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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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再買報紙了
1960年代初期夢想當作家,開始嘗試爬格子投稿,當時籍籍無名,那一家報紙有副刊就往那裡寄,雖然大多數石沉大海,但對那些曾經有過的報紙都有印象。中央日報因是政府的機關報,發行量最多,其次是台灣新生報和中華日報,民營的祇有公論報一家,後來先後出現下午纔上市的大華、民族、自立等晚報,聽說對股票族了解行情很有幫助。 中央日報於1928年創刊於上海,發行人是何浩若,1949年社長馬星野帶領工作人員遷台,設址在忠孝西路一段。台灣新生報原是台灣總督府控制下的「台灣新報」,光復後由行政長官公署派李萬居接收而改名,它隸屬省政府後,經營有方,在中山堂後方蓋了新生報業大樓(後來的力霸大樓)。中華日報於1946年為梁寒操創立於台南市,後來總部搬到台北市的松江路,有南北兩版。公論報是李萬居於1947年自立門戶,設址在桂林路巷子的印刷廠。 大華晚報和民族晚報的崛起,同在1950年,前者的創辦人為耿修業(曾任職中央日報和中央通訊社),設址在酒泉街,後來搬到館前路;後者的創辦人為王惕吾,設址在昆明街(愛國戲院旁)。自立晚報的創立稍早(1947),創辦人為周莊伯。王和周都是來台後脫掉軍服的退伍上校,其辦報的精神多超乎黨派的色彩,公正敢言,然而在「白色恐怖」時期惹上一些麻煩。 家裡當初是訂閱中華日報,眷村的佈告欄張貼的是中央日報,每天搶先看的是副刊,其次是連載的武俠小說。當年的報紙很「乾淨」,頭版都是國家大事或國際事件,社會新聞僅允許刊登在第二版,都是很保守,渲染度低,學生寫週記時就圖個方便,照抄每週大事。記得報紙上廣告很多,除了商業廣告,還有婚喪啟事和政府法令。彼時便利商店還沒出現,雜貨店、公車票亭、車站就成為報紙的零售商,也有街頭叫賣兜售的流動小販,特別當天有號外新聞。 讀報和剪報一度成為我的生活習慣,有些雋永的文章值得一看再看,從中學習如何遣詞用字,以及文句的洗鍊,遇到不懂的新詞就查字典,充實自己的詞彙,也養成日後寫作,在同一段落決不重覆使用相同的詞彙。剛來台灣連注音符號都搞不清楚,就因為導師(一位師大畢業的女僑生)為班上訂了一份國語日報,令我小五和小六兩度代表學校參加台北市的中小學作文比賽,可惜她祇教了一年就返回香港。 讀小學五年級時每天追龍井天(魏龍驤,陸軍中校)的「玉山彩霞」,記得是用易懂的文言文寫的武俠小說,劇情風雲變幻,淋漓痛快。好多年後,心血來潮到中央圖書館影印了好幾天,想剪貼成集,可惜斷簡殘篇,難再一窺全豹。另一位我感到興趣的「大俠」是臥龍生(牛鶴亭),也是退伍軍人(因曾在孫立人的第四軍官訓練班班受訓而提前退伍,官階中尉),為了看他的「玉釵盟」,刮風下雨都會打著傘到佈告欄看中央日報,關心武林又發生何事? 以前中華日報開闢有「校園風光」的專欄,歡迎學生投稿學校新聞,從初中寫到高中,稿費每則5元,可憑單據前往代銷處領錢,算是一件小確幸。在服役時,中山室祇有青年戰士報可看,它創刊於1952年,當時是為了加強國軍部隊官兵的精神思想,編輯風格比較嚴肅,早期我主要是看羊令野主編的「詩隊伍」週刊,後來改版為青年日報已顯得活潑多。 許多知名的作家都曾經是各大報的主編或主筆,經常讀到他們的大作,例如孫如陵(中央日報)、王鼎鈞(中國時報)、林海音(聯合報)、林適存(中華日報)、彭歌(台灣新生報)、吳東權(青年戰士報)、鍾肇政(民眾日報)、柏楊(自立晚報)等。孫如陵著的「寫作與投稿」,王鼎鈞著的「人生試金石」,是許多國文老師推薦學生們閱讀的暢銷好書。 自從電腦排版、高速滾輪印刷、圖片套色等技術的革命,新聞報業進入嶄新的紀元,聯合報、中國時報(前為徵信新聞)與中央日報三足鼎立,副刊的水準隨著主辦文學獎和出版叢書成為文學作家的搖籃,作品被能夠刊登,不單是稿費高,而且也受到肯定。80年代,我在美國讀書時,聯合報系在北美發行世界日報,中央日報也有了海外版,我曾經在兩家報紙的副刊投稿,稿費是以美金支票支付,積存下來買玩具給小孩。 比較有獨特性的報紙有兩家,包括專門報導民生、體育、影藝新聞的民生報,於1978年在聯合報的旗下誕生,可惜在2006年無預警熄燈;星雲法師於2006年創辦在佛光山,以推動祥和社會、淨化人心為宗旨的人間福報,也對全球的僑界發行,深植人心。1987年台澎金馬解除戒嚴,次年報禁開放,百家爭鳴,一時增加不少新面孔,聯合報和中國時報也發行過晚報,不過缺少了副刊的調劑。 21世紀起,電子報和數位平台興起,廣告收入滑落,新聞報業迅速進入空前的「大蕭條」,有些倏然消失,例如令人錯愕,長達79年歷史的中央日報;亦有些轉型為航運版維持生存,堅持不退場的祇能慘澹經營。台北捷運公司曾經仿效歐美國家發行過Upaper,通勤族進站時可免費自取,釀造過早讀的景象,可惜在11年後無疾而終。 以前有所謂的職業作家,可靠稿酬生活,如今可供純文學投稿的副刊寥寥無幾。爾來新聞界的自律道德淪喪,腥羶的新聞屢見不鮮,不實的消息漫天飛揚,社會正在改變,很久不想再去買報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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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的智慧
由於佛陀認定人的心性原本就是清淨、圓滿、無量、具足的,所以,根本不必要在這上面再加上任何東西,相反地,要使這本心保持完全清淨就行了。我們看佛陀三十五歲證道,八十歲入滅,中間傳法四十五年。在這四十五年之間,居然花了二十二年的時間在講般若部的經典,般若部的經典總共七百四十七部,約占漢譯全藏的七分之一,並不算多,但佛陀花了將近傳法一半的時間來講它,可見他對般若學的重視。龍智菩薩《大知論度》(相對下,華嚴經只講了二十一天)般若在講什麼呢?是在講一個空。就是所謂的諸法皆空,般若(智慧)的妙用就是要蕩相遣執。換句話說,就是要能夠破除我的執著,破虛幻不實的「我」的現象。《大般若經》、《圓覺經》以及《金剛經》都是這方面的經典,可見佛陀對於人世苦海真正的病灶看得很透澈,無非是苦於有一個虛假的我的執著,這時候,只有把縛纏在我身上的諸多假相空掉,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這樣說,意思並不是有一個「我」,不,連這個「我」都是因緣和合而成的假相,也一併要空掉。) 當我們把自己真如本心之上的障礙一一清除,一一減去恢復原來的清淨無垢,自然就明心見性,何必再加上任何東西呢?所以我們不得說,佛教的本質具有大歡喜、大肯定、大積極,人心真心本性什麼都有,不必外求,只要皈依自己這本個心就行了,你的心性清朗無塵,無量功德自然湧現仁義道德也自然湧現,這也是孔子說的那句「行仁義,非由仁義行」的意思,肯定了人心的圓滿無缺,自然流露出仁義的淳美,功德、仁義都是你內在的珍藏,不必再向外界攀求仁義。 佛陀在《金剛經》裏甚至要大家把他一生的教導都給拋忘。他把自己的傳道說法比喻成渡河的筏,過了岸就應捨棄:「 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 耶穌時時刻刻在人身旁剴切叮嚀,這時神和人之間到底便有了一個互相的二分對立,因為人最終只能效法上帝「像」上帝,但不能和上帝二合為一,成為上帝。佛陀不同,佛陀應機設教,起初也說世間法,善惡法,但最後是要你澈底拋忘這一切,你只要皈依自己本心就是佛了,你不必聽從己身之外誰的任何教導,你就是佛,佛就是你,二者是一,不是斷裂、對立的二者。 佛教淨土宗主張一心稱唸「阿彌陀佛」誦唸「阿彌陀佛」,究其實,同樣也是這種減法哲學妙用的極致。常聽見有人帶著半懷疑半譏諷的口吻質問:「 整天喃喃唸著阿彌陀佛就能成佛?」我要說,可以的。怎麼說呢?當你一心一意、心口如一唸著阿彌陀佛,心境自然無暇有別的雜念,沒有雜念,一念不生,自然空無了一切,心境自然明朗。其實,你唸任何聖號都一樣,只要我們明白,用意是要讓心無旁鶩,讓心一塵不染,把所有雜念都去除,讓心清明,而這正是一種減法。 佛教和基督教,一個內求自我本心,一個外求神恩,二者有根本上的差異,而這方面的差異,也表現在神像容貌及肢體語上。 這是偶然間我從自己家客廳兩幅聖像領悟到的。妻是耶穌基督的信徒,客廳牆上貼了張耶穌跪在原野,雙手拳握,兩眼往天際仰盼祈禱的圖像。心血來潮,我在耶穌神像左邊,也給貼上一張釋迦牟尼佛的圖片。有一天,我站在這兩個東西方聖人之前,打量著兩人的容貌,驀地,我憬悟到佛陀的眼瞼下垂可不是沒來由的,其實,幾乎所有的佛教神像都是眼皮下垂的,為什麼?原來,佛教主張自性皈依,往自己本心探求,自然眼光往自己,往內探省了。而耶穌主張仰靠上帝的恩典,自己是卑下的,那麼,他的目光自然就往上仰盼渴望了。 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肢體動作,只要留意,就可以看出,無形中洩露出大訊息。不管是哪一種宗教,他們的經文,儀式,甚至一張圖像,其中都有著一份道理,等著人去驗證,只看我們願不願意用心去領會。對我個人來說,佛教經典步步都可以生蓮花,步步都有寶藏,隱含在教義當中的諸多真理、美善,或者說是人性的諸多姿態,真是有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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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鳥風月
天氣暖和了,但尚未大熱,植物園荷塘邊的一處水池岸邊,開滿紫色的鳶尾花。今年或許是經過暖冬,鳶尾花特多又豔麗,不僅薰風水漾,滿園清芳,也讓白頭翁、綠繡眼等愛在花 間遊竄的鳥兒們,高興地展翅飛舞起來了。 夏綠水岸,鳶尾花開,營造了花鳥風月之悠情,是植物園最值得去散步,或搶下鏡頭的季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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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阿滿仔
不多日,這個民風淳樸的小村落,竟然發生一件未曾有過的事,阿滿仔失蹤了。當阿乞嬸仔發覺她沒有起來煮早飯時,口中不停地啐唸著:「夭壽死囡仔,天彼呢光啦,日頭欲照尻川啦,抑閣毋緊去煮糜,七早八早毋知走去佗死!」她拿著藤條邊罵邊四處尋找,一旦讓她找到,一定要「拍予死」。 腦裡也不斷地在想,這個夭壽死囡仔愈來愈毋是款,自從被添丁親密後就變了樣,一天到晚哭喪著臉,好像欠她百萬似的。而且兩人不久就要做大人,讓添丁先親密一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始終不明白這個夭壽新婦仔心想的是什麼?簡直比她這個老人家還頑固。 阿乞嬸仔已找遍整個村莊,問過熟悉的村人是否見過阿滿仔,大家都搖頭說沒有;甚至連豬欄、牛欄,沒人居住的破厝也不放過,就是不見阿滿仔的蹤影。為了怕老伴山上回來沒飯吃,她索性先刮地瓜煮早飯再說,但如果夭壽死囡仔阿滿仔回來,別想上桌來吃飯,如果肚子餓,就吃昨天剩下的臭酸糜。 這個夭壽死囡仔,到底跑到哪裡去死!長大了,變款了,翅膀硬了,會飛了,不把老娘看在眼裡了。可是她不要忘了,倘若敢跟她作對,她依然會使出各種苦毒新婦仔的招數來懲處她,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她氣憤地說出重話:「我講會到、做會到,伊若是毋相信,逐家來試看覓!」 當阿乞叔仔從山上回來,阿乞嬸仔就迫不急待地向他埋怨著說:「阿滿仔彼個死囡仔,糜也毋煮,七早八早毋知走去佗死!」 「伊較早若欲出去,攏嘛會講,今仔日哪會按呢?汝撖有去四界揣看覓?」阿乞叔仔說。 「規鄉里揣透透,攏嘛無看著伊的死人影,毋知走去佗死!」阿乞嬸仔氣憤地說。 「添丁咧?」阿乞叔仔問。 「抑閣佇睏。」 「叫伊緊起來湊揣!」阿乞叔仔高聲地說,心裡卻也感到有些怪怪的。 添丁被叫醒後,不屑地說:「大人大種,撖會去予走無去,有啥物好揣矣!」 「駛恁娘較好咧,汝今仔日若無共阿滿仔揣倒來,汝看恁爸會放汝煞袂!」阿乞叔仔警告他說。 「伊欲四界走,佮我什麼關係!」添丁辯解著說。 「伊這段時間心情會歹,攏是汝這個了尾仔囝害的啦!」阿乞叔仔厲聲地指責他說。 (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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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的智慧
我目前信主,唯這是我人生旅途中某種歷史總體性使然,不代表自己揚棄了佛教之學。歐陽竟無先生素以佛教為一種佛的教育,此話深得我心。雖然聖經哥林多後書中保羅說「你們和不信的原不相配,不要同負一軛。」但我對此偏偏深不以為然,因此偶而我也會思量一下佛教佛法。 我自己總喜歡講,基督教和佛教是兩個最樂觀的宗教。基督教信心滿滿,堅信審判日即將到來的末世裏,上帝會來搭救他,他一定能夠仰靠上帝的恩典得救。而佛教信徒則認為定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娑婆世界,每一個人都能成佛得道,即使一闡提(不信佛法者)總是也具有佛性,也隨時可能轉迷成悟。這兩種宗教,不過一個是外在作超越,一個是內在作超越。 佛教的內在超越態度,比起基督教,可以說,樂觀是一樣的,但更積極些。怎麼說呢?基本上,基督教是向己身以外攀求仰盼、冀望一個位格比自己更高的神來拯救自己,佛教呢,倒不能說完全沒有這份心態,佛教有部分宗派的修持法門--譬如淨土宗的觀想、持名,以膜拜、默唸觀世音菩薩聖像及名號,讓菩薩能來聞聲救苦,或者一心稱唸阿彌陀佛,讓佛能來接引我們往生西方蓮花世界,這都和基督教外求上帝或主耶穌很類似。但佛教原始的教義,其實,可以誰都不拜不求,只求自己的。在佛學經典上,我們可以看到,即使在佛陀即將入滅、去世之際,猶然念茲在茲不忘囑咐阿難等一干隨侍在身邊的弟子,要他們「自淨本意,自作皈依」。只求自己,信自己,自淨本意,自我皈依、即身是佛這樣的話,今天說來,似乎沒有什麼,其實,這是佛陀一個驚天動地、突破性的大發現、大主張啊。 釋迦牟尼在伽耶山菩提樹下七七四十九天,夜睹流星而證道後,他說了一句話,這句話非常重要,是整個佛教精神核心的發皇,他說:「奇哉,奇哉,人人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佛陀這句話肯定了眾生都具有佛性,都能成佛,今天看來,是想當然耳的真理,但要是知道佛陀他當時身處的時代背景,任誰也都要豎起大姆指,誇他一句:「了不起。」原來,釋迦牟尼誕生時的印度,婆羅門教盛行,社會由四個嚴格區分、不可踰越的階級組成:婆羅門(僧侶)利帝利(戰士,統治者)、吠舍(農、工、商)、首陀羅(被雅利安人征服的土著)。 釋迦牟尼誕生在西元五百六十五年,這個時代,儘管印度的婆羅門已經墮落,民間興起了許多自由思想,種姓通婚而融合的視象也漸漸增加,但基本上,種姓階級依仍根深柢固地存在印度民眾心裏,種姓會著一個人走,生生世世,永不得翻身,換句話說,一旦你生而吠舍,首陀羅,你下一輩子依然生為吠舍、首陀羅,並不會因為某種作為而有所改變。相對的,假如你很幸運生為婆羅門或剎帝利,那麼你便生生世世世襲為這兩個種姓。 釋迦牟尼就很幸運,他是出生在統治階級的剎帝利。但他卻石破驚天地說:「奇哉,奇哉,人人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一舉推翻了當時種姓倫理。在這之前的印度,只有婆羅門和剎帝利才有成道升天的可能,低下階層的吠舍和首陀羅根本不可能。 釋迦牟尼宣稱人人可以成佛,無異說即使最卑低下階層的賤民也可以獲得救贖,他這番話,在當時,是革命性的創舉啊,尤其鼓舞了那些幾百年以來被壓得喘不過氣,身陷絕望而日漸不滿、在當時占印度人口絕大多數的吠舍和首陀羅。 人人都能成佛和自證本心,自作皈依這兩大二合一的信仰理路,正是使得佛教能夠感動廣大人心,以及迅速傳播四方的最主要原因。 日後,佛教北傳中國,很快本土化地開花結果,另一個原因是這種教義和中國儒家道統學說,彼此很投緣,很契合:我們不總是喜歡說:「舜何人也,禹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這是孟子的話,和佛教人人得以成佛的說法就很相通。孟子也有一句話,講得更透澈,他說:「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這句話就隱涵著對一己心體的肯定,外在事物只是自己本心的體現,追求外面事物,不如返本求源,到自內心去探索,來得實在,來得根本。 孔子說:「我欲仁,斯至至矣。」這句話本意也和佛教教義很相近,都認定自己的本性本心可以應對得了萬事萬物。 人的這個本心、自性,佛教有許多不同的說法,「一心,如來藏、圓覺、無量法身、法性、菩提、涅槃 」等等都是,名詞的不同,不過是依各種體用、因果,甚至是形容來造詞的。 人只憑著這個自性本心,便可以成佛證道,那麼,為什麼真正成了佛的人又那麼寥寥可數,那麼困難呢?佛陀歸納了一句話,他說,雖然人人都有如來智慧德相--換句話說,就是都有佛性--接下來佛陀的話是:「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妄想,就是愚眛,執著,就是貪欲,人有著兩大障礙,把真心本心蒙蔽住了,所以成不了佛。 有時候,佛教把人的本心稱作「真如」,真是真實不虛,如是如常不變。我們成不了佛,正表示真心遭蒙蔽了,現在有的其實是個虛假不實的心,是個昏濛無明的心。 佛陀既然明白指出了成佛的條件及阻礙,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辨辦?同樣很簡單,把眼前的阻礙拿就是了。佛陀最後說:「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即得現前。」 在〈圓覺經文殊章〉裏,佛陀也對文殊菩薩說:「 一切如來本起因地,皆依圓照清淨覺相,永斷無明,方成佛道。」前後這兩句話可以對照看。 到這裏,我們看到佛教和其他宗教很不一樣的一點。方便起見,我們仍然舉基督教來一個相對比。以修持之道來看,可以說,基督教用的是加法,相對下,佛教用減法。 說基督教用加法,這是什麼意思?請以新約來作例子,新約聖經基本上是耶穌的訓喻,我們來看耶穌架構出來的整個神學體系,是以拯救世人進入永生的天國為目的,而人又怎麼才能進入天國呢?約翰福音第十章第九節裏耶穌說:「 我就是門,凡從我進來的,必然得救。」稍後,他在約翰福音第十四章第六節又說:「 我就是道路,真理,若王藉著我,沒有人能到父那裏去。」換句話說,要獲得救贖,進入神的國度,唯有聽從耶穌福音的教誨,信者得永生,不信者下地獄。這也就是神父或牧師平日在教會禮拜,必須不斷向教友作各種福音宣喻的因緣。人要不是藉助神和福音及其教導,勢必不可能得救,所以說基督教憑藉的是外力,是在人之外加上一樣東西,使得他們才能藉此往上攀緣、超生。 佛教的做法便截然不同,以修持之道來分,佛教大約可以分成五等,一是「天人教」,二是「小乘教」,三是「大乘法相教」到這裏為止,以上三教都是為根器、慧根較淺的人來說,都還是黏著人世的諸多現象來說,譬如為眾生說三世業報,說因果,勸人持戒修善,仍然迷執一個外境,但到了第四等「大乘破相教」,開始為較有慧根的人設教講法,宣喻身原是空,空原是本的道理。到了第五乘「一乘顯性教」,除了說空,更進一步,並不僅止於摒棄空相,而是知道這空相原來就是本心初性,這樣,就有了一圓蜃無礙的對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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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學習─廟宇水泥彩繪
我想我該是開始畫禪繞畫之後會注意身邊圖案,發現生活中重複的美。台灣廟宇何其多,每間宮廟圖案多到眼花撩亂,但又不解其中含意,趁著鳳山社大開了一門廟宇水泥彩繪我即刻報名參加,暫且捨棄我最愛的爬山行程,只為了3天全天的課程,我想多了解廟宇文化。 第一堂課先認識工具與材料,工地裡常常看到水泥師傅左手上的叫土捧,右手拿的是灰匙。看師傅左右手開弓水泥在手上完全像麵糰一樣,我連攪和個水泥都費力,水泥裡要加海菜水和麻絨不斷地攪拌,老師一直說要綿密,魯鈍的我還在自問:「是要多綿密啊?」灰匙在手上不停的反覆按壓水泥,直到老師說可以。課堂上麻絨這詞句太陌生老是忘記,同學乾脆叫它做肉鬆,這形容貼近又好笑。 我挑選的圖案是螭虎,龍生九子,螭虎為其一,音同唸吃虎,螭虎天生愛吃,原來我常常在廟裡看到的是螭虎,來上課的好處就是心態歸零,從動手中認識水泥師傅的辛勞與認真,也認識古老的圖騰。 看到自己的作品逐漸由水泥慢慢雕塑成形、砂紙將粗胚磨細、暈染上色,圓潤彎曲的螭虎生成了,螭虎口裡吐出的水帶入禪繞畫風,傳統中加點個人想法,同學們的作品中各有其特色,心中喜悅就像爬山登頂一樣,自己的初體驗又認識新領域的不同。 越來越覺得每座廟宇都像是博物館,就像是4月2號的爬山行程裡所住的慈惠宮,我就看到暈染的如意與點點畫法,帶有草間彌生的感覺。我喜愛在廟宇間走動,然後站在佛像前雙手合十,對著佛像默念平安那會讓我心安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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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搖籃
好久沒自己看自己一個人 來到無人的海岸 成為沙灘上風的徘徊 在礁石與礁石之間的空隙 決定漂流,決定方向 在看清之前,在陽光 投射的當下 記得每一滴海水由近至遠 在時光中穿越激昂的音符 坦露過於珍惜的笑靨 我們醒自海的搖籃 念著是我 想著是你 讓我不可抑止的浪 巧遇你的遠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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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阿滿仔
於是她想到一個可以解脫的方法,那便是死!她已不管死是重於泰山,或是輕於鴻毛,如果真能到天上見見自己的親生父母,她的心願便已達成,在凡間所受的心靈折磨及皮肉苦痛將一筆勾銷。倘若不能如願,而苟延殘喘地活在人間又有什麼意義可言。 想不到這個從小由他帶大、代替阿母為他把屎把尿的弟弟,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無恥之徒,公然以暴力奪走她的處女身。假使跟這種禽獸不如的人成親,不也跟他一樣麼,還有什麼臉做人,還有什麼臉在這個純樸的村莊住下。何況,貞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 此時,她已成年,她有選擇幸福的權利,阿母自私自利且又不近情理的要求,她絕對不會接受,更不會像之前任由她打罵。夭壽死囡仔她聽多了,藤條鞭打她受過了,臭酸安茨糜她嚐過了,被扭絞得烏青積血的肌膚是她此生難忘的印記。但她心裡卻也明白,這就是新婦仔的宿命,除了怨恨自己的命運,又能怨誰呢? 而她已失去少女最珍貴的處女身,貞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更是不容置疑的。一旦讓男人以暴力奪取而留下污點,內心那道陰影勢必會如影隨形。與其活在陰影下與痛苦的深淵裡,還不如到天國尋找父母親,這也是她無從選擇的唯一選項。縱然一家三口不能在人間相聚,卻能在天上團圓,不也是一種緣分麼?即使她有一個被男人強暴的骯髒身子,但天下父母心啊,相信久未謀面的父母親,依然會把她視為心肝寶貝,敞開雙臂來歡迎她的。想著、想著,傷心的思緒油然而生,阿滿仔不禁淚流滿面……。 自從被添丁糟蹋後,阿滿仔始終悶悶不樂,甚至每當想起這件事,就痛哭不已,幾天下來已哭腫雙眼。但是阿乞嬸仔非但不能體會她的心情,反而責罵她說:「夭壽死囡仔,汝規日通天拄拄知影通哭,哭、哭、哭,哭袂煞,是佇哭啥死人咧?汝佮添丁仔早晚就欲做大人,尪仔某也會睏仝一張眠床。 添丁仔生了一表人才,身體粗勇,這款少年撖有地揣,伊是愛汝才會想著欲提早佮汝親密,按呢撖有啥物大不了的代誌?汝毋通日也哭、暝也哭,我這個家早晚會予汝哭衰去啦!夭壽死囡仔咧,我抑閣欲育孫,抑閣欲食百二,汝毋通無代無誌欲共我治治死,若是按呢,我做鬼也毋放汝煞!夭壽死囡仔咧,撖有這個新婦仔親像汝彼袂好。哭就有糜通食是毋?緊去刮安茨通煮糜啦!」說後,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甚至伸手想擰她。這似乎就是那種用盡千方百計,苦毒新婦仔的養母的惡劣嘴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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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寄軍旅歲月履痕
勤務之外籃球是我的第二生命,球場邊的喝采與掌聲是我們打籃球的動力,「轉身、擦板、犯規、得分、進算、漂亮」,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復生光彩,再現風華,在大安警衛室期間與最佳拍檔呂光輝多次代表總統府對外參加甲組及乙組籃球比賽,馳騁球場,無懈可擊,得獎無數,留下美好回憶。 但是熱愛籃球也讓我付出慘痛的代價,全身傷痕累累,在慈湖期間因為打籃球而腳骨折,打石膏要三個月,到痊癒要半年,喜愛籃球的我痛苦難熬,石膏拿掉腳尚未痊癒繼續打,打了就腫,等消了又打,來來回回折騰半年。在七海鼻樑也被打斷,到三總急診回來,鼻樑以上瘀青,隔天下午又繼續打,當我頂著黑如熊貓的雙眼及幾近毀容又腫又瘀青的鼻子義無反顧地向前衝時,此時有如神助,拿到球往籃下切,如入無人之境,大家怕又傷及我的鼻樑,四處閃躲,我也打了一星期最無趣的球,打籃球最怕受傷,一但受傷會讓你痛苦逾恆,這就是籃球迷人的地方。 四、人生轉折點 老子說;「功成身退天之道」,適逢總統2000年大選中國國民黨失利,首次政黨輪替,當下晴天霹靂,「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忠黨愛國的我始終無法釋懷,因此萌生退意,「此情無計可消除」,終於在2002年退伍,結束了24年的軍旅身涯,24年軍旅未曾返鄉過年過節,為國家犧牲奉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竭盡心力,勤勤懇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 忠臣不事二主,但是上校退伍只有41歲,正值壯年,還是要有事做,「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利益奔波,「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因孩子還小,還是要為五斗米折腰,選擇了同樣性質的工作,到了遊戲橘子數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上班,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先做再說,我對這份工作駕輕就熟,一做也做了19年之久,非常滿意,也算是人生的漂亮轉身。 在遊戲橘子上班期間,每年皆需陪著老闆上山下海單車環島,有次剛好和老闆一大群人行到大溪,夜住民宿,晚上找不到東西可吃,我就馬上連絡了當時正任職於大溪永福派出所的所長佘世國,他是我於鴻禧山莊的同事,當晚只見他風塵僕僕的送了一大堆的宵夜過來,遊戲橘子公司的同事皆驚訝不已,多次與橘子老闆出行,全台灣到處皆有我任軍職時的同袍,助我不少。軍中袍澤的情誼深厚,著實令我遊戲橘子公司的同事深感敬佩! 五、結論 「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從我入伍以來深感凡事皆得一步一腳印,盡人事,聽天命,「若非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磨練及試煉,何來梅花香,而且是三顆梅花,殊不知左鄰右舍叫小豬的我也能升任上校,對於生長在離島偏鄉的我,家境又清寒,當年如若未能從軍,前途真是茫茫!「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人生或許是佈滿荊棘的道路,也可能是平坦的香榭大道,我有幸能走上從軍這條大道,至今無怨無悔,並深感榮耀,感謝長官對我的細心栽培,沒有識我的伯樂,我就永遠不是千里馬。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我的三名子女如今皆已長大成人,大女兒李昕專長美編,二子李苰瑒學習化工,小女兒李苡岑是新聞專業的文字記者,三名子女皆為學有所長,我也算責任盡了。我已年近花甲,花甲得閒猶未晚矣,隨時都要做退休的規劃與準備,人生才會更加充實與豐碩,「申申如也,夭夭如也」也才是我們所要的退休生活不是嗎?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自古英雄不怕死,沙場含笑軍人魂」,國防部精忠衛隊全體官兵將士用命,有志竟成,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精忠衛隊的任務是確保領導中心及官行邸的安全與安寧,多年以來全體官兵秉持著效忠國家,忠於領袖,以誓死達成任務的決心及使命感,意志集中,力量集中,全神貫注執行各種警衛勤務,加上平時的戰備與整備,及各項戰技體能的要求,奠定了達成任務的基礎,一日警衛隊,終身警衛隊,我以精忠警衛隊為榮,希望精忠警衛隊能延續精忠衛隊的優良傳統,將精忠衛隊精神發揚光大,精貫日月,永矢忠貞,更希望與精忠袍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後記: 「精忠衛士對特種勤務的奉獻」讀後心得 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讀陳情表不哭者不孝,讀「精忠衛士對特種勤務的奉獻」不哭者不仁。拜讀先進前輩的大作,莫不感動莫名,隨著文章內容起伏,我驛動的心始終無法平息,讓我覺得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我們不是作家,更不是大文豪,是一群來自清寒家庭,從小就投筆從戎的精忠衛士,是一介武夫,在勤務之餘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潛心向學,奮發向上,這次經丁隊長的發起,凝聚了精忠衛隊的向心力,共同完成了「精忠衛士對特種勤務的奉獻」這本著作,值得嘉許,令人刮目相看,更證明了精忠衛士「包懷大略,允文允武」。在精忠衛士當中有人進修後擔任簡任12、13職等高階公務員、有中將、少將。更有駐外大使,教育部次長,及在加拿大大學當教授,成就非凡「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成功絕非偶然,「舜何人也,禹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精忠衛士確實臥虎藏龍,軍旅生涯,使人蛻變,使人成熟,不可同日而語。 精忠衛士先進前輩於書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敘說往事,回憶是苦,淚是酸,道盡心中無限事,但豐富了我們文化底蘊,加深了我們的歷史記憶,更為我們這支史無前例的護衛軍留下了不可抹滅的歷史紀錄,同時也是你我的共同回憶,內容充實,豐碩,更彌補了龍應台的大作「大江大海」的不足,值得各位先進前輩們細細品味,更值得珍藏。 悽涼讀盡精忠史,沉沉往事淚長流,文中有數不盡的悲戚,從隨國軍逃難,轉進來台灣,是戎馬倥傯的年代,八千里路雲和月,有君臣之情、袍澤之情,更有骨肉之情溢於言表,這是大時代的悲劇,歲月流轉,人生如寄,轉眼已是暮年,令人不勝唏噓。「謹守官邸千秋節,力竭方休含笑歸」這是作者錢義芳將軍所寫,也是精忠衛隊忠於國家,忠於領袖的最佳詮釋,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精忠隊史永垂不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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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想
不想長大 不想因為石階的長又長而遺忘 遺忘那 垂髫稚嫩的童言童語和如鈴的朗朗無憂大笑 不想過往 不想那涓涓流水的長又長而遺忘 遺忘那 刻心烙骨的曾經擁有和隨著季節輪序而凋零的 葉 人生苦短 當朱顏老去 紅袖不在 青衫難得時 不想就這般遺忘 遺忘天地痕跡的步履經歷 即便經歷是斑駁的光年 也許 命定一切 也許 紅塵夢存 心 就在此刻 不想長大 不想過往 只因 人生苦短 好夢易醒 所以 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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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有眼
井有眼 還是眼有井? 為了看清井水 才需要四隻眼睛? 還是為了看清 喝井水的人? 井心裡明白 世上只有眼裡的井水 是清的 井外一切全是 濁的 井雖小 眼界很大 可以看到整個天空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 井就看到澎湖 每天早上澎湖一睜開眼 就看到四眼井 看久了 從古代看到現在 眼有點酸有點澀 一眨眼 數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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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阿滿仔
「汝毋免假好心,較早對人怎樣,汝家己心內有數。伊會記汝一世人啦!毋相信汝試看覓?」阿乞叔仔警告她說。 「記的是怎樣,我是因老母,伊若毋驚予雷公敲死,大空來拍我看覓!」阿乞嬸無懼地說。 「做人著存天良,若無者,會得到報應!」阿乞叔仔警告她說。 「汝毋通恐嚇我,我敢做敢當,無咧信彼套啦!」阿乞嬸仔不屑地說。 「人咧做,天咧看,毋是袂報應,是時陣抑未到,時到汝就知影!」阿乞叔仔再次警告她說。 「汝莫講講彼有的無的,緊予因兩個做大人較要緊!若是袂拄好大腹肚,彼陣就歹看。」阿乞嬸仔緊張地說。 「這個是汝佮恁囝的代誌,看恁欲怎樣辦,欲怎樣處理,隨恁的便。恁爸無咧管潲恁啦!」阿乞叔仔不屑地說,甚至粗話也出口。 「夭壽填海咧,汝撖有天良,講講彼啥物死人話!囝撖毋是汝這隻老猴生的?撖是石頭空內鑽出來的?夭壽填海咧……。」阿乞嬸仔尚未說完,阿乞叔仔不理會她,轉身就走。 然而,即使阿乞叔嬸仔打著如意算盤,想讓他們盡速成親,添丁仔也暗爽在心頭。甚至四處向人炫耀,不久就要和阿滿仔做大人,而且他已嘗到尪某間的甜頭。阿滿仔除了漂亮外,還是一個未曾被男人開苞過的在室女。早知如此的話,他應該對她好一點,也會要阿母不要罵她、打她、擰她,苦毒她。想到不久之後,兩人就可同枕共眠,夜夜春宵到天明,他莫不偷偷地笑著。 可是存在阿滿仔心中的陰影卻始終揮不去,她每天以淚洗面,滿懷的苦水只有往肚裡吞。不僅怨恨自己的命運,對添丁這個奪走她貞操的禽獸更是無法諒解,甚至痛恨到極點;對苦毒她的養母何嘗不也如此。這個家除了阿爸外,其他並沒有值得她留戀的地方,遑論想要她跟添丁這個禽獸成親,做為他一輩子發洩性慾的工具,那是不可能讓他得逞的。 (一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