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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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灣拾穗
腳丫冰涼的浸泡在海水鹹味裡,漲潮及己身重量壓得軀體下陷了些。這種被海天一色包圍的快意,在家鄉七星潭海岸輕鬆享有,羨煞外地友人。 在潮間帶,我捕捉觸目可及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彷彿天地寬廣沒變,只有我的心思意念隨著白雲蒼狗在溜轉,在咀嚼。 一個純白小貝殼被浪濤拍打上岸,挨著腳掌,與離去的灘頭浪花說拜拜。拾起端詳,這十元硬幣大小的螺旋狀奪目貝類,能夠告訴我什麼自然界的秘密呢?湊近耳畔,我諦聽它流洩的光陰密碼,有海濤千年不變的翻騰,也有人世的悲歡離合,更隱藏著造物者捏塑海底生物的痕跡,那麼光潔無瑕與白晰。讚嘆油然生起! 我是幸福的人,能與貝殼相遇。徜徉在偌大月牙子灣裡,小沙礫佈滿我身後,一垛垛波浪起伏的排列,是人為或天造,很難說得清楚。至少,我當下在沙灘上留了腳印,烙著眷戀黃昏、期待星子爬升的願望。 遠處,幾對戀人儷影浮現。這充滿愛意及詩情的蜿蜒海灣,究竟成就了多少對有情人,恐怕只有月娘數算得清。而我與內人也曾被月光皎潔籠罩,吸吮彼此氣息,依偎在鹹鹹海風的作伴懷裡,指著遠方歸航的船帆點點,許下生命裡真摯地心願。 妻子在身後喚我:別走遠了!孩子嘻笑堆起沙堡,用天真無邪笑靨寫下童年歡愉的一頁,我們一家人都進了時光隧道,出遊的歷史軌跡,從不曾被遺忘。 海鷗飛翔低鳴,群鳥在咫尺之遙海面狩獵著晚餐。一個個浮桶標記著清早漁夫下網定置的場域,期待能有豐收的漁獲量,溫飽家人。幾名觀光客除了撿拾美麗的石頭當作紀念品,也抽出口袋裡袖珍型數位相機收納這海面埋伏的人工智慧。 滑翔翼飛過額頭上空,那駕駛人兒熱情地與地面上遊客揮手示意。騎著水上摩托車的海騎士也不遑多讓,以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迴旋揚起白浪回禮。三度空間內互動角逐,都記錄了七星潭最美的誘人一幕。揭開這面紗,大自然與歷代生活於斯的子民毫無距離,好山好水共生著,湛藍海天一色便是有力佐證。 翻滾吧!海騎士。跳躍吧!我的愛女。飛翔在雲端時,請駕駛員記得跟晚霞說聲:嗨!七星潭哪!別忘了亙古以來的約會,那個屬於純樸子裔與壯闊東海岸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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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剛開始我不太清楚他們的關係,直到有天早晨,我提前一個多小時進辦公室,看見小情婦的房門前擺了一雙男人的鞋子,那雙鞋子又大又髒,我一眼就認出是我們台長的。 我愣了幾秒後,聽見門內傳來一陣像A片的呻吟聲,那聲音叫的奔放又響亮。我有點難為情,只好用力打開抽屜讓抽屜掉到地上發出比她更大的聲響。小情婦可能察覺我來了,她的聲音逐漸收斂轉弱。 過了一會兒,她穿著睡衣探出頭來快速把房門關上,然後拿出一張紙鈔差我去買幾碗廣東粥,試圖支開我的視線。我這個人很識相,為了充分給予台長避開這段難堪的時間,我趁機溜到美琦的店裡,一邊吃著她為我做的鮪魚三明治一邊加油添醋描述這段情節。我知道這個島上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不過,他們大可放心,我絕不是那種大嘴巴的女生,因為我一直交代美琦不要再跟別人講。 自從小情婦發現我知道這個秘密後,那一陣子跟我走的特別近,她完全卸下心防,把我當成妹妹看,還把家裡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我。我知道她父親過去是個油漆工,在她很小的時候摔傷了脊椎直到現在還躺在床上。母親扛起重擔靠著打零工維持一家子生活,還的照顧一個燒壞腦子的弟弟,所以她很早就被迫體會現實的殘酷。她說國中畢業那年她去電台應徵助理工作,台長不計較她的學歷和長相,給了她一個機會一路栽培她到現在(當然也包括栽培她的身體。)才得以讓她練就今天的能力,用賺來的錢養家和打扮自己,是她這輩子最感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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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章二題
孩子,新年快樂 跨年之際,才驚覺時間的飛快流逝。想起,小孩子總是特別愛過年,應該說,我們的時間觀,總因為年紀,而不同。 是啊,小時候我好愛過年,過年,才有新衣服、才能吃好多東西、才能去姑婆家玩。但那時,生活不容易,過日子比過年更辛苦,尤其是年底,我們歡新鼓舞的期待這分「嶄新」,卻不知道爸媽熬過了多少的辛苦和焦慮。 我小心的經營著倒數的幾秒鐘,期待這幾秒的幸福,可以永遠持續著。有一次我喝牛奶,就像我一整年都有牛奶喝;有一次我抱著書,好像我看了一年的書。再長大一點,知道錢的好用,在到數的前幾秒,我拿著紅包袋不放,好像一整年都可以沾到喜氣,都可以不再為錢擔心。因為有了錢,才能唸書、繳學費。我沒那麼愛唸書,只是喜歡跟大家一起上學、喜歡坐在自己的小格子裡,打開書包、打開課本,我希望老師永遠不會叫到我的名字,我希望同學們不會特別注意到我。我只想跟他們一起,一起交作業發聯絡簿、一起羨慕班上聰明又漂亮的小公主、一起等下課鐘搶盪鞦韆,只要能和大家一起,就不會特別感到孤獨,不會覺得長大很遠。唸書就是這麼一回事,在還沒有體會到太多責任和利害關係的時候,可以安安靜靜的和大家一起作夢。那是小學低年級的事。 如今,我的孩子正在唸小學二年級。他在泰國,喜歡玩大地遊戲,會幫家人跑腿。因為爸爸媽媽的離棄,他和祖母一起住。透過「台灣世界展望會」的宣導和安排,我幫助他求學,支付學費,所以,他也是我的孩子。 世界展望會有各國志工協助登錄、審核,通過後再進行扣款,資助人會收到一本需知,包括與兒童通信、送禮物、收據等各種問題。幫助他們改善生活,使他們獲得教育機會、獲得基本醫療服務及疾病防治、改善家庭經濟並增進謀生能力。社工員還會幫忙翻譯,讓資助人與兒童溝通。我的孩子還太小,不太會寫字,所以他畫圖、用說的,然後由泰國社工員幫他寫下來,再由另外兩名社工員「泰翻英」和「英翻中」。今年,我收到一封三個版本的「圖文信」。 每年,還會收到受助兒童的年度成長報告,有小朋友的照片,他自己勾選成績表現、幫忙家事、受益項目等,也會附上中、泰文版本。這次,他還是畫了張圖,除了之前小花,多了山、太陽和小花底下的泥土。小花不孤單了。 年來了,數字的增加,又會有新的希望,希望在遠方的你,能因為上課,不再擔心、不再害怕,能夠開心的到學校,能夠知道,這世界,會因為你的笑容而發光。 我會一直祝福你,就像全世界的陌生人,總在為彼此努力一樣,為彼此分憂、為彼此牽掛。過年囉,希望你能專心的過年,好好的長大。 適合旅行 教大一國文時,我將課程以主題式分類,規劃為生命文學、電影文學、報導文學、旅行文學等項目。生命就是一場旅行,而電影讓我們看到人生的縮影,報導文學則是貼近生活週遭需要被關懷的他人。 所以,我期許自己每年能夠認識幾個不同的城市,無法出遠門時,就閱讀:讀報、看書、看電影。讓許許多多的故事,流經我的生活。 課堂上,我配合照片,介紹一些景點,和學生們分享心得。不過,一提到旅行,學生們想到的就是「時間和金錢」,因此紛紛望而怯步,計畫再計畫。我告訴他們,充分的準備固然重要,但旅行不就是「去了再說」嗎?需要的、忘記的,總是太多,出發以後,也就變得簡單了。話說回來,原本簡單的事,也會變得好難哦。常常只是為了丟垃圾、買車票,大家就開會研究了老半天。那麼,什麼樣的人才適合旅行呢? 其實,我一直太安家,只要有能上網的電腦,就會呆坐一整天。找資料、看報導、進行評比。決定出門後,光是整行李,就是個大工程。沒辦法,愛用電腦的人就是愛分類,袋子裡面的袋子,大大小小依輕重由上而下,液體和書籍要分別套上塑膠袋再分開,各種保養品和藥品要依常用程度區別……。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好好檢視自己有哪些東西。 那麼,出門之後呢?基本上,我只要一出國就生病,在雪梨因為發高燒,被當成sars病患隔離開。在威海,又是燒燒退退,半夜趕去醫院「輸液體」。此外,視網膜裂孔後,白天怕光,晚上看不到,只能在半陰天或日照不強時出門。我不能曬太陽,會起水泡、長曬斑;我不能吹風,出門一定要俱細靡遺的包裝好,漏出任何一點小縫隙就哇哇叫喊冷。我也不能背重物,帶個筆電就腰痠背痛,拖行李還會手長繭。不穿涼鞋,腳怕冷,不能走遠,腳會痠。出門就要吵著喝水、上廁所,真麻煩。沒錯,我真是個不適合旅行的人。不過,五年下來,這個「不適合旅行的人」,已經走訪大陸七遍,上海、蘇杭、北京、哈爾濱……,到歐洲德、法、奧、義、瑞、俄等國也五趟了。行前,我總是猶豫了大半天,但一踏上旅途就破涕為笑。而,生命不就是這麼回事,時間不就是這麼回事,出發了,既然無法回頭,就好好欣賞、盡情享受吧。 在歐洲,學習外語的大二生,必需到該語系國家修課一年;暑假徵召南美、南非等地的服務志願隊;很多年輕人也是背著背包,就往別的國家跑。透過旅行,學會跟別人相處,也跟自己相處。不知不覺的,旅行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像一種,定期發作的毒癮。所有路上遇到的怪人怪事、一個人的心酸恐懼,後來也都變得有趣。 學生總是皺著眉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說:「好想去旅行哦!」旅行,沒有適不適合,只有動身、持續。我們說,生命是一場饗宴,更是一場旅行。所謂的旅行,就是「流動的人生」,它在開放你的視野、奔馳你的想像,或許在電腦前,或許在城市裡,一顆跳動的心,就能帶著你,翱遊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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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
十一世紀初,西夏入侵敦煌,僧人為了保護這些文物不被戰火毀損,逃難前將各類文物封於洞中。戰亂結束後,僧人們再也沒回來了,藏經洞成了個被世人遺忘於荒野的秘密。自西夏入侵此地,到這時候已經過去了八百五十多年了。 堆滿各式各樣經卷 歷史的長河流逝了幾百年,沙州在漫長歷史變遷中也數度變更了名字。 宋朝,被西夏占領,失去了州名;之後,在元朝又再度稱作沙州,明代則為沙州衛;清朝乾隆年間改為敦煌縣。 西元一九○○年。 有一位道士王圓籙來到了鳴沙山,發現了埋沒在沙塵中的石窟群,由於舉目無親,於是,把其中一個石窟打掃乾淨後,帶著簡單的行李住了進去。 有一天,王圓籙在一個石窟中清掃浮塵時,偶然間在北面的洞壁上發現有一處地方比四周更加突出,於是,找來了一根木棍將突出處的泥土搗下來,卻發現這一處壁面發出異樣的聲響。 王圓籙又找來一根更粗的木棍,朝那個地方用力地敲擊。 敲了兩三下,竟將壁面敲破,發現是個洞穴。 王圓籙向裡面瞄了一眼,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找了一把鐵鍬,把洞口的泥土都挖開,還是看不清洞內到底有些什麼東西,低著頭,回到自己的洞窟,點燃了蠟燭,借著燭光再朝洞中張望,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洞裡堆滿了各式各樣,不同年代的經卷。 王圓籙心慌之餘,將此事稟報敦煌太守,等候多日,仍不見有任何回音。 再次前往縣衙打聽,敦煌太守只是叮嚀幾句,要王圓籙代為妥善保管。 不久,聞風而至的人潮,陸續前來參觀,王圓籙將遊客引至自己發現的洞窟,向他們展示洞中大量的經卷,再添油加醋向他們吹噓自己發現這個藏經洞的過程,希望換取香油錢與源源不絕的布施………… 古文物自中國領土流出 這批古文物引來了世界各國覬覦之心。 英國的斯坦因第一個把魔手伸向敦煌。 光緒三十三年(西元一九○七年)三月底達敦煌,直奔莫高窟,捐了些錢給道觀,連哄帶騙地自道士王圓籙手中,盜走卷軸寫本卷子八○八二卷,木版印刷二十卷。 西元一九三○年,斯坦因再來莫高窟,在覺醒的中國學術界反擊下,盜寶陰謀未能再次得逞。 之後,法國伯希和來了。 西元一九○八年春天,伯希和到達敦煌莫高窟,盜竊經卷寫本、精美畫冊六千餘本,運巴黎圖書館,還偷偷拍攝莫高窟全部洞窟的照片。 西元一九一二年元月,日本人桔瑞超和吉小川一郎會合於敦煌。 對敦煌莫高窟進行大量攝影和調查,從王道士的秘室中盜去大約六○○份卷子,還有兩尊唐代彩塑,偷偷運回日本。 西元一九一四年,俄國人鄂登堡到敦煌莫高窟,盜走文物計二○○○件以上,大部分藏於列寧格勒蘇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 西元一九二四年,美國人華爾納抵達敦煌莫高窟,發現藏經洞珍寶已被盜取一空,於是,利用化學方法行竊毀壞文物,用化學膠布貼印一三九、一四一、一四四、一四五號洞窟中,精美壁畫二十六方方,鏟剝了幾塊壁畫,搬盜了幾尊優美的唐代塑像。 於是,一批批古文物迅速自中國領土流出,流失在英、法、俄等國手中的敦煌文物,竟然比中國保有的數量還多,令人痛心疾首而哭笑不得? 封閉石室,草率了事 敦煌古文物這批甦醒的文物,幾乎涵蓋了中國近十個朝代的各方面文獻,震驚了全世界!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昏庸的滿清政府收到地方上呈的奏摺後,竟然不識寶,未做任何處置,僅僅下令王圓籙封閉石室,草率了事。 滿清政府後來才知道藏經洞裡,是非常珍貴的文物,派人整理僅餘萬餘件文物時,為時已晚了! 當時,一批送往北京的洞窟文獻,沒裝木箱,只用蓆子亂捆,沿途官員伸手進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兒歇腳又得留下幾捆,結果,到京城時已零零落落。 運京途中,經不起官商搶劫,抵達北京時,珍貴的經卷已所剩無幾。 為了掩飾經券的遺失或被盜,官員們還無恥地將一份經卷拆成好幾份充數量,嚴重破壞了古文物的完整性,令人不勝唏噓! 埋怨似乎已經太晚了 當時,北京派來了一批軍隊,因為恐懼而躲了起來。 把洞裡剩下的經卷全都用馬匹馱走了。 當軍隊走了,王圓籙躡手躡腳到了藏經洞走了一趟。 王圓籙點了一盞燈,走進洞內。洞裡連一片紙都沒有留下。 在微弱的燈光下,王圓籙發現空曠洞窟的四周牆壁,北面有一扇壁畫,畫上的僧侶穿著朱色的衣服,站在他們對面的女人穿著青色的裙裾。 王道士從洞裡出來,坐在石窟口前的石頭上沉思。心裡想著,洞窟裡藏的古籍不知道有多麼貴重?否則,為什麼有一堆人跑到這裡來? 沮喪的王圓籙開始埋怨自己的無知。但是,任何的埋怨似乎已經太晚了也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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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因此,她已沒有任何包袱可背負,唯一的就是帶著孩子悄悄地上山頭,跪在先生的塋前叩首。她將問問先生:為什麼不等待她的佳音就逕行遠去?為什麼忍心留她在人間承受心靈的苦難?而何日方能讓孩子回到王家認祖歸宗?何時始能重回人間攜帶她一起西歸?但願塋中人能不辜負她所盼,盡快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一年、二年、三年……。年年清明,葉菲音總會帶著孩子遠從台北回到這個令她既傷心又懷念的島嶼,為她心中永恆的先生拈上一炷清香,燒些冥幣紙錢,流下一滴滴悲傷思念的淚水。而今年清明,卻有不一樣的際遇,是老天爺刻意地安排?還是先生在天顯靈?冥冥之中自有許多令人臆想不到的巧事……。 當故事進入尾聲,已是日薄西山的暮色時分。即使天氣晴朗、微風徐徐,但天邊五彩的金光已逐漸地被夜的情愫吞噬,僅留下些兒殘霞在西天的雲空遨遊,讓人有無限的遐想。然而,它象徵著什麼?意味著什麼?或許,無情的歲月會給葉菲音一個明確的答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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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每當見到這種大軍一波又一波湧入店內的景象,美琦總會興奮的對我說,等我學好本事後,將來也想開一家這樣的店,不然實在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幹什麼。巧巧搭腔說:我生平無大志,只想嫁人帶小孩煮好吃的東西給老公吃,希望將來可以找到一個好對象。我說:巧巧,妳胸大屁股大,生小孩容易找老公難。她問我為什麼?我說:妳智商不到五十,數學常考七分,有哪個男人會看上妳?她說:妳也好不到哪裡去,考九分的人有資格笑我嗎?美琦哈哈大笑問那妳將來想幹什麼?我喝了一杯瑪格麗特後感嘆說,我能幹什麼?照顧家裡就是我的責任,能出來喘口氣就萬分慶幸了,我還能奢望什麼?美琦說:就衝著妳這段灰暗不堪的人生,我們再請妳喝一杯紅粉佳人。我拿起杯子邊敲邊喊道,我不要紅粉佳人,我要新加坡司令,新加坡司令,我要當司令,我要統禦陸海空三軍。美琦說:統妳的頭啦,這種酒很濃耶,妳會醉的。我不怕,有時後醉著會比醒著好。 也不知是店裡的燈光太暗還是對方喝醉酒,一個常來店裡光顧的陸軍上士看上了巧巧,兩人談了半年多的戀愛。這名上士退伍後連帶把巧巧給拐跑了,從此,巧巧就真的死心塌地給他煮飯燒菜帶小孩了。婚後的她離我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直到現在,我們未曾再通過一通電話。 美琦的老闆海削了一些錢,因房東不再續約又意識到外島駐軍有慢慢減少的趨勢,決定轉往北京發展。臨走前夕,他把店裡可以拆解的裝潢及設備全頂給了美琦,並協助她轉移陣地在中興街上開了一家叫「懶得找店」的店。 為了彌補把女兒叫回來的專制作風,兩百多萬的資金全都是她老爸拿出來的。當然,美琦為了不負父親的期望,也傾注所有心力經營,她還找了小竹和GIGI這兩位正妹來撐場面,許多好色的阿兵哥一有假便往她們店裡跑,生意好的不得了,讓隔壁不少店家看紅了眼。 我在電台的日子 戰地政務解除後,幾個被尊稱為「民主英雄」的金門人一路奔走求告,示威抗議,投入慷慨激昂的心血和熱情,打著為群眾發聲的美名向各界募款,終於為當地百姓爭取到一個可以自由發聲的機會。據我同事說,我還沒進電台之前,這些民主人士過足了發表言論的癮,批判許多時事也罵了很多人,把電台搞得有聲有色,後來漸漸失去熱忱不再參與經營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撐。 她用如同學者般的口氣對我說,人在夢想完成後,經過一段時間的體驗,會發現原來圓夢的滋味也不過如此,於是不得不離開,繼續再為下一個「理想」奮鬥,所以我個人覺得人生最美的時刻就是通往追尋夢想的途徑上。我露出微笑以對的表情,一句話也沒回答。 我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那幾個我從未照過面的「民主英雄」把電台賣給了一個以地下電台賣藥起家的商人,便各自追尋「理想」去了。新接手的台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挺著一個比籃球還大的肚子,帶著一位小情婦和一位躲債的老友前來進駐。這位台長渾身上下散發著濃厚的台客味,不太重視穿著,看起來和藹可親,沒什麼架子也不會給人壓力。他喜歡打著赤腳在電台晃來晃去,沒事幹的時候,他會待在大廳泡茶幫來訪聽眾算命,再將話題圍繞在藥品的療效上。說到興高采烈處他會罵起三字經,好像不來那麼兩句,說話永遠不來勁。應徵我進來的那位女主持人受不了他的行事風格,丟下一句我無法忍受跟一個如此粗俗的老闆工作後憤而離去。 台長像一陣風,經常新竹金門兩地跑。來的時候,他會關在播音室裡主持現場節目,不在的時候,我則會播放他預先錄製好的帶子。他的主持風格深受許多聽眾喜愛,是我們電台收聽率最高的一個節目。每次離去前,台長一定不忘去逛逛金城市場,再將一口氣買來的十幾斤魚全部凍結在冰箱裡,讓她的小情婦做飯給我們吃。中午一到,小情婦開始忙著煎魚,我在辦公室聞到香味後,肚子就餓的咕咕響,完全沒有心思工作。日子久了,也吃膩了,因為每一餐都是魚,而且一煮再煮,有時還會變成魚乾。我暗自想像台長事業未發達前,過去可能是一位吃過苦頭的漁夫,否則不會對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也不會千方百計想透過生活細節去追尋一點往日情懷。 小情婦身材火辣,可惜長的醜。三十出頭歲的她,有著丹鳳眼、塌鼻和大而厚的嘴唇,臉上佈滿難以遮掩的痘疤。一出房門,她總是塗上一層厚厚的粉底,打上腮紅和眼影,再擦上粉嫩油亮的口紅,還把睫毛刷的又黑又翹,習慣穿材質精美又典雅的套裝,打扮後簡直判若兩人。她看上去像一絲不苟的會計師,骨子裡卻騷的很,猶如一隻發情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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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奔騰樂活人生
我真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竟然有勇氣參加了80公里的「金酒杯全國自由車錦標賽」。真的好佩服自己有這份能耐騎完全程,而且還奪得第二名的佳績呢,令我雀躍萬分且深感自豪,感謝老天爺賜給我勇氣並帶給我好運氣! 當「金酒杯全國自由車錦標賽」的消息傳來,確實使得我怦然心動,躍躍欲試,心想:難得的第一屆「金酒杯全國自由車錦標賽」在金舉行,身為在地居民,若不能躬逢盛會,豈不憾事一件,因而思前想後,心動不如行動,還是先報名再說吧。 一旦報名參加,就要全力以赴,把握機會加緊練習,算算我也兩年多沒騎車了,首先得先適應車子性能才是。因為車子性能好壞影響很大,要懂得掌控,方能騎出好成績,設若無法掌控得好,那可就相當危險囉!記得有一回在縣政府附近的十字路口,險些發生意外,還好當時反應快,閃避得宜,否則就跟一輛驕車撞個正著,回憶當時情景,真是險象環生,可謂千鈞一髮啊!頓時腦袋一片空白,心跳飆到130以上,好似鬼門關蹓躂了一圈。如今再度回想,還是叫人大冒冷汗,不可思議……。 四月初開始我的練習計畫,雖已有騎車經驗,但我的教練先生卻是嚴厲得可以,在他的嚴格督促、高標準的要求之下,讓我信心全失,毫無勝算的把握;且第一次試騎就把我曬得其黑無比,難以想像比賽當天的陽光,是否承受得了?再說年歲一大把了,女子組又無分齡賽,與年輕人競技有其意義、價值與能耐嗎?既之又想:既已報名參加,如何打退堂鼓,若讓人知曉,豈不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柄,如此種種思惟……,在心中反覆的思慮再三,掙扎良久,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堅持下去,本著「志在參加」的精神,心中就不再有負擔了。 每天下班後就是我的練習時間。說真的,在金門騎車真是一大享受,車輛不多,空氣新鮮,尤其此一季節,和風拂面、分外舒暢,又特別在筆直的康莊大道,徜徉、奔馳其上,享受那速度的快感,非親自體驗無法感受到那份快樂,那是深刻雋永、難以忘懷的。 雖然沒有得與失的壓力,只求能騎完全程就OK,但比賽的前一晚還是難以入眠,因為有比賽就有壓力,有壓力就帶來緊張,所以比賽當天一大早就醒來了,此乃正常現象吧!由於欠缺比賽經驗,所以滴水未沾,也沒帶水;騎車運動嘛,所以也沒進食。相對的,有比賽經驗的選手們,他們的配備不凡、一應俱全,從帽子、衣褲到鞋子都相當講究,且價格不菲,車衣後面的補給口袋有三格,可以裝水、巧克力……等,作為補充水分和補充體能的必需品之用,車身也有裝水的設備。在一路上無供水站的設置下,(看了環法自由車比賽之後,方知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的比賽才有供水設備。)誰能想像、體會那又飢又渴的景象與心境啊!這不啻是一項嚴酷的考驗,因而我是在炎熱的大太陽底下,又飢又渴的完成這一項挑戰,慶幸的是居然挑戰成功了。 而車子的性能、好壞往往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所在,有價格高達43萬元的鐵馬,聞之無不令人咋舌、訝異,難怪能在下坡路段飆出高達70公里的時速來,古人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實為至理名言啊! 縣長一大早親臨現場為選手們加油、打氣,使得選手們士氣高昂,人人充滿奪冠的信心,待縣長鳴槍之後,各個選手們無不卯足全力、奮勇爭先,誰也不落人後,猶如萬馬奔騰,蔚為奇觀。照理說我應「笨鳥先飛」才是,因我技不如人,萬一困在車陣裡,無法閃避,稍有閃失,可就不妙了,所以一開始我是遙遙落後,苦苦追趕。心想:大事不妙,真個是高手雲集啊!不是猛龍不過江,沒有三兩三哪敢上梁山啊!但我這三腳貓卻是心情篤定,依然抱持著:只要騎完全程,我就是我自己心中「第一名」的心態。我只不過是在作「自我肯定」與「自我測試」罷了,我只是藉此機會來證實自己有多少能耐而已,所以我以平常心,不慌不忙的盡力向前衝。 此時陽光十分迷人,晴空萬里無半點雲,真是賽車的好天氣,馳騁在馬路上,那如風的速度,騰雲駕霧般的飛翔、奔騰,讓人如在天際,車隊前有前導車的引領、十字路口又有工作人員維持交通,讓你無後顧之憂的得以全力衝刺,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若和平時自己騎車的情景相較,擔心十字路口的來往車輛,擔心這、擔心那的,實有天壤之別啊!我想:賽車高手定能締造佳績、贏得比賽。 一路上雖不像廈門馬拉松賽,沿途有不少觀眾為選手們加油、打氣,倒也聽聞工作人員傳來的加油聲不斷,讓人士氣為之大振,我總是禮貌性的點頭以示謝意;特別是在進入第二圈賽程,來到寧中校門口時,此時休閒組已騎回終點,大家集結在校門口,那如雷的加油聲,足以振憾人心,再一次的帶給我莫大的振奮和鼓舞,好似加足了馬力再度出發,心中感受到溫馨滿懷、感恩無限! 對我來說,第二圈才是真正挑戰的開始,此時的陽光不再迷人,烈日當空,炎熱難擋,而我已是飢渴交迫,滿嘴的鹹澀難耐,飆車的快感盡失,心中只祈求騎完全程就謝天謝地了,但自始至終我不就僅此一心願而已嗎。在極度無助,以及滿腦子天馬行空的思緒伴隨之下,心中默念著「綠度母心咒」以增加我的意志力;當我行經下堡、頂堡時,我想的是:我要全力以赴,為家鄉爭光啊!來到酒廠附近──我家「砥園」時,心中想著:此時若二哥在世,他一定會來馬路上為我加油、打氣,並欣賞我的鐵馬英姿,我若能得獎,他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當我飢渴難忍時,讓我想起林義傑的「挑戰極限」,在沙漠中奮戰不懈,挑戰不可能的任務,那才是真英雄、真本事啊!是生死一線間的搏鬥,與之相較,我這小case又算得了什麼呢!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我已來到機場前的地下道了。 當我穿過了機場前的地下道時,有一位工作人員騎著摩托車,正沿路來通知沿途的崗哨並告知:這之後尚有七位選手。一聽之下好欣慰,我竟然不是最後一隻「老鼠」耶,我好似打了一劑強心針似的,再度鼓足了士氣,傾全力作最後一搏。到了酒廠轉彎處,有一駕駛朋友問我要不要喝水,心想:這人間真是到處有溫情啊!此時此刻正是我飢渴交加之時,如此好心人士,是何許人也?定睛一看,原來是我先生,他已騎完全程,再沿途回頭來尋找我的「車蹤」,因為我們倆都是沒吃沒喝的踏上征途,惺惺相惜、同病相憐之下,趕來瞧個究竟,是否需要援手相助!此時我已是飢渴難擋,昏了頭,竟分辨不出聲音來,但且作罷,不敢作非分奢想,因若不一鼓作氣到底,一經喝水休息之後,恐再也撐不下去,無法騎完全程,所以我婉拒了美意,再度奮力向前邁進。當我通過聖祖貢糖的中央公路十字路口時,有位裁判在路旁記錄時間,耳聞:這位是女子組的第二名,一聽之下,所有的辛勞頓時化為甜蜜的喜悅戰果,讓我快樂勝神仙。以至於在邁向終點的湖南高地的上坡路段時,我竟還有能耐超越了一位選手呢!讓我引以為傲,因為我真正的盡了全力,把運動員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抵達終點時,待我一下車,我已撐不住了,若非先生在一旁扶持,我可能不支倒地,這時先生準備的冰涼寶健,特別滋潤可口,猶如久旱逢甘霖,猶如自天而降的瓊漿玉露,此等甘泉只應天上有,打著燈籠在人間也遍尋不著啊!彷彿打從娘胎至今,還沒喝過這麼好喝又滋潤的寶健啊!坐在樹蔭下休息時,又連喝了兩瓶礦泉水,深怕脫水後出現的虛脫現象發生。此時辛雷達主任帶來讚美的鼓勵:不簡單哦!騎完全程了。讓我開心萬分,因為這真是集體力、耐力與毅力的一大考驗啊!就讀金門技術學院,也是工作人員的翁瑀岑也體貼的來關心老師,讓我倍感窩心!並恭喜我摸彩摸中一輛腳踏車,他也摸中一輛。此時陣陣喜悅再度襲上心頭,又是另一種快樂心境。同事的肯定,讓人自豪,學生的懂事讓人欣慰,中獎的心情更是讓人雀躍,真的是好運接二連三,讓人High到最高點。 來到寧中餐廳,享受著大會為我們準備的香蕉、麵線和鹹稀飯,此時此刻感到分外的香甜可口,滿足到不行,讓我由衷的感謝體育志工們的默默奉獻,若有機會我也要加入體育志工的行列,來為選手們服務,加油、打氣與喝采。此時,有一位台灣來的選手問我:有無車隊一起參賽?我說:沒有。他好訝異!且非常佩服,這麼長的距離就這樣獨闖天關,一路奔馳到終點。想想人生莫不也是如此,若能結伴同行固然是好,勝過孤軍奮戰,否則只要有志一同、理念相近,就是友伴,一路上彼此相互激勵,切磋互勉,合力奔向前程,那將是令人欣慰的美事一樁,人生旅途將因有你而更臻完美啊! 人生好比一場激烈的競賽,有些人半途退出比賽,宣判出局;有些人準備不足,狀況頻傳,無法展現完美的一面;有些人僅憑著滿腔的熱情,和傲人的毅力,奮戰不懈,終於走完全程,嘗到甜美的果實;更有些人…。因而比賽是慘酷的事實呈現,除了勇氣、毅力,還得有十足的實力,方能贏得最後的勝利。而每次的比賽就是一次刻骨銘心的歷練,面對多變化的人生,我們真的要本著「勝不驕、敗不餒」的運動家精神來面對諸多的人生挑戰,留下一個個可圈可點的驚嘆號,並讓這些雋永的驚嘆號來構築美麗人生,畫下完美句點。 人生也好比一場「君子之爭」的馬拉松賽,非得等到最後關頭不足以蓋棺論定,因而,成功絕非偶然,失敗更不是必然,千萬不要為失敗找理由,相對的要記取失敗的教訓,才能邁向成功大道。在人生旅途上我總算打過漂亮的一仗,我以為:只要盡心盡力去做就可無憾,畢竟每個人的條件不盡相同,所以一定要全力以赴。再說:事在人為,只要肯努力,加上一點點兒運氣,依然潛藏著希望無數。 而今鐵馬奔騰,大家高舉著「節能減碳」的大旗,人人騎車上班蔚為風氣,成為時尚,它樂活了人生,也帶來了無窮的希望和無限的可能,若能將之確實落實在生活中,人生將因而更加絢爛繽紛、多采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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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律詩絕句各一首
立院當年景 格式:五言律詩仄起式下平聲七陽韻 立院當年景,會開如治喪。 新科無讜論,老賊一言堂。 黨國千秋業,黑金萬世光。 諸公勤逐利,民主似文章。 語譯: 台灣威權時代立法院開會情形,就像喪家在辦告別式一樣死氣沉沉。 那時候新當選的增額立法委員,都沒有對選民提出良好法案或是說出正義的言論,整間立法院充斥著民國37年大陸地區選出來的老立法委員之鄉音濃語。 國民黨政權輪替前,黑金傳統是如此的燦爛輝煌!當時立法委員諸公們也都利用職權,非常努力在A人民血汗錢。 諷刺的是當年台灣所謂的民主殿堂立法院,竟然是國民黨政府拿來教育學生,宣傳大有為政府的樣板好文章啊! 夢迴黃花崗 格式:七言絕句仄起式首句無引韻下平聲十一尤韻 昨夜黃花飄碧血,晨來鳥語亂春秋 。 青山總為浮雲老,不見天藍綠水流 。 語譯: 昨夜我夢見黃花崗飄著紅色的血雨, 早上醒來只聽到小鳥們吱吱喳喳的吵鬧聲。 翠綠的山嶺圍繞著朵朵白雲,看起來彷彿蒼老了許多。 啊!我再也看不見藍藍的天空,卻只聽見樹蔭下溪水暗暗的在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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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是的,若南已三歲了,的確是該帶他回去向他爸爸致祭的時候啦!」林文光肯定地說。 「我現在的心情很矛盾。想回去,又怕回去!」葉菲音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傷。 「所謂:近鄉情怯啊!這是自然的現象。」林文光安慰她說。 「先生不知葬在那一個山頭?」葉菲音有些憂慮,「同時,我害怕碰到王家的人。」 「不用擔心啦!先生的墳塋,絕對離不開他們村落週遭的小山頭,只要稍微打聽,並不難找到。」 林文光開導她說:「妳辛辛苦苦為王家添了一個小壯丁,讓先生後繼有人,依常理,他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無緣無故刁難妳?況且,妳純粹是帶著孩子去掃墓,又不是去分財產。怕什麼!」 葉菲音微微地點點頭,內心依然有些矛盾和憂慮,但她能不行動嗎?先生死時不能見他最後一面或送他一程已是她終身的遺憾,難道事隔多年首次回去幫他掃墓也不該?果真如此的話,她勢將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枉費先生生前對她的提攜和疼愛。 儘管島上還有她的親人,但父女感情早已決裂,親友亦已疏離,甚至,葉菲音這三個字已被島民和讀者們淡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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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是真的啦,不騙妳。嚇死我了,今天晚上我回到家,一打開門就看見房間被翻的亂七八糟,而且小偷還把一瓶喝光的飲料丟在地上,」我打斷她的話:「搞不好是巧巧喝的,她最愛亂丟東西了。」「不是啦,我問過了,而且我的電話簿和所有證件都不見了。我們懷疑是搬走的人幹的。那個看起來怪怪的光頭男,妳記得嗎?就是偷看我們洗澡的那個變態鬼。」「記得呀,怎麼會不記得。那內衣內褲有被偷走嗎?」「妳ㄚ真變態,盡想這個。」「是size不合看不上眼嗎?」「他鍾愛XL的,可惜妳不在。」「如果他想要,我可以寄兩件送他。」「好啦,妳先不要跟我扯這些,我告訴妳,更恐怖的事還在後頭呢。這個人竟然打電話到我家說我出了嚴重的車禍,還說肇事的車主跑了,他見義勇為送我到醫院,要我老爸馬上匯二十萬給他付醫療費,二十萬耶。」「電話是妳爸爸接的嗎?」「不是,是我弟弟。」「他當時一定嚇得半死。」「那還用說。後來我弟跑去跟我爸講,我爸就叫美珍趕快去銀行匯錢,還好我妹打電話到公司找我求證,錢才沒被拐走。」「還好妳妹機警。」「比這個更慘的是,我老爸竟然要我回去。他說我在台北交上壞朋友了,別人才會這麼做。我跟他解釋那是詐騙集團耍的伎倆,他說如果是詐騙集團,人家為什麼不去詐別人偏偏找上妳,而且還知道家裡的電話。唉,反正有理說不清啦,所以我大概下禮拜就回去了。」「那巧巧呢?」「一起回來啊,我們不在,她一個人混屁啊?」「說的是。」「金門工作好不好找?幫我多留意一下。」「多的是,怕你不回來而已。」 2. 美琦和巧巧經由一位親戚介紹,進了一家叫「離家五百哩」的餐廳工作,開始學煮咖啡和調酒。我休假時取得我媽同意後,就混進這間燈光昏暗到看不見手指的店裡。我喜歡待在她們店,坐在紅檜木打造的吧台前,趁老闆不在的時候喝著兩個新手調配的各種飲料,和一堆看似愣頭愣腦的阿兵哥一起盯著前方一百吋大螢幕裡播放的電影看。即使錯過放映時段,我靜靜坐在那裡,看著她們忙碌不停的身影,心裡也會泛起一陣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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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逝去的一些回憶
岳母興高采烈提起生前契約。她說,買了這份契約,往生時只要少許花費,就能免去葬儀社剝削,尊嚴地帶走這副塵世之身。 她解說時,我看見很多屍身沿著我排列。一些,停在走道兩邊,有的,寄存在一格一格的冷凍室,隔間頗似郵局租用的信箱,但多了份生冷,使我懷疑連撒旦都放棄領回他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許多屍體,一老婦雙手高舉,像打太極,手推出去,卻沒再收回。老婦胸腔凹下,一大片冰塊徐徐融化,水,滴落、滴落,床下一大塊濕漬,順勢流向走道。很多來不及存進冷凍櫃的屍體成群裝在一個一個鐵籠子,一老翁平躺在籠子裡,蓋著濕透的棉被。很多人的五官扭曲了,不知那是他們死前的樣子,還是冰凍後形變。我似走進一紛亂的屠宰場,沒有血,只是很濕、很悶。我竟然可以不害怕。 我原以為會很懼怕才是,但這裡頭的紛亂卻破壞恐怖該有的線索跟邏輯。 我跟陳裕盛走過很長一條甬道,才到終點。我認不出來這硬梆梆躺在低矮床上的人是健談、機智,甚且帶了點侵略性的林燿德。他穿深褐色襪子,腳分開的角度很完美地分叉。我忍住悲戚端詳瘦了許多的林燿德。水自天花板滴下,落在離他右額不遠的床邊,陳裕盛蹲在旁邊,把他的頭移了一移。我們也只能這樣做。陳裕盛撩撥他的髮,額頭靠在他臉上,喃喃敘說懷念的話。 陳裕盛是林的學生、朋友、死黨。而,人走的時候就只一人,誰都帶不走,誰都留下了。我沒學陳裕盛那麼做,我連碰都沒碰,我狐疑,這就是人死後的樣子嗎? 我一直想像,人死後靈魂未走,他仍在軀體,他喊,沒人聽到,他哭,人們仍把他的軀體往土裡埋、往火裡放。最後,他會是孤單的。 岳母說,許多政要大老都買了這份契約,很便宜喔,從頭期款到尾款只要七、八萬元。我快看見自己被堆埋的葬禮了。我是冷冰冰地躺在那裡解凍,像隻雞、像塊牛肉。我沒買下這份產品。我看了岳母帶來的大批文件,搞不清楚這產品是直銷、是保險?我懷疑那些名人政要死後,他們的後代同意以七、八萬元的花費打發掉那具尚有殘餘價值的屍身?我覺得非常疲憊。我感到疲憊的不是死亡、或設想死亡,而是以為能把死亡處理得有條不紊,似乎簽了那份生前契約,死亡就成了個形式,剩餘的,只是照約完成這形式。 岳母大約沒料到妻會跟我一齊抵制這份產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我覺得奇怪的是,她之前不是幫人規畫保險嗎,我跟妻跟子,都買了她推銷的產品,怎麼幾週不見,突然興沖沖、如發現大寶藏似地推銷起生前契約來?她說,那可以省很多錢。我訝異她的目光如是遙遠,像站在高處,眺望一個她可能已經不在的時空。保險教導我們的,無非就是這個遙遠的關注了,預期自己病了、殘了、死了。這還不夠,還得預期孩子病了、殘了、死了,更甚者,還可預期孫子病了、殘了、死了。兒子誕生不久後起,我一直在嚐受這份壓力,不得不在兒子柔美無瑕的臉上預見枯朽老死,而我們談論時,就當那只是些事,忘了它們可能、真的,會到來。 死亡,究竟會以何姿態到來呢?很多的死是荒謬的,八掌溪上,急流湍湍,那活生生緊緊扶持的四人隔沒幾小時就一片死寂。保齡球女國手縱身一躍,被討論、惋惜了一陣子,就消失無蹤。大火燒裂許多個家庭,我不知道這個慘案能佔據多久版面,能被關懷多久。這,就是死亡嗎? 我曾應某報副刊之邀,寫了一散文,弔念一位早逝的同學。他赴新加坡出差,預計返國之後完婚,竟意外亡故。我驚訝、惋惜、悲傷,他戴黑色眼鏡瘦高的身影騎在大路易機車上,往月世界看蠻荒,到墾丁看遼闊海象,到鹽水,戴安全帽、裹圍巾、披大件外套,穿梭在陣陣如雷擊的蜂炮下。我也在月世界、墾丁跟鹽水的旅途上,我還載著他,砂石車轉彎、轉彎,它碩長、巨大的車身彷彿沒有盡頭,傾斜地貼近。砂石車車身撞著我左把手,這對砂石車來說只是輕輕一斜,我已失去平衡,左手雖然夾傷,仍緊持把手。我失速滑行好幾公尺,氣急敗壞怒罵時,砂石車早已走遠。同學沒受傷,跨下機車,關心我的傷勢。後來他就不住校,回家住去,後來他就陪我四年,我每次回校,都會看見他騎著大路易機車,奔馳,騎上七賢路。 我仍無法想像他的冰冷。他沒跟任何人道別,我當他失蹤,而不是死了。 堂哥的女兒也失蹤了。我們決定讓她徹底失蹤,沒有人刻意提她。我回金門時,留意到神主牌位上沒她的名字。十幾年前我回金門時,她還是個孩子,有對兔牙,常挨著我說,叔叔,媽媽叫你到我家吃飯。金門那時候窮得可怕,我的傻瓜相機非常適時地留下佩佩、以及其他姪子、姪女的照片。我曾加洗,寄給堂哥、堂嫂。我相信,他們沒有幾張佩佩小時候的照片。寄出照片時,我因為揣想堂哥、堂嫂看見照片時的傷感,幾乎沒敢寄出,然後,我們再次掩埋佩佩,當作她未曾存在? 我雖寄了照片,但我們仍然埋了她。我在堂哥家找不到佩佩活過的痕跡,堂嫂談小孩農專畢業找不到工作,怪縣長沒妥善安排。我們再次關注我們活著的現在,我們再次把發生不久的死亡推得老遠,以為推得夠遠、夠遠,再也看不見了。 岳母沒再提起生前契約這事,改去兜銷他人。我沒瞧過半眼的契約卻鋪成紅磚道、修築成一條條馬路,我看見我走在上頭,旁邊是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哥哥、姊姊、親戚、朋友。路轉,爺爺先消失,跟著是奶奶,爸、媽、我、大哥、小弟走在路上。我越走,身高越高,鬍鬚越粗,爸的皺紋越多,媽染髮的次數也越頻繁。我往旁邊瞧,姊姊們結婚後便走在另一條路上了,我再走,大哥、小弟走上別的路,我、爸爸、媽媽在一起走了許多年後,太太加了進來,我停在原地沒走,看爸爸、媽媽走遠了,才轉進另一條路。不久後,我的孩子出現了,我抱他、他學爬、學走,現在則蹦蹦跳跳,能邊走邊歌,有時還能頂我們幾句。 我想像一種可能,當我飄高幾十公尺,當能看見這些生之路錯綜的交織、連續、斷絕等關連。我的路不止跟親人的路交會,還會交織上不相關的,不管這路如何迂迴、變化、起霧或大晴,都會通抵恆永的居所,我們以為會很輕鬆到達,因為我們已在那契約上了,不管簽名或未簽名,都在上頭。憑著我有利的高度,我能辨識路上的人彷彿沒少,卻已悄悄變更了。 悄悄變更了。一些人消失,一些人加入。 在南非,我跟符兆祥真正認識,這個認識,使我走進他的路,他也帶來他的故事。 他找我參加世界華文作家在南非舉行的年會。回台前,熱情僑胞帶我們旅遊,車上播放蔡琴唱的〈最後一夜〉。這曲是慎芝女士做的。符兆祥聊到慎芝,看到許多年前,慎芝女士就讀國中的兒子,打籃球忽然倒地,口吐白沫,送醫無救。符哭了,後來睡熟。這個敘說就這麼植入我腦袋。一個名女人,也只是個平凡的母親,我跟寫聽〈最後一夜〉感想,投稿來《幼獅文藝》的某作者說,這故事是慎芝女士寫的,這是她一生的寫照,這是一個悲劇。我每敘述一次,斷腸情景又一次深咬,眼珠上吊的男孩的臉,口吐白沫再不能叫爸爸媽媽的嘴,平靜如熟睡卻再不能運球上籃的身體,符陪在旁邊,跟著痛哭。 兒子死後沒多久,慎芝女士也走了。 走了,走到另一條路去。不知道那是那一條路?不知道死後,還能走在一塊兒嗎? 我哄孩子睡覺時想到符兆祥跟慎芝女士,我也想到死亡,想起這只是時間線上短短的一個段落,這段落,終將斷絕,時光仍去,去得遠,遠得可以連續出另一條線,可以忘卻這組成它的一個線段。明明知道時光是這麼走去的,我們仍只能、只願意看見近的、痛的。 這是一個大夢。夢醒,又巴望不要夢醒,不要結束。 我們何其淺薄,又何其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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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林氏貿易公司的規模雖然不大,但卻能適時掌握商機,光是進口高級皮件,就為公司賺取不少利潤;其信用亦不在話下,林老先生的為人更有其獨到的一面,因此,倍受同業的尊崇。儘管公司已建立一套完善的制度,但從事國際貿易談何容易,首先必須具備專業知識和實際經驗,最起碼的英文程度更是不可缺少。而當葉菲音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時簡直傻了眼。 即使公司聘有專人擔任翻譯,但自己最低程度也要懂一點吧!倘若讓她在公司打打雜倒難不了她,她那有本事扛起這個重責大任,然而又不能讓林家兩老失望。於是她不得不厚著臉皮,求教於文光兄嫂。當然,事在人為,俗話也常說:有志者事竟成。在林文光夫婦日以繼夜、不厭其煩的惡補下,她終於能看懂一些簡單的英文字彙。復經自己不斷地努力苦讀,又到補習班參加英文補習,回家時文光夫婦又強迫她以英語交談。如此一來,可說已奠定了最基本的英文基礎,對往後的工作助益不少。 起初,林老先生幾乎天天陪她到公司,除了輔導她進入業務狀況外,也讓她認識商場上一些同業朋友。經過一段時間的歷練,葉菲音對工作的投入和業務的嫻熟,的確沒有讓老人家失望。除非是重大的決策,林老先生已不再過問公司的一般瑣事,由她全權處理。即使葉菲音已屆中年,但她端莊婉約、談吐嫻雅、穿著樸素,對人更是彬彬有禮。無論是公司同仁或客戶,都對她留下深刻的好印象,業務也因此而蒸蒸日上,林家老少更是對她讚揚有加,不多久,她已是活躍於台北商圈的代表性人物。然而,並沒有減低她對王智亞的懷念。帶若南回去認祖歸宗,更是她長年銘記在心頭的一件事。 若南三歲那年的清明節前夕,葉菲音向林家透露要帶若南回島上為智亞掃墓的心願,馬上就得到他們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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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瞧,我朱美女別的本事沒有,最大的本事就是幻想,我靠著品嘗幻想來支撐黯淡無光的生活。 接近農曆年前,我攤開報紙想找個工作,但我發現徵人啟事只有六七格,避掉「豬狗轉售」及「警告逃妻」的欄位,可選擇的工作實在有限。幾天後,我終於看到「浯島之音」廣播電台在找一名節目企劃,興沖沖寫了自傳寄去,面試時,我吹了一張大牛皮,說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話,隔天便告知錄取了。 偌大的電台除了我及一位女主持人外沒有別人,也沒有豪華氣派的辦公室,只有刷白的水泥牆和用輕鋼架搭建的天花板,沒有將我整個身體包覆住的高背椅子,只有一張坐起來會吱嘎吱嘎響的舊辦公椅,對著一張一用力打開抽屜它就會整個掉下來的辦公桌;也沒有堆疊如山的公文等著我批示,更沒有美麗的祕書小姐隨侍在旁,之前我所幻想的通通沒有。我的工作只需照著節目流程表按時播放帶子,偶爾打打字,寫寫廣告稿,接接電話,其他的時間就拿來看報紙和發呆,下班前再做些簡單的清潔工作即可。基本上,這種工作,我想,只要會寫自己名字的人大多可以勝任,沒什麼難的。 每天騎二十多分鐘的車穿越木麻黃環繞的環島北路,打早上九點和下午六點鐘的卡,日子過得既規律又無趣,可我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想去外面幹一翻驚天動地大事不可的念頭。但對當時的我而言,比去幹一件驚天動地還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了……。 有一天深夜,我接到美琦的電話,「小豬,我告訴妳一件很恐怖的事,我們住的地方遭小偷了。」從她顫抖的聲音裡我依然可以感覺出她害怕的心情。「怎麼可能?家徒四壁的,哪個小偷這麼不長眼?」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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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熱情─麵茶
前(2007)年十月,住澳洲的表哥趁回新加坡之便,特別過境金門來看看幾位表弟妹,也回味兒時難忘的生活場景。 我和先生及表弟飯後,陪他逛著金城的老街,走在模範街上,他記得我的爸爸,他的姑丈最是疼他,那時老爸在模範街的街尾有名的「金門飯店」當跑堂,表哥說最懷念的是姑丈為他帶回來的「菜尾」,老媽生的都是女兒,所以老爸總是特別疼愛表哥,因為重男輕女呀!我真是十分的愛吃醋,因為老爸把我最愛的「菜尾」都給了表哥呀!我只有扁著嘴,哭著賴皮不停。 走著,在夜裡的模範街,十月,微涼,有一家豆花的店仍在營業,表哥提議要吃一碗,我說那我也要,於是我們坐在那矮小的桌椅前,品嚐著兒時最甜蜜的滋味,我的思緒則時而沈靜,時而跳躍,想著母親總是向我們姐妹訴說著,她和舅媽是如何的大姑與弟婦,如手如足,相敬相重,總是相尊吃有春(有剩之意),舅媽一家在新加坡多年,母親對他們的思念總是透過薄薄的信紙傳遞。 耳邊聽表哥說起他以前也是公務人員,曾經是新加坡派駐印度的第一任外交官,我聽了真是十分有興趣,想來他一定有很多的印度經驗可以分享,吃完豆花離開小小的店,走過模範街步上文厝內,表哥忽然問:「怎沒有聽到有人賣麵茶?」我說有賣炒好的,但泡好的好像沒有哩!表哥說以前在金門,冷冷的冬天,一碗熱呼呼的麵茶,讓人全身暖烘烘的,非常的溫暖。 可能是表哥的影響,讓我也想念起麵茶,三妹說她會炒,於是電話向她請教,聽她娓娓道來,我才發現麵茶看似不起眼的點心,卻原來功夫如此之深,第一要先用小火慢炒麵粉,用中筋麵粉即可,一般一次可炒兩斤,這樣拌攪的力量較適宜,約要炒四十分鐘,一方面要翻拌防焦掉,同時要壓散,以防麵粉結成顆粒,這樣慢慢把麵粉從白色炒成微黃,就是成功了,如果喜歡芝麻,可以先用小火把芝麻炒香,最後把蔥頭油適量先拌入炒好的麵粉,一定要用力將蔥頭油和炒好的麵粉慢慢在一起拌勻,最後再把芝麻及與麵粉同量的糖混拌在一起,即完成炒麵茶。 原來三妹的功夫,是他小兒子的奶媽傳授的功夫,那天三妹約了姐妹一起來拜師學藝,我們一起回娘家,三妹和妹婿一起擔任師父,我們分批在指導下,先學慢火炒麵粉翻拌的功夫,三妹婿見我配著鼎的尖匙把拿太尾端,他說這樣力量不夠,而且容易手酸,果然經過指點,我較容易上手,小妹婿上來實習時,他說自己有點像農夫在犁田,是一行行的,我看了說,這樣有時麵粉太輕會飛揚起來,果然鼎的旁邊麵粉跌落不少。 大姐的女婿也來見習,可見炒麵茶的魅力,大夥兒學習情緒高漲,把小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的,當麵茶炒好香味四溢,大家立刻拿了碗來試成果,熱開水沖開麵茶,又香又甜的滋味在舌尖流動,那個台灣回來的憨子婿還來續杯,可見三妹的炒麵茶功夫真是師父級的。 我自己試炒了一回,大嫂說還要加一點鹽,吃了比較不會有脹氣,如果麵粉有顆粒還要用篩子篩過,大姐也說母親以前教她也是要篩過,以前我對麵茶沒有很深的印象,自己沒有動手炒過,不知道原來功夫這樣深,真是一種讓人感動又難忘的冬天小熱點,金門的冬天又凍又冷,一碗熱呼呼的麵茶,讓人從心溫暖到全身,難怪長住新加坡的表哥,對於金門的麵茶如此難忘!如此想念! 因為炒麵茶,讓我們姐妹重溫兒時的甜蜜,也更珍惜這份最真摰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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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山高﹐只怕腿─玉山測繪業務觀摩有感
玉山主峰,內政部國土測繪中心設有三角點,作為測量控制點,依例每年均須實地檢測,有鑑於測量乃地政基礎,至關重要,國土測繪中心多次邀我隨行觀摩,均因臨時公務在身,不克參加,今年十月,總算機緣成熟,得以成行,行前內人以我平日鮮少運動,頗多擔心,我信心十足要她寬心,快樂出發。 十月一日秋高氣爽,我們在國土測繪中心林主任率領下,午後出發,途經南投水里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稍作休息,閱覽相關資訊,繼續向前邁進,下午五時許抵達登玉山前哨「塔塔加鞍部遊客中心」,承蒙國家公園排雲山莊宋主任熱情接待,夜宿塔塔加日式小木屋,山上一切自求多福,晚餐必須自理,簡單用餐後,大夥兒圍在一起,交換工作經驗,分享業務心得,宋主任打量我們這一行人,以相當篤定的語氣,告訴大家登山不成問題,並預估明天下午四時許可望抵達排雲山莊,但宋主任也說,登山不宜勉強,要有下次還有機會的心理準備,並提示起步時宜先將呼吸與步伐調整恰到好處,不必太急,行進間宜少喝水,以免大量排汗,導致體力不支,經驗之談令我茅塞頓開,獲益良多。 首次登山,心情亢奮,翌日起個清早,整裝待發,用過簡餐後,於早上七點前抵達登山口,放眼看去,山上已有數隊登山客,魚貫前進,我們共有十一人,其中有二位百岳高手,一前一後,我是新手走在中間,山路蜿蜒,盡是羊腸鳥道,體驗山不轉路轉之景況,從登山口至排雲山莊全長8.5公里,沿途設有很多棧道,依山壁而建,方便登山客行走,隨著山路高低起伏,山林景觀變化萬千,置身其間,渾然忘我,約十一時許抵達五公里指示牌,也就是白木林和景觀台所在之處,身死而形在之白木林,有些還相當巨大壯觀,在景觀台各自享用自備之野餐以減輕背包之重量,欣賞大自然風景,此時雲霧開始湧現,雲忽而在山下,山在雲上,好比人間仙境,叫人流連忘返,稍歇繼續前進,我緊跟著百岳好手劉先生之後,約於下午二時卅分許到達排雲山莊我們借住的醫療站,劉先生要我卸下背包,儘速換下衣服以防感冒,此時我才發現,內外兩件衣服全濕透了,留下難得深刻印象,約四時許全隊到齊,此時排雲山莊飄起似雨非雨,霧氣迷漫,這正是玉山特有之景緻。 排雲山莊標高3402公尺,距玉山主峰路程2400公尺,由於山路險峻,俱是碎石陡坡,有所謂走一步退半步,行進不易,一般登山客為迎接晨曦,看日出,通常須在凌晨二點前出發,我們帶上頭燈,手持柺杖約三時出發,因係殿後,山上時有落石聲傳來,極為驚險,到達風口天色漸明,離主峰約500公尺,路陡風大須借助鐵鏈扶持,最為艱鉅,約五時四十分登上主峰,火紅天際,太陽緩緩上升,強烈圖騰,大快人心。 玉山採水準儀,衛星定位(GPS)及三角高程測繪,海拔3951.798公尺,為方便記憶,四捨五入,標高3952公尺,主峰巍峨壯麗,氣宇非凡,四面皆是陡壁峭崖,南北兩側有如千仞峭巖,兩側絕壑深溝,東側則是碎石陡坡,玉山聳立於天際,彷若從雲霧中現身,壯闊的山容,令人感動,我站在山頂,電話向家人報平安,告訴內人我做到了。 十年前我服務物資處曾閱讀一則寓言「山不過來,我們過去吧!」,內容大義描述回教先知穆漢默德,帶領著他的四十位門徒在山谷裡講道,他說「信心」是任何事物成功的關鍵,人有信心便沒有不能成功的計畫,一位門徒對著他說:「你有信心,你能讓那座山過來,讓我們站在山上嗎?」,穆漢默德對他的門徒,滿懷信心地把頭一點,對著山大喊一聲:「山,你過來!」山谷裡響起了他的回音,聲音終於消失,山谷又歸寧靜,大家聚精會神地望著那座山,穆漢默德說:「山不過來,我們過去吧!」,於是他們起身出發,翻山越嶺,滿佈荊棘,經過一翻努力,終於到了山頂,他們因為信心促使希望實現站在山頂歡呼,「山不過來,我們過去吧!」這則典故啟發我對許多事物的認知,解決了不少困難。 二年前我奉調地政局服務,踏入陌生環境,面對多如牛毛的地政法令,戒慎恐懼,如履薄冰,深怕成為誤闖叢林的小白兔,我研讀金門土地改革文獻及安輔條例相關研究論文,深切體認,地政關係民眾權益至深且鉅,致力提升為民服務,曾有鄉親感念同仁熱誠認真,事後郵寄水果致意,有位趙姓婦人多次洽詢土地移轉事務獲致解決,專程帶來數包進口人蔘糖,為我婉謝,以客為尊,服務鄉親獲得肯定,頗感欣慰。兩年來在同仁的共同努力,我們解決了民國50年間烈嶼國中校地爭訟,平息新頭陳姓民眾、盤山翁姓民眾等地權紛爭,查處有冊無圖地籍壹佰伍拾餘案,清理更正為數不少地籍錯誤案件,農地重劃、區段徵收經充分溝通協調也都順利推展,更慶幸華僑土地繼承在華僑身分認定自治條例配套下,亦獲突破性進展,這些長年困擾地政機關的疑難雜症,均須查明原委,還原真象,翻箱倒櫃,鍥而不捨,處理過程頗為棘手,這些突破與成效,鼓舞同仁士氣,但尚不足以自豪,因地區土地問題層出不窮,錯綜複雜,我們將在茲念茲秉持「山不過來,我們就過去」,事在人為,改變創新之精神,迎接更嚴厲之挑戰,再接再厲,期不負鄉親殷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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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如今再來惋惜雖已太遲,但親友和讀者們對他的懷念卻是永恆的。」袁明教授取出手帕輕拭了一下眼角,語重心長地說。 葉菲音雙眼已紅,不一會,淚水竟奪眶而出。她哽咽地說: 「是我害了智亞!」 「不,你們都付出了痛苦的代價,只是智亞承受的壓力較重,也是所謂的盛名之累啊!」袁教授感傷地說:「既然一切都已成為事實,但願妳能好好地把孩子撫養長大,以慰智亞在天之靈!同時,妳必須聽從文光的建議,現在不是妳重回母島的適當時機,因為尚有部分不明就裡的人,把智亞的死歸咎在妳身上。等事情冷卻後沉澱一段時間,當島民瞭解到妳不惜付出痛苦的代價去追求幸福的真相時,或許,就能認同妳當初離開這個島嶼純粹是為了顧及到智亞的聲名。倘若妳當初不選擇離開這個島嶼去遷就現實的話,妳的丈夫絕對會訴諸法律,在證據確鑿下,智亞與有夫之婦通姦的罪行勢將無所遁形。果真如此,視聲名為第二性命的智亞,在承受不了種種打擊和壓力時,依他的個性而言,絕對會走上極端。假若成真,勢必雙輸。而此次即使他清楚自己的病源是因何而起,但他卻始終悲觀以對,對美麗的人間樂土一點也不留戀,雖然令人惋惜則能全身而退,甚至求仁得仁有尊嚴地走向西方的極樂世界。唯一對不起的是他高齡的母親,以及沒有等待妳的佳音、實踐對妳的承諾!」 「謝謝老師告訴我整件事情的原委,我能理解智亞當時的心境……。」葉菲音紅著眼眶,哽咽地說不下去。 為了種種因素使然,以及聽從袁教授和文光兄嫂的建議,葉菲音並沒有即時帶著孩子回到她傷心的母島祭拜智亞。然而並非她無情,與其悲悽地在他的塋前痛哭失聲,還不如拭乾淚水好好地把孩子撫養長大。相信遠在天國的智亞,必能體會出她的苦心。孩子長得白白胖胖很討人喜愛,葉菲音希望他長大後能有智亞一般的文采,因而取了他本名王南星的中間字,替孩子命名為「若南」。但因為葉菲音並未與王智亞正式結婚,故而只能暫時讓他從母姓,冀望有一天能帶他回去認祖歸宗,把葉若南改為王若南,好繼承智亞的香火。 林家兩老對這個異姓的小孫子疼愛有加,文光夫婦也樂得當舅舅和舅媽,葉菲音母子的加入,讓這個富有的家庭,滿佈著前所未有的歡樂氣氛。若南四個月後,老太太為了小孫子的健康,特別請教小兒科醫師和營養師,並接受他們的建議,購買進口的S26高級奶粉來補充他的營養,冀望他能快快成長。然而,當孩子逐漸地長大的同時,林家也賦予葉菲音一個任務,那便是到公司學習,隨時準備接替林老先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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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太監離開前,也沒進房再跟我爸打聲招呼,我媽留他吃晚飯,他只顧握著她的手笑盈盈地說:「哎,說真的,就別客氣了。朱太太,辛苦妳了,有空我會再來看老朱。」 媽的,握個手需要花那麼久的時間嗎?分明是老色胚加老太監一個。 意外的重逢 1. 不知是驅鬼大隊的法力奏效?還是老太監的逼退?讓一個意志消沉的人變得更積極更振作?我爸竟然能夠下床走動了。但我心裡有數,促使他病情好轉的幕後功臣就是我,在我契而不捨的照顧下,他才復原的這麼好。可我媽的腦袋打結了,鄰居的腦袋也打結了,通通都打結了,她們把功勞全歸在狗屎婆身上,完全漠視我的付出。 那陣子我家供桌上經常是清香繚繞水果滿桌,只要一聽到我媽歌頌狗屎婆的話語,我氣不過就偷拿供桌上的水果吃。我嘴也叼胃也叼,出現橘子時,三天兩頭就會少一顆,補上去,又少一顆,擺蘋果時,眼看它腐爛,眼看它蒙上一層灰,我也懶得動手。我媽經常用疑惑的表情問是不是妳拿去吃了?我回說我怎麼敢?可能阿祖下來吃掉了。她要到這種答案,經常白我一眼就不會再追問下去了。 我們家終於燃起一抹小小的生機,燃起生機最大的源頭當然是我爸爸,大病初癒的他經常傾斜著一邊身子,一邊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房間及客廳來回走動。他可以下床行走,生活起居就可以自理,生活起居可以自理,我媽就不會成天板起一張撲克臉,就不會埋怨這埋怨那的,更不會把氣出到我頭上,我的耳朵也不至於快被搞成耳背,活也可以少幹一點兒。 大夥又回到過一天是一天的循環裡,但我的前程著實讓我感到堪憂,一個前途似錦的大人物被困在父母身邊,無疑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哀。日子悶的時候,我最愛編織美夢,幻想著我早已賣掉數以千間的房子,締造令人瞠目結舌的業績,賺了超多超多的錢後開了一家大公司。此時的我應該待在台北某間氣派又豪華的辦公室內,坐在一張可以將我整個身體包覆住的高背椅子上,眼前堆著滿滿的公文等我裁奪,外頭還有幾百個員工待我發號司令。秘書小姐會穿著短到只蓋住屁股的窄裙,露出修長勻稱的美腿,蹬著喀達喀達響的高跟鞋,推開門輕聲細語地問,總裁,您要咖啡還是茶?我不要咖啡也不要茶,我要妳坐在我的大腿上。抱歉,我差點忘了我是女的。我會頓一下說,茶好了,順便幫我發佈公告,從下個月起每個員工加薪五千塊,然後再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說好好幹我絕不會虧待妳的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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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短詩兩首
〈一〉●走過 靴步吟吟風月 您噙著心事寂寞 人生。跋涉最深 我聽得嘯嘯霜寒輕染 華髮尋覓。洛水載浮 那青衫裡的一枝羞澀 回眸。璀璨中緩緩捧起終老 〈二〉●演出 落款峰頂題跋的融雪 短短一行人生 堆砌碑塔頭顱而上 我聽得黑山白水悠悠記載 冷。以及落藉梵音裡的名字 議論紛紛的風雨句點 您功過骸骨還原 孤獨與美麗。於劇終 轉身乍現如螢火蒼空劃過的一粒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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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軼譚戲說平林驢
◎ 平林非他鄉,今金門瓊林村是也。「瓊林」乃明朝天啟年間皇帝御賜里名。 民國四十五年尚義村名沙頭、成功村名陳坑、碧山村名後山…。村名沿革自古有之。 話說金門傳統聚落多有動物封號;古龍頭鴨、半山牛、山子兜狗、平林驢…,屢見不鮮。封號由來各有不同,也各有典故。 明清兩代,瓊林鄉賢輩出,登榜進士人數佔金門六分之ㄧ強,在朝為官自然代有人才出。封建年代所謂「山海歸大夫」,為官者眾村里不免包山包海;清朝康熙二年,瓊林村土地四至:東起石船頭(今太武山中唯一紅綠燈處)、西至後半山,南起沉太武(今賈村)、北至浦邊蔡家地,整個金門蜂腰部盡為瓊林蔡氏家族所有。北面海除了蚵田還有鹽田,南面海他村捕魚還得送繳部份漁獲。封建權勢莫此為盛,也就因為這種不可一世的權貴,才有「平林驢」的出現。 瓊林官家子弟,有愛看戲者,每每騎著驢子遊走各鄉里觀賞鑼鼓喧天、熱鬧的野台戲曲。一到現場,總喜歡將驢子順手拴在戲台的柱子上,等待人家的招呼,往往也都獲得貴賓款待,同時將驢子解往旁邊飼以草料。照此模式經年,賓客皆歡、相安無事。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村正在舉辦隆重的慶典,一樣搭起野台,準備連演三天廈門歌仔戲。該官家子弟依例又騎著驢子來到戲台前,依例又將驢繩綁在戲棚柱子上,坐在驢背上等候招呼。不知是慶典主事者太忙,抑或村子裡沒人認識這號人物,眼看好戲即將開鑼,始終不見有人上前招呼,當然驢子也沒有離開戲台。 等著等著,歌仔戲開鑼了,「鬧台」的鑼鼓嗩吶齊鳴,聲勢震天。可憐驢子生平從未受過如此震撼,頓時四腳離地,急著逃離此一「熱鬧」現場,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驢子調頭奔逃的同時,一根戲台前柱就這樣硬被扯倒。此時,被驚嚇的不只是驢子而已,台上台下驚慌失措,不作鳥獸散也難。 沒了舞台、觀眾當然戲也唱不成了。只是從此「平林驢」封號不脛而走,金門又多了一個有動物封號的村莊流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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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與牛車
牛車曾是農村主要的生產工具,如同軍人的槍,文人的筆那般重要。因為牛車不論水田裡、小農路都能通行無阻,而且不受能源危機的影響,的確,牛車對早期的農村有很大貢獻,各種農作物的收穫必須由牛車載運回家;耕耘季節,農具也須由牛車載運到田裡。所以牛車是農民最大的本錢,有了它,一切農事沒問題。若沒有田地,有一部牛車也可做為謀生工具,所以當時牛車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對它,我們有一股莫大的感恩,雖然在時代的進步之下逐漸遭淘汰,但其功績卻不可埋沒的。 牛車比樓房還拉風 農家有一部牛車,比現在有一棟樓房還拉風,並不是一部牛車的價值勝過一棟樓房;而是那個時代,牛車比現代化的樓房還要少。沒有牛車人家的不便與有牛車人家的喜悅成強烈對比,一部牛車需要好幾年的豐收及省吃儉用才買得起。當牛車做成之日,全家大大小小無不歡欣鼓舞,比迎娶媳婦還令人心忻;因為家有男孩,必定娶媳婦;家有種田,卻未必買得起牛車。反觀今日家家戶戶買轎車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什麼值得興奮的。牛車二側漆上大紅色的充滿喜氣,豈是今日農村所能見的喜事,於是搭一座車棚,以免遭受風吹日曬雨淋,每當過了農忙期得替他洗刷一番,以保持常新及增加使用年限。沒有下田的日子,小孩最喜歡的地方,當然就是牛車上,一把泥沙,幾個空罐子就可以在牛車上渡過歡樂的童年。牛車也是最好的現成床鋪,夏日中午,放在樹蔭下,一群人便坐在牛車上聊天或睡午覺,滿足豐收夢;小孩則躲在車底下,編織童年的夢。晚上則放在庭院裡,掛上蚊帳,看守堆滿在庭院裡的稻穀。 材料必須精挑細選 做牛車的師傅可得憑真功夫,沒有機器的時代,樣樣都得依賴雙手;材料必須挑選上等木材,才能承得住豐收的重量,硬又不變形才是牛車的適才適料,一般都以「溪柔」或「九層」種的木材,硬如鋼板,鋸子、刨刀必須鋒利無比,才能做成所需的形狀,因此一部牛車可使用十年以上,而不必送修,比今日以鋼板做成的汽車還耐用。只是老牛緩慢的腳步永遠趕不上機器轉動的速度,做牛車的師傅不得不被摒棄於三百六十行之外,而實際上也沒有農家願意花錢去買趕不上時代的牛車,只有現存不多的牛車,讓人們發思古之幽情。 駕著牛車,載著全家的歡樂,走向田園豐收去,到了田裡,牛隻放牧在水溝邊、田埂上;大人則在田裡幹活,小孩則在屬於他們的泥巴世界裡,反正弄髒衣服是他們的權利,洗衣服是母親的責任。將收穫堆上牛車,去時空車,卻都能滿載而歸。家人的耕耘,老牛是重要的幫手,牛車是不可或缺的工具。當夕陽西下時,牛已吃飽,大人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小孩的衣服也被泥巴掩蓋了原來的顏色,於是全家又搭著牛車,徜徉在鄉間的小路上,滿載喜悅而歸。 牛車是農村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農村的象徵,所以有牛車的地方,就充滿了農業社會本質的芬芳。 牛車將會成為古董 時代的進步,新的取代舊的是必然的現象,除非陳年老酒才會令人覺得「愈陳愈老愈舊愈古愈好」;的確,新的東西總會引起人們的興趣,因此牛車被機動車取代也是必然的現象,還有抽水機取代了水車,塑膠雨衣取代了棕蓑,要留也留不住。只是若就此任憑它埋沒在無情的歷史軌跡裡,有些不忍,於是抓住它的影子,努力的尋根成為現代人重視的工作,博物館裡留得下古物,卻留不了先人的汗水。而且生活的享受往往會腐蝕人們的本性;吃著白米飯,誰也不願意去回想用人力帶動的打穀機,在烈日下雙腳拚命的踩動是何等景象,汗水與穀粒齊下是何等辛苦。牛車又豈能敵得過快速又不疲憊的鐵牛車呢?所以有一天牛車定會消失在農村,只有保留在博物館裡做為人們尋根的資料。 牧童牛背短笛難覓 小時候總是喜歡看大人耕田,農人的吆喝,老牛的喘氣,餘音猶繞在三十年後的耳際,未曾間斷。因為牛與牛車也是農村小孩生活的一部分,只要坐在牛車上或騎在牛背上,一切便感到相當滿足。假日裡牽牛餵草,騎在牛背上的那一份灑脫與悠閒是沒有其他事可比擬的。在古詩古畫裡,牧童短笛的景象會出現在我們的身上。由於個子小,牛背高,爬不上時,總會先將牛趕下水溝,此時牛背與岸上齊高,可輕鬆由岸上一躍跨上牛背,再由斜坡地方將牛趕上岸來。牛餵飽以後漫步回家,牛與我兩相喜悅。因與牠相處久了,牛也懂得人性,而樂意的讓小孩當牛上英雄,沒有養牛人家的小孩會投以羡慕的眼光,有時也會要求讓他享受一下,童稚的心靈總願將快樂分享童伴。而今農村的牛已少了,三,五隻點綴在農村小路上,顯示其「老兵不死」。 牛糞越多農村越富 昔日農村的小路上,到處都堆積著一堆堆黃色的牛糞,一群蒼蠅附其上,獨角仙也會在那裡挖動,人們稱它為「牛屎龜」。遇雨則隨雨水到處飄流,真是遍地黃金,影響村容觀瞻,也破壞了衛生;然而農民卻喜愛它,如同喜愛自己的作物,因為那是芳香的,農人會拿著鋤頭扒起來當堆肥用,所以牛糞的痕跡愈多,表示農村愈富有。小時候常陪著父親帶著鋤頭、畚箕,順著道路找尋牛糞,將之扒起來集中在不礙觀瞻之處,然後再駕著牛車一一載運到田裡。有些人家為了肥水不落外人田,車上隨時備有畚箕與水桶,以便適時的接住剛離牛身的糞與尿,帶到自己的田裡。因為那時化學肥料還是一項奢侈的東西,難得幾家能買得起,所以牛糞便是最好的肥料。 牛糞也可當粉牆用,因其中含有纖維,富有韌性與黏性。以前農村的房子都是用竹子蓋起來的,牆壁是用竹片拚成,再用赤土、粗糠、牛糞攪拌後塗上去,上面再刷上一層白色的石灰,不雅的牛糞便包在裡面當無名英雄,這就是先民們用以遮風避雨的房屋。如果用紅磚砌成,屋頂用水泥瓦覆蓋,人們便稱之為「瓦厝」。如此已夠「巍峨壯觀」了,新居落成,金聖嘆曰:「不亦快哉!」農人亦「不亦快哉!」可是這種豪華的住宅幾家能夠呢?大部分都是以稻草蓋在屋頂上,一年、二年後,稻草腐爛了,再在上面覆蓋一層新的,隨年代之久,屋頂愈來愈厚。只是今日農村已不復見此種景象,高樓大廈取代了竹屋,牛糞當堆肥農人都嫌髒,因此也只有日漸式微了。 牛是最好侍候的動物 牛總是賣力的幫農人們工作,而侍候牠卻是甚為簡單,只要青草或乾稻草就可以。冬季缺乏青草,便以乾稻草餵之。當水稻收割後,稻穀運回家,稻草便留在田裡晒乾後再載回家,堆成陀螺形的稻草堆,晚上抓一把放在牛舍裡,就可解決牠一夜的糧食。看來再也沒有比牛更好侍候的動物了。只有在農忙期才給予加菜,加菜也只是一些地瓜、鳳梨渣、米糠、麥片之類而已。所以假日裡農家小孩的工作就是割草餵牛,一方面也順便將田裡的雜草割除,因此田埂上的雜草永遠長不長,不致妨礙農作物的生長。而今農家少有養牛,小孩也不必割草餵牛,田間事也由農機取代,因此小孩失去了原是樂園的廣大田園,也失去了彩色的天空,嗅不出泥土的芳香,是幸福天地裡的「失」。而鐮刀伸不到田埂上,雜草也樂得可任意生長,爬過田埂,爬到了田裡,與農作物爭天地,就只有依賴除草劑了;排水溝沒有牛的踐踏清除,雜草也生長的特別快,影響排水,遇雨常氾濫,政府每年總得開支龐大的經費加以浚渫,令人不禁懷念牛的好處。 牛車也有光榮的歲月 尋找與保存先人遺留的古物,發揮固有的文化精神是現代人很重要的一件工作,五十年前,三十年前,或是更遙遠的年代,先人所使用過的每一項文物,都足以引發人們短無限的興趣。一塊銀元,一個石臼,一部水車,都足以令人猛按快門而沈思,撫摩再撫摩,益感先人生活的艱辛與智慧的結晶。畢竟先人走過的路是一條奮鬥的歷程,可以啟示子孫永不忘流汗的日子。 牛車在今日也許還未達到這種令人思古的年齡,因為在農村仍然可見,只是數量逐漸在減少,而且所見與三十、四十年前有所不同,只有老牛的喘氣聲是相同的,唯已無法引起人們的共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的走向不知的未來,逐漸遠去的聲音隱沒在沒有節奏的馬達聲裡。現存的牛車,其輪子也改成鋼板橡膠製成,算是傳統與創新的組合,不像以前純粹是以木材製成,由軸心伸出十六支木柱,聯接外面的圓輪,在地面滾動的表皮再覆以一層鐵皮,保護木材製成的圓輪,因此壓過泥土面的道路後,總是陷入二條深深的小水溝。如今這種輪子已功成身退,不再連接在牛車上,而是被人們裝在圍牆上當裝飾物。所以這種輪子的軌跡已不復見,道路上那二條深深的小水溝也被柏油所掩蓋了;輪子上了圍牆,道路也不再是屬於它的。雖然無情歲月淘汰了它,但也可以在圍牆上向人們炫耀它曾有過光榮的歲月。 珍惜過去的貢獻 牛與牛車是農業社會裡人們最忠實的朋友,可是時代的進步,人們已逐漸遠離它。不管未來的發展如何,牛與牛車曾陪伴人們走過艱辛的歲月,這份貢獻是不可埋沒的。因為若沒有流汗的耕耘,豈有豐收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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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翌年春天,葉菲音終於平安地產下一名男嬰,最興奮的莫過於林家二老。因為林文光夫妻結婚多年,迄今尚未生下一男半女,讓抱孫心切的父母頗感失望。 即使剛誕生的孩子不是他們林家的骨肉,但葉菲音已是他們家中的一員,全家老少莫不以歡悅之心,迎接這個小生命的來臨。彌月之日,更在豪華酒店席開數十桌,宴請林家親友和商界朋友以及林文光夫婦學校的師長與友人。而其中有一位特別的來賓,他是林文光大學老師、智亞的朋友──袁明教授。 儘管袁教授已七十開外,身體亦略顯瘦弱,但卻耳聰目明。或許,林文光早已把葉菲音與王智亞的關係向老師稟告過。當老師第一眼見到她時,即對葉菲音端莊婉約的高雅氣質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老人家不自禁地搖搖頭、感嘆著:智亞眼光雖好,但卻無法消受!如果外面所言不虛,他們的故事絕對不遜於徐志摩與陸小曼。然而智亞死得太不值得了,即使故事再怎麼纏綿、悱惻、感人,亦只能留下一個美麗的回憶而已。又有誰能體會他當時所背負的傳統道德包袱,以及社會輿論施以的壓力?林文光已提醒老師,今天是孩子的彌月之慶,倘若葉菲音問起,盡量不提傷心的往事。 「老師,謝謝您的光臨!」宴會結束時,林文光夫婦特別陪著葉菲音,抱著孩子來向袁明教授致意。 「恭喜妳,菲音……。」袁教授看看孩子,無論輪廓或五官,簡直是老友王智亞的翻版,竟一時紅了眼眶說不出話來。 於是,原本歡樂的氣氛在霎時凝結成一片薄霜。 「別忘了,智亞遺留在人間的、除了百餘萬言的作品外,唯一的就是這個孩子了。他此生最得意的或許是找到生命中的真愛,但卻賠上一生的清名。社會的輿論,傳統的包袱,活生生地把他折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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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廠長,您的意思是?」我媽也刻意壓制住音量。「咱們也認識好些年了,我也用不著客套。坦白講,看樣子,老朱的病,短時間是不會有什麼起色的,斷斷續續也請了一個多月的假,再說他也上了年紀了,我想…嗯…我想退休對他會比較好一點。」臉色難掩失落的媽媽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老朱受了您很多照顧,您的恩情我們一家子會記在心裡的。他的病也不知道還要拖多久,所以也不好意思再為難您,就按照您的意思去做吧。」這時太監把手從茶几上移開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朱太太,家裡的經濟都還過的去吧?妳要放寬心。妳看,老朱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他抬頭草草看了我一眼說。「我那個小女兒長的比她還高還漂亮呢,今年都上高三了,而且還是唸資優班的,算給了我很大的安慰。」我媽得意地說。我聽了極度不爽,我長這樣是我願意的嗎?我書讀不好就沒辦法帶給妳安慰嗎?「是啊,歲月不饒人,咱們都老了,該是年輕人出頭的時候了,明年我也要退休離開金門了。人啊,有時不得不跟現實妥協。你看老朱膝下還有兒女,我呢,孤身一人,除了幾個臭錢什麼也沒有。」「盧廠長,您不要這麼說啦,養女兒沒有用,早晚是人家的。老朱也多希望能有個兒子…。」亂講,我爸從沒這樣想過,那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有好幾次,我媽都挑明對我們講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沒能生下一個帶把的,才會讓鄰居瞧不起。 於是這兩個人就這麼妳來我往兜了好大圈子眉來眼去談了好久。我心想,還不快給朕磕個頭早點滾,需要講這麼多廢話嗎?不就是來我家告訴我們,爸爸病了,快把職位讓出來辦理退休嗎?我爸也是個明理又有骨氣的人,不會巴著不放的。再說我相信我還有能力養這個家,我不也曾賣掉過一間房子嗎? 依我看,這個太監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準是被我媽的美色給吸引住了,才遲遲不肯離開。我聽了一會兒,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後,就不願再聽下去了。我走進房間坐在床頭邊道:「爸爸,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挺你的。」我捶捶他的胸,用兄弟般打招呼的方式對著他講。我不確定他是否聽見外頭的談話,總之先讓他心裡有個底,待會聽我媽轉述時他的心裡會好過一點,他的心裡好過一點,我的心裡就會跟著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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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狗Peter開刀記
出門倒垃圾的時候,剛好撞見一台賓士大轎車撞倒了一隻流浪狗,忙將手機取出,追在即將駛離的車後方拍照;之後再去處理地上哀哀哭泣的小小流浪狗。全身通白的這小傢伙,哭鬧不止,我和先生趕忙拿了紙箱將牠安置其中,再飛車送醫救治。經醫生仔細的診治,發現這小狗的兩隻後腳都骨折了,「如果不開刀一定殘廢」。又獸醫表示,因為狗狗出生不滿兩個月,年紀還小,經開刀治療後,應能快速復原。我們於是決定讓小傢伙留院,先接受骨折接合的手術治療。 離開獸醫院後,幾經明查暗訪,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找到了那個闖禍逃離的賓士車車主,沒想,竟然是附近建築工程公司的老闆,我們於是帶著當日車禍現場拍下的「刑事照片」,對著那個滿臉怒容的大老闆,細細說明從頭。「你們是來勒索的嗎?」「當然不是了!老闆,我們好多鄰居都看到了,你在這裡蓋房子,壓傷了狗不管——傳出去不好吧?」幾番唇槍舌劍,大老闆眼看罪證確鑿,又想想此事若傳出去,肯定形象受損,開玩笑——「堂堂建設公司老闆,壓斷流浪小狗雙腿竟棄之不顧」,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後果著實堪慮。又我們為鼓勵並刺激大老闆的愛心和羞恥心,於是率先表示,願意幫忙小狗狗負責其一半的開刀費用,七千元。最後,大老闆方才勉為其難,杏眼圓睜,沒好氣的說:「既然你們願意出一半的手術費,那剩下的那一半七千元,本人負責,但有個條件——將來手術完成後,必須附上小狗開刀時的照片,和獸醫的名片地址,以茲證明。」我們當場表示沒問題,便歡喜匆匆的離開了。 小狗開刀時,我們不但全程拍照觀禮,之後還將照片製成光碟,轉送一份給了建設公司的老闆,而大老闆也果真未嘗食言的付清了一半的手術費。又我們後來以該小狗狗的名義,寫了一封感謝信給那位建設公司的老闆: Dear T老闆,您好! 我是流浪狗 Peter,感謝您負責任的愛心,我的雙腿又接回來了,謝謝您! 祝您 身體健康,房子大賣! 流浪狗 Peter 上 Peter 出院後,我們將牠接回家靜養,不出一個月,已能在家門前闖蕩遊戲,瘋狂追逐了。其實後來獸醫師也好心的只收了我們一半的開刀費用,他說:「救流浪狗嘛,大家都盡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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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高燒筆錄〉
額頭上的熱蒸發了記憶 當體溫計宣判三十九度半 發燙的夢軟綿綿的躺在嬰兒床裡 只有母親是永不輪班的 警鈴 徹夜一直張著耳朵 試圖攫住夢的掠奪者 一直張著耳朵 為了四垂的花瓣 聽取雨水的消息 為了龜裂的土地 一直張著耳朵 聽取浮雲的低語 為了穿越沙漠 為了涉過死靜的太空 固執的母親一直張著耳朵 在夜裡划著逐漸膨脹的意識 在夢的窸窣聲中醒來 當體溫計宣佈三十六度半 當夢在樹葉間彈跳 合掌端坐的母親 開始感覺饑餓 熬碗清粥 請晨曦共餐 翻閱早報 循著奶粉減價的風向 一直張著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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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肖之聲
日前,十二生肖由老鼠領頭,蛇任糾察,豬押隊,遊行到了龍宮前面,並也學人模樣,爪持標語,嘴喊口號,要龍君接見牠們,答應為牠們解決一些問題。 龍君開明,也就親自接見,問究竟有了什麼問題? 老鼠於是就先說:「龍君呀,近十一年來,人類造房子越造越高,也越造越堅固,幾乎成了銅牆鐵壁,並又有什麼守衛、電眼、電腦,使得我們鼠輩非但很難得其「縫」而入,即使偶然幸運進入,也高不勝爬,不勝躲藏。由是我族已痛遭露宿,野居之苦。人類太不公平,也缺乏同情心。務請龍君替我族主持公道!」 接著牛訴說:「打從鐵牛上路,耕耘機進入田野,奪去了我族謀生之路,人類不僅遺棄了我族,並大以我族為俎上肉。而近些年來,更大事縮小我們的活動區域,將農地變為建地,造高樓,起工廠,放污水,非但害得我族生存空間有限,且飽受污染物危害。龍君呀,這公道嗎?」 但當老虎剛想跟著發言,龍君卻制止了。龍君說:「虎三哥,且慢!雖說你也是我們十二生肖之一,但此時此地你是外來者。賓不奪主,何況你是走私闖入。所以我希望你到了最後再發言,好不好?」 老虎無奈,便只好猛吹虎鬚仍舊仆下。兔子於是立即紅著眼說:「輪到我值歲時,我真倒霉!整整一年,沒能過一天安靜日子。一小撮非我族親,大發獸性,胡作非為,鬧得雞飛狗跳,終年不寧。龍君呀,你瞧,我因有感牠們的行徑,是「親者痛,仇者快」,不該有的。所以我曾為牠們日夜痛哭,由是把眼睛也哭紅了,直到今天還沒消。我真不了解牠們這一小撮為啥要那樣胡鬧?龍君,我請求你向牠們給我討回一個公道才是!」 「剛才你說這一小撮非我族類去年鬧得雞飛狗跳,狗弟雞妹能為你作證嗎?」龍君問兔四哥。 「牠們一定肯為我作證,請龍君問好了!」兔子回答。龍君於是就先問雞。雞回答說: 「兔四哥所說一點不假。我族確被鬧得亂飛一場。但也沒有什麼。因為那一小撮非我族類,我族並沒有把牠們看成什麼,只是把牠們視為是瘋狂的黃鼠狼,遠而避之也就算了。」 「狗老弟,你呢?」龍君續問。 「我族也確被鬧得亂跳一場,」狗回答說。「但由於牠們原是我族類,只是因為患了『恐水症』,所以也就不便自相殘殺,唯有一忍了事!」 「好,我了解了!」龍君說。「兔四哥的問題,我等下總答覆。現在就請我的嫡親小弟發言!」 蛇於是昂首而說:「我族所遭遇的問題,一般來說,大致與鼠大哥牠們相同。唯有一點,打從人類有了一個什麼叫做『一一九』的電話,即使我族願與人類和平共處,人類也不放過我們,甚至我族有些根本身無毒害,亦同樣難逃『一一九』之手。終而遭到抽筋剝皮,祭了他們的五臟廟。你是我的嫡親大哥,諒必會替小弟出個好主意,救救我族!」 蛇說完,馬是立即站起憤怒而說:「人類壞透了,有些不肖商人,昧盡天良,殺了我族還不算,居然還要我族已死去者的陰魂,去冒名頂替也已作古的牛二哥牠們的名。這件事,我族固然大表反對,牛二哥牠們也深表憤恨!龍君,我聽說人類有句話,叫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做生意是『將本求利,貨真價實。』怎能掛『牛二哥』牠們的頭,賣我們的肉………」 那知馬還想講,羊已雙角一挑,鬍子一抹開了口。「我族完全贊同馬兄的說法。因為我族蒙此大辱已好幾百年,並也連累到狗弟牠們的名譽。再就是現在有些非我族類,常常反穿狐皮冒充我族。不但毫無我族『跪乳』之孝行,反而『幼而不遜惕,長而無述』,罵我族老者為『老賊』!因而我請求龍君你,仔細查一查這些目無尊長的畜牲,牠們是不是有父母?牠們的前世是什麼?」 「好,可以!」龍君回答說。「不過剛才馬老弟好像還沒說完,是不是還有什麼要補充?」 「我還想說的,是同羊老弟剛才所說的差不多。也是希望龍君你,把那些不肖商人的心剖開看一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現在輪到猴子發言了。猴就邊跳邊搔首說:「我族另有一點,至今更感困擾。過去,某些非我族類效法我族『而冠』,多少還有點本性,但現在有些不但再無絲毫,且獸性畢露。已不止是『冠而戲舞』,已是『與獸無異』。凡事為反對而反對,為私慾而逞野,狂妄之極,竟比我族祖師爺齊天大聖當年所征服的黃袍怪猶更狂妄。牠們亂鬧亂叫,活像動物園失了火!」 「雄雞一聲天下白!」接著是雞發言,雞說:「剛才兔三哥、羊八哥和猴九哥所說的某些非我族類,鬧得我族亂飛,狗老弟牠們亂跳,據我族與牠們朝夕相處的同胞多年來觀察報告,牠們是確實胡鬧透頂。因為牠們對自己的生之者也直叫:『老賊』。起初我並不相信,因為我們雖名列禽類,但也知道孝尊。可是有一天我親自去訪問,原來牠們有不得已的隱情,說全不知道究竟是誰生牠們,不叫『老賊』又能叫什麼?」 不料雞一說完,狗突狂吠而說:「千錯萬過,都是我族的罪過。忘了替牠們打預防針,也忘了對牠們的管教,更不該讓牠們私自潛逃,以致給了諸位煩惱,壞了我族的名譽,破壞了我族與你們幾千年來的深厚感情,害得我族被視為『瘋癲族』!所以現在我族已有打算,準備總動員,一一把牠們拖回!」 接著,豬發言了。豬說:「我族的過失也跟狗兄剛才說的差不多。也因逃走了一批身帶瘟疫的病菌者,以致於近些年來也給各位添了些麻煩。不過好在我族的生命,遲早都難免會挨刀解決,所以我族也就懶得管。牠們既願找死,也就任牠們去死!」 最後,龍君禮請了老虎發言。老虎說:「剛才龍君說我此時此地我是外來者,那麼我現在就以外來的身分說一點感想:有關適才好幾位兄弟說到有些非我族類的胡鬧還不如我們禽獸,據我所知,牠們是因為血液有了問題,已不再是純粹的品種,而是已經混雜了自外而來的『後天免疫不全症』病毒。由是牠們認為反正已經註定快要死,所以也就個個在垂死前,一面掙扎,一面胡鬧。但是牠們卻忘了,牠們所患的並不是絕症,而是早有一種名叫『三P』的藥可醫。真是遺憾呀!遺憾!」 十一生肖陸續發言完畢,龍君亦就作總答覆說: 「鼠大哥所說的生存問題,我認為你們該先把不肖之輩的橫行無忌嚴加管束,讓善良人類改變對你們的觀感。那麼你們便自能進大廈,住高樓。」 「牛二哥的問題,我認為你們首先不要自暴自棄,應該仍秉傳統吃苦耐勞,不要去做什麼『黃牛』,幹不正當的勾當。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兔三哥所說,有一小撮的非我族類胡鬧,要我為你討回一個公道,我照辦!我一定會好好教訓牠們,要牠們回頭是岸,向你道歉!」 「蛇弟弟說的,為兄的可要坦白說,你們本不該去進入人類之家,侵犯他們的安寧和自由!遭『一一九』逮捕,全是自取其咎。所以做哥哥的是沒有啥好主意,只希望你們能守本分!」 「馬弟說的,有不肖商人掛死去的牛二哥的頭,而賣你們亡故者的肉,這檔昧良心的生意買賣,遠在春秋時代就有。你回去不妨翻閱一下『晏子春秋』就有說:『女扮男裝,猶懸牛首於門,而賣馬肉於內也。』」 「至於羊老弟要我查一查那些罵『老賊』者是不是有父母?都有。但都不是親生,而是『不詳』。牠們的前世嘛?全是……不說也罷!」 「馬老弟補充的一點,要我剖開那些『掛牛頭,賣馬肉』的不肖商人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我想不用剖,也就知道是黑的。所以還是省這一刀吧!」 「猴弟說的今天有些非我族類比黃袍怪更狂妄,專為反對而反對,為私慾而逞野,這是因為牠們的進化特別慢,獸性還只去了萬分之一所致。牠們如果想脫胎,恐還得輪迴五萬次。」 「雞妹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說的也很對。牠們既然因對自身的身世懷疑,而敢直呼自己的長上為『老賊』,對其餘當然更敢。不過當牠們老了之後,我想一定會被叫做『老畜牲』!」 「至於狗弟說的,你們族裏出了一群瘋狗,已準備一一把牠們拖回,那就快拖吧!好讓這一年平安渡過,不致於像兔哥那年一樣,倒霉流淚。」 「豬小弟說既然你們族裏那批蠢貨反正難逃一刀,那就讓牠們苟延殘喘下去!」 「而虎三哥說那些非種族類是因血液出了問題,更是一針見血之論。他們確實被混血了。但我倒奇怪他們能快快自道清白,不要再亂混,以免越混越雜!」 最後,龍君笑笑說:「假如你們以後再要請願,或遊行,或什麼自力救濟,最好先去『理智山』或『智慧宮』內『哈哈鏡』前照一番,看看裏外是不是一樣仍舊是你們的原形?並最好先通知一聲,我好為你們準備『還魂湯』和『現形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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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尾聲 葉菲音在林家伯父母與文光兄嫂的熱誠相迎下住了下來,但畢竟與他們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林家為了顧及到她的自尊和展現最大的誠意,在家人的慫恿下,林伯母竟收她為契女。如此一來,她便正正式式、大大方方地成為林家的一員。儘管多了這層關係,葉菲音依然嚴守分際,凡事不敢怠慢。除了對兩老晨昏定省、孝順有加外,對文光兄嫂亦是百般的尊重。並建議辭退佣人,家務瑣事由她來料理,以免蹲在家裡吃閒飯,但並未被林家老少接受。 「妳不要想太多,好好在家裡待產,沒事時看看書或寫寫稿。早晚如果有興致的話,我們母女倆就到公園散散步、談談天。假若真想找事做,妳不妨跟著妳阿爸到公司學習學習。將來等妳分娩過後,我們兩個老人家來帶孫子,妳就到公司去接班。」 「阿母,阿爸經營的是貿易公司,並非是一般的小店鋪,我那有本事去接班啊!」葉菲音認真地說。 「俗語說:事在人為。」老人家似乎對她有滿懷信心,「你們年輕人頭腦好,只要認真學習沒有接不了的班。況且,公司有好幾位服務多年的老員工,進出口業務幾乎都是他們在處理,只要去關照關照就可以了。尤其是妳阿爸年紀已一大把了,身體狀況並不是很好,文光對經商又沒有興趣,原本想把公司結束掉,但妳阿爸又割捨不了與公司數十年的感情。一旦結束營業,幾十個員工就要面臨失業的困境,教他們情何以堪啊!真是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 儘管在林家過著安逸的生活,然而並沒有減少葉菲音對王智亞的想念。她把智亞生前送給她的一張照片,裝進一個精緻的相框裡,擺放在書桌上。雖然見不到他的人,但看看照片亦可一解相思之愁。她已立下一個心願,無論歷經多少艱辛苦楚,她一定會帶孩子回到那個傷心的島嶼去認祖歸宗、去延續他的香火,絕對不會讓智亞後繼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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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唯獨一個人例外,那個人是他的老長官也正是他現在的廠長。這一天,很意外地,他來家裡探望我爸爸。這個人長的又高又瘦,穿著一套鐵灰色制服,小而細緻的五官生在白皙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秀氣,唇色也相當紅潤,像個女人。還好他的嗓音低沈渾厚,要不然我會以為我家來了一個清朝太監。這個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他在我媽熱情又卑微的迎接下走進房間,他的腳步是那麼的遲緩又小心,好像屋內的藥味和尿騷味會弄髒他高貴的靈魂。 我爸一見到他的老長官出現,驚喜的表情下還帶點不安。他一邊吃力地撐起身子一邊命令我:「小梅,快扶我起來。」除了我家驅鬼那一次,他在我們幾個人合力攙扶下站起來過,就不曾離開過這張床,沒有理由為這個太監爬起來啊。「爸爸,你不用起來,躺著就好。」我按著他的肩膀用比他還堅定的口吻道。 「是啊,老朱,別那麼見外,躺著就好,躺著說話也行。」太監瞄了我一眼說。「唉,我的身體垮了,不能招呼您了,廠長。」「爸,別這麼說,你會好起來的。」我媽媽目露凶光:「小梅,大人說話,妳不要插嘴。」太監聽她這樣罵我方才鬆了口氣,他大概也覺得我礙眼。可即便鬆了口氣,他的身體還是緊緊靠在梳妝桌,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好像這個距離就是他的極限了,再往前跨一步,他立刻就會被病菌給傳染給毒死。 你有聽過「中風」會傳染這檔事嗎?不到五分鐘,真的不到五分鐘,他跟我爸爸講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後揮了揮手說:「老朱啊,你自個兒好好靜養,有空我會再來看你。」短短一句告別的話,就讓我爸爸感動的眼眶泛紅,心裡頭有無盡的感激。 不出我所料,這個太監果然陰險,不過再陰險的人終究還有幾分人情味在。他用眼神把我媽請到客廳說話,雖然他們沒有邀我加入,但我也尾隨在後,先用烏龜般的速度泡了兩杯茶,再用蝸牛般的速度端到他們面前,然後像門神般地貼在沈重的門板上動也不動。 我猜,可能是我媽的容貌比我爸的病容更吸引人,讓他願意與她坐的那麼近,一隻手肘還刻意靠在茶几上,巴不得能頂到我媽左邊的那顆大乳房。不知情的人一看,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尋常的老夫老妻呢。「朱太太,我也盡了力,雖然老朱做人做事的態度沒話說,可他的位置空了那麼久,我也不好給下面的人說閒話。」太監刻意把音量放小,好像深怕我爸聽到又好像故意演給我媽看,好讓她察覺他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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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緣
這陣子的書,書名和「書」有關的相當的多,大概是許多作家寫人寫景說情說理完之後,都想回歸自己最先創作的起源吧!我想,沒有書,許多作家大概也沒有寫作的養份,自然而然就生產不出好書。所以,作家回頭來寫「書」,似乎也是一種感謝、追本溯源的行動。 《烽火守書人》<<烽火守書人>>描寫的背景在伊拉克,一位圖書館的館長,因為不忍心看到書庫的書,毀於一時,就召集所有愛書人士,一起拯救圖書館,儘管上級不支持,民眾不看好,他依舊秉持著對書本的熱愛,而守護著圖書館; <<莎士比亞書店>>,描述一間有別於當代的書店,常有文人雅士聚集,也提供許多特別的服務;<<書遊記>>寫的是作者在中學時期所看到的好書,令人印象深刻的書,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由於愛書成痴,還一度荒廢了課業,慘遭留級,大學也考不上,只好重考,最後卻也考上了台大中文系,繼續與書為伴,與文為伍;<<隱字書>>、<<偷書賊>>……等,再包括幾年前李家同教授所寫的<<李伯伯最愛的四十本書>>、洪蘭教授<<知書達理>>……林林總總,也不少與「書」有關的了。 可見,「書」在文學界的確佔有相當的影響力。不僅如此,與「書」相關的詞,也極其地廣泛,「書法」、「書道」、「書寫」、「書信」、「書籤」; 「投書」、「捐書」、「寫書」……這些詞,也都具有某一個藝術水平,大多是不排斥藝術、不排斥文學、創作、語言的人,才會有的行為。書法,是中國傳統的藝術;書道,也同書法,是日本當地的別稱;「投書」大多針砭時事,也多是識時務者提出的;捐書是愛書人把書分享給每一個人,希望把知識流傳下去……。 一個朋友大概知道我喜歡看書,所以在我生日時,特別用毛筆字提了一些字送我:「住處再窄也要藏書;交情再淺也要送書; 工作再忙也要讀書;收入再少也要買書。」這幅字聯掛在房間,除了當作收藏,也讓自己在「怠惰」之餘,有一些警惕。 我是一個愛「看書」勝過於「讀書」的人;老實說,從高中考完大學之後,就沒有真正認真「讀過書」了,但是「看過」許多書的我,也讓我在許多需要「讀書」考試的時候,確實派得上用場。有一次,聽洪蘭教授的演講,他說他鼓勵孩子「廣泛瀏覽」各式各樣的書籍,大腦中一旦有各種類別的知識背景之後,要去輸出知識、運用知識自然就不難了。 我很認同洪教授的話,看音樂的書,讓我閒暇時想到唱片行走走,翻翻最近有什麼新的音樂,也提供心靈沈澱之道;看文化的書,讓我知道每個地方的風俗民情,每個民族的特性,懂得包容多元的文化; 看歷史的書,讓我知道一個鄉鎮、古蹟的演變;看旅遊的書,有時讓我親自造訪一個景點,感受鄉土的魅力。 好書都應該在教育中不斷流傳; 課內的書,讓我們有系統的學習基本知識;課外的書,讓我們學到多元的想法,兩者都有它的價值存在;但是一個現代人,應該把課外閱讀的比重提昇到更高的比例,才能跟上時代的潮流。試想,網路、印刷、手機閱讀都讓我們的資訊越來越發達,我們都更該廣泛地閱讀、愛書,才不會讓心靈「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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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辛酸的時代之歌
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年代?我們並不曉得,時代的悲歌往往留給時代去承擔,有幸某些故事還可以接下去說完,在妳告別前可以用微笑全歸還嗎? 我在想,告什麼別?告別可以是離世、再見、離家,在這裡妳是要哪一種告別?而為什麼要用微笑全歸還?是因為妳這六十年間活得不快樂?不快樂就不會有微笑?! 歸還?歸還什麼?為什麼要歸還?喔,我了解了,原來這六十年間不曾為了此事而開心過,所以希望妳能在告別前用微笑全歸還,或許是吧!日本人「罷嘎呀嘍」,連自己的孫女都得接受這樣的奉勸。 所幸老天有眼是吧?!讓妳在辭世之前,讓妳這些後代子孫,輪番間接地替妳完整這個事實與美夢。 是美夢嗎?後代子孫可能可以了解,卻無法深刻體會,在妳六十年前返家的那一刻,妳的心情是怎樣?在妳嫁為人婦的時候,妳的心情又是如何?在妳孫女「重蹈覆轍」的時候,妳的感觸又是如何?在六十年後的今天,最後一封信,象徵著最後一塊拼圖,完成妳人生真相的拼圖的時候,妳的心情又是如何?那用筆墨可以形容嗎?妳想不想說給子孫聽?!妳原諒日本人嗎?妳對日本人還有偏見嗎?雖然拼圖很晚才完成,妳會覺得很滿足嗎?如果此生只以此事最為在意,妳告別前會微笑嗎?妳對孫女的態度會改變嗎? 時代的悲歌往往留給時代去承擔,有幸某些故事還可以接下去說完,這首美麗而辛酸的時代之歌,留給時代的主角去品味,他們不會告訴你味道如何?因為它沒有風味蛋白存在,不是,這一句話是開玩笑的,是因為說了你也不能體會,因為時代很難再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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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年俗
台灣世居住民跟金門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瞭解金門年俗,或有助於加深對本土文化的認識。 先來看台灣世居住民的祖籍,以縣來分,福建省泉州府同安縣最多,而金門、廈門兩島本來屬於同安縣,到了民國十年升格,金門也是個縣。 由於金門以前屬於同安縣,以至於現今仍有很多台灣的世居住民認為他們的祖先來自同安。其實,有的是來自金門。有些人在祖宗牌位上左右兩角,寫明「浯江」兩字,以示來處是金門,亦有來自金門的人並沒這麼考究。 在祖宗牌位寫明「浯江」,後世子孫就能清楚了解祖先是來自於金門。譬如澎湖縣的人幾乎人人知道他們的祖先是從金門來的;澎湖人後來也有不少移居高雄市、台南市,所以,高雄市民、台南市民亦有人知道祖先是來自金門。此外,新竹市也有很多人知道自己是金門人後裔。新竹市至今留有金門厝這樣的地名,彰化縣的鹿港鎮、台北市艋胛的廣州街,今仍留有金門館,係金門同鄉的會館。澎湖傳統的住宅不叫做古厝,均稱為金門厝,由此可以推知台灣與金門關係的密切。 既然台灣與金門的關係如此密切,兩地的歲時節令,單以年俗來說,大都相同,但因台灣地區金門以外的移民也有,而與金門的年俗互有異同。 年俗的前奏是臘月廿四日送神或送灶,台灣跟福建、廣東許多地區相同,在廚房擺上牲醴、上香、焚燒金紙,恭送灶神升天,希望祂在天庭多加美言,明年有更多幸福,沒有災害。 此一風俗乃是全國性的,大體上,北方的送灶日多為廿三日,南方以廿四日為主,金門則跟北方同樣,採廿三日送灶,惟做法跟福建、廣東很多地方一樣,相信這一天不只是灶神登天,亦為諸神上天。套句現代的話,是眾神一年一度返回天庭述職。 送灶的年俗,現今有很多人搞不清楚,等到除夕才寫張紅紙,貼在煙囪上拜灶,並以紙張做成的花插在煙囪上。臘月廿五日是天神下凡稽查善惡的日子,因此家家戶戶設香案於神前,這一天不殺生。不過,這是已往的事,現在很少人知道了。 年終最後一天是除夕,灑掃庭院,並張貼春聯、門神。金門跟福建鄉下一樣,不但在大門口,連其他所有的門,都貼上春聯。門神,門錢以彩紙印製、剪貼而成,貼在門戶及門楣之間。至於台灣,現在春聯只貼在大門口,其他的門很少貼了。 再說除夕的年夜飯,金門稱之為過年飯。這一天,要插「飯春」,是用紙做成花朵,插在飯上,奉祀祖先,等到正月初五才可撤掉。此一習俗,台灣今天已經幾乎很難看到。 為迎接元旦,除了長輩給晚輩壓歲錢之外,除夕夜不入睡通宵守歲,「一夜連雙歲,五更分兩年」,俗以為守歲可為雙親添壽。 自從採行國曆以後,元旦改稱春節,凌晨設香案,燒金紙,擺茶果,燃爆竹,還擇吉時開門,遵照曆書所指示的吉利方向行而復返。這天還要按長幼輩分拜年,早上以柑桔、素齋祭神,午間設宴奉祀祖先,市場一連數天休業。其次,元旦的早餐,闔家素食,禁止動用刀砧、針線,井臼,軍民以高蹺、舞獅、舞龍聯歡,鑼鼓喧天,喜氣洋洋。 甜糕、菜頭糕、發糕是台灣常見的年糕,於元旦分享,取義「吃甜甜,生好生(男孩)」,「吃菜頭,好采頭」,「吃發糕、會發財」。在金門,只有甜糕、菜頭糕,發糕沒人做。 另外,在台灣,元旦還有以龍眼乾煮成的甜茶,亦即桂圓茶,也是取「吃甜甜生好生」的用意。金門不煎煮茶,而煮甜糕湯來吃,可能是因台灣盛產龍眼,金門不產的緣故。 金門各姓都有堂皇的祠堂,此乃由於金門人在海外謀生的很多,他們經常匯款回老家修繕祠堂,以光宗耀祖,祠堂大都十分壯觀。 舊俗,有祠堂的人,元旦先祭祖,然後族人、宗親互相拜賀,及於鄰里故舊。拜年之外,還以酒菜酬酢,歡度新春。 反觀台灣,亦有正月在祠堂祭祖,特別是客家地區。但是,多不在元旦舉行祭典,而是有的在過年前,有的在過了年以後的某一天。 除此之外,金門有句「紅宮烏祖厝」的諺語,意思是說媽祖宮、王爺宮的柱子可漆紅色,祖厝須漆烏色。對前來拜年的小孩贈以紅包,金門和臺灣皆同,惟金門此習稱為「結衫帶」。 翌日,初二,新婚夫婦相攜歸寧,俗稱「做客」,此為全國性的風俗,很有趣味,金門有句形容初二歸寧的諺語,內容是這樣的:「有情有義,正月初二。」 初三,臺灣俗稱是老鼠娶親的日子,這一天晚上大家要早睡,免得妨害牠們的婚禮。在金門,俗稱這一日是赤狗日,亦叫窮鬼日,往昔,此日是不出門的,應閉戶休息。無論老鼠娶親或是赤狗日、窮鬼日,皆起因於臘月以來,大家忙著除舊佈新及春節往來拜年,有必要訂一天好好歇息,才有如此趣俗。 到了初四要接神,凌晨焚燒紙做的馬匹、車子、錢幣,晚上又要設宴供奉。「五雜俎」有云:「二十四日百神有事於上帝,至此日乃迎而復之。送神以早,接神以晚,是日多雨,諺云送神多風,接神多雨。」 金門島上風大,居民怕風,到處立有風獅爺的神像,以為它可以祛風。風獅爺有的近乎天然的石頭,有的雕刻精美。獅子本乃四腳著地,風獅爺卻只有二腳著地,前面兩腳高舉當手用,並持著一隻令旗按在胸前。而且,風獅爺的陰莖做成別致的葫蘆形,使人看了不禁莞爾。 初五這天,畚箕、掃帚才能出門戶,商人也多在此日擇吉辰開張。初六開始清除垃圾、灑掃庭院。金門俗諺說:初一人拜神,初二人拜人,初三窮鬼日,初四人等神,初五過關,初六舀肥,正是春節初一至初六的寫照。 初七則取七樣蔬菜、水果做成七寶羹。如今已經看不到此種金門年俗。此俗乃是我們中國的古風,如今各地已不復睹,但是禮失求諸野,在日本仍可看到,東瀛正月初七的「七草粥」即根源於此。 初九俗稱天公誕,台灣稱之為天公生,意即玉皇大帝誕辰,而要拜天公,這是全國性的風俗,也是我國古代先民敬天思想的遺緒。 這一天,金門家家戶戶設香案,備牲醴、糕餅、糕粿、紙帛,齋戒沐浴,朝向戶外奉祀,叫做祭天。祭天所用的糕粿稱為天公粿,以搗細的花生粉、豆沙為餡,外皮染成紅色,呈龜桃狀。 從前,許願的人在初九以天公戲還願,演的是傀儡戲,多為郭子儀拜壽之類的戲碼。現今提倡節約,天公戲幾乎已不見了。 金門島上的最高山峰是太武山,海拔兩百多公尺,山裡有一幢興建於宋代的古寺──海印寺。初九這天,佛教信徒們不約而同,從全島各個角落步行前來進香,並翻山越嶺,一瓣心香,而全島住民幾乎都虔心禮佛,初九的進香活動乃是全島盛舉。 十五日則為一年三元的上元節,又叫元宵節。金門住民以春餅或糯米皮裹餡的湯圓來祭神,小朋友以竹子和紙片,紮成花燈,造形為人物、花鳥,不一而足,沿街張燈結綵三日夜才盡興。 元宵晚上,金門人還要把舊燈燒燬,看它的紅、黑顏色,預卜這新的一年是否晴雨。 「賽紫姑」或「迎紫姑」亦為全國性的元宵即興習俗,不過,這是女性的上元佳節遊戲。以金門而言,當天入夜,女性們競相賽紫姑,或謂椅仔姑,唸唸有詞說:「東施娘,東幼幼,教阮挑,教阮繡,穿針補衣裳」,或是「東施娘仔東施施,教阮舉筆畫花枝,教阮繡花好針黹,教阮刺鞋好鞋邊。東施娘仔東約約,教阮挑也教阮刺,教阮好記性,教阮善煮食。東施娘仔東乎乎,教阮裁也教阮補,教阮挑花好手路,教阮刺鞋好地步。東施娘仔東挨挨,教阮煮也教阮炊,教阮好工藝。」 非但有此一元宵即興,跟台灣同樣,還有「聽香」以占休咎,而這些充滿稚情的舊俗現已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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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謝謝你們的隆情盛意。我葉菲音此生最大的遺憾是選擇一段錯誤的婚姻,而當我尋找到生命中的真愛時,他卻狠心地離我遠去。今天當我面臨生命中最大的轉磨時,兄嫂的誠心真意則讓我感受到友情的馨香。只要不增加你們經濟上的負擔和精神上的困擾,我願意留下來。待孩子生下後,再帶他回島上祭拜先生,或是長大後,再回王家認祖歸宗。倘若此時貿然回去,除了於事並無補外,只有徒增傷悲,只會對先生的清名造成更大的負面影響。而且,我還向文光哥暫借三萬元尚未歸還,希望能找機會出去工作,以便償還這筆錢。上述雖然是我留下的最大原因,但是,兄嫂施予我的恩惠,今生今世或許無以為報,請容我來生來世再來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吧……。」 「不、不,妳千萬不能這麼說!」林文光搖搖頭,似乎亦有滿懷的感慨,「想當年在島上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發覺妳有一顆純樸善良的心。事隔多年後,即使妳歷經無數的滄桑和波折,但那顆純樸善良的島嶼之心卻依然存在著,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尤其是數年後當我重回那個島嶼時,竟然能再次地和妳見面,這就是俗稱的緣分。儘管往後少有聯繫,然相互關懷之心並沒有改變。而想不到此次見面,卻是妳人生歲月最大的轉捩點。尤其是用那區區的三萬元,就能幫助妳解開婚姻的枷鎖,確實是值得的。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我並非在凸顯我們林家的富有,既然有能力協助妳度過難關,就不會要妳來歸還這筆錢,希望妳不要把它記在心上。誠然,置身在這個社會,我們可以感受到世道的蒼茫和人情的冷暖。但是,真正的友情它不僅不講利害關係,也不相互利用,而是超乎一切的!倘若要求妳任何的回報,那就毫無意義了……。」 「菲音,文光這番話,但願妳能牢牢記住……。」文光嫂囑咐著說。 葉菲音點點頭,點出一串串感動的淚水,點出盈滿著友誼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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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不去就是不去。」「好,那妳幫我拿包包。」美琦說。「那妳也幫我拿。」巧巧也把手上的包包扔給我。接著又有人說:「妳叫小豬是嗎?不好意思,請妳也幫我看好包包。」「我放在椅子上,幫我看好喔,謝謝妳。」一位好像叫秀娜的女孩說。「我這裡面有貴重的物品,要幫我看好喔。」「幸好有妳在,不然我們還要走到寄物櫃那裡。」「拜託,東西全交給妳囉,妳人怎麼這麼好啊。」 這些時髦的女孩說完話一溜煙地往舞池裡走,只留下我一人獨自坐在椅子上,無力望著連同我自己加起來的這八個大包包,一時之間覺得自己身負重任。 我屏氣凝神緊緊抱住懷裡的包包,我發誓,此生從來沒有一天像這一刻覺得自己這麼重要過。 老長官來我家 在台北鬼混了一個星期,去了兩次舞廳,上了一趟陽明山和貓空,還去凱悅飯店吃了一頓貴死人不償命的大餐,才回到我的戰地家鄉。 我爸爸還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我妹妹的屁股則像被人釘在椅子上,為了即將到來的模擬考,整個人埋在書堆裡不見天日。草上飛阿嬤永遠秉持鄉下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務實精神,通常只有晚上吃飯時才見得到她的身影。我除了扮演好被我媽使喚過來使喚過去的角色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爸爸的床沿邊餵他吃飯服藥做復健。有時我會靜靜地陪他看電視,有時嘰哩呱啦對他胡扯一通。道晚安前我最喜歡問:「爸爸,你的耳朵累不累?要是累了,我立刻閉嘴。」「想睡了,就去睡吧。」他從來沒有回答過我關於耳朵累不累的問題。 他真的太孤單了。生了病的人,只有床是最忠貞不二的朋友,一步也不會離開他身邊的。自我爸爸生病後,朋友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了,當然這也不能怪他那幫朋友,他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木訥的人,以前跟朋友互動就不怎麼熱絡,家庭是他唯一的生活重心,更何況他現在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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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蠢的藝術家
一月十二日讀了幼耆在副刊發表的「我對文學的愛與怨」,深是有感,現在的台灣,文學家與文學的關係就像乞丐望求富商。二十年前,出版社、副刊、文學雜誌的編輯敢自豪地說,斯為文化、藝術傳承之鑰,二十一世紀後的編輯卻被市場逼得不功利、就倒閉。如今走文學之路,誠是自殺。不過,文學家是最蠢的嗎?非也,二○○八年十二月參加玉山文學獎與玉山美展頒獎典禮時,我看到比文學家更蠢的一群人,就是畫家與竹編家。 台灣的藝術從業人員當中,最最蠢的是罕見技藝之藝術家,即竹編家與傳統戲劇表演者,第二蠢的是畫家與雕塑家,第三蠢的是舞蹈、舞台劇、文學從業人員,最聰明的是音樂家,因為台灣的音樂教育讓音樂家有著教學使命感,令他們能保有至少一萬五千元的月入,是眾藝術家中唯一不倒糧的。 散文寫作有一規矩,是要解釋名詞,竹編家為何蠢?傳統戲劇從業人員為何蠢?畫家為何蠢?應得適足說明,不過,散文又有一則,眾所皆知的事實不需陳述。在台灣,「藝術家」已經是個不需說明,讀者便知其蠢的名詞。 另再提群蠢人,足球員,他們被社會摒棄的程度比任何一位藝術家還高,竹編家至少是以竹編相關製品為表現,傳統戲劇雖然沒有舞台,但也是在戲劇之最廣泛意義的領域中求活,然足球員離開學校後,能以踢足球為生的,稀罕,能以教授足球為業的,少見,多數足球員不能再擁足球,試想,當他們看到台灣以外、全世界的足球員在吃香喝辣,連非洲足球員都有一席之地,做何感想? 過往,吾亦深陷「文學之業、一事無成」之鬱,但看到玉山美展上那群畫家、雕塑家與竹編家後,我發現,文學不是最蠢的行當;若要論「心」之感受,前文亦舉足球員之例說明這島上,最心憾的不會是文學家。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台灣文學雖處幽谷之中,但不致於是個無用之物,仍保有尊嚴。 投入文學之業者,實可以慘絕更有一絕慘的比較心態,給自己多點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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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當年勇」
小時候對年長爺爺輩的描述,最常用「喜歡話當年勇」來形容他們。話中並無其他的含意,只是認為在尋遍人生的字典裡,找不到比這一句更貼切的形容詞了;再加上主觀而膚淺的意識下,也認為唯有屬於年老一輩的人,才有那麼多的人生資歷可話「當年勇」。 直至前陣子參訪一所學校後,才為過去那根深蒂固的道理,有了另一番深刻的體會。 一位資歷豐富、年屆耳順之齡的校長,熱誠招待我們之餘,指著校長室內羅列得來的獎狀、獎盃,如數家珍的向我們敘說著每一獎項的背後,那段艱辛與得來不易的過程。就如同一位從戰場凱旋歸來的將領,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在英雄殿上高唱凱歌,臉上散發著耀眼四射的榮光,正信心滿滿的準備接受眾人的道賀。我佇足在一旁靜觀,聆聽這一番豐功偉業的凱歌後,內心不但沒有絲毫與有榮焉的感覺,反而有了一番悲愴之感。在校長帶領我們參觀校園的同時,他仍不改其自矜的做法,滔滔的介紹他們學校優於他校的各項設施,甚至把外訪賓客對他們學校的讚譽,也一句不漏的轉述給我們聽。姑不論外來訪客的讚譽,是礙於禮貌上的回應,或是發自內心誠摯的讚賞,對這一盡提「當年勇」的待客之道,我就深不以為然。其實對一個外來訪客介紹學校的成就與特色,本無可厚非,但應適可而止,若超之太過,反讓人有「報喜不報憂」之感,不禁要懷疑其言語的真實性,或是嚴重的「話當年勇」病症發作?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學校輝煌校史的締造,若非全校每一位師生的同心協力,「一將」又將如何「功成」呢? 或許是個性使然吧!總覺得一個人應從「己憂」的角度來闡述自己,至於「當年勇」就留予他人去發覺與置評,也唯有從他人口中吐出的讚譽,那才是趨使自己更進步的動力。回想自己任教的學校,初來乍到的一校之長,雖然也同是年屆耳順之齡,但多次私下與他的談話之中,卻為他滿腔的治校熱誠所折服,一個理想的學校藍圖,無時無刻都在他的腦海中構思著。雖然一個人理念的實現,是一條荊棘滿布的路途,橫生的枝節與四周的掣肘,難免會讓人心生挫折與氣餒,但若連理想藍圖的勾勒都付之闕如,即使是反掌折枝的簡單之事,亦難有實現的一天。 兩種截然不同的做法,讓我不禁要思考起來:一個人腦中思索著,若盡是展望在前的一片理想與憧憬,還會有閒暇去回首過去的「當年勇」嗎?也唯有對前途感到一片茫然與無從著力的人,才會猛回首話「當年勇」了。這似乎跟一個人心態的衰老與否有著很大的關係。眾所皆知,人的外表都難逃歲月的催促,終有一天會步上「老境」之途,那是時間施予每個人頭上的緊箍圈,也是人生的無奈。但心境的老或不衰,卻是掌握在每一個人的手中,也唯有隨時保有一顆對人生充滿希望的熱誠之心,不猛回頭話「當年勇」的人,才是歲月催促不老的人。 人性有時是桀驁不馴的。當一個人的人格受到貶損之時,會奮不顧身力保清譽;當別人自矜誇耀之時,卻會設法加以貶抑毀損;唯有對虛懷若谷之人,才能心生包容與敬佩。環顧我們的四周,多少喜在英雄殿上自行高歌舞曲的人,得到的或許是一時的滿堂喝采,還有台下的竊竊私語,那尚無傷大雅。但若日日沈迷在話「當年勇」的春秋大夢裡,換來的豈只是「自往臉上貼金」的損譽?輸了對人生挑戰的鬥志,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啊! 如今的我,馬齒徒長,人生的閱歷卻仍如年輕時的乏善可陳。在歲月的催促痕跡下,唯有心境少了一些魯莽與憤慨,多了一點淡泊與篤定。每每於歌功頌德的英雄殿上,翻閱人生的回憶話簿時,發現可引用作為話「當年勇」題材的,真是寂寥可數。我想那應該又是另一種不老的解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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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厝街角
才剛進村,一位騎機車的中年男子看我們提著畫袋,知道要來寫生,就極力推薦一些地方。他說可幫忙呼叫計程車,還可給些優惠。 「將軍堡風景很美,可去那邊畫。」 「去過了。」我們回答著。 「湖井頭那兒也不錯。」 「去了!」 「那去南山頭?」他又提議著。 「去過了!」 臉上有些不信的表情,遲疑了片刻,他又開口說著:「海邊都去過,那到青岐或東林等村莊吧?」 異口同聲都說去過了。男子不厭其煩再介紹些地方,汲汲想做成一筆生意。看我們不為所動,又開口說:「那你們想去哪,就載去哪。」表明決心就是要載客。 一副誠懇的態度,讓我們有些為難,但終於還是婉轉勸他趕快去招攬其他遊客。真的我們都去過了,有時展覽有時遊玩有時訪友先先後後就來這島外島許多次了。雖不能說遊遍,倒也都去過他所提的地方。再說一進入羅厝,就覺得可畫的題材不少,只好對他說抱歉了。 時機壞景氣差,大家無不多找機會多掙些錢。不只這中年男子這麼殷勤招呼,當我們一上岸,一些人就簇擁過來,為我們設想這設想那的,希望能載段路,做成生意。但事不湊巧,我們只不過打算在碼頭附近轉轉,遠些就是翻個山頭到羅厝。 在碼頭附近逛了一陣,找不到能擋著仲夏陽光的陰影,於是決定走進村落。順著步道,經過一段馬路,看到小漁港,然後進漁村。濱海背山的地勢使得村屋高低錯落,新房古厝雜處,看來凌亂卻讓我一眼瞧到許多可以入畫的風景。懶得再移到別處了,然後就碰到那騎著機車的中年男子。 在小巷弄遊走,村莊以安靜迎接我倆。沒有人聲,沒有狗吠,寂靜風情中,明燦說了話。這兒,有他一些舊時光,老回憶。曾經在這島教過書,這村莊的一些孩子曾陪他度過那些年輕歲月。他回憶的腳步應該是快樂的,而我看多處都是寫生的題材,心情也愉快。 找著了寫生對象,各自散開畫去。我來到一處斜坡路上,躲在一戶樓房的簷下,將眼前街景引進白紙上。這彎角處涼棚鐵欄曬衣架,雖顯得雜亂,卻也增添了些許的變化。幾枝天線幾條纜線在天上接來繞去,似乎在串聯兩旁人家的和睦情誼。蕃石榴樹和一些雜花雜樹在屋宇中點綴,讓街道更為綠意活潑。陽光從我左後方屋頂上照了下來,由於對面房子的遮掩和彎角的關係,街坊中的屋宇看似受光卻不受光,該是暗的卻亮著。街道路面幾乎都是亮光,這夏陽幾乎順著短街走下去,經過斜坡的家戶,到濱海的路,到漁港,到外海,一直到遠山。 我在簷下靜靜畫著,街景也逐漸在紙面上出現。這彎角處,一上午就籠罩在寧謐裡,一兩輛摩托車呼嘯過去,就少見著什麼人影,少聽到什麼人聲的。有個阿婆開了側門,走來看我縮在屋角做什麼?見我在畫圖,畫她熟悉的住處附近,竟驚訝這也可上畫,甚至還覺得有些美。然後她告訴我有一個孩子也喜歡畫圖,現在台灣的陶瓷公司上班,家裡就有他燒製的大花瓶。當她說到花瓶上的圖真「水」時,臉上洋溢著喜悅,然後又告訴我其他孩子的成就。看來是位教子有成的媽媽,我和她寒暄了些話,稱讚她的孩子幾句,然後她喜孜孜走回家。 陽光已悄悄來到腳旁,熱氣漸上身了,近中午了。 騎機車的中年男子從上坡處來到我身旁。熄火後跨坐在車上傾著身體看了看,誇畫得不錯,我笑笑說只在練習。景氣慘淡的日子裡,無法成全他做成生意,心中有些耿懷,總希望他多少載到客人,好讓自己能寬慰些。 「招攬到客人嗎?」我問著。 「景氣差,一個也沒有!」他淡淡說著。 「這時候是淡季?還是……?」 「多少啦!但始終都很清淡。」不待我說完,他搶著去說,語氣是無奈的。然後他指著圖說:「就像這張圖一樣,也沒半個人。」 的確也是,圖上真是冷清。一早上,周圍的住家不知忙些什麼,沒見著出門,行人遊客也寥寥無幾。人不知跑到哪兒去? 「快中午了!該休息吃飯。」中年男子留下這話,然後發動機車走了。 看著離去的背影,想到大局勢惡劣,經濟低迷,物價高漲,升斗小民掙錢真是不易,日子捱著過。再想到沒搭他的車做成生意,反倒還讓他送上關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除了感謝外,還是衷心期盼他有些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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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況且,葉菲音已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以先生的個性和格調,難道不會嫌棄她的過往?如今,葉菲音身懷先生的骨肉已是不爭的事實,而先生又不幸亡故,往後的人生路途她將如何走?身為她的友人,想不替她擔憂也難啊! 「從妳的談話中,我能理解妳對先生的深情。而整個事情的變化,確實是讓人難以想像的。有先生這種知音,可說是妳的福份,但願他的音容能長存妳心中,這段感情更是妳永恆的回憶。菲音,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得不提醒妳:為了妳與先生的愛情結晶,妳必須擦乾淚水堅強地活下去!而妳此時此刻並不適合回到妳的母島,那只會徒增妳的傷感,對先生的形像亦有影響。妳就安心地在台北待產,等待適當的時機再帶著孩子回去認祖歸宗。」林文光善意地提醒與開導她說。 「文光哥,不管世人會以什麼式樣的眼光來看待我,不管島民會用什麼語言來羞辱我,此時此刻,我迫切地想見先生,倘若真見不到他的人,也要親赴他的塋前祭拜和憑弔!」葉菲音含淚地說,卻也有些憂慮,「何況,台北這個繁華的都市,並非是我一個弱女子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能理解妳此時對先生的思念,但別忘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妳現在有孕在身,卻婆家路已斷,娘家不能回,王家則進不去,難道妳要在島上餐風宿露嗎?果真如此的話,先生捨得妳這麼做嗎?先生在天國能安心嗎?不錯,台北是一個令人失望的現實社會,但我林家上至父母、下至我們夫妻,絕對會以誠心真意來善待妳。我林家大小有飯吃,少不掉妳葉菲音一份,更不會讓妳浪跡街頭!請妳相信我們的誠心真意。」林文光誠摯地說。 「說真的,文光無論在國外留學或學成回國,他一直念念不忘妳這位異鄉友人。今天大家能夠相處在一起,可說是一種緣分。菲音,只要妳願意留下來,從今以後妳將是我們林家永遠的賓客。尤其是我的公婆已年老,我們夫妻又必須早出晚歸,有時竟連陪陪老人家閒話家常都不能如願,這也是為人子女深感內疚的地方。家裡的房子那麼大不愁沒有地方住,多一個人吃飯卻能增添家的歡樂和溫馨,年邁的公婆也有了一個可以聊天的對象,彼此間更可以相互照顧。菲音,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吧!希望妳好好保重身體,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小寶寶,讓他平平安安地成長,以慰先生在天之靈!」文光嫂也展現出最大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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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雜誌上說「不化妝的女人有兩種,一種是對自己充滿自信,另一種是對自己徹底放棄。」我當然屬於後者,見見世面可以,但我堅持不化妝,尤其要讓兩個生手做實驗,恐怕連你也會替我捏把冷汗,都已經長成這副德行了,誰還敢冒這種險? 我們三個人抵達目的地後,便乖乖站在舞廳門口等待美琦另一掛同事到來。在踱步等候的同時,我聽見門內傳來一陣又一陣像被悶在杯子內的鼓聲,也看著許多時髦的男男女女結對成群往大門湧入,門被推開的剎那,我還可以聽到人群隨著音樂歡呼嘶吼的聲音。說實在的,我還蠻喜歡這種感覺,一種好像可以把青春攬在胸前把玩的感覺,我瞬間想起了被我媽丟掉的鼓,但我的心情絲毫未受影響,身上的每個細胞像唱歌一樣也跟著節奏舒展開來,真恨不得能早點衝進去瞧瞧。 來了五個加上我們總共八個人,陣容還算龐大。美琦的同事個個盛裝打扮,時髦的穿著加上自然的彩妝,身上的配件預謀性地為整體造型加分。你熟悉的,台北典型的正妹,一副想撩下去釣凱子的準備。 我們一行人坐在舞池前的正中央,每個人花五百塊換五杯顏色不一的調酒。貴死了,應該要附贈一盤炸蝦或炸雞什麼來的,我心裡頭抱怨著。圍繞在這張高高的圓桌子上,環顧周遭的氣氛,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沸騰吧,青春!」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夜生活」。 店裡的裝潢屬後現代風格,看起來還不賴,唯獨光線暗了點,聲音吵雜了點,妳必須吃力地睜大眼睛才能看清楚對方的臉,妳必須吃力地張開耳朵才能聽清楚對方說的話。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撞擊我們的心扉,正使勁地想把每個年輕的靈魂帶走。擠在舞池的人群扭動起自己的身體,渾然忘我踏著各種怪異的舞步,一陣強光打下來,乾冰從地上噴出,大家齊聲狂叫,那一刻,我看見陌生男女魅惑的眼神隨著肢體不經意的碰觸,煽情地傳達彼此內心的空虛與寂寞,彷彿在舞曲結束的瞬間方能達到解放。 留在位置上的人或抽煙或喝酒,或兩眼無神盯著舞池看,有些乾脆在自己的位置上隨著音樂晃動起身子來,場內場外的氣氛hign到最高點。我像鄉巴老進城,一顆心跟著節奏噗通噗通的跳著,那顆心好像要自己跳進舞池內,卻被我的身體給箝制住了。 大約坐了二十分鐘後,美琦的一位同事率先站了起來,肩膀隨著音樂上下不停抖動著,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抽筋了。「走吧,我們也下去跳!」大眼妹說完,另外幾個人陸續跟著她站起來,用好像要去跟敵人搏鬥的表情相互觀望。美琦對著我高喊:「小豬,要不要下去甩肉?」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開來。我自我解嘲說:「免了吧,我怕灑出一地的油。」「放心啦,自己人會避開的。」美琦回答。巧巧拉著我的手:「走啦,一起下去啦。」「我不要啦,妳們先下去甩。」我倒要看看這兩隻貓熊的舞技高到哪裡。「妳真的不去?」美琦重複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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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後記
〈有時〉篇的題旨,一言以括之,即以「有」即「時」;「時」即「有」。即用時間將所有存在予以建立及抿除。亦即將「有」(存在、現象)和「時」﹝時間﹞統一起來,以是每一存在,每一時刻都有其絕對不二的意義及價值,其間並無等差,存有與時間自此成為永恆一刻,無法分割。我即試圖以這一哲學觀點來詮釋、化解、撫慰遭時代命運撥弄的這名老兵。在這種視角下,個己和眾人等同起來,悲和喜,迷和悟其間也沒有界限。即使任一悲運在無可截斷的時間裏,都只能是永恆的一體,都同樣具有無可替代,無可剝奪的存在價值。我就是想用這樣的靈視及話語來看待悲劇,來使悲劇晉入一更深的境界。在這更高、更深境界,或也即類似一種對悲劇作超越的「茫然」。此即羅門老師名詩〈麥堅利堡〉之前引言:「超過偉大的,是人類對偉大已感到「茫然」的相近思考理路。這種茫然,並非無意無識,卻是對二元對立的截割予以泯除,至一無封無域景境。是以在這當下,連「相吁以濕,相濡以沫」的愛與苦、慰藉都拋忘、免除了。莊子〈天運篇〉那句「豈直大息而言仁孝乎哉?」郭象的戔注很能得其大要,他說:「失於江湖,乃思濡沫」意為失去大化,有了人為拘限後,才生出仁孝的。在大化裏,你我,悲歡,終成一體,何來也何需濡沫?我盼願在這一境界裏,混亂喧囂都化為一片寧靜,受苦漂泊的靈魂都能獲得真正的平息,在這個境界裏,現實的凌辱,不公不義的控訴,才能作真正的超越,而這些都主觀操之在我,是一種自我的拯救,而不必仰賴、等待他人的垂憐及恩賜。 面對悲劇,莊周此一真知睿見或即可以開解,然而莊子所見似仍存畛域,猶停留在「理性」思辯層面,或不如道元「『有』﹝存在﹞即『時』﹝時間﹞;『時』﹝時間﹞即『有』﹝存在﹞」觀照之「證悟」下,來得從根刨起。在道元此一證悟裏﹝包括了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甚至價值論﹞,當來到身心脫落處,剎那、永恆無有分別。悲喜、是非、凡聖、迷悟,俱為一體。當下俱成,泯沒一切畛域,晉入無得無失的恢廓大化。在道元此一偏重以時間入手的方法論達成的景境裏,悲劇頓然失去斲喪人的著力點。我認為道元的「有時」哲學,係融會了先秦儒道諸哲的「大一」思想,而更出以一種更具體、更直接的個人體證的一悟,確立起來的。﹝未分畛域的「一」的思想,即如《老子‧第十章》的「載營魄抱一」;《管子‧白心》的「和以反中,行性相葆,一以無二」;《文子‧道元》的「一立而萬物生矣」等等之類者都是。而「一」的思考觀念,以現今話語,便是「整體論」或「整體性」。前一世紀二十年代以來發皇的西方量子科學,即要求一種有別於經典物理學的、不可分割的實在論。可以說,西方相對論和量子物理,都隱含了「大一」的整體論的世界觀。量子力學揭示的微觀測量系統,便有整體性思想。這或許也可視為一種西方向東方發出的迴響。而道元更以直覺、悟性走在西方心智之前﹞道元此當頭一喝,確在這裏可以給吾人的悲境以根本的憬悟、化解,即慰藉,我以是掬取之作為對抗、化除悲情的立足點。上一本詩集《兩百個玩笑》裏,我盡量模擬各式各樣的老兵心緒,提筆前,心中並沒有一個基本哲學觀作為立論依據,想是如此,常感傷苦難以自拔,積鬱難以渲洩,如今憑藉道元「有時」哲學,終於見到一線曙光,覓得一處出口。但願這集詩歌能獻給世上所有惶惑無依的靈魂,願他們早日得到心靈的安息。 「然而,在那麼多發生的故事裏,」友人皺著眉頭問:「譬如說在冬天大雪裏急行軍,凍死了也不管,往山溝一扔。抓到逃兵,用石灰袋套住他的頭處死,等等這些留在他們心中記憶的慘劇,你真的認為用道元的「有時」觀也可以化解嗎?」 對友人這番質問,我仔細思量了好一會兒,答案依然是肯定的。莊子的「相忘於江湖」即以遺忘為最好的應對,但「遺忘」未免有失之消極之嫌,或是在「用」的方面偏失了些。熊十力就曾說過道家以「主一開宗」,算是已經悟了本體,可惜在體用不二處,還未能澈了。以「整體論」來應對世事,道家的「大一」觀、道元的「有時」觀,的確都經由「時、空」作切入。只是道元是更特地標出「時﹝間﹞」之範疇,並與存在相互對舉。﹝經典物理系統是抽離了時間,只留下空間的產物,量子物理才有所憬覺而把時間因素加入。又,前者也可說是無人的因素的系統,後者,量子物理這才加入人的因素,即才承認「實在」、「知識」是跟人相關的。即如時間,便沒有所謂抽離了人的「客觀時間」或「絕對時間」可言。如另< SPAN style="BACKGROUND: yellow; mso-highlight: yellow">有康德提出人具備先天認知能力,以認知主體是超時間【timeless】,非歷史的【ahistorical】。康德這種主張,日後受到黑格爾、哈伯瑪斯等人以歷史、社會、語言等面向予嚴厲批判﹞道元的方法論較為精微高明。道元的「有時」觀,其最可取處,在於不蹈空,即他並不屏棄諸法﹝現象﹞,卻只是就時間的無限及連續性,來看待人事萬物。這樣,既先保留時間長流中發生的每一樁事物,又因時間的無法截割、區分,故任一事物都互滲互融,而再使得此任一事物都有了當下無可取代的價值及意義。道元的「有時」哲學,非但是一悟,一認識論,更是一種對外在世界的生活實踐關係,經由此實踐而形構自我,並建立價值。必須留意的是,他說是非、高下、美醜、迷悟等等,並無等差,但這卻是已立足於「悟」時而言的﹝至少我的理解是如此,即使我知道佛教歷代諸大賢還有另種說法﹞。總之‧我認為道元的「有時」觀,真正的光芒端在於提升人的精神價值,足以和悲慘、卑瑣、不堪的現實人世相抗衡。 關於時間﹝令人喪膽,也使人因此獲得大歡喜和大解脫的時間﹞,不妨也舉幾個西方文哲心靈作例子,足證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波赫士在在失去雙眼視力後,針對〈時間〉題旨,口述了一篇論述。他說人類最美好的發明之一就是「永恆」﹝雖然他又曾在另文推衍永恆的可怕,但那是另一題旨,此暫不贅述﹞;又說永恆便是各種時間奇蹟般地結合在一起的瞬間。這也呼應了普羅提諾那句「有三個時間﹝過去、現在、未來﹞,而這三個時間都是現在」的話。英國神秘主義者布萊克也說:「時間是永恆的餽贈,」其意思是指,永恆允許我們不斷﹝請注意不斷這兩個字﹞擁有一切,這一切自然包括人世所有過去、現在與未來,痛苦、不幸,甚至死亡等等,盡收納其中。當我們一悟及此,便有了大喜悅;這喜悅既是永恆﹝的時間﹞,又是人自己的驚天一悟,所給予的,任誰也剝奪不去。而這一悟,才成為人存在真正的大解脫。 這本集子從構思、採訪、收集資料,前後長達一年八個月,實際落筆成詩約三個多月,得詩兩千行。自己的老兵文學──《隨風飄零的蒲公英》﹝報導散文集﹞、《兩百個玩笑》﹝短詩集﹞、《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長詩集﹞等老兵三部曲,到此方告一段落。 (下) 2008年12月于靡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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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郵件
國內郵差的細心與專業,向來是國人信賴的指標,再困難投遞的郵件,只要透過郵差的善意,一定可以準確無誤的送到收件人的信箱裡。 有一回,急著從自家信箱內取出郵件,連收件人是誰都沒看,就將它打開,打開信件以後,發現不對盤,於是拿出信封一瞧,原來不是我的信件,只好帶著歉意將它再度封好;因為地址就在住家附近,於是充當臨時郵差,將信件原封不動的放入收件人的信箱內,以免讓收件人錯失了與寄件人殷切溝通的良機。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別人的信箱裡;有幾次,推算時間,應該收到某人寄出的信件,卻苦候沒有著落。正在著急之餘,有一位鄰居,拿著幾封信件,放在我的信箱裡;由於是認識我的人,剛好地址部分相同,導致郵差先生在日理萬機中,難免有所疏漏。 這位熱心的臨時郵差,生怕耽擱了我收信的時間,好心的跑來跟我說明此事;我懷抱非常誠摯的謝意,向這位善心「郵差」謝過;自從那一次之後,偶而也會碰到同樣的情形,明明已超過信件投遞時間,當日信箱也已清空,沒想到臨近傍晚,又會出現幾件遲來的訊息。 這種「遲到」的郵件,有時可能只是一些廣告信函,不過在我內心永遠升起熱切的感激;我不但感謝這位熱心的臨時郵差,我更感謝所有為我服務的郵務人員,因為有您們的辛勞,我們得以人在家中坐,就能跟遠處的朋友做適時而必要的溝通,那種感覺份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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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訪台北袖珍博物館
身為淡水古蹟博物館的解說員,對於自己的使命感似乎愈來愈濃烈,每一場的解說我都希望能帶給遊客知識性和娛樂性的層面,但是常有「書到用時方恨少,學然後知不足」的缺憾,因此專業知識的進修和累積是必備的功課,平時因為時空的羈絆,所以活動空間侷限在淡水、甚至紅毛城的小區域裡,知識的獲得除了書本和遊客互動外,幾乎沒有其他管道,趁著今年博物館例行休館近十天的假期,是該好好利用,多多累積自己的能量。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我和好友特別挪出了一天時間造訪位在台北市建國北路一處大樓的「袖珍博物館」。這天,我倆起了個大早,由於捷運帶來的便利,我們到達博物館的時間才9:30,距離開館時間還有半個鐘頭,博物館仍然大門深鎖,我們索性先把博物館的摺頁和簡介先詳讀一番,以便參訪時快速進入情境。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們透過玻璃門望向辦公室,博物館的主管和員工在方桌前排排座,看樣子正在執行每天開館前的例行會議,主管訓示諄諄,員工頻頻點頭,偶而有互動的溝通畫面,半個小時的會議是為一天服務客人的品質作準備。這是我們淡水古蹟博物館欠缺的地方,主管正確的傳達,員工執行任務才有正確的依歸,我將會把自己的想法請示主管,希望開館後我們的溝通管道可以真正開啟,員工以訛傳訛、猜忌、矛盾的惡習可以改善,博物館可以瀰漫和諧快樂的氣氛。 博物館位在大樓的地下室,有些神秘!當大門敞開的那一剎那,我們發出「哇!」的驚嘆聲,一幢富麗堂皇、耀眼奪目的美國玫瑰豪宅呈現在眼前,左右櫥窗陳列全世界各個國家不同風格的玩偶和娃娃,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娃娃似乎要跳出櫥窗,歡迎來訪的客人呢!興許是平時的上班日,偌大的博物館中,只有四位訪客,高品質的參訪空間,讓我們可以悠遊其間,舒適的溫度、柔美的燈光,帶我們走進歐洲古城堡的空間,館內的每一座城堡、宮殿、亭台樓閣、市街、小屋都是精雕細琢,迷你、袖珍的建築卻是樣樣不缺,我們就如同巨人一般,闖進小人國的國度,用綜觀的視野遊歷不一樣的國度,也如同走進時光隧道,來到不同年代、不同的國度,雖然已不是小小孩,但是童稚之心未泯,我就如同一位冒險家,在袖珍博物館中滿足了我童年的渴望,以及所有的好奇。 博物館中14枚雕刻精美細緻的紀念戳章飽足了我們集章的慾望,今天參訪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袖珍建築,在夢幻屋盒、奇想城堡中讓我感受到精緻的魅力,眾多的建築中叫人目不暇給,真是眼界大開!步出博物館大門,朝著布置特殊氛圍的階梯往上走,彷彿又進入另一個時光隧道,來到一樓,明亮、熱鬧的台北街頭,讓我重新回到了現實。 感謝博物館的主人,讓自己喜好的珍藏分享了所有的同好者,這種資源共享的情操,帶給我心靈的豐足和愉悅,真是豐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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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沒有先生,我還有什麼指望;失去先生,我所有的希望都將落空。他答應要好好保重身體在島上等待我的佳音!老天爺怎麼忍心在我尚未把佳音傳遞給他時就把他召回天國!」葉菲音說著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天哪,怎麼會這樣!」 文光嫂不停地用手帕拭去她如斷線珍珠滾落下來般的悲傷淚水,但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才好。或許,只有和她情如兄妹的林文光始能體會出她此時的心境。 「悲傷只會增加自己的痛苦與事則無補。」林文光試探著問:「妳是否對先生有所承諾?」 「我們要攜手共創未來……。」葉菲音依然淚眼婆娑,「我要盡快地回去看他……。」 「不能激動,」林文光神情肅穆地搖搖頭,而後忍不住地問:「妳愛上了先生是不是?」 「文光哥,在我的感受中,只有先生才能給我幸福!」葉菲音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不少。「既然你已瞭解到我的心境,我亦不能再相瞞,甚至也不怕兄嫂見笑和輕視,我身懷的是先生的骨肉。」 林文光一時怔住,「怎麼會這樣?」的問號仍然在他心靈深處激盪著。倘若以現實人生觀點而言,即便兩人有共同的興趣和真摰的愛情,但畢竟年齡相差太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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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做人做事要有責任感。妳去吧。」我爸說。我媽一聽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恐怕心理早已開出三朵太陽花來,這一回竟然沒攔阻我。 一到台北,出了機場便趕到公司遞辭呈,順便將一把菜刀及一箱貢糖送給我的主管。離開公司後已經是傍晚時分,高聳的建築掛滿五顏六色的招牌燈及穿梭不停的車燈和佇立兩旁的路燈,相互交織而成的光影把台北點綴的像一場華麗的晚宴,這樣的街景讓我目眩神迷,讓我傾心嚮往,但我知道我的未來不再屬於這個城市,悵然若失的我直接攔了部計程車回公館住處打包行李,等著美琦和巧巧歸來。 十點多鐘,兩人看見我開心大叫:「小豬,妳怎麼一聲不響就回來了?」我發現美琦和巧巧驚喜的臉上有了一些改變,老天,她們竟化起妝來了。厚厚一層粉底覆蓋在她們的臉頰,有過度的白,兩條又黑又濃的眉毛像假的一樣貼在額頭上,卻又過度的黑。眼皮下留有一條像墨水暈開過的乾涸痕跡,眼皮上則塗抹著兩團暗咖啡色的眼影,遠遠看上去就像兩隻貓熊。 「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好像兩隻剛從動物園逃出來的貓熊。」我說。「土包子,妳懂個屁?這是現在最流行的貓眼妝。」美琦反駁。「快快快,妳也去化。」巧巧指著桌上的化妝品催促著我。「我不會啦。」「那我們來幫妳化。」美琦說。「直接拿把刀來吧。」我說。美琦笑出聲來:「不然,妳先去換衣服,換漂亮一點的,我們帶妳去一個地方。」「什麼衣服對我來講都一樣。」「少囉梭,快去啦。」 美琦走到書桌前。「我們要去舞廳跳舞,那裡有很多帥哥還有很多美女,帶妳去見見世面。」拿著粉撲猛拍臉頰的她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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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太武山
孤獨兀立你是海島鼻樑 向宇宙探索遊子的氣息 春天霧來時唯你不斷昂首 以吐納傳送母親卑微思念 有時罡風飄飄寒流自北 傷風後嗚咽的金沙溪水 夾帶咳嗽猶有昨日砲彈 碎裂餘音刻劃記憶的傷痕 從來你是故鄉最完美的仰角 乘著童年雲朵我熟稔返家 降落前肅穆是你嗎一聲驚問 時間褶皺裡便重回了羊水溫柔 海印著山的重量山聆聽海韻 至於風要向島印證什麼?年年 初九我們移形換步向佛祖天公 叩問生命如流如上山下山的人潮 擎天洞開久蠹歷史的罅隙 戰爭已炸開我靈魂的憂鬱 有什麼被飛揚的塵土傳說呢? 除了你,花崗岩仍抵抗著鄉愁的雨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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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眼淚
說星星像眼淚,但又沒有那麼悲情,飄浮在外太空,與那寂寞互相打擾。 黃昏時,那孩子拉扯著風箏的線頭,風箏飛的高極了,那孩子的臉上流露著極愉悅的表情,黃昏的河堤邊,散步的、嬉鬧的、談情說愛的。 每個人的世界都不同,不是嗎? 曾經,那急於改造你的心情,瞬間,我懂了。 無論是生活價值觀或是生活的中心點,我們有著大大的不同。 「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你改造後的我,但是我依舊是原來的那個我。」你憤怒的吼叫著。 「不,都是為你好,所以為你安排了一切,哪裡做不好了呢?」無力的坐在地上,看著那玻璃窗外繁華的城市。那一天,你離開了,留下了許多的時間與空間讓彼此思考。 城市依舊如此繁華,那街上人們的笑臉依舊。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還能笑的這麼的開心。」淚,一滴一滴的滑落。 「因為,世界並不會因為你,而停止轉動啊。」心底有這麼個聲音暗暗的出了聲。 從那之後,我不再為別人而多做些多餘的事情,不再以別人為生活的中心點。 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去書店逛逛,擁有自己的時間多了,於是更愛自己。 你卻回來了,帶著滿臉的疲倦。 「還是你最好,寶貝。」你出現在公司門口,給我一個擁抱。 到外面流浪了?不問你任何一句,只悄悄的在心裡畫上了個問號。 「這些日子,我已經習慣獨立的生活,不用擔心我,ok?我下班囉,bye-bye」丟下驚愕中的你。 期待你的溫柔,想依靠著你,曾經是我最想要的,雖然我計劃了你的將來,你的人生似乎必須照我的規劃走。 是你放棄了我所為你配置的一切。 也是你讓我醒悟,人生何需強求太多。 此時,夏夜裡的田野蛙鳴,天上掛著的那彎彎新月,以及那閃閃爍爍的星子,彷彿在說,人生平平淡淡健康幸福就好,其他的,不要強求。 是的,我想,我們個性不合,即使這是個極差勁的分手理由,但我仍是確信著。「星星像眼淚嗎?」 或許,那只是一種感情的投射,讓我有這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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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後記
二零零六年(民國九十五年)以大陸來台老兵為主體的短詩集《兩百個玩笑》完工後,我斷斷續續準備下一本以台灣本島老兵為摹寫主體的長詩集。 前後兩本詩集有同有異,相同的是,同樣在寫老兵,也同樣在文本裏不含具「意識形態」。 提到意識型態,我是有感而發的,緣於之前台大黃宗慧教授在中國時報開卷版撰文評介拙作,指《兩百個玩笑》「是一本不隱藏意識型態色彩的詩集」。想是篇幅所限,黃宗慧教授對「意識型態」一詞並無多加推衍,唯觀其文意,似乎仍較偏向負面的解讀。當初自己寫《兩百個玩笑》時,自認心筆間並不存有任何意識型態──假如說,意識型態通常是指在某種特定利益驅動下形成的包含欲望、情感和表象的知識系統或體系,或指根據某種特定的思想體系,試圖解釋並改造社會的話。事實上,我意不在此圖,而只是單純要和人世間那些為時代及命運播弄的弱勢邊緣者相吁以濕、相濡以沫罷了。換言之,我著墨的並非政治、社會層面,卻是人性層面。我們在使用意識型態這一詞彙時,必須更留意更謹慎些才好,除非另有特別規範及說明,晚近以來,意識型態通常是和虛假意識劃上等號的,至少黑格爾和馬克思都曾經這樣子認為。卡謬甚至說意識型態給現代世界的人類帶來無數苦難。總之,晚近以來,意識型態一般是被當作自欺欺人、別有用心的玩藝,或至少說是負面意義的東西來看待的。即如在中國近代文壇名家裏,魯迅,想是用意識型態行文最彰明的一位。近來,大陸作家馮驥才在其〈魯迅的功與「過」〉一文中,對魯迅的國民性批判係襲借自十九世紀中葉以來西方人﹝主要是傳教士﹞的眼光及觀念──事實上,即一種意識型態,亦隱有微詞及貶意。我幾次被人月旦為存在主義或現代主義作家,但那是以我的小說文本作為品評對象的。我也承認自己在寫小說時總難脫逸出以意識型態行文的藩籠。但寫《兩百個玩笑》時,自認心中並無意念先行之弊,只一心一意放空心胸,好去感受身影浮現眼前、那一個個老兵的悽愴景境。換言之我只作呈現,並不作聲討。詩人沈甸﹝即散文家張拓蕪﹞就曾在一次聚會時告訴我:「你的詩並無批判。」 ﹝意識型態【ideology】在法國思想家特拉西於1796年提出這一名詞時,原來意指發現真理和消除迷妄的一套技巧或學問,其意義是正面的。延至十九世紀初期,此一詞彙便有了正反兩種含義。《社會科學百科全書》對意識型態的四種說明,在我看來都具貶意。譬如經常被人引用的那第二條:『意識型態是指一套建立在人為的假設基礎上的「社會──政治」想像,而這套想像主張對現狀進行激烈改變。』所以哈伯瑪斯才會說,意識型態是在社會理論脈絡中進行的,因為它基本上是一套不勻稱的權力關係所導致的「系統的扭曲溝通」。當然西方學界對意識型態的論述及爭議頗多,端視其立足觀點而有所差異,譬說《意識型態與烏托邦》作者曼海姆是以知識社會學,而另一對前者學說部份不表贊同的蓋格爾則以認識論,來解說意識型態的內涵。總之,意識型態不同認知紛陳,中性、褒、是否貶等不同的評價依據不一而足。並且話說回來,許多縱使別具用心、扭曲價值的意識型態反倒給社會公眾利益帶來促進,至於這個公益是否為社會進步的最大公約數,當然又須接受時間歷史和其他意識型態的價值批判,其中曲折,在此無法細說。﹞ 眼下這第二本老兵詩集《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接續了前一本詩集的無批判、無意識型態的特質。稍見新象的是,這是一本兩千行的長詩集,且只摹寫一名台籍老兵。這名老兵具備雙重身份,他既是個人又是他者,或者說他既是個人又是群體,只因我把很多台籍老兵的形影,色彩暈染般地揉進他的身心內。而自己興起寫長詩的念頭,一是自我挑戰,二是受到洛夫老師《漂木》長詩集的鼓舞。三是尉天驄老師曾在一封讀了《兩百個玩笑》後寫給我的信中激勵我,勿滿足於寫淺嘗即止的短詩。 原先的寫作計劃案,我擇定謝瑞生老先生為個案(其堂弟即前台灣省警察大學校長謝瑞智),考慮到謝老先生已屆九十高齡,且患有精神疾病,因此附有但書,即可能以其他老兵個案為書寫對象。今年,先後兩件事讓我對自己原先的構想作了些許修訂。年初,我和友人到新竹尖石鄉作三天兩夜的旅遊,民宿主人是位老師,平日在校授業,假日便上山幫雙親經營民宿。經交談,得知我在訪尋台籍老兵資料,遂主動向我推介他自己父親。他父親先後分別當過日本兵及國軍及解放軍,九死一生後總算回到台灣家鄉,安享晚年,他算是幸運的了。但在交談中,我還是能隱約察覺到這位老人經由戰爭帶給他內心的創傷。他有某種口音,喉嚨似乎也受傷了,幾句話反覆說著,後來讓我給聽懂了,他一直說著別人﹝戰友﹞的故事。我問他的事,他卻在講別人,他有罪惡感呀!果然印證了一句話,即戰爭中沒有勝利者,活著和死者都一樣受到無可挽回的戕害。 第二件事情是,今年五月二十日,馬英九的總統就職典禮當天晚上七點半,高雄旗津風車公園「台灣無名戰士紀念碑」前,有人在一輛轎車內澆汽油自焚。海巡署士兵通報消防隊,撲滅火勢後,從擺在車前的遺書中赫然發現,死者不是別人,卻是「原國軍台籍老兵暨遺族協會」理事長許昭榮。他係以死明志,表達對幾任主政者長期以來漠視台籍老兵的抗議。 許昭榮為屏東枋寮人,先後當過日本及國民政府海軍,青島海訓團(海軍官校前身)結業。在其引火自焚之前,往上推溯至一九八六年(民國七十五年)他在北京成立「台灣省籍老兵返鄉探親協進會」,這樣長達二十二年時日,許昭榮都一直在為台籍老兵的返鄉及權益爭取應有的尊嚴。根據他估計,國共內戰,從一九四五年底到一九四八年間(民國三十四年到三十七年)被政府以各種方式徵收、派往中國大陸作戰的台籍老兵約有一萬五千名左右﹝其中又以原住民佔多數﹞,戰死、被俘淪為解放軍者有之,倖存不死,日後勞改、隱姓埋名、客死他鄉者有之,如今仍因貧困或各種原因滯留大陸、無法返台者亦不乏其人。許昭榮這些年來為他們四處奔走,為他們爭取榮民資格,催生「台灣歷代戰歿英靈紀念碑」,如今留下未竟之志。 很諷刺的,許昭榮也曾為台獨理想有過一番憧憬及奮鬥,但他在留下的遺書中指責民進黨陳水扁政府執政,亦漠視台籍老兵權益。而事實上,旗津公園「台灣無名戰士紀念碑」落成時,陳水扁拒絕題名落款,當時的高雄市長謝長廷也未到場參加落成典禮。許昭榮的際遇及悲劇之造成,個人性格的剛正剛烈,時代、命運的撥弄容或都有,但其中政治現實人物的反覆、欺騙、冷漠無情寡義,國民、民進兩黨政府皆然,凡此又何嘗不是把他推向絕望深淵的一大原因呢?又一個再次的聚會裏,一起投宿在尖石鄉山上的友人向我建議,勿單獨寫某個特定的台籍老兵對象,不妨匯集所有已採集的眾多個案,擷取其景境特殊、意象鮮明者,綜合一人身上來寫。 「就像山上那位老先生,他一直說別人的故事,」友人說:「他或許已經太老,記憶混亂了,別人的事記成自己的,或反過來,自己的事記成別人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重要的是,這些事確實都發生在他的時代。」 我不免迷惑,也有了警覺,反過來追問:「那有沒可能他有了幻覺,造了假呢?」我同時也想起了療養院裏精神狀態時好時壞的謝瑞生。 友人想了一會兒,說:「那是另一個悲劇。」 我終於決定採納友人的建議,並且把許昭榮的部分故事及身影也搜羅進來。 「這樣還有一個意義。」友人說:「這樣你就像許昭榮,不只是為某一個人奔走發聲,而是為更多受苦受難的一群人。」 至此,這本詩集書寫的主體終告確定。 至於怎麼如尉天驄老師所鼓勵的那樣,對眼下所發生的時代悲劇作更深入的闡釋,關於這點,我仍有把握先前的構思是很貼切的。即我把全書分成兩大部分,第一部分紀錄台籍老兵的前半生、客觀的遭遇景境,第二部分則是對此一景境的反思。而這份反思的哲學依據,是寫於十三世紀曹洞宗道元禪師《正法眼藏》書中的〈有時〉篇。〈有時〉篇深邃而綿密的思考理路,對欠學的自己來說,初讀時,眼前猶如乍現一道電光,始而驚夷,繼之瞿然,終於悲歡交集。國內生死學巨擘傅偉勳教授生前推崇道元,稱讚他光憑此一小卷,便足以和龍樹、智顗、慧能並駕齊驅,在佛教思想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七百年後,西方大哲海德格的不朽名著《存在與時間》亦難以企及。傅偉勳亦認為〈有時〉篇已臻悟性層次,而《存在與時間》僅止於理性境地而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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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菲音、菲音,妳怎麼啦?怎麼啦?」林家老少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叫著。林文光夫婦趕緊把她扶起,伯母幫她按摩,伯父則打電話向一一九求救。簡直讓林家老少嚇呆了。而林文光則百思不解、滿臉疑惑,內心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問號: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救護車很快就抵達,林文光夫婦陪她上醫院,經過醫師急救後吊上點滴、服藥,身體似乎並無大礙。當她醒來時除了不停地抽搐外,淚水更爬滿著她蒼白的臉龐。時而緊握拳頭,時而雙腿微曲,其痛苦的表情全寫在她糾結著悲傷、失望的臉上,讓人有些不捨。唯一的是沒有以歇斯底里的悲啼,來抒發內心的苦痛。或許她知道自己置身的是異鄉異地,面對的是非親非戚的友人,豈能讓他們來感染自己內心的苦痛和悲傷。 然而對於智亞的噩耗,她似乎有加以求證的必要。因為,向來身體無恙的先生,不是要等待她的佳音、建構他們幸福美滿的家園,為什麼會突然辭世?難道是文光聽錯了?還是老師給他的是一個錯誤的訊息?她必須問一個清楚。 「文光哥,」葉菲音雙眼微閉,聲音微弱,「先生去世的消息正確嗎?袁明老師可曾告訴過你先生是怎麼死的?」 「老師親口對我說的,不會有錯。但詳細的死因並沒有說。當時看到老師難過非常,我也不敢多問。」林文光語氣堅定,而後安慰她說:「我知道妳在文學上蒙受先生的指導很多,先生對後輩的提攜也有目共睹。失去先生這位良師益友,不僅是文壇的損失,也是我們的不幸……。」林文光尚未說完。 「文光哥,我不能沒有先生,我不能失去先生……。」葉菲音竟掩面嚎啕大哭。 林文光目睹如此的情景,更加深她內心的疑惑。他不斷地反覆思考,葉菲音與先生的情誼,絕對不止於在文學上的互動。難道他們之間已衍生出一份讓人意想不到的男女之情?要不,葉菲音怎麼會如此般地傷心欲絕?果真如此的話,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妳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惟有把悲傷的淚水流乾、流盡,妳的情緒始能平復,妳的心情才能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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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真是錯綜複雜,論長相論身材論個性,我妹妹簡直是我媽的翻版,她們兩人像極了。我媽對她的期待和寵愛也遠遠高過於我,照理她們應該相處融洽,可親情就是這麼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關係,越得長輩疼的人往往越會忤逆她。尤其我妹妹最後這句話更叫我害怕:「我將來要是有能力,一定要離開這個家離的遠遠的,最好不要再見到她。」 舞會的悲哀 回家這半個多月來,我的主管打了幾通電話問我還要不要這份工作,我始終沒給她答案。其實我心慌的很,猶豫使人陷入一種不安的狀態,因為我一想到處境堪憐的爸爸,要面對我媽那種心不甘情不願的照顧,我就少了離開的勇氣。 別以為我不明白她的居心,雖然他們同住在一個房間裡,但從她特意買那一張單人床的行徑來看,不就是為了區隔好身體與壞身體的分野嗎?幫他擦澡時口氣也經常顯得不耐煩,常常大呼小叫命令他翻身舉手抬腿的,聽在我耳裡,這簡直比叫我去死還難受。有好幾次我跟她說擦澡的事就由我來吧,她說那成什麼體統,傳出去的話會被鄰居笑死。我反問她為什麼要讓爸爸睡在那裡,她說,我受不了病人身上發出來的氣味,尤其是從丈夫身上發出來的……。 「久病床前無烈女」,我的感慨。這不禁讓我想起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作者提到一個叫米蘭什麼拉的人(外國人的名字太長,我始終記不住。)說了這麼一句話:「同女人做愛和同女人睡覺是兩種互不相關的感情,前者是情慾,後者是愛情。」反過來說也可以,你看,我媽既不跟我爸做愛也不跟他睡覺,這就表示他們既沒了情慾也沒了愛情。所以我決定留下來擔負起照顧我爸的責任,我可不要讓他受到半點委屈和藐視。 於是我告訴他們我要去一趟台北打包東西再去公司遞辭呈,順便謝謝大家對我的照顧,大約一星期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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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拜遊記─計程車司機
這個國度真是個沙漠奇蹟,才多久,黃沙漠漠的不毛之地,繁榮了幾個城市。如今填海造鎮,蓋起了舉世聞名的棕櫚島,以最新的科技建築,在此呈現。但是城市的角落裏,卻棲息著多少個離鄉背井,以勞力掙錢養家活口的漂流生靈。在Bur杜拜街上,牆面張貼的一張小公告,引起了女兒拉著我的衣角一起閱讀︰吉屋招租?不對,應該是「吉床招租」才對,因為出租的祇是床位一張。早上時段給夜間工作的人睡,值白班者則睡晚上,為了節省成本,一張床二人輪流睡,顯見異鄉打拚大不易。這些流浪者努力的攢下每分錢,其背後的強韌支撐點,往往是千里外留在故鄉倚門盼歸親的妻兒與老母。計程車司機是這些人物的典型代表。 因為石油是這國度自家生產,連帶搭乘計程車也相對便宜;城市面積不大,計程車跑來跑去,相當方便。因此每逢旅行此地,除客戶外計程車司機應是接觸最多的當地人。當車子刷過雛形已具,高高聳入天際的2010年世界最高樓-The Burj Dubai時,飛漲物價的話題,開啟了與計程車司機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問來自何方?答案大多是一個不曾耳聞過的印度鄉下地名,給了答案,還是不知何地。最後總要以認得的印度大城,例如孟買、清萊、德里、加爾各答…等等,作為我的座標點,再細問其方位與距離,才能略知其所在。 再問︰「來此一年?二年?甚至多年?」有新杜拜人、有舊杜拜人。 「一個月寄多少錢回家?」 「不一定。」 「平均就好。」 「大約DHM500.-」(暗自估算約折合台幣四、五仟元!) 「夠嗎?」 「夠了。」一副滿足的樣子。 他說鄉下地方,蔬菜自己種,肉類很便宜,主要花費是孩子的教育。語末又強調了一次,教育在當今是十分重要的。 城市的繁華絢麗外衣下,總是需要這些小螺絲釘們,在各個不起眼的陰微角落,搭起鷹架、搭起舞台,才能夠向世界炫耀它的繁榮與光采。或有國際人權組織抨擊,認為這些產油國度城市的興起與繁榮,是剝削渡海而來的廉價勞工而來的。但是對這些異地討生活的「外勞」而言,這點微薄的收入,起碼維持了遠方一個家庭的生活與希望,如果滯留家鄉,可能連工作都找不到?要何以為生?孰是孰非?誰能公斷? 這個國家怎麼能夠到處都在建設?大眾運輸不發達,塞車打結近來日趨嚴重。在沙迦,客戶連珠砲的抱怨,以前從家裡到辦公室,十來分鐘就到了,現在往往一塞就是一個多小時。捷運還在城市的中心圍籬裡趕工,約莫要後年才可通車。因此在城內等個計程車往往耗費1個小時以上是家常便飯。 夜晚陪同完成任務的技師至杜拜國際機場返台,五、六十公里的車程,計程車收費DHM40.-,算便宜。幫技師辦完check in 手續,坐上另一部回程的計程車時卻發覺「咦!碼錶起跳價足足比來時貴了好幾倍多!」忽地猛然想起Omar(當地客戶)載我回飯店時對我拋下的一句話︰「到機場外去搭計程車比較便宜。」霎那間我似乎明瞭他的意思。徵求司機同意下車,決定走出機場外去探索城市生活的差異性。 一出機場外,跳上另一部計程車,沒想那印度司機非常狡詐,不馬上按錶直直往前開,過一會兒再按錶,仍是那昂貴的起跳價。一看便要下車,沒想到那司機耍起無賴,表明要下車可以,但必須先付起跳價。一聽一股腦火往上衝,最討厭這種不老實的人,便兇巴巴罵他為何訛詐我,要叫警察來申訴。他也不甘示弱的反擊道:「儘管去叫」,兩人爭論不休,最後請他路邊停車,丟給他DHM10.-忿然下車。 事後想想,自己有些冒險與大膽,因為時值深夜11點多。但諳知阿聯治安良好,碰到的人可能都是你我一樣出外人,不會無端惹是生非,我盤計了這一點,決定與他吵一架。 臨到自己離開回台當日,由於是深夜的航班,又逢星期五假日(回教國家的休假日),婉謝客戶好意的邀請,決定一個人放單,在城裡自由自在的遊逛。待晚上看時間差不多,需呼叫計程車返回飯店取行李再前往機場時,才發現熱鬧的舊城街道兩旁,都是等待搭乘計程車的人潮,有些明顯可看出是來旅遊觀光的歐美白人,早已不耐的坐在路邊欄杆的水泥磚上,有些還茫然問我那兒是搭乘計程車的地方?哎!殊不知,我也是心急如焚要搭計程車的人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搭飛機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心裡想真不行祇好電話客戶來拯救囉!突然靈機一動,或許找家星級飯店門口一站,常有載客回飯店的計程車也說不定。主意打定,一往前走,才感覺雙腳雙腿真酸,因為已經走了整個下午與晚上。盤算最近的飯店,少說要半個鐘頭的腳程,有點洩氣,看看週圍等計程車的人似乎沒先前多,就跟著等等看。 真訝異,距離上一趟杜拜之行才11個月,變化卻如此大。原來城市的興起與繁榮,除了快速成長的水泥、玻璃帷幕等美輪美奐的硬體之外,舉凡其他的軟設施,如交通、制度與人文等等,也是看不見的大工程,不是簡單一蹴可幾。 偶而一部計程車駛近,總是很快速的被塞滿又離開,如此這樣的過了一、二十分鐘,緊張、焦急的情緒慢慢上升。暗自決定必須拋棄優雅禮教的考慮,當下部車靠近時,一箭步搶前去。果然奏效,正在慶幸得手之際,車門那端一位年輕媽媽手抱小貝比,另一手拉嬰兒手推車,眼光向我發求救的信號: 「拜託,讓我先搭好嗎?我已經等半個多鐘頭!」 「對,對,她帶小娃娃應該讓她先才對!」一旁頗有仁心司機幫腔道。 我面有難色猶豫著。忽然靈光一閃: 「不!不!我也趕國際飛機航班,要不一起上車,先載她回目的地再換我的路線。」 一聽不無道理,雙方便高高興興的上車。 車上,年輕媽媽向我道謝並友善的問我來自何方? 回答了她。隨口一句猜是否來自印度?因她一副五官深邃的貌似印度臉。 她解釋到老家在印度,旅居倫敦到杜拜是為探親,現在要回Marriott Hotel…。喔!又是一個爭氣的海外印度人。 一旁的司機開口了,抱怨雖有載不完的客人,實際上,背後是塞不完的堵車,比以往更多的收入、但更高的花費、更微薄的節餘……。霎那間,我想起了美麗的南國家園與台北街頭空車跑的計程車,很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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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頭麓谷尾
「山頭麓谷尾」是指非常荒遠、荒涼、荒漠、荒蕪、人煙稀少,近乎鳥不生蛋的地方,那是山之巔谷之底。想像要去那種地方,心裡可能會有恐怖的感覺,而予以排拒。本來在「深山林內」沒有兇猛野獸威脅行人的安全,誰也不會相信,除非是天生的冒險家,否則,想住「山頭麓谷尾」的應當是少之又少。 在閩南濱海地區很少有高峻的山嶺,海島更是絕無僅有,就是少見高山深谷,所以就用「山頭麓谷尾」來形容偏遠的荒野與少有人居的所在。對生來無緣與山為鄰、與谷作伴的人們心目中,山的頂頭與谷的盡處,是高不可攀、深不見底、遠不可及的地方,心雖嚮往,卻有些許膽怯,有心親近,但實在過於陌生。就因為這樣,才會把凡是過於遙遠的地方,預期短時間不容易達成的目標,就會派上「山頭麓谷尾」的俗語話。 近年來,許多鄉親在村莊內找不到適當的地點蓋新居,直接了當地建在村外自己的田地上,雖然有點遠,也顯得孤零零地離群而居,但省錢、省事、省麻煩,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這種獨立房屋,幾乎到處都有。許多至親好友常會同聲恭喜華堂慶成,新居的主人也常常以「起在山頭麓谷尾」,有什麼好恭喜,既謙虛客氣,又貼切地自嘲,真是可愛又可敬。 當年交通不便,僅以騾馬代步的時期,做父母的總是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得太遠,免得「做客」見一次親人都不容易。真的「前世註定」,「千里姻緣一線牽」,珠聯璧合,締結連理,心裡還是會有嫁到「山頭麓谷尾」的嘸甘與不捨。曾幾何時「山頭麓谷尾」已隨交通的突飛猛進,變成「世界村」的左鄰右舍。 「二十歲江湖闖蕩,三十歲職場對抗,四十歲拚命圓夢,五十歲成功在望」的奮鬥過程中,儘管坎坷崎嶇,障礙重重,難得的好機好會,往往眼睜睜地看它擦身而過,但是能力的展現與績效的累積,也有破繭脫穎出頭的日子,只是不敢強求,如果有同事好友預祝將升任某個職務,常以淡然的口氣說那是「山頭麓谷尾」的「代誌」,遙不可及,不敢奢求夢想。 就個人的體驗,雖然也上過幾次海拔不算低的山,但卻不曾有「山頭麓谷尾」那種遙遠荒涼的感覺,第一次是民國五十四年暑期,金門首次組成了一支四十人的「橫貫公路徒步旅行隊」,由我領隊,金沙國小的黃永標老師副領隊,垵湖薛啟明老師任隊長,隊員有鄭慶利、林成族、郭嘉福、王長庚、張超穠、許加倚、陳介夫、王世昌、許永賜、莊火炎、李孝泉、歐陽丙福、張璋賢、胡彩華、李玉荷、林遠圖等人,由南投的霧社經翠峰,直上三千二百七十五公尺的武嶺,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高山體驗,山上有雲海,有山嵐,人來人往,除了低溫的冷風外,並沒有異樣的感覺,可能是金門第一支登山隊伍成功征服武嶺的亢奮沖淡了,卻留下了強烈的印象與永恆的回憶。 第二次是公元二千年,在海拔二千公尺的阿里山辦全國社會領導幹部研習,除了活動主題「公元二千年,在二千公尺高山,迎接偉大的二十一世紀」的迴盪外,完全沒有高山的感覺。第三次是隨同兩岸金門同胞擴大聯誼會上安徽黃山,兩天在雨中上山下山,數不清有多少台階,除了疲累之外,縱然在一千八百六十公尺的「光明頂」山頭上,俯瞰不見底的深谷,也缺少那一點點「山頭麓谷尾」古早的味道。至於歐洲的「鐵力士」山與美國「大峽谷」,只是景點,更是「走味」。直到九十八年元旦假期,全家出遊,在新竹五峰的「山上人家」,發現印象中的「山頭麓谷尾」已經在有心人的精心經營下,遠離荒漠悽涼與恐怖,蛻變為世外仙境般的桃源。 子女在先後建置家室後,大家都投入工作,全力為事業打拚,雖然住得都不遠,但要全家齊聚歡敘,除了年節,卻也不容易,尤其新一代的寶貝金孫相繼誕生,享三代天倫,更是珍貴。所以隔一段時間就大家結伴出遊,已經到過的地點是沙勞越、香港、日本。今年受全球性「金融海嘯」影響,不宜遠行,但幾度商議,決定利用元旦年假,找一處不曾到過「超新鮮」的陌生地走一走,結果接受二媳婦她們第一金控投顧的同事推荐,先遊湖口老街,再到竹東品嚐道地客家菜,然後直奔「山頭麓谷尾」的新竹五峰「深山林內」,欣賞原始森林的美景。 一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四口,分乘三部車(原十六人預定他們姊弟四人各開一部,後因大媳婦的精品店在辦促銷活動,讀中山女中的外孫女學手語無法參加),照網路下載的路線「按圖索驥」,一到老街眼前呈現的是一條比金門「模範街」稍長,房子規格、式樣相似度分非常高的紅磚街景,令人搖頭的是「亂」得有夠看,車子亂停、攤位亂擺,還好,街頭建於民國十二年「三元宮」廟宇莊嚴,入殿天、地、水三官神像令人肅敬。竹東的客家菜,店面倒有點古色古香,客人也不少,但菜的味道我們外行人倒品不出有什麼「道地」的程度。 上山的路,路況並不理想,有點窄、有點不平、轉彎多,坡度陡,會車一不小心就會貼近,有土石流與山崩痕跡,由縣道三十公里處右轉入山後,路顯得荒涼,路旁的房子也是簡陋型的工寮,但來往車輛密度卻很高,越近山頂,車子越多,實在有點納悶,一小時過後出現許多法式、西班牙式、英式、美式的精緻小木屋群,就像瑞士的山間,且有人指揮交通,幾個停車場車停得滿滿的,看到木屋內的人頭鑽動,咖啡飄香,大家優哉悠哉,從容放鬆地欣賞美景,小朋友更是興奮雀躍,山坡圈圍的小動物園,火雞、袋鼠、兔子、雞、鴨,活潑的小動物引發驚叫連連,就讀北一女的外孫女帶領著弟妹玩得興高采烈,雖然只有攝氏七度半的低溫,還是滿臉汗珠,紅通通的小臉蛋顯得天真爛漫。大人們則在茶座享用飲料點心,有咖啡、花果茶、奶茶、冷飲及餅乾、鬆餅、薯條、蛋糕、簡餐,式樣繁多,迎合遊客的口味。點心飲料每份一百五十元左右,簡餐則三百出頭,好像有點貴,但在海拔一千二百公尺的山上,物品運送不易,經營也頗具匠心,而且遠離塵囂,四週背靠「鵝公髻山」,左擁參山國家公園風景區原始森林中的吉野杉、變葉木、針葉林,雲霧繚繞,如置身仙境桃源,那是想像中「山頭麓谷尾」的恐怖荒涼地。 在黃昏晦暗的下坡路上,細細透析「山上人家」休閒農莊的主人,有心、用心、盡心、費心、精心的擘劃,「山頭麓谷尾」的古早形象,應徹頭徹尾地翻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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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 「伯母,我是葉菲音。」葉菲音微蹲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興奮地說。 「孩子,妳終於來了。」伯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文光說妳人在高雄,我知道妳一定會到台北來看我的。」 「到台北拜見伯母是我最大的心願。」葉菲音誠摯地說。「伯母,您可好?」 「老了,不中用啦!」伯母搖搖頭感嘆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們也足足十幾年沒見過面了。聽文光說,妳結婚後並不太如意,是真的嗎?」 葉菲音眼睛一眨,竟紅了眼眶。 「孩子,不要難過,與其活在痛苦中,不如求取自由路。」伯母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說:「人生有許許多多的事並非我們能料想得到的,別忘了,得與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既然不能得就必須捨,那才是智者。」 「謝謝伯母的開導。」葉菲音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這裡房子那麼大,妳就安心地住下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伯母說後,瞄了一下她的腹部,關懷地問:「有喜了?」 葉菲音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笑笑。 那晚,林家伯父以及文光兄嫂都相繼地下班回來了。儘管葉菲音十餘年才來一次,與伯父和文光嫂又是首次見面,但在林文光與伯母熱情親切的招呼下,就彷若家人般地自在,一點也不會感到拘束,讓剛失去家的葉菲音倍感溫馨。 然而,當他們飯後在客廳閒話家常時,林文光問葉菲音說: 「妳到台灣之前有沒有見過王智亞先生?」 「有啊!」葉菲音睜大眼睛。 「先生的身體可有什麼異狀嗎?」林文光神情嚴肅地問。 「沒有啊!」葉菲音有點緊張,「他好好的。」 「人生無常啊!」林文光感嘆地。 「先生他怎麼啦?」葉菲音快速地從椅上站起,急促地問。 「聽袁明老師說,先生已去世了……。」 「什麼?」葉菲音霎時臉色蒼白、嘴角不停地顫抖,肌肉牽動痙攣,竟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