望著公墓裡緊鄰的兩個墓位,不禁的想著,爺爺奶奶生前艱難、困苦的活著,即便離開紛紛擾擾的人世,還能這樣的相鄰相伴,是不是也有著一定的緣分跟福氣? 2 母後周年,忙完習俗祭拜,我在家鄉停留期間,正值整建完成的宗祠,舉行祖宗牌位重新入龕的祭典,行禮如儀的流程結束後,我隨宗親叔伯排著長長的隊伍,依序將牌位逐一奉請入位,在奉請過程中,我刻意找尋爺爺牌位所在,並想著跟順位的宗親換個奉請的順序,才只是轉念的當下,一個牌位已然送到我的面前,定睛一看,赫然是爺爺的名諱,執事族兄笑著說:「爺爺很靈的哈」,我一面感激這份冥冥注定,一面開心的笑著,也點頭回應,然後心存敬畏、也雙手恭請,跨過宗祠門口燃著的小火爐,小心翼翼的將牌位安奉在廳堂內龕。 這天是農曆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歲次甲辰。 其後幾天,我偕妻子拜訪了表哥,在他地處榜林的工作室跟招待所,喝著茶也聊著一些過往,同時,參觀他有關玻璃纖維加工的藝術品、和館裡諸多孫國粹先生書法的墨寶,這些精美細緻的珍藏,無疑是表哥幾十年來,專心也執著的心血,足以讓人讚嘆也流連半天的。 表哥是大姑媽的小孩,年長我幾歲,單傳的父親,上有一姐、下則三妹,奶奶在世時,早把我們三兄弟,分別給三位年長的姑媽當義子,所以大姑媽也是我的義母;大姑媽的家臨近我上學的國中,我不時的上她家轉悠蹭食,特別是每年農曆四月迎城隍的日子;彼時,大姑媽的老家還沒改建,二樓是木頭搭建的閣樓,上下樓梯總喀喀作響,過道也有些昏暗,但這都不影響我上大姑媽家的頻率,而大姑父那道令人垂涎的軟絲炒辣椒,即便在大姑媽、大姑父均已離世多年後、依然不時的流淌在我的記憶深處,尤其是一起吃飯,大姑父一口酒就著一口菜時,看著他那一臉滿足的模樣。 我上國中在大姑媽家走動,表哥早已赴台發展,及至表哥返鄉,換我離開金門去了台灣,因此,我跟表哥生活上的往來也不多,只知道回鄉定居後,一直投身玻璃纖維加工行業的發展,幾年下來,除了在家鄉取得優異的經營成果,也很早期的遠赴廈門設立工廠,開發的玻纖工藝製品更受國外客戶青睞,暢銷歐美,有著相當好的評價。 表哥返鄉初期,辛苦的開著計程車養家活口,及至投入玻璃纖維的加工之後,才逐步發了家。當然,這些得來不易的成果,仍然有著表嫂嫻淑和默默支持的身影,表哥忙於工作,四處奔走之際,端賴表嫂操持家務、照顧老少,也協助工廠的大小事務,讓表哥無後顧之憂的在事業上衝刺,辛苦拚搏後,也積攢了一定的家底;看著表哥返鄉後的這些轉變,我不禁想著:或許,人的一生都充滿了太多不確定,但有著向上的心,形勢終究是可以改變的,一如表哥走過的歷程,和眼前的一切。 2022年中秋節過後,我在老家陪侍生病的母親,春節前幾天,表哥驅車停在家門口,那時,母親還沒出院,獨自在家的我,開門時見他提著水果禮盒下了車,遞給我的時候,隨手在禮盒裡放了個紅包,請他進屋裡喝杯水,他說不了,抽根菸就走,我們一起點上了菸,他說大姑媽生前交代,逢年過節一定要過來看看,「別斷了回娘家的路」,表哥這樣說。 我看著眼前的表哥,想起也是義母的大姑媽,不由得有些難過也感動起來;寡居多年的大姑媽長父親兩歲,跟父親間隔兩三年相繼離世的,家住金城南門的她,常常到萬應公廟旁的海邊採蚵,除了賣點錢外,也不時帶著一大袋連殼的蚵仔送來給母親;大姑媽總是騎著一部二八大槓(指車輪直徑為28英寸,車把與車座之間有一根橫槓的老式自行車),由南門出發,經後浦海、向陽新村,再從賢厝轉南,一路回到娘家,我幾次看著年已七八十的她,樂此不疲的採蚵和騎車時,總不免替她擔憂,但看來高瘦而康健的大姑媽,是可以駕馭那部二八大槓的。 3 中午,我跟妻子留在招待所跟表哥、表嫂一起用餐,曾經是同班同學的總務主任王老師也在席上,表哥說自己已多年不曾飲酒了,所以特別請老同學陪我喝點「高粱」,「不是說無酒不成席嗎?」表哥說著,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席間,我說著幾天前宗祠重建,恭請爺爺牌位入龕的事,表哥意猶未盡的分享了一段他與外公(我爺爺)的往事;他說有一次,住古崗的二姑父到他們家,臨走時,大姑媽喊住了二姑父,並拿了一個小鋼杯,叫表哥打杯酒,隨二姑父的單車送去給鄉下的爺爺,表哥坐在二八大槓的橫槓上,一手扶住車頭,一手端著鋼杯,自行車一路顛簸的騎著,表哥單手持著鋼杯,也一路隨車子左搖右晃的擔驚受怕,深怕到了爺爺家,杯裡的酒也已經沒了。 「好在順利的把酒送到,」表哥說:「外公開心的把我抱在腿上,一面喝著酒,一面空出手來,疼惜的摸著我的臉。」表哥說當時就六七歲的年紀,屬龍的他長我八歲,算算,表哥幫爺爺打酒時,我還沒來到這個世間。 忘了問爺爺摸著他的臉,表哥有沒有被爺爺手上的繭刮蹭過,但我清楚的記得,父親生前用手摸著我的臉頰時,常常被他手上的老繭,刮蹭得有些疼痛的感覺,即便我清楚的知道,那是艱困生活、辛苦歲月累積後,遺留下來榮耀的勳章。 關於二八大槓,還有一件發生在大姐身上、奶奶住院時的事。我記憶所及,奶奶多次進出醫院,在病情穩定但需要住院,而父母親碰上農忙季節,分不開身,十歲左右的大姐,自然成了陪侍奶奶的最佳人選;彼時,從偏僻的鄉下到醫院,交通相當不便,所以,幾次后垵的三姑父要去醫院探視奶奶,都會順道載上大姐,一同前往,三姑丈的自行車騎行時,坐在後架上的大姐雙手無所安放,便緊緊的握住坐墊下的彈簧,三姑父的腳力一上一下蹬著車子,坐墊下的彈簧也一緊一鬆的來回,她的手,就這樣被來回鬆緊的彈簧夾住又鬆開,夾住又鬆開,待到醫院時,大姐的兩隻手常常都烏青腫脹,甚或滲著血,但固執倔強又內向的她,卻始終沒向三姑父求援。 大姐生前敘述這段過程,我的心翻騰著雜陳的感受,從小,就如此一步一腳印的走在人生的道路上,生活即便窘困,日子終究還得繼續向前,辛酸苦難的歲月之後,除了各自消化,或仰仗時間讓它沉澱,也別無他法;在文章上看到這麼一句話說:「人到中年,是在不斷送人走的過程中徘徊」,回首來時路,文中的幾位親人長輩,都已離我遠去,或許,失去至親的傷痕會慢慢結痂,然而烙在心口上的,卻依舊是無法消除的隱隱作痛。 這幾年,表哥已逐漸退休,恬適的過著家居生活,也放下了名利場上的競逐,表哥說:大姑媽離世前,把他喊到床榻邊,問他是不是缺錢了?表哥搖搖頭,大姑媽接著說,沒缺錢就回來吧,別再四處闖蕩了。不久,表哥結束了廈門的工廠,回到家鄉陪著年邁的大姑媽,也陪陪一家妻小,再後來,大姑媽在表哥細心照顧跟陪伴下,含笑的離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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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故事留給金門
金門,這片被海浪輕拂的土地,承載著無數匆匆而過的足跡。原本我也該是來去匆匆,卻因記錯了日子,提前了兩週來到這裡。隨興所至,任由微風在耳邊使弄,決定四處走走看看。 來到金門的人大多有自己的目的,當然,最常見的就是被這裡靜謐的歷史所吸引的遊客,尤其是那面斑駁的白牆,總是成為拍照的絕佳背景。相比之下,我對那被譽為活化石的鱟魚更感興趣。可我這個活在舊日子的老古板,最近才剛換上第一支智慧手機,網路也還沒開通,對於這趟突如其來的旅程,真是不知如何安排一場蟹鱟(邂逅)之旅。 我隨意找一家便利商店翻閱地圖,默默記下幾個關鍵的地名與路口。突然想起在電視上看過黑蒜頭的報導,心想,彰化的雜貨店裡常有託售的蒜頭,於是邊走邊打聽,蒐集了幾家雜貨店的前往路線。 「老闆,你們有賣黑蒜頭嗎?」「那高貴的東西嘸散賣啦。」雖然未能找到那傳說中的黑蒜頭,卻意外喝到一杯老闆家裡新煮的菜脯茶,倒也新鮮。晚間我期待地找了一間麵攤填飽肚子,才發現菜單上並沒有預期中長排的「高粱」品項。 人生難得糊塗,卻因此賺到一趟旅途。第二天,我不再虐待自己的雙腳,而是在飯店報名了一日遊。沿著各個觀光景點,我靜靜地貼耳聽導遊的介紹,瞬間每一顆石頭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故事。看著大家眼中閃著好奇,拿起手機競相拍下這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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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燕紅手中刀比劃到他肩上三吋之處即停,退了下來,拱了拱手。 游天化在旁看得不甚滿意,直道:「元兒你這兩天練招總是不甚用心,為的啥緣故?要知臨場對戰首重進退趨避,差一吋可能就是開膛破肚之禍,所以料敵機先,後發先至乃武學之至理,你趨避太慢,如何避鋒制敵?若是鄉試在即,你可以暫時休息一陣子,待你考完了舉,再練不遲。」薛起元心中慚愧,答道:「師父教訓得極是。弟子一時走神失了手。」 游天化雙手後背,道:「再練。」 薛起元抖擻精神,一個突進,一招「百鳥投林」劍指燕紅面門、左右雙肩,劍尖變幻,刺向三個方位。燕紅後踏一步,雙刀盪開劍身。薛起元抽劍橫斬,燕紅斜踏向前,搶先一步以左手刀格擋長劍,以右手刀斬其手腕。薛起元若再橫削過來,手腕必先送向刀鋒,只好硬生生收回,手一翻再向前刺。在這空檔燕紅腳下搶踏住方位,向右一側身避過劍鋒,左手刀已抵住了他頸項。 游天化喊一聲「罷了!」說道:「元兒你心有旁騖,今天是練不成劍的了。到底怎麼回事?想小媳婦嗎?」(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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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
鄉村的冬天,彷彿一幅靜謐的圖畫,銀白的雪花覆蓋大地,樹枝上晶瑩的霜花在陽光下閃爍,仿若無數顆閃爍的星星。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冽的寒意,卻也有著令人心安的平靜。一家人圍坐在爐火旁,火焰在爐膛中跳躍,木柴燃燒的劈啪聲似乎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父親從櫥櫃中取出陳年老酒,與家人共酌,笑談著一年的風雨,喜怒哀樂在酒香中化為暖流,滋潤著每一顆心。母親在一旁,手中飛快地編織著毛衣,那一針一線中滿溢著對家人的愛與關懷。孩子們雖無法在外嬉戲,卻在這溫馨的氛圍中感受到無比的幸福,那是冬日裡最溫暖的光芒。 春風徐來,田野彷彿披上了一層新綠的衣裳,煥發出勃勃生機。鄉野間,萬紫千紅的花朵爭相綻放,鳥兒在樹梢上婉轉啼唱,奏響了春天的交響曲。父親帶領全家上山採摘新鮮的野菜,感受著春風拂面的溫柔,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隨之消散。母親在田間忙碌,播下希望的種子,期待著豐收的季節。孩子們在田埂間無拘無束地奔跑,追逐著如夢似幻的蝴蝶,笑聲洩露了他們的純真。每一個晨曦初露的清晨,鄉村都在鳥語花香中蘇醒過來,家人們圍坐在一起,享受著母親精心熬煮的鮮美野菜湯,這湯裡不僅有大自然的恩賜,還有對生活的感恩與熱愛。這樣的場景,讓人不禁感嘆鄉村生活的恬靜與美好,與天地共生的和諧之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光陰似箭,一轉眼又到了夏日,純樸的村莊宛如一幅生活藍圖,充滿了無盡的活力與生機。金燦燦的陽光灑在綠油油的田野上,稻穗隨風輕舞,彷彿在歡迎豐收的到來。父親忙碌於田間,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身影在金色的稻海中顯得格外堅毅。母親則在家中操持,一邊煮著香氣四溢的鮮美野菜湯,一邊等待勞作的親人歸來。那湯中的野菜清香撲鼻,宛若大自然的恩賜,蔬菜的天然氣息與炖煮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彷彿能讓人聞到清晨露水的清新。隨著湯在鍋中輕輕翻滾,滋滋作響,似乎在訴說著田野的故事。孩子們也不甘示弱,他們小小的雙手撿起散落的稻穗,笑容燦爛如夏日的陽光。夜幕降臨,鄉村的夜晚顯得格外寧靜,涼風拂面,一家人聚集在院子裡,仰望著滿天的繁星,談笑風生,這是一種心靈的恬靜與生活的圓滿。此刻,那鮮美的野菜湯的味道在口中綻放,濃郁而清新,彷彿將整個夏日的自然風光融於一碗湯中。這種平凡而真實的生活,讓人不禁感嘆歲月靜好的美好。 日月如梭,秋天的到來,為村落披上了一層金黃的華衣,彷彿大地在秋風中輕聲絮語著豐收的故事。果園裡,樹上掛滿了成熟的果實,紅潤的蘋果、橙黃的柿子,好像一顆顆珍珠,閃耀著自然的贈禮。田野間,金燦燦的稻穀隨風起伏,如波浪般奔騰,彷彿在向辛勤的農人們致敬。父親帶領全家投入收穫的喜悅中,他們的笑聲如同豐收的讚歌,迴盪在田間。這每一粒稻穀,每一顆果實,都是家人一年辛勤耕耘的結晶。母親則在家中準備著秋收的盛宴,香氣四溢的佳餚中夾雜著她對家人的愛與感激。孩子們學習製作紅龜粿,這是祖輩傳承的手藝,象徵著對家庭傳統的延續。 在這金秋時節,父母的期望與家人之間的默契似乎在豐收的景象中得到了升華。父親和母親的默契,讓家庭的每一個細節都彌漫著溫馨的氛圍。父親的笑容中充滿了對孩子們未來的期待,那是希望他們繼承並發揚這種辛勤的精神。母親的細膩關懷則在一桌豐盛的秋宴中體現,她的每一道菜肴都蘊含著對家庭的深厚感情和對孩子們成長的殷切希望。 秋天的果實,不僅是大自然的恩賜,更是家庭團結與辛勤的象徵。孩子們在這片金黃的田野間,感受著家人的愛與期望,明白了辛勤勞動的重要性和家庭的珍貴。秋天的景象如一幅動人的畫卷,記錄下了家人之間的默契與理解,滲透在每一個豐收的瞬間。這一切,如同豐收的秋日一樣,賦予了他們對未來的希望與無限的可能。 在這個遠離塵囂的鄉村,生活雖然簡單,但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希望。他們在四季的輪轉中感受著自然的力量與生命的韻律,喜怒哀樂編織成了生活的畫卷。春日裡的嫩芽新綠,象徵著希望與生機;夏日的蟬鳴熱浪,則是生活的熱烈與奔放;秋天的金黃稻穗,預示著豐收的喜悅;而冬日的雪花飄零,又帶來沉靜與反思。這家人視每一次的季節更替為對大地的禮讚,他們在勞作與收穫中找到了純粹的幸福。正如古人所言,「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在這片田野上,他們簡樸的生活孕育出深厚的情感,每一個瞬間都成為珍貴的記憶,彷彿大地為他們書寫了一篇永恆的詩篇。 然而,與城市的繁華和現代化的便利相比,鄉村生活有其特殊的挑戰和反思。城市中,高樓林立、燈火通明,人們忙碌於工作和社交,享受著科技帶來的便利和效率。然而,這種生活節奏也常常讓人感到疲憊與疏離,忽視了自然的節律和內心的聲音。鄉村的寧靜和自然,彷彿一股清泉,洗滌心靈的塵埃,讓人重新找回那份純真的喜悅和對生命的敬畏。 隨著現代化的進程,鄉村也在逐漸改變。機械化的農業生產、網際網路的普及,以及年輕一代--Z世代的流動,使得這片土地不再如昔日般安靜和簡樸。然而,這些變化並未摧毀鄉村的靈魂,反而促使人們更加珍視那份傳統的美好和簡樸的生活方式。他們開始反思,如何在進步與傳統之間找到平衡,在不失去現代便利的同時,保留對自然和生活本質的追求。不僅是對生活方式的重新審視,更是對心靈深處的召喚。它提醒我們,無論身處何地,都應珍惜那份與自然共生、與內心對話的機會,這樣才能在快速變遷的時代中,找到真正的內心平靜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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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錯誤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這是鄭愁予〈錯誤〉裡的詩句,等待者的驚喜,是因誤認,事後發現錯誤,心情不免惆悵失落,但曾經擁有的快樂卻也是真實的感受,能讓寂寞枯等的心得到撫慰緩解。人在生活中難免會犯錯誤,只要無傷大雅,這些小錯反倒能讓人受益頗多。 有日,我和老公外出採買,看見一款布丁禮盒,想到同事平日裡對我非常照顧,於是買了一盒送給夥伴們共享。回到家後,拆開包裝,把布丁罐堆疊成塔,拍張美照,上傳群組,預告明天將有美食饗宴。當我把布丁罐放回盒內時,覺得蓋子上的小包袋有點礙眼,就把它們全數拆掉收放一邊。 隔天,R和L先嚐鮮,看她們倆面有遲疑,我不免擔心:「難道不好吃嗎?」 等到S要吃時,一向大嗓門的她,端詳半天,扯開喉嚨高聲朝我呼叫:「焦糖布丁,那焦糖呢?」 這一喊,可把我驚醒了。原來那小包袋,既不是我猜想的乾燥劑,也不是老公推測的保冷劑,它是「焦糖粒」啦! 趕緊逐一致歉解釋,然後飛奔回家把餐桌上被我無辜冷落的焦糖粒,完好無損送回罐蓋。同事們被我這烏龍舉動逗得笑不可抑,廚藝了得的S,馬上桌邊服務,幫大家上了一堂美食課。 她先將玻璃罐蓋子打開,再把焦糖粒倒在布丁上面,接著用打火機小火慢烤,碎焦糖粒逐漸熔化變成濃郁糖漿,拌勻吃後,唇齒留香,回味無窮。我錯把調味劑當防潮劑,實在糗斃了!不過也因此,為大夥兒製造歡樂,也學會了烹調馥郁爽口的焦糖布丁,真是個美麗的錯誤。 有人說:「美麗的錯誤,就像一朵盛開的花朵,雖然短暫,卻能留下永恆回憶。」就像焦糖布丁事件,成了日後茶餘飯後幽默談資,博君一笑,煩憂盡逝。我的小迷糊,無形中播下了開心果的種子,每每看到布丁都會莞爾一笑,心情不由自主也跟著好起來。 錯誤,給人的感覺是沮喪懊惱及不舒服。美麗,能帶給人歡欣愉悅感覺。矛盾衝突的兩種情緒揉在一起,不但沒有違和感,反而創造意外之喜,甜蜜滋味不減反增,讓人難以忘懷。 台中市的秋紅谷就是個美麗的錯誤,當初因為契約糾紛留下個大窟窿,後來規劃生態公園,兼具滯洪排水、休閒景觀功能,成為全台唯一下凹式綠地公園,白天欣賞綠意盎然,夜晚盡收璀璨燈海,是繁華都市裡的世外桃源,四季美景各具特色,遊客如織,盛名遠播。 這錯誤,要美麗,靠的是懂得去「改變」,我們常說「從錯誤中學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從失敗中汲取教訓是很珍貴的成長經驗。歌德說:「錯誤同真理的關係,就像睡夢同清醒的關係一樣。一個人從錯誤中醒來,就會以新的力量走向真理。」所以,何須害怕錯誤失敗,那是邁向成功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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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的背影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捷運站說再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不若以往會跟我大力的揮揮手,眼角泛著淚水,嘴裡說著再見。我有點落寞,心想,或許是趕車,但那天的她跟以前不同,刻意跟我保持距離。在圖書館溫習功課時,原本我們比鄰而坐,那天,她突然說,想要專心溫習功課,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所以變成對坐。 坐著,就這樣坐著,很多情緒湧上心頭,回想起第一次相遇,接著相約,最後能夠在一起,彷彿一切如夢,也讓我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可是,我內心總害怕這場美夢一夕之間就醒來,然後現實的殘酷把我打回原形,我不願,也不想。可是,內心還是有不安的預感,總覺得,很多事情不可能會那麼順利地走到終點。 內心雖然湧入種種不安的預感,以及那些奇怪的前兆,但我還是希望,我們的愛情能夠堅持下去,這是我想的,我覺得,愛情能夠克服一切困難。但是,我沒想到,只要有一方不愛了,另外那一個人,即使付出再多也沒有用,對方還是遠走,視而不見,但我希望這樣的預感與前兆不會發生,而我只是坐著,只是坐著看她。 即使如此,一周一次能見到她,我還是心滿意足。其實溫習功課不過只是藉口,重要的是休息時,兩個人可以手牽著手路過河堤,邊談心,邊享受著這假日的甜蜜時光。所以,每次離別時,總會很捨不得,總想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刻,不要那麼快過去。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在心中想著,再過幾天又可以見面。 分開的戀愛,對戀人總是痛苦折磨的,因為才剛相見,又要分開,才感受到幸福的滋味,卻又被時間無情地剝奪。但是,很多時候在還沒辦法改變現況之前,也只能將就。將就,就會成為愛情最大的難題,也會成為愛情的漏洞,但你也只能被迫接受,因為在無法改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要概括承受,因為這就是愛情。 以前的我總不懂愛情,是她,引領我進入愛情的第一次,讓我享受愛人及被愛的感覺。人們總說初戀無限美,我認為是對的,我也不諱言,在經歷多次暗戀失敗後,更珍惜這初戀的美好與珍貴。不過,越是這樣,內心就隱約感到不安,萬一對方有一天不愛我了,我該怎麼辦?但想那麼多,或許也是嚇自己,根本沒必要。 直到最後見面那天,她在捷運上傳了簡訊,說要分手,不留下任何理由。我錯愕的在原地,想起自己望著她散場的背影,以及那天她幾乎什麼話都沒有說,或許她在醞釀如何對我說出這些話。我本來想問為什麼?想得到她的理由。但最後想想還是沒用,知道了或許會更傷心,因為她的心,就像散場的背影,一去不回頭。那散場的背影,被夕陽拉的好長好長,我好想緊緊抓住,好想就這樣維持現狀,可是,她還是離開了,她還是不愛我了,所有的一切通通歸零,愛情也散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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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前幾日游天化在外省辦完了事回來,閒來就來考察兩徒弟的武功(而韓綾恰在此時拜別晦清道姑),除拳腳之外,兵刃上燕紅練的是柳葉雙刀與飛鏢,薛起元練的是劍,兩人平日以師兄妹相稱。他心知薛起元原是富貴人家,不能耽誤他功名,所以在武功上對他也就不甚苛求。而燕紅與外公相依為命,除了報仇一事之外,別無他想,因此練功也特別專心,長久下來燕紅的武藝較之薛起元硬是高了一籌。 這一日游天化在竹林裡讓兩人拆招試演,起手式之後,燕紅掣刀在手,一招「斜風擺柳」刀光一閃斜刺裡往薛起元削去,薛起元左手捏個劍訣,右手挽個劍花,劍走輕靈急刺燕紅右腕。燕紅迴刀避開,一個轉身改削為撩,左手「風起驚鴻」自下而上撩向薛起元左膝,同時右手刀埋著後著,待薛起元長劍架開後,一個轉身「迴風落葉」斬向薛起元肩背。薛起元原本在架開長劍,燕紅轉身未完之時,左跨一步右手橫劍平刺便可以破了這招,誰知燕紅餵招本不快,但薛起元還是慢了一步,露出背後老大空門,給燕紅轉了過身來右手刀自上而下斬向他左肩背。(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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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攻頂
「只有瘋子才會來爬山!」 望著前方無止境的崎嶇上坡山路,我拄著登山杖,喘著氣,心中不斷的暗罵著自己。 富士山是日本的聖山,2013年登錄為世界遺產,高度3776公尺,略低於臺灣玉山3952公尺。人言道:「初生之犢不畏虎」,說明勇氣與無知常成反比,對登富士山的險峻一無所知,加上甚少爬高山的經驗,讓我出發前對攻頂富士山充滿了期待,誰知那才是一場惡夢的開始。 車子先載我們到2400公尺高的五合目──富士宮口,「五合目」顧名思義就是一座山的半山腰,接下來的六、七、八、九合目,直到攻頂的十合目,都需靠每個人的雙腿和毅力去完成。 大家整備好行裝,登山嚮導說:「登山要用龜步,能三步就不要用兩步,寧可多一步繞斜坡,也不要省一步跨直坡。」初始大家依序排隊,一個接一個,整齊的步伐,宛如一條無縫的珠鍊,但不到半小時,這條珠鍊開始掉距,空隙愈來愈大。領隊嚮導仍是依他的步伐前行,跟不上的只能停下腳步,歇幾口氣後,再接續爬,隨著爬的步數愈來愈少,歇的次數愈來愈多,前後的距離也愈來愈大。我夾在隊伍中間,真個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徬徨不安隨著山愈高愈形膨脹,此時已成「騎虎難下」之勢,要回頭不可能,往上爬則山路崎嶇,前途漫漫,不知何時才是個頭,悔恨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山勢愈來愈高,團群組裡求助的狀況一一出現了,有人開始頭暈,有人腳抽筋,有人出現嘔吐,更有的人心跳加快,一口氣快喘不過來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隨著山勢愈高,我內心的恐懼也愈來愈深,萬一自己也跟「高原反應」結上親家,到時真的要「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此時只能自求多福,人人自顧都不暇,哪有餘力再來照顧他人? 六合目、七合目、八合目,每到一個休息站,大家都互相加油打氣,拿出背包裡的乾糧、能量飲補充體力,有的甚至拿出氧氣猛吸。行前領隊一再叮嚀,上洗手間自備的零錢,倒是一次也沒用上,全身水分都已被抽乾了,哪還有存尿可解? 從午飯後開爬,直至天黑七點多,我和腳步頻率相近的三位團友終於抵達住宿的九合目--萬年雪山莊。用過簡單的咖哩飯(白飯和咖哩醬),喝了兩杯熱茶,大家用溼紙巾擦了擦臉,連牙也沒得刷,就擠進了山屋通舖。一個人只有一個睡袋寬的大小,想翻個身都難,而且男女同舖,八點多全屋熄燈,一片漆黑,此時方知準備頭燈的重要性。 下午五、六個小時的體力耗損,此時雖然感到疲累,但哪能睡得著,只是閉目平躺休息而已。才一會兒的工夫,燈光突然齊亮,一看手錶,凌晨一點多,同舖團友開始打理背包、整衣、穿鞋。簡單的餐盒裡薄薄的一層白飯、一顆梅子、兩粒燒賣,只能算安慰餐了。兩點多,攻頂的隊伍在山屋外整裝排隊,嚮導清點人數後,宣佈攻頂開爬,大家依序隨著蜿蜒的山坡往上爬,頭燈一顆接著一顆,串成地上的一條龍燈,比之天上的稀星更為明亮。約莫經過三個小時的攻頂,集合整隊之後,嚮導繼續帶領著我們直上標高3776公尺的劍峰,此時東方雲層漸漸發白,由白轉橘,瞬間旭日初露,大家搶拍著日出景色,標高3776公尺的三角柱前,已大排長龍等著跟它合照,兩天的辛苦疲累,不就是為它而來? 上山走富士宮路線,下山走吉田路線,不同的路線上下。領隊出發前語重心長的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猶如下地獄,會讓你痛不欲生。」當時聽了,頗不以為然,上山讓人氣喘如牛,彷彿要升天,下山不就順勢而下,除了傷膝蓋,何難之有? 從上往下望,無數的Z形下坡路,一條斜坡走盡,轉個彎又是另一條斜坡,讓人看得眼花,數得健忘,無止境的下坡路,厚厚的滿是小碎石和沙礫,一個不小心,可以讓你壯烈的成功滑壘,跌個四腳朝天,更慘烈的是腳拇指頂著鞋子前端,開始隱隱作痛,沙礫和小碎石,此時也趁機跳進鞋內作亂造孽。我拄著登山杖,一步一步蹣跚如肢障,真個是如履薄冰,寸步難行,叫苦連天啊! 下到六合目,欣聞有騎馬服務,短短約兩公里的路程,索價日幣兩萬元,折合台幣近四千元,有些團友實在受不住了,大鈔一掏,跨上馬背,隨著噠噠的馬蹄聲揚長而去,我只能咬著牙、忍著痛,一拐一拐的繼續往前挪行。 來到集合的五合目,一身狼狽,一條命只剩半條。望著廣場滿滿人潮,人人一臉興奮,蓄勢待發的抖擻精神樣,猶如昨日的我。一趟富士山洗禮之後,五次滑壘成功的戰績,如今腳酸背痛,兩隻腳更是不聽使喚,彷彿換了個主人似的。撐著最後一口氣,扶著樓梯扶手,一階一階的來到三樓休息室,玄關前不下五十雙橫七豎八的鞋子,有乾淨如新的,也有滿目瘡痍泥灰的,一眼就可辨識它的主人是正要登山,還是如我已壯烈歸來。 脫下鞋,右腳底約兩公分正方的破皮傷口,紅通通的像剛被剝了皮的火龍果,我只能搖頭苦笑,這幾天碰不得水了,包括今晚的溫泉住宿,也只能遠觀而不能近玩了。用過索然無味的午膳,稍事休息,準備搭車回溫泉住宿,此時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夾雜著轟轟雷響,這老天開的是哪一門玩笑?我拖著疼痛的雙腿,心中百味雜陳,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我們尚有近十位的團友,還被困在山上未返呢! 赴機場搭機回臺的車上,嚮導發表一番感人肺腑的惜別話,最後說:「歡迎大家繼續報名我們公司的旅遊行程,但是登山行程就不要再考慮了。」語畢,全車嘩然,大家面面相覷,不覺莞爾。我望著車後漸行漸遠的富士山,心中竟然竄起一個念頭:「回臺灣後該去買一雙登山鞋才是。」唉!打不死的蟑螂念頭,是來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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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湖之冬
一陣冷鋒過境 枯葉紛紛堆疊石階 埋了一身輕盈 除了風切聲,幾片葉紅 裸露的山背何其荒涼 湖許給了靜謐,不妄言 嶺上有霧,有雨飄落 湖面漾起波紋 以優美詞彙修飾冬的樣態 符合浪漫的樣子 如此夢幻的時空 我們會不會再次相遇 恰好,雲光乍現 起身環湖,記得放輕腳步 靜湖宛如清純少女 靦腆。沉默不語 楓枝橫過湖心 註腳||欲語還休的冬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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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第十回 情難自已 自四年前中秋那晚蘇煥臣目睹了刺客來襲後,蘇洋便不再禁止他學武。他讓蘇煥臣課餘也同薛起元向薛家武師們學武,只是他生性疏懶,不肯下苦功,多年下來仍是花拳繡腿,拿樁不穩,出拳無力,打打套路可以,實戰不行,久而久之自己也知道不是練武的料,日後只好跟著薛伯父學做生意,還好他生性活潑,口才便給,倒是做這一行的料子。 這一年薛起元、蘇煥臣、徐穎芬三人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薛起元十七歲,蘇、徐二人十六歲。徐父雖然不願女兒上學讀書拋頭露面,畢竟是好友自辦的館學也較不擔心,況且官宦子女書香門弟,女子讀書提升氣質也無不妥,後來漸漸也不太在意了。三人因為同窗讀書,感情融洽,只是徐穎芬身為官家小姐,讀書已經是父親格外寬容的了,無論如何不讓她學武。她自己也吃不得苦,小時候喊著要學武也不過是鬧著玩罷了。 三人日久漸漸生了情愫,蘇煥臣一顆心全在徐穎芬的身上,但是徐穎芬卻是對薛起元情有獨鍾。而薛起元偏偏只把愛耍性子的徐穎芬當作親妹子看待,對她從來沒有愛慕之想,論其原因,或許也是因為薛起元心中已經另有他人佔了這個位置。 又是盛暑季節,蟬鳴聲叫得震天價響。正在韓綾夜探九江府衙的前三天,薛府上下最關心的莫過於接下來的秋闈鄉試,以及薛起元的終身大事。這年秋天薛起元就要赴省城南昌應考,中舉的話,未來無論如何,大小也有個官做。他文思敏捷,經綸滿腹,本次鄉試應難不到他,徐家早有意將女兒許配給這位富家獨子,只待他鄉試金榜題名,便要同未來親家翁商量提親一事。薛華是九江鉅富,能與官場結親更是門當戶對,錦上添花,兩家竟是早就把這事看作是理所當然,徐穎芬表面上裝作不知,每當聽得家人談及此事,卻也是芳心竊喜。只是對薛起元來說,卻像是被趕鴨子上架,沒得選擇,心下甚為苦惱。(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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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居偶得
〈翠鳥〉梅靈 一襲綠羽裳 探水叼魚祭五臟 傲嬌美登場 〈秋老虎〉秋雨 秋深暑未除 側身大地如火爐 西風入草廬 〈山水〉顏曉曉 峰巒疊翠間 溪水潺潺唱古調 映襯如詩畫 〈太陽閃耀〉徐旭玫 您親切的笑 彷彿太陽般閃耀 溫暖全場心 〈夏日〉丹夢 窒息的赤暑 青空湛藍更廣袤 思念隨雲飄 〈入秋〉林明樹 節氣換新妝 西風送爽迎秋香 涼夜滿庭芳 〈青山麗景〉力麗珍 踏青賞風景 森林小橋芬多精 凝聽百鳴聲 〈兄弟情誼〉陳文卿 中年再相聚 古廟點香禱平安 兄弟緣份濃 〈夏荷〉洪榮利 入眼醉其中 風過荷塘碧波湧 萬紫夾千紅 〈雅舍〉黃淑媛 山澗屋前過 蟲鳴鳥唱水清澈 遺世獨立客 〈常保聯絡〉莊萬生 朋友常問候 彼此情誼更深厚 溫馨暖心頭 〈顧盼〉Chiuku Yu 借喧譁流光 賞味紅塵大半生 壁影卻默然 〈散步〉簡逢味 信步林中徑 任意西北東南行 渾然忘歸程 〈東方美人〉山川未來 小綠蟬輕齧 湯沸茶葉姿舒展 楚楚漫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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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繁花》.王家衛
30集的電視連續劇《繁花》除了頭兩集介紹人物看得一頭霧水外,從第三集便漸漸進入佳境。倒敘、插敘、回憶、交錯等手法,顛倒了一般電視拖長的拍攝法。35萬字、400多頁的金宇澄原著,我暫沒時間閱讀,但以30集、每集45分鐘的時間濃縮那麼繁富的內容,可以預想,必然要刪節和取捨很多。難怪王家衛導演說,電視劇劇情只是《繁花》原著的一部分,請大家看原著(大意)。 正如《紅樓夢》的拍攝,千頭萬緒,只能擷取某一二人物為中心、某些重要劇情為主、分成多個單元的拍攝法。儘管如此,電視劇《繁花》還是無法不得不拍攝得緊湊。那麼快速的節奏、那麼靈活的調鏡和光影處理,真是非常王家衛式,完全與眾不同。要是讓其他導演來主導,可能要60集,也不一定會精彩。 王家衛是香港電影界的大師級人馬,將被譽為寫作圈的潛伏者的金宇澄原著搬上電視,乃屬不二人選,有人稱,王家衛用拍攝電影的手法拍《繁花》,相當於拍攝了15部電影,一點不為過。多年來,多數電視劇的緩慢節奏,劇情猶如車子在腸子般狹窄的路上堵塞,讓我不耐煩,只好半途放棄。 看《繁花》不然,精彩紛呈,一個高潮緊接著一個高潮;那些光影的組合,往往很零碎,但連接起來卻是上海九○年代改革開放的一個縮影;不妨說,也是一幅重彩濃墨的上海風情畫的長卷。《繁花》讓早已經融入香港社會,又有濃厚上海情意結的王家衛的上海鄉愁找到一個宣洩口;圓了他的「滬港相擁抱」之夢。 王家衛是滬籍,來港電影圈發展,導演的電影不多,但都有份量,造成轟動效應,也不斷獲得重要獎項。如《春光乍洩》《重慶森林》《旺角卡門》《墮落天使》《阿飛正傳》《東邪西毒》《花樣年華》《2046》《一代宗師》等,他捧紅了不少香港巨星,也屢獲無數獎項,當然獲不獲獎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拍攝電影的手法與劉以鬯寫小說一樣,講究與眾不同。其中最眾口交譽的是王朝偉和張曼玉擔綱的《花樣年華》。 《花樣年華》改編自香港文學泰斗劉以鬯先生的長篇名著《對倒》(此書我們在2000年出版)。但《對倒》用了罕見的雙線結構,以一男一女的行跡,一幅幅的滬港風情畫,書寫上海記憶和香港體驗。沒有起、承、轉、合的情節;王家衛從中獲得靈感,重新創作,加入了愛情元素。電影中的張曼玉先後穿上二十幾件(一說四十幾件)不同的旗袍,成為一道美麗的服飾風景。 回說《繁花》,一如王家衛看中《對倒》,那種滬港元素令他傾心。他在《對倒》後記說「一本一九七二年發表的小說,一部二○○○年上映的電影,交錯成一個一九六○年代故事」在《繁花》中,香港來的大廚師阿B,阿寶的初戀情人雪芝出席現在尖沙咀歷史悠久的半島酒店做女侍應,等等,都是香港經驗。 《繁花》與眾不同,如上所述,第一個特點是用拍電影手法拍電視劇。節奏特別快。幾乎沒用長鏡也摒棄全景,喜歡用人物特寫,最常用的更是拍攝人物的「回眸一瞥」,顯得瀟灑而浪漫。電視劇將餐飲、美食,商戰、股票、愛情等密集地交錯進行,熱炒成一大碟上海九○年代的大戲。 《繁花》第二大特點是處理男女關係與眾不同。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也沒有浪漫甜蜜的對白,不見那種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圓滿,但又並非沒有看頭。一個男主角配搭4個女主角,除了初戀情人雪芝篇幅比較少,其他幾位:熱情奔放、敢恨敢愛的汪明珠(唐嫣)、冷豔神秘的李李(辛芷蕾)、溫柔明理的玲子(馬伊璃)性格塑造頗為成功。只是情愫方面,現代版的「寶玉」(阿寶,胡歌飾)與上述三個女子關係曖昧令人回味,非常王家衛式;三言兩語,有味的情意暗藏其中;眼眉流轉,恰到好處,你知我知,蘊藏愛的玄機。也許一瞬間雙方視線激蕩出的火花,已足夠一生美好了回憶!他們情感的維繫,都與生意,商情息息相關。三個女性只有李李有前男友且已經逝世;她們與阿寶的情,不是擦身錯過,就是無疾而終。特別的是,女性的情,阿寶只是回之以義,愛意始終是很曖昧的,都無法到達雙方有情有義的境界,也許正是這種缺憾,才令人回味無窮。 《繁花》第三個與眾不同,是在光影繁複華麗氣氛的營造。霓虹燈、酒樓、餐廳的裝飾、人物尤其女性服裝的安排、美食等都很刻意,力圖將九○年代上海的時尚、繁榮、蒸蒸日上、波譎雲詭商戰的氣氛體現出來,色彩之豔麗可謂一絕,效果不同一般。 《繁花》在網上至少有三千多條評論,各有各的評論。我這兒只是一種個人之見,就教于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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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韓綾掙扎著要起來,那女子按住了她,說道:「別動,我先看看你傷勢。都是女人,不用害臊。」接著伸手把了把她的脈象,再寬了她上衣,查看她背後,只見背上青紫了一片,還好當時背上背著劍,這一砸之勢給劍擋去了三分力道。 她以手指輕壓了壓她背,道:「不要緊的,只是砸傷,未傷及筋脈、肺腑,服些傷藥,將養個幾天便好了。姑娘你是何人?為何要刺殺知府?」說著動手替她把上衣扣上,忽然見到韓綾頸項中紅絲縧掛著一塊玉玦,她大吃一驚,道:「這玉玦,這玉玦……」韓綾尚在猶豫是否該以真名見告,見她如此也甚感訝異,只是滿臉疑問。 那女子顫抖著手,從自己的衣領裡也掏出了一塊玉,色澤形狀大小與韓綾的玉玦一模一樣:比銅錢大些,乳白光滑的缺口玉環,只是韓綾的玉玦上刻的是一個「綾」字,她自己的玉玦上面刻的是一個「紅」字,合起來便是一付玨。 「你是……綾妹妹?」那女子正是燕紅,今晚若不是她聽聞府衙抓了幾個闖軍奸細,夜探府衙,也不會湊巧救了韓綾,她抓著韓綾的手激動地看著她。 韓綾看著兩塊玉玦,也不禁眼眶泛紅:「你是……紅姊姊?」兩人此時心意相通,失散了多年的結義姊妹,如今終於相逢。兩人激動相擁,難以自己。這一擁卻牽動了韓綾背上的傷,忍不住低聲呻吟。燕紅趕緊放下她,讓她躺著休息,自去告知外祖父這個好消息。(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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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的剪影
這一天,河畔公園,大橋橋墩底下,三個男人,三支薩克斯風。 然後襯著一側長長河面被陽光照著曬著一直發光發白的水光,河面有水鳥靜靜攤翅低飛而過,遠一點的對岸以模糊的屋宇樹影,那也像極了罩著一層發白的淡淡的水霧,已快接近中午了,橋墩下來來往往的人影已逐漸稀微,也少了夏陽的熱度,但就是這樣,不論人多人稀,不論是否有人駐足,不論評價褒貶,不論默彼此契如何,一口氣,一按一鬆之間,薩克斯風特有的低沉且悠揚的節奏旋律就翻飛了起來,給原本靜靜的河畔公園帶起了一首首起伏迴盪的樂曲。 這樣的一首首樂曲,就被剪影出來了。 我也靜靜在一旁傾聽,享受一時半刻的悠閒。 我喜歡這樣的即興演奏,天地自然就是舞台,他們,三個男人有志一同,相約而至,免費為陌生的過路客,為附近好奇探頭的樹,為一旁擺弄著腰的野草,為路過而止步的風,為大方施捨熱度而就地席坐的陽光,為試圖坐到岸邊欣賞的河水,為這一天好像突然變得不太重要的分分秒秒時刻,這三個吹薩克斯風的男人就這樣將一些音符,時而掉漆,時而契合,將音符組合成旋律,一首首我們已熟悉不過的旋律曲子,就飛舞起來,再透過擺在地上的音箱傳播,所有在場的人心中也不由得打起了節拍。 我想,在場的人,在場的風,在場的陽光,或河水等等,誰也不會在乎他們這三個男人的技藝是否夠專業,是否分分毫毫都彼此能天衣無縫地匹配,因為大家享受的是一種節奏旋律的愉快,即便或快了,或慢了,都無所謂,因為都能不自主地,主動地幫這三個男人所吹奏的三支薩克斯風的缺點在內心的節拍中加以彌補。 大家都知道,這三個男人,三支薩克斯風,都還在將吹奏的努力接近專業,努力找到默契。 因為,專業的不會委身出現在免費付出的公園裡,這裡,公園的橋墩下,只有免費即興且不太合奏協調的練習曲,但這就足夠了,足夠在自然生趣的公園,與人們的心中奏起還算優美的樂曲了。 這一天,公園橋墩下多了一份熱鬧,愉悅。 我感覺到這三個男人的身體隨著樂曲的節奏在擺動,三支薩克斯風也是。 退休後的三個男人,相約午後的公園大橋下,無須投以異樣的眼光,也無須投以意外的獎賞,只要駐足一旁,會心地一笑,體諒這三個退休男人相互配合度尚不那麼熟捻的默契,還願為路人免費獻上一首首悠揚熟悉的薩克斯風樂曲合奏,伴著河面的剪影,就請大家高抬貴手,不奢奉上幾回免費的掌聲鼓勵鼓勵吧。 這世界,這公園,這橋墩下,這一天,有奉獻時,也該有回饋,才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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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汶浦走過祖先走過的路
我在印尼的峇眼亞比長大,峇眼亞比聚集了來自中國各地的人們,形成了獨特而多元的地方。小時候的我,我不知道自己是金門人,直到國中那年,我的爺爺過世,我才知道我自己是金門人。在那一年,我看見了金門人獨特的喪禮和葬禮習俗。 清明節的時候,我隨著家中的長輩們前往望加麗掃墓。那是我第一次到望加麗。我看到墓碑上刻著「金門汶浦」四個字,不知道「金門汶浦」是什麼的我,問奶奶金門汶浦是什麼。她告訴我,汶浦是金門的一個村莊名稱,而我們的祖先正是來自那裡。 在我即將高中畢業的時候,面對是選擇進入職場還是升上大學,我心中充滿了掙扎。這時,家中的長輩們建議我,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是選擇上大學。恰巧我的姨婆作為中介,為我介紹了國立金門大學的入學機會。我心想,既然有這樣的機會,那麼我便決定前往金門就讀,還能讓我有機會回到祖先的故鄉,尋根認祖。 在2023年9月,我跟我哥哥開始了在金門大學的學習。在第二學期的通識課程中,我選修了《金門民間信仰》和《金門與華僑導論》。我本希望能在《金門與華僑導論》這門課中找到與我祖先相關的資料,但是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不過,我了解了為何金門人選擇下南洋與理解金門洋樓的文化價值和歷史背景和金門與華僑等相關話題。 我選擇修讀《金門民間信仰》是因為我對宗教信仰和民間信仰很有興趣。在這門課中,我了解到金門民間信仰的特別之處。特別是金門迎城隍的慶典。某天上完課後我問了唐蕙韻老師一個問題,唐老師注意到我對民間信仰的熱情,便問我來自哪裡以及祖籍。得知我是印尼人,祖籍是金門汶浦後,唐老師熱心地幫我聯繫了金門后浦頭的人士,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汶浦與后浦頭原來是同一個地方。 2024年5月,回到后浦頭,我和哥哥與黃獻煜(家族輩份上的阿伯)一起查看族譜,驚訝地發現裡面有我們的名字。在此之前,我們對這些名字並不知情,讓我們覺得很驚訝,為什麼我們的名字會被記載。原來,家族奕字輩的叔公黃奕展校長曾經去過印尼峇眼亞比,然後家裡的長輩就將我們的名字提供給他,並將其記錄在族譜中。在黃奕展叔公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后浦頭黃氏家廟上香,也回到了老家。在這裡,我與堂哥們見面。 2024年中秋節是汶浦慈德宮黃府大王爺的大日子。在中秋節前,老家的堂哥打電話讓我們一起回去拜拜。中秋節當天,我們回到了老家,參加了遶境活動,看到許多轎子和乩童,我們的堂哥也有拿一些符紙讓我們隨身。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一天,我們在印尼峇眼亞比也有這樣的活動。 在印尼峇眼亞比,江夏堂與慈德宮聯合供奉,門前匾額上寫「江夏堂」,堂內的供桌則刻「慈德宮」三個字。堂內供奉的神明為黃府大王爺和黃府二王爺,不同與金門后浦頭的慈德宮供奉黃府大王爺、朱府二王爺、黃府三王爺、朱府四王爺以及白府五王爺。在峇眼亞比的慈德宮,黃府大王爺的神龕上寫著「理學正宗」。 每年農曆八月十五日,峇眼亞比的江夏堂慈德宮都會舉行黃府大王爺慶典。在節日的兩三天前,江夏堂慈德宮前的廣場上會舉行放軍儀式及犒軍儀式。十五日的子時,會由道士、乩童、爐主及黃姓族人共同進行請天公及南北斗星君的儀式,中午十二點會舉行獻敬有爐主及道士舉行,下午四點則舉行送天公及南北斗星君的儀式。這一天,峇眼亞比的黃姓族人會到江夏堂慈德宮參拜。 此外,農曆二月十二日為峇眼亞比江夏堂慈德宮黃府二王爺千秋,在這一天同樣會舉行一樣的活動及儀式。 2024年農曆八月十五日這天,我回到后浦頭慈德宮參加遶境活動,這項體驗是我從未參加過的,遶境的過程中阿伯有跟我解釋各種儀式的意義和意思,還說明了長腳牌上面寫著的意思以及拜廟儀式的細節,我注意到后浦頭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準備桌子在家門口拜拜,看到遶境隊伍接近的時候會點燃鞭炮,遶境的一路上鞭炮聲響不停,真的很熱鬧。在金門走過和祖先相同的路,我對這一切充滿感恩。 後記:唐老師鼓勵我將這個尋根認祖的過程和參與繞境的心情寫下來,並指導我進一步充實印尼慈德宮慶典的內容,因而有了這一篇文章。(作者來自印尼‧峇眼亞比/就讀金門大學企管系二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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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高粱成熟時
又快到農民期待每年第二季高粱成熟季節了,最近村莊廟會,回了趟金門,看到滿山即將成熟的高粱田,聞到空氣中高粱的氣味,懷念起孩提時期跟隨母親收割高粱的日子。 在艾喬那個年代(甚或更早的年代)大部分的孩子,應該都有收割高粱的經歷,那個年代收割高粱不似現代以機器來收割,完全靠人工方式收割,唯有少些時候以機器將高粱粒、高粱糠分離。那個時期,農民種植高粱的過程,從撒種、補苗、除草、收割到高粱脫粒等程序,都是人工完成的。 小時候的艾喬是不喜歡割高粱的,一方面是高粱比我高,看不到盡頭,所以不知何時可以收割完成;另一方面則是高粱田裡拔除的高粱桿常會有蜥蜴爬來爬去,每每碰到時,在短暫的四眼對峙之後,牠就默默的快速逃跑,雖然是這樣的結果,但也讓我這個害怕爬蟲類動物的孩子驚嚇到;最後是高粱上的白色粉末會讓我的手冰涼及皮膚奇癢無比。 在當時高粱收割的季節,金門的馬路上有一個非常特殊的景象,那就是馬路上鋪滿了收割後的高粱穗,其用意是藉由馬路上往來車輛的碾壓,將高粱穗脫粒,待碾壓一個階段後,再用耙子把高粱穗脫粒後的高粱梗耙到一邊,所餘高粱粒及高粱糠則藉由風力過篩,完成後再用布袋裝起來收藏,等待金門酒廠收購,其中有一部分則會留待隔年做為高粱的種子。 由於母親當時種植的高粱並不多,所賣得的價錢也不多,直到現在我們每每在聊到此事的時候,都會跟母親說您真的是做健康的。高粱真的是上天給予金門百姓最棒的農作物,在那些困苦的年代,由於保價收購的政策,高粱成為農家生產的主軸,亦是主要經濟的來源。近年來更是大量使用機械化耕種及收割,種植面積也隨之更加擴大,高粱產業更發展成為金門地區觀光農業及文化發展的主要核心,形成了獨一無二的高粱酒文化,這是金門人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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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 雙鳳玨
「抓了幾個?」那高官問。 「稟大人,抓了三個,為首的負傷逃了。」 「嚴查城中各處關卡,不得有誤。我們這就去看看那三個犯嫌。」高官領頭走了出來。兩個衙役一個在前面照路,一個在後面跟著。 韓綾記得黎鉞到法慧庵時曾說到那蘇洋左臉上有一塊胎記,辨認甚易,看來便是此人無誤。「要不要趁此機會了結了他?」她心中琢磨,當即輕輕躍下。從靴筒裡拔出匕首,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將到三人所在,後面那人才剛覺身後有人已被點倒,那高官碰巧一個回頭瞧見,連忙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前面那個衙役見狀早已大喊了起來:「有刺客!有刺客!快來人哪!」 這一叫,登時來了不少人,各個房間裡也都點亮了燈。韓綾見狀心知今夜無法全身而退,急忙提氣併步躍向牆頭,半空中卻見一盆景,對準了韓綾背心飛砸過去,那盆景去勢凌厲,勢道勁急,韓綾在空中無可借力,被砸中了背心,落了下來。左右衛士一擁而上,刀槍叉住了她頸項。 蘇洋驚魂甫定,緩步踱了過去,揭開她蒙面黑巾,火光下照出了端麗臉龍與一頭秀髮,頗為訝異,問道:「你是誰?與我有何仇怨,為何刺我?」 韓綾冷笑不答。 蘇洋蹲了下來,拿著她的刀在她面前比劃:「快說,你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學了點功夫就敢來行刺知府,是誰指使你?」 韓綾瞪著眼前仇人道:「賣友求榮,忝不知恥的狗賊,我今既落入你手,給我一個痛快便是,何必多言?」 蘇洋雙眉一揚,道:「你是燕政賢的女兒?」 韓綾尚未回答,只聽得一聲爆裂在旁炸開,漫出黃煙滾滾,嗆得人口鼻難受,人群中搶入一個黑影,踢倒了衛士,蘇洋匆忙中雙手護胸自衛,等到煙霧散去,韓綾已不見蹤影。 韓綾背上中了衙門侍衛一砸,震傷內腑,氣血翻湧,難以提氣,只感覺有人抱了他躍出了牆,但來人骨架纖細,鼻中聞得香氣幽幽,卻似一女子。 只聽得耳旁風聲不斷,就這麼奔了一陣,最後四周氣味變得清新濕潤,還有翻土及牛糞氣味,似是來到一處菜園。她聽得木門軋軋地打開,給放到一張木板子上,微微睜開眼,只見眼前人正除下頭罩、面罩,髮結一鬆,流洩下一頭長髮,是個有雙水靈大眼的年輕姑娘。(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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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紗水晶團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奈何荔枝上火,自個兒體質忌多食,逞一時口腹之欲,又該鬧頭疼腦熱,是以每年夏末,綠肥紅瘦,總要嘆息心心念念,到頭來依舊沒能大飽口福。 若說偏好荔枝,三分為滋味,七分為其顏色,紅艷艷的圓果擺滿盤,賞心悅目,單看便叫人垂涎欲滴,難怪有種紅名為「荔枝紅」。即便不當水果食用,荔枝樹作景觀植栽,薰風炎暑際,累累果實紅於二月花,也煞是好看! 猶記得第一次親眼得見荔枝樹,是高中遊園時,因發生一段插曲,事過境遷,依然印象深刻。咱們學校係農校改制,校園當真是不負一個「園」字,只是平常師生活動多在教學樓,罕有機會踏足後方的果園、宿舍、牧場、農田區。那一日,適逢期末,讀書亦講求鬆弛有道,老師下午特意空出課堂讓大夥遊玩。 初夏驕陽明媚,草木葳蕤,綠油油的草坪邊上,矗立棵荔枝樹。 荔枝葉的綠相較其他樹葉尤為青翠,陽光透過枝椏散落一地碎金,樹冠繁盛,丹苞萬顆粲繁星,樹形卻不高大,一串串的紅果近在眼前,彷彿唾手可得。只是伸手探去,還是差了些距離。 惋惜之際,一捧荔枝遞到面前,同學笑道:「給妳!」 荔枝新熟暗香生,一顆顆緋紅近在咫尺,誘惑著收下。只是,默看半晌,最後還是搖頭,目送同學遺憾離去。 本來一樁小事,轉眼便拋諸腦後,不曾想樹下一幕遠遠落在好友眼裡。她很是詫異不解,躊躇半晌,到底期期艾艾開口:「妳是不是不喜他?怎麼當面拒絕人家……」。 這一問,輪到我錯愕不已!殊不知我與他竟讓好友誤會甚深。 由於高中班級人數不少,入學之初最早識得的同學,不外乎兩類,一是相處好,二是成日惹是生非,大名鼎鼎。基於早前對贈荔枝的同學並無甚印象,想來是循規蹈矩之輩,首次留意到他,事起班上成績全年級墊底,連倒數第二都望塵莫及的墊底,班導為此大發雷霆。 無止盡的訓斥聲中,整間教室陰雲籠罩,壓抑的令人透不過氣,就在不經意側頭轉向窗外,陡然發現隔壁桌同學身姿佝僂,看似垂頭喪氣,懊悔自省,實則用藏於抽屜的手機偷看小說,雙眼生輝,興致盎然。同學座位乃講臺正前方,可謂是老師眼皮子底下,他卻渾不在意,課堂期間用手機、看閒書,一次犯禁犯雙,擺明是膽大妄為的主。 我撞破他的隱密,他亦察覺我發現,從此招惹上一名損友。這人尤其偏好「有難同當」,仗著自己皮糙肉厚,能挨罵、能扛打,不遺餘力四處挖坑,想方設法拉著好友一起摔個狗啃泥,讓人氣得牙癢癢,偏又無可奈何。偏偏不知情者面前,他又是一貫的有禮有節,光風霽月,以至於好友憂心忡忡,顯然仍被假象迷惑。 捫心自問,拒絕荔枝是討厭嗎?當然不,我只是比較害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即便在豔陽下遊逛一下午的腦袋不靈活,辯不出蹊蹺在何處,卻肯定有詐,索性直接了當推拒,不接招,不中招。豈知另一邊,好友竟主動送上門,討要未送出的荔枝,結果明紅招搖,爬樹私摘果樹之事東窗事發,人贓俱獲。 之後,每每食荔枝,總會想起那年夏季紅果盈枝的荔枝樹,想起樹下的同學,想起……那日歡樂的遊園,最後在同學好友雙雙被罵得狗血淋頭中,慘澹收場。往事浮光掠影,恰好在大快朵頤時猛然一個機伶,幡然警醒,迷途知返,荔枝於我就如咱那位同學,只可遠觀,不宜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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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龍眼樹
以往偶爾路過台北的迪化街,會在騎樓的一些小攤上看到很不起眼,色調偏暗紅黑色的團狀龍眼肉,由於剝了核的龍眼肉具有黏性,所以一旦受點外力就會相互黏附成團。 龍眼肉也是我小時候就喜歡的食物,而且喜歡新鮮的龍眼肉,以手指輕巧剝開稍具彈性的卡其色外殼,直接將果肉擠入嘴裏,再輕巧地用舌頭與前齒的靈動互動,就很容易在嘴裡將果肉與果核分離,但重點是吐出的生硬龍眼果核,剛好可以拿來丟到別人家的瓦片屋頂上,聽它看它連滾帶跳地往下咚咚咚地掉,就覺得很好玩。 如果丟上去的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那聲勢景況更是浩大,如傾盆大雨般打動人心,這時刻,我也會逃得比別人快,因為後面總會傳來大小咒罵聲:「&*#,又是哪個猴死囝啊,有膽就別走!」 其實,不用咒罵聲跑到我背後,我早已在龍眼果核往別人家的屋頂一丟,人已早早轉身逃之夭夭啦。 我南部的老家後院也曾種了一株龍眼樹,樹幹僅有成人的手臂粗,大概是因為露土的面積只有約略兩公尺狹長的地帶,也不肥沃,外圍是水泥磚牆與水泥地圍繞,所以它根本無伸展拳腳之地,樹幹長得較細,身材也矮矮的約僅有兩個成人高,長出的龍眼數量也少,個子也小,吃起來其實很生澀難嚥,沒有一般龍眼那種又甜又香又厚的果肉滋味,自然也就引不起我們這群小孩的興趣。 因此,這株細細小小矮矮看起來不太營養的龍眼樹所結出的龍眼,基本上不是我們小孩覬覦的對象,我更不放在眼裡,所以龍眼被抓下來後只需淺嚐之後,就有了決定性的後果--整顆整顆完整的的龍眼被整手整手的高高丟向隔壁人家屋頂,它們在天空中的屋頂上快速上上下下跳躍逃竄著,很是好看又有趣。 當然,最後的涉嫌對象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在方圓一里之內,似乎沒有第二株龍眼樹,而且能不剝殼就整顆將龍眼往外丟的,大概不用警察判斷就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了。 我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為何當初老爸要將那株營養不足的龍眼樹留下來,只是想將那兩公尺狹長的地帶當成小小的花園嗎? 我猜有幾分理由是如此的,因為據我的記憶所知,龍眼樹旁還曾種了幾種不同顏色的花,印象中有些花朵是紫色的,過了一段時間又換種了紅色,或黃色花朵的花,另外還有我祖母最喜歡的好幾盆栽蘆薈,這些蘆薈並不需要我去特別照顧,就能長得又大又肥,甚至溢出盆外,有點肆無忌憚且張牙舞爪地生長,不過它們卻是我祖母生前常常用來擦拭保養頭髮的聖品。 在這小小花園裡,龍眼樹還是我的最愛,因為我喜歡爬上樹去瞭望,或是搖晃,由於鄰近龍眼樹的一側就是一面高而不穩的磚牆,但年少的我就是熱愛在龍眼樹上,與磚牆之間來回攀爬穿梭,有時登高瞧瞧高空的藍天,與飛鴿,有時看看隔壁的戲院圍牆那一側是否有警衛的身影,而我就巴望我家的龍眼樹如果強壯營養一點,說不定長得更高更大,我就能順著枝幹翻過圍牆看免費的戲了。 其實,也不用龍眼樹費心,要看免費的戲,我們這些小孩早就在戲院的側面木門上偷偷又鑽又挖的弄出好幾個小洞了,這面厚厚木頭做成的側門原本就用來散戲後疏散觀眾的安全們使用的,它就面對我家後院的小門,當好戲上演時,尤其是炎炎夏天上演布袋戲,或歌仔戲,甚至是所謂的時代戲,或歌舞戲的戲碼時,戲院的窗戶是打開的,原因是為了通風涼快,也節省吹電扇的電費,所以一旦遇上非播放電影的機會,也就可以透過戲院側面木門上的小孔視線,可直通打開的戲院窗戶,便可免費清楚欣賞到戲院的舞台好戲了;我們不必買票,就靠著木門上那高高低低,被從裡面釘上木片補洞,不久又出現更多的新洞,就算被戲院的警衛跳腳大罵也還去去又回,直到沒將那木門挖成蜂窩,可見湊近挖出的小洞看免費的戲是多麼好玩刺激。 這時,我家的龍眼樹又起到何種關鍵作用呢? 那是我們小孩爬上去後用來高高刺探觀察戲院圍牆那側是否有警衛巡邏使用的。有時,隔壁更大膽的孩子就以我家龍眼樹當跳板,巧妙而小心翼翼跳上戲院附有碎玻璃的圍牆上,再悄悄一躍而下,溜進戲院裡,不過,如果這樣做還是有點風險的,那就是萬一遇上警衛看你是單獨出現的小孩,就會要求查票,沒票?直接擰住耳朵攆出去。 我一向不這麼做,因為萬一被查出沒票而被高高擰住耳朵,然後丟出戲院,這可是多麼沒面子的事,我,是不屑於這樣幹的。 有一次,我們幾個小孩搖搖晃晃地擠在龍眼樹上,有人忽然就白目地提起這事,還說我是膽小鬼,不敢照著跳過圍牆溜進戲院裡;我一聽就不高興了,我不高興他也就不高興地被我推下龍眼樹了。 結果是後來我家賠錢給他去醫院包紮腦袋上嚴重鼓起腫得一大包傷口,從此,我也禁止他再成為我家龍眼樹的爬樹會員。 但說真的,爬樹,爬我家後院的那株龍眼樹,我也沒十分把握不出事,有一回,我帶著自製的風箏爬上後院的圍牆想放飛,但天空似乎不作美,風小勢微,於是我提著風箏就悻悻地爬上一旁那株龍眼樹,那時心想爬得越高風就越大,風箏就能放得越遠,未料接著就一腳不穩,頭下腳上就倒栽蔥摔下樹了,腦袋也腫了一大包。 我祖母心疼地說:「你這小孩能不能不爬樹去放風箏,讓我放心一點嗎?」 我祖母說的話,我沒話說,但我隔壁的一個小孩卻在旁也急著幫腔:「就是就是,不會爬就別爬嘛,哪有爬樹去放風箏的!」 過了幾天,我腦袋上的包還沒消腫呢,龍眼樹的龍眼就結出了好幾串,但還是小小的沒營養的樣子,剝開後龍眼籽比龍眼肉還搶眼,我找來隔壁的那多嘴的小孩來摘龍眼,他一看我高興地邀請他,他也就高興地爬上樹了;但是我趁其不意,偷偷將早就摘下的幾把龍眼就悄悄往戲院圍牆裡猛丟,接著戲院裡就急促地傳來有人大小聲咒罵著:「&*#,是誰啊!是誰把龍眼籽丟我頭上!&*#,站出來!」然後,連戲院的警衛都為此跑到圍牆那一邊,踮著腳對著我家的龍眼樹方向頻頻叫罵,嚇得樹上的那隔壁小孩差點屁滾尿流,趴在樹上動也不敢動。 最後,我祖母問我,這事是不是我幹的。 我心虛地說,我不在現場啊,我早就走啦,有誰在龍眼樹上摘龍眼不就是他幹的嗎? 然則,自家的龍眼樹即便結出的龍眼不怎地,肉薄皮厚籽也大,但吃起來還是多少有一點點不甘願的甜甜的,雖然在舌齒之間要花更大的勁才能將薄薄的果肉從果核上分離出來,但對我們小孩來說,有總比垂涎不得還好,何況不論是否好吃,抓上一把龍眼猛力別人家的屋頂上一丟,然後逃之夭夭,遠遠的躲在角落,偷偷看著聽著那些從天而降的龍眼稀哩嘩啦落在瓦片的別人屋頂上,再叮叮咚咚地一路往下彈跳,那種偷著樂的心情,恐怕是離開老家後最感到無比興奮的一件回憶了。 這,只是因為曾經擁有一株細細小小矮矮缺乏營養的龍眼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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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行 思典型
今(113)年8月8日至12日,盛夏溽暑,我隨福建金門公益戰略協會,有一趟籌畫已久的六朝古都南京行,行色匆匆,我們走讀了秦淮河、民國時期的總統府、行政院、明遺城牆(甕城、中華門)等知名景點,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造訪當地的大報恩寺。 我在南京的這五天,是今年南京入夏以來最酷熱的日子,每天氣溫高達攝氏41度,卻都被我們給碰到了。回到金門後,整整一個月,我的乾咳症狀才慢慢痊癒。不過,此番能親自體驗民國時期國都的文化底蘊,確實不虛此行。 說實在的,我此行目的,尚不只於此。緣於我浯江金門下坑(夏興)開基祖陳六郎世裔的九世裔孫陳顯,在明朝初年,曾經是朱棣(先被朱元璋封為燕王,靖難後稱帝,史稱明成祖)的掌書記(秘書),個人此行,嘴巴上不說,其實內心深處,已有追遠懷德,試圖踏尋先祖當年遺跡的深意在焉。 令我最感動的是,朱棣當年為了紀念其父母的煦育之恩,而不惜巨資大興土木、大力興建大報恩寺的西元1412(永樂10)年,正是我陳顯祖之四子致祥(1384~1454),從夏興(下坑)遷居山外的一年,這一年,致祥祖正當廿八歲盛年。兩者的殊異處在於:朱棣是在父母皆去世後,表達對父母的孝心。 《維基百科》載稱:「永樂三年(1405),明成祖朱棣曾下令工部修繕天禧寺。不久,無籍僧人放火焚寺,寸木不存。工部侍郎黃立恭奏請募眾財略為修葺。永樂十年(1412),(朱棣)工部重建。據永樂十一年(1413)的〈重修報恩寺〉和朱棣親述,為報父親朱元璋和母親孝慈高皇后馬氏的父母之恩(而)重修此寺。」 而我十世致祥祖卻是在其生母生前,為緩解及轉移其母對其胞兄致和祖(1731~1400)英年早逝的悲傷情緒,乃徵得其母趙老夫人首肯,毅然決然從下坑搬到約五、六里之遙的山外村郊安家落戶,而當年這對母子選擇安頓的地點,就是山外村已故耆老──陳春木叔祖告知我的「馬寮溪」(即現今山外溪的上游--西坑溪一帶。) 當年君臣二人的時代背景不同,朱棣本身和舊屬的四公子孝敬生母(父母)的方式亦殊異,但君臣兩人的至孝篤親與人子真情,距今雖已相隔六百餘載,但在一個始終關注家族歷史、始終醉心於明史詭譎多變、撲朔迷離的歷史氛圍的我個人看來,始終保有高度興趣與無敵的吸引力。所以,當天下午,我在大報恩寺擁擠的人潮中,遠遠的觀賞著廣角的大銀幕鏡頭,當我看到此感人橋段的瞬間時,幾乎無預警的淚濕眼眶,整個人呆立在原地抽搐,久久不能自已,久久說不出話來。 世間之事,一在遙遠天邊的金門,一在明朝國都的南京,而時間卻同時發生在西元1412(明朝永樂10年),竟有如此玄奇與巧妙安排者,著實讓人驚詫不已!單單就這無意中的小發現,我即覺此行不虛了! 回到金門後,我把這個發現告知各群組好友,第一時間回應的是小學同窗李仕德博士,他說:「以前母親還在世,我回漁村探望她時,都會到陳顯墓園附近走一走,今年七月我回漁村,卻發現通往墓地的小徑,長滿了雜草,已經無法通行了。」睹物思賢之情,溢於言表! 陳顯(南海)墓園,我們後裔族眾是時常除草整理,但是大規模、大範圍的清掃除穢,卻要等到每年清明節前後十日為之。今年,個人在八月中旬南京行的這個發現,我一定會在適當時機,燒香稟告九世陳顯祖,如若他在地下有知,想必亦能頷首於其孫裔的風木孝思! 南京行,思典型。冒溽暑,染乾咳的旅遊插曲,早已拋諸九霄雲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