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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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幾個人商量的結果,就買了中午開往台北的普通列車車票,由於火車發車時間在中午,就把行李堆在一起,坐下來等時間。 在車站附近買了一些包子,當做午飯草草吃過了,一行人上了車,從台灣南端出發,一路北上。兩旁盡是一大片的稻子,左邊是一望無涯直達海岸,右邊的盡頭則是層層山巒,此時的稻田裡,還是翠綠色的一大片,越往北則稻子越是幼小低矮,在整片稻田當中,有零零落落的低矮房屋散布田中,每到一站,車子都會停下來,就會聽到窗外傳來的叫賣聲:「腹肚,腹肚!」 「阿公,那個人怎麼一直叫著腹肚?是肚子痛還是肚子餓啊?」清潭叔經過他孫子這麼一問,自己也覺得奇怪,探頭出去看看,有人正向叫賣的孩子買一盒飯,他明白了,回頭告訴孫子:「那個小孩是賣飯的,他叫做腹肚是提醒別人肚子餓了,可以向他買飯去吃,所以他才會叫著『腹肚,腹肚!』啦。」 一站過了又是一站,不知道過了多少站,偶而會有另一列火車從對面駛過來,一陣風就吹了進來,眼看著那列火車飛也似的跑過去,意祥好奇的數了數,「哇!好長的火車,一共有十一節車廂。」以前只是在書本裡面見過,今天總算真正見識到「火車長又長」這句以前在書本上讀過的句子了。 從開車以後,兩隻眼睛一直瞪著窗外看得都累了,意祥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他醒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掉落在左後方的稻田上,太陽就快要下山了,火車慢慢的在月台邊上停了下來,意祥看到站台上的牌子寫的是「雲林」,這時站台上又傳來了「腹肚,腹肚」的叫聲,意祥也覺得肚子「咕咕」的叫著,就去問他媽媽:「阿母,你肚子餓了沒有?」淑女正伸手掏錢時,坐在身後座位的水清伯即刻要順宏下車去買,順宏先下了車,意祥跟在他後面,兩人一起找到那位叫著「腹肚」的:「你賣的是什麼?」 「腹肚一個三塊錢,要買幾個?」 「你賣什麼?腹肚!」意祥不解。 「我賣的是『便當』,就是飯盒,裡面有三樣菜,很好吃的,一個便當三塊錢,你要不要買?」 「你說這叫什麼?便當,我怎麼都聽成是『腹肚』,想說腹肚怎麼賣啊?」順宏和意祥兩人都笑了:「我要買八個。」 「八個!八…個」叫賣便當的小女孩數了數說:「不過我只剩七個了。」 「那就七個好了。」順宏付了錢,提著飯盒和意祥上車,每人分一個,少一個便當,順宏的媽媽說,我和淑女吃得不多,我們兩人分一個吃就夠了。」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雖然車廂裡開了燈,但門窗外的景物還勉強看得見,慢慢的,車窗外只能看到田野間農舍中零落分散的黃色小燈光了。這時車裡忽然廣播:「各位旅客,本列車即將進入一段山洞,請各位旅客不要把你的頭和手伸出車窗外,以免發生危險。」 不久,窗外的燈光全都消失了,這時有一連串「嗡嗡……嗡嗡」的聲音,緊接著鼻子裡聞到一陣油煙味,這使意祥想起那一天一夜在船艙裡的那股油煙味,不過這味道和那味道不同,這味道雖有臭味,卻不會讓人有嘔吐感,這是什麼味道?對了,像是前兩年在金門家裡媽媽用煤炭燒飯時所聞到的那味道,沒錯,就是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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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念金門大學
上大學後的某一天跟就讀某中字輩大學的高中好友視訊。好友母親走過看到我問:這是你讀金門的那個同學喔!?好友一如往常不耐煩地回答:對啦。接著我聽到好友母親說了:可憐喔~ 雖然隔著螢幕,我臉上的三條斜線好友也沒放過,接著她開始忿忿不平的說著:人家哪有可憐,你知道她學校給她多少獎學金嗎……她是他們系學會……她還去當幼稚園老師……她才大一暑假就可以去大陸實習……,不停講著我所做的一些事。聽著好友如此讚賞她口中的那個人,我不免懷疑起那真的是我嗎?原來,我開始不同了,我笑了,發自內心由衷的覺得,其實這裡很不一樣。 我好友母親無心的一句話,應該是所有來金門念大學的台灣人最常面對的尷尬吧!早在我剛分發要來金門時,許多人問我上哪間大學,我回答以後總是得到人們用同情憐憫的眼神望著我,接著就是排山倒海為了避免尷尬硬擠出來的對話:哈?金門?喔……補助好像很多……不錯啊……,心虛的話語我們聽在耳裡,其實心裡滿是傷痕,為何我們考上了國立大學,卻依然要受到這些歧視的對待。 確實,不可否認的,金門大學是台灣國立大學的中段班,又因處離島,許多沒來過金門的人都覺得這裡是個未經建設的落後城市,對金門有著許多刻板印象,老實說包括我還沒來到金門前也是如此。而好友母親在聽完好友對我的極力吹捧後(有些真的挺誇大啦),默默說了一句:這麼厲害啊! 我後來仔細地想了想,如果我今天念的是第一學府,好友母親的那句「這麼厲害啊」,應該早在我亮出學校名字時,就能夠得到這個肯定,我並不是那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對於明星大學誰不嚮往,但在台灣這個環境,分數是升學主要的管道,如果我成績夠優秀,我也想去念啊,但偏偏自己就不是那塊料。那樣的一句「這麼厲害」在台大,肯定的是人們來自高中的努力,而那其實並不是人生必須擁有的,一生我們都在追尋的那句「這麼厲害」,如果可以,我想要的是肯定我在未來的成就。 我們要期許自己的是,我們能之於學校什麼,而不是學校能之於我們什麼,也許我們在起跑點上相對弱勢,但我深信只有肯努力的人,能夠贏在最終點,所以國立大學也好私立大學也罷,畢了業,出了社會,擁有什麼能力遠比一張好看的學歷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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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下
雨垂下妳密密的簾睫 孤高小站看似空寂無人 列車過站不停 夕日用別人的誓言繫住整座海洋 良辰美景虛設 一千年就這麼匆匆 為甚麼世間有兩人以上? 浪濤是一張張呼嚎的嘴 思想鋒刃般 瞳目一割 流出蜜與苦汁 為什麼? 南風只吹來 鐵砧的捶打 火光的捶打 妳捶打自己成兩人 一個孤獨裂開成兩個孤獨 儘管妳堅持唯對話是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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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味生物學── 扯不完的相關話題
最具趣味的學科--生物 我一直以為,生物是門相當有趣的學科。生物學的領域寬廣,從遺傳到演化、從形態到生理,從繽紛多彩的生態,到探究生命奧秘的分子生物、都是其涵攝的範疇。 也許有人會不喜歡當中的某些部分,但裏面一定有你喜歡的東西。如若不然,何妨試試翻閱法布爾的「昆蟲記」。這套書收錄了這位傳奇昆蟲詩人畢生研究的紀錄,是我讀過最具趣味的昆蟲書。 書中第一個出場的是糞金龜,這種在牛糞堆裏討生活的甲蟲,在法布爾的眼下,可是智勇雙全、精亮剔透的精靈呢!牠們為下一代打造的「犁形糞球」,更是巧奪天工之作,形狀、大小、材料都要恰到好處,溼度的掌握更要精準,唯有如此,其寶寶才能平安長大。法布爾先是稱牠們為「巧妙的泥水匠」,意猶未足,再讚牠們是「黑暗的藝術家」。在法布爾精確、生動、感性的描繪下,彷彿可以從中嗅到糞球散出淡淡的草香!在糞金龜之後,接替演出的有狩獵蜂,習見的蟬、螞蟻等不下數十種,這些要角,各個身懷絕技,本領了得。全書驚奇處處,趣味盎然,即使平日較少接觸大自然的人,也一定會喜歡上書中描繪的昆蟲國度! 生物不只有趣,生物世界的許多現象,也常被引用來說明某些事物或概念。有些生動活潑,恰到好處,有些則類似六書中的「假借」,被用在不同意義的層面,其原意反而模糊了。 世代交替 VS. 退休 「世代交替」是許多生物習見的生命現象,像棘細胞動物,在生活史中會以水母體和水螅體交替出現;在植物,則是染色體相異的孢子體和配子體輪番上陣。在人類的生命歷程中,並沒有類似的現象,不過,把這個詞彙用在「一代新人換舊人」的人事更迭上,倒是簡潔明白,很容易理解。 在思考是否退休的那段日子,「世代交替」的氣氛非常濃厚。熟悉的教學場域,漸漸有了明顯的變化。老面孔少了,新面孔愈來愈多,年齡相仿的同事,一個接一個退休。有人是累了,有人另有生涯規劃,有人則是熱情降低,怕誤了學生,當然還有其他不明的原因。 我一直以為,教生物應該可以撐得比較久的,因為這個科目比較有趣。曾在課堂收到一張紙條,上面潦草的寫著:「上生物課很快樂,謝謝老師!」那當下是很受感動的。過後想想,那或許只是個別學生一時的感覺、或即興的玩笑之舉,但我還是寧願相信,他真的很快樂。這張紙條安慰了我,也提醒我,在課堂中,要有更多「快樂」的質素。只是歲月不饒人啊!隨著時光推移,上課的趣味終究是愈來愈淡,不耐煩和打瞌睡的學生也越來越多。板起面孔罵人的次數多了,學生愉悅的面容變少!加上濃濃的「世代交替」氣息,再怎麼不捨,終究還是效法前賢,提前退休。 這就是在我生命歷程中,活生生演出的「世代交替」。只不過這不是真正的「交替」,因為它只能單向前進,沒有循環,也不會重複出現。 向日葵 VS. 兩則推論 植物也會「運動」,有些植物會利用兩側生長的速差,導致莖彎曲轉向,讓植物可以搶到最多的陽光,如「向光性」;有些則是利用兩側膨壓的變化,讓葉柄彎曲,如酢醬草的「睡眠運動」和含羞草的「觸發運動」;向日葵也會跟著太陽轉,那是「追日運動」。 有人在網路上貼了一張向日葵的照片,一朵朵碩大鮮黃的向日葵,在明亮的陽光下爭艷,美得叫人心醉,也吸引了許多談論。我注意到有兩篇貼文很有意思,兩者觀點相左,卻似乎都言之成理。 其中一篇出自某社區大學教授,他直指照片是合成的,理由是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可是照片裏的花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可見照片作假。他批評作者變造照片又缺乏常識,並以此強調常識的重要;另一篇是一位喜好拍照的年青人寫的,他說,看了這張照片才知道,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是騙人的,照片裏向日葵面對不同的方向,就是鐵證! 同一張照片,卻引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推論,真的很有趣。誰對誰錯呢?看以下這段抄自教科書的敘述,你就會知道問題出在那裏了: 「向日葵的追日運動不是每個階段都可以的,只有從芽到花盤盛開時,才會追日,花盤成熟後就喪失了追日的能力,大部分成熟的花盤都是向著東方,這樣可以避免種子曝曬過度……」,找到答案了嗎? 這則「真實的故事」,提醒我們在作任何評論時,都得更加小心謹慎,面對爭議的問題,答案不在聲音的大小,而在追根究底,找出問題的根源。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VS. 因果循環 一旦弄不清楚因果關係,很多人會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來註解。 雞和蛋何者為先呢?西方人也有這個問題,當他們提到「which came first?the chicken or the egg?」時,那就表示弄不清楚問題的因果了。古代大哲學家亞里斯多德在回答這個問題說:「兩者都是啊!」這充滿哲學味的答案,是很多人都難以理解的。 讓我們回到生物的根源找答案吧!我們都知道,地球現存的物種,都是演化來的,人如此,雞也一樣。假設有一對很像雞的動物,姑且稱為「雞祖」,雄的是甲,帶有精子「A」;雌的是乙,帶有卵「B」。在長期環境變異及基因突變的情況下,精子「A」和卵「B」都各自帶有若干變異的基因,兩者交配,生下一個兼具甲乙雙方基因的「C」。「C」孵化後就是最原始的雞(丙)。 雞祖甲(精子「A」) X雞祖乙(卵子「B」) → 「C」 → 雞(丙)這個過程沒有疑義,關鍵在於「C」的名稱。從物種最重要的因素---基因來看,「C」帶有雞的基因,是雞蛋,所以答案就是「先有蛋,再有雞」。但這答案卻在不久前遭到挑戰,有人在研究蛋殼時,發現上面有一種蛋白,可以主導蛋殼的形成,而這種蛋白只有母雞卵巢才有。換句話說,沒有母雞,就不會有蛋。如果最終證明此論無誤,那上述演化過程中的「C」,因為沒有蛋殼,只能說是雞卵,答案就要易位了! 下回碰到因果不明的問題時,可別再以雞生蛋、蛋生雞來脫困了! 否則,會扯上更多話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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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關老爺相遇
我與小敏閒聊,聊著聊著,一向無厘頭又有點天兵的她,話題忽地轉到一件工作上的經歷,令我嘖嘖稱奇不已。 話說小敏有次和同事小惠一起下鄉去做「田野調查」。主題是記錄當地有關於「武術」方面的歷史傳承及現況的警察、幫派和流氓的分佈情形。她們走訪了很多廟宇,各地耆老和寺廟住持都樂意分享故事及經驗,協助她們順利完成詳盡的記載。有一天,她們來到二崙鄉拜訪當地寺廟。二崙鄉又分崙東村和崙西村。而妙的是崙東村的廟名為「國興宮」;崙西村的廟名是「興國宮」。宮內供奉的都是「關帝爺」。她倆先前往在崙西村的「興國宮」,但停留了一會兒後,找不到人可問,就進廟內雙手合十拜拜後,繼續趕往下一個點「國興宮」。 當她倆抵達國興宮時,剛好有數位當地耆老聚集在宮外閒嗑牙。她們表明來意後,耆老們紛紛熱情提供資料。告訴她們說村子裡現有的武館有三家,即「武野館」(其創始人為頗有名氣的阿善師)、「勤習堂」和「振興堂」。而為何「武術」在村子裡如此盛行?蓋乃因古早以前治安不好、盜賊橫行,村落要自保,因此「練武強身護村莊」變成是全村運動。時至今日,雖時空背景皆已不同,但,武術已然在村落紮根,喜愛練武者仍得以悠遊在各類武功中自衛強身。 耆老們你一言我一語,興致勃勃地解說著,讓她們順利的完成任務。訪問結束後,小惠要求和耆老們在廟前拍照作為註記,而關老爺是不偏不倚的在廟門內也入鏡了。結果,當小敏卡擦拍了相片後,要再多拍一張備用時,哇哩咧…,快門居然按不下去,鏡頭卡住著完全動不了,按關機也沒用,把電池拿出來後再重新裝入亦無效。 這下兩個小妮子都傻了眼,明明好好的相機怎會突然出狀況?沒拍照,記錄就不完整。小敏當下愣著,不知如何是好?耆老們見狀,依經驗而論,說了:「關老爺不喜歡人家拍照。」又問:「妳們有沒有先進廟裡拜拜?」答曰:「沒有」。「那妳們現在補拜拜,請求關老爺原諒。」 小敏自小家中拜拜的神是「觀世音菩薩」和「媽祖」,她從沒拜過「關老爺」。但為了完成「作業所需」,她怯生生地走進「國興宮」,仰望著神龕裡的關老爺。哎呀,關老爺那極度威嚴的臉,雙眼銳利的目光,看起來好兇好兇喔。她非常緊張,忐忑不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她硬著頭皮,誠心誠意喃喃有詞地說著:「關老爺,請您原諒我們一時禮數不週。我願添緣伍佰,並自願打掃宮裡一遍,請您答應讓我們拍一張照片好回去交差…。」 接著,她掏出身上僅有的三百元放入「功德箱」內,再向關老爺稟告那兩百元下次再來補足。然後,她和小惠拿起掃帚,開始在國興宮內仔仔細細的打掃起來。而一旁的廟公見她們如此認真地打掃著,很是過意不去,亦覺得打掃是他們的工作,不該由她們來做,於是頻頻勸說著:「好了,好了,不要掃了,不要掃了,掃個意思就夠了,相信關老爺有看到妳們的誠意了…」。但是,小敏覺得不能對神明食言,因此堅持和小惠把宮內每個地方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當她們實踐了對關老爺的承諾後,小惠重新和耆老們排排站在「國興宮」前,準備拍照。小敏拿著那鏡頭縮不回去的相機,試著按下快門…。哇咧,說也奇怪,那「故障」的相機居然「自動清醒回神了」,她成功的拍下了相片。但玄的是當她檢視她之前拍的那張相片時,卻影像全無。耆老們笑著說:「妳們先前沒拜碼頭,關老爺不給拍,先前那一張當然要刪掉了……。」 當她們把「國興宮」的作業完成,相片也清楚地洗出來後,敏馨明顯的感覺到,相片中廟內隱約可見的關老爺,那威嚴的神情彷彿和緩了許多,讓她那「被震懾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些。 歷經此一事件後的小敏,從此對「關老爺」又敬又畏地有了深刻的印象。其實,在她每天上下班途中都會經過一間也是供奉著「關老爺」的廟。之前也僅僅是「路過」而已,心中沒啥感覺,因她家只拜「女神」觀音和媽祖,對陽剛的男神代表「關老爺」,是毫無概念的。 現在,她認識、接受了「第三尊神」關老爺。在每天上下班途中經過那間「關老爺」廟時,都會在心裡向關老爺問個好,不趕時間時就會停車入廟,向關老爺虔誠地雙手合十頷首膜拜。 如此經過一段時日後,有次她參加一場法會,在法會中她默禱著:關老爺,您能出現讓我拜見一下嗎?結果當晚,夜深人靜,和她同寢的友人都入夢鄉了,她自己亦在昏昏欲睡之中。但是,忽然間 她清楚地聽到一種低沉的金屬聲,咚、咚、咚地由遠而近。她感覺就是關老爺握著他那重達82斤的「青龍偃月刀」,咚、咚、咚、咚,一步一聲地朝她走來。最後,那低沉的金屬聲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她嚇壞了,心中害怕極了,緊閉著雙眼,不敢張開看看是否關老爺「真的來了!」隔天一早,問同睡的友人們是否昨夜有聽到任何聲響?都答曰「沒有」。 可當她把這個奇妙的「親身經歷的情境」告訴耆老們時,耆老們嚴肅地說著:妳邀請關老爺來,關老爺來了妳又沒理睬參拜,太不禮貌了。對神明我們要懷恭敬之心,以後千萬不要再隨意「請神來」ㄛ……。 哇哩咧,聽到這裡,沒想到我的忘年之交「天兵小敏」與「天神關老爺」,竟有一段如此奇妙的「相遇」。只能說,我等普羅大眾對於鬼神之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而小敏還真印證了「心誠則靈」這句話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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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糧三帖
高粱 款款綠葉覆蓋蜿蜒山田 姿勢無言。神情吐露芬芳的枝形 為許多的出芽而動情而有皎潔的剛強 像從容胸中的朝露。粒粒嬌饒 粒粒在堪折滌身之中。凝結誕生 圓潤而不敷脂粉的梳理構築 那曠野龐大的沉默翻耕。栽育 日光沐浴。一根根柔軟脈輪的支撐 仰天承繼釀酒溫潤的錦織 在成熟搖晃的緋紅穀粒綻放收割 我彷彿聽見爆裂暗香和細碎笑聲 像駝夢人掀起發酵的漫流歲月 幾度鄉愁就在枝頭迴旋初啼 番薯 一瓣瓣葉莖的相依和諧 盛宴咀嚼青藤的初生部落 在蔓生瘠土荒田自得而閑靜 像無名放生的重複紡梭 在不需太多寵愛的犁土翻耕下 像依然悄悄茁壯於創世紀接引中 霽月雨天。盎然在新綠華年 並且裸露出土肥大果實。赤身金黃 每根枝莖居住著我們活口香火 那一畝畝荒地的晴光燃點 彷彿一座座建築在群山裡的舞者 為島民蒼生掀開連綿生息 瀰漫根深蒂固香甜可口的垂涎 小麥 紅土旱田播耘的麥香 多年草本。春耕冬收的浮生小穗 長大矗立挺直的具脊芒軸 顆顆穀粒迎風透明的洗淨歲月 花序疏密柔弱飄搖成大片的海 是記憶成熟中的金黃麥浪 是採食眼簾隨風滲出潺潺的喜悅 從平原到高海拔適性的新芽蔓衍 一滴一磨淬取噤聲的蓽路藍縷 那些滴下抵達的營養經絡 摻拌農民汗水的弓屈脈輪 夜天清冷。一碗碗麥子的柔軟芬芳 像犁過的臉有了四面八方的鐮刈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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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妃天香金絲餅
有道是自古紅顏多薄命 備受光緒皇帝寵愛的珍妃 進入宮廷始終孤掌難鳴 善妒的皇后想盡辦法圍剿她 大權在握的慈禧更視為眼中釘 摑響的不只是無緣無故一巴掌 還有奪命下令投井的命令 光緒變法失敗,珍妃遭囚冷宮 浮不上檯面的軟禁期間 傾注思念,動手製作小小金絲餅 內裡層層金絲麵線纏繞,越嚼越香 裡有蔥香,酥軟燙香 外有芝麻,粒粒是今生無法再見的思念 啊!煎烤的是一方小餅 也是魂魄受困的愛情 投井的命運令人鼻酸 沈入井底的是死不瞑目的冤魂 留予後人合掌、無止盡欷歔 一樁懾人的愛情故事 留予後人細細咀嚼 以詩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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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事
我喜歡在沙灘漫步,踩在潔白柔軟的沙灘上,感受細緻的沙粒在指間摩娑。海邊一粒粒細小可愛的白沙緊緊挨在一起,連成一片平坦綿長的地毯,我每走一步就在沙上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一個個腳印串成一段小小的生命軌跡,儘管好心的沙想幫我紀錄下一些什麼,但潮水一來,我的腳印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這讓我不得不臣服於大自然的力量,在大自然的面前,我們真應該學會謙卑,與其汲汲營營於滿足永不止息的慾望,不如好好想想我們的一生在來去之間,到底要留下什麼? 我喜歡捧讀一本好書,閱讀那些仔細推敲錘鍊過的字句,優美的詞藻讓文字呈現一種獨特的魅力,引領我進入書中的世界,與作者同悲同喜融為一體。書中有作者深思熟慮的智慧菁華,這些小小的智慧種子是作者的禮物,它在我心中悄悄的生根發芽,在我的日常生活中連結發酵,往往在我遇到挫折困難,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如燈塔般指引我最好的方向。閱讀一本好書就像品一盞好茶,喝的時候清香順口,喝完回味無窮。何況書海是如此浩瀚,類型是如此多樣,書可說是最有價值的知識寶庫呢! 我喜歡看嬰兒展露的歡顏。襁褓中的嬰兒用清澈的眼眸,專注的凝望母親燦爛的笑臉,母親只用手指輕輕點點嬰兒粉嫩嫩的下巴,嬰兒就像被觸動了按鈕,立刻發出「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小臉蛋像春天初放的花朵,綻放天使般單純無憂的歡快。那原本是人與人間美好的交會,可惜成長後的人們總在不知不覺間,隨著不得不的複雜關係逐漸遺忘這份美好。望著嬰兒的笑顏,彷彿望見世間的真善美,如何不教人動容? 聰明的你,你喜歡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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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淑女把水清伯兩人帶到屋子裡面坐下,端了兩杯開水來,遞一杯給水清伯,另一杯給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年輕人:「順宏也坐下來吧,你看走得滿頭大汗的。」 「姆啊!我站站就好,您自已坐!」 淑女打量著順宏,二十來歲年輕人的英挺,圓圓的臉型和他父親相似,額頭寬廣,臉上始終保持著微微的笑容,淑女轉頭過去正要說什麼,卻看不到女兒的人,就開口喊了一聲:「意祥,意祥!」 「阿母,意祥出去了!」 「 那你來一下!」秀玉從一個房間裡走了出來,對著客人叫了一聲「水清伯。」 「那一位你不認識嗎?」淑女催著女兒。 女兒低著頭不敢看人,只輕輕叫了聲:「順宏兄!」就跑進屋裡去了。 兩位老人家一直有說不完的話,順宏就自己到屋外去走走。中午就留兩位客人和大家一起吃大眾午餐。一直到下午兩位客人才離開。 晚間,淑女告訴意祥和秀玉:「水清伯他們一家人準備搬到台北去,那邊他們有熟人,我想不如我們也一起去,到台北以後,我們再去找工作,你們兩人都大了,可以出去工作,只有這樣做才是長久打算。」 當淑女把這個決定告訴清潭叔和水盆叔等人時,他們幾家人都說:「你這麼想是對的,在南部的農村這種地方,除了種田以外沒有其他做工賺錢的地方,他們的地我們又不懂得種,到台北去,工作賺錢的地方多,既然淑女你們要去,不如我們作伴一起去,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顧,有什麼事大家互相幫忙,乾脆我們一起走吧。」 第二天,鄉公所的人員轉告大家說:「這兩天請各位暫時不要離開,政府有重要事情要向大家宣布。」過了兩天,果然有兩位官員來到學校,向大家宣布說:「政府為了照顧各位離鄉背井來到台灣這個人地生疏的地方,生活有問題,所以每人發給新台幣三千元安置金,請各家戶由家長代表認領,每家戶領了錢就在名冊上蓋手印。領過了錢,要找親人的或是要由政府分配的,就分開到各不同的集合點集合登記。」 水清伯一家人回到他們住的地方領到政府發的安置金後,就搬過來和淑女這一家人在一起。就在十一月下旬的一個早上,包括水清伯全家、水盆叔全家、清潭叔全家和淑女母子三人,一行二十多人準備往台北出發,到火車站問站務員:「往台北的火車幾點開?」 站務員回答說:「直達台北的要到中午才發車,你們也可以先去高雄,再從高雄轉車北上,那裡的車比較多。」 「那中午這班車要多久才到台北呢?到台北是幾點啊?」 「大概要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才能到台北。」 「我們都是第一次坐火車,車站也不熟,我們帶的東西又多,人也多,到高雄再轉車很麻煩。」聽了站務員的話,順宏說:「如果坐中午的車,不必轉車,到台北的時候正好天快亮,如果早到的話剛好夜晚,不知要到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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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從之澳洲同性婚者的命運
「異性苦相逢﹐斷袖癖亦同。世界可以共﹐不必相訐攻。」 壹、澳大利亞同性婚演化情勢之宏觀與微說 一、楔子 異性或同性關係在法律上應否具有平等之結婚權爭議,在澳大利亞亦不遑多讓。受國際風潮之感染,並牽涉本國社會、宗教、道德及政治等層面之同性婚姻法應否承認?近年來已成為澳大利亞國內重要議題。鑑於同性婚逐漸成為台灣顯著議題,在繼法國同性婚介紹之後,再度嘗試以澳大利亞最高法院去年最新判決為基礎,並參考該國學者評論綜合整理並提出個人淺見如下。 二、澳大利亞婚姻法之立法權限 澳大利亞係由維多利亞、新南威爾斯、西澳大利亞、南澳大利亞、昆士蘭及塔思馬尼亞六州組成之聯邦國家。聯邦與州(或特區)各自有其立法權限。婚姻立法權,不似美國憲法規定屬於州之專權,依澳大利亞憲法(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CONSTITUTION ACT)第51條第21款規定(The Parliament shall, subject to this Constitution, have power to make laws for the peace, order, and good government of the Commonwealth with respect to :(21) marriage。),專屬於聯邦議會權限,而澳大利亞聯邦議會於1961年制定婚姻法。2004年保守派執政時修正婚姻法,將婚姻限定於「異性間」始能成立,不承認同性間婚姻。 三、澳大利亞近年來爭取同性婚層遞現況 縱如上述,不分聯邦與州層次,對於同性配偶之權利,事實上均不曾輕視之。截至2013年底為止,包括維多利亞州、新南威爾斯等四州,及首都坎培拉特區在內已完成立法保障同性配偶間之權益。以聯邦為例,已在2008年通過同性關係法,賦予同性配偶及其家庭相同之權利保護,諸如:退休金、社會保障、稅捐、醫療等項目及服務之提供,可謂符合西、北歐及美、加等保障同性伴侶權益現況。 四、本案提訴背景 就同性婚應否承認之議題:澳大利亞聯邦議會自2010年起,尤其第43屆議會,就有勞動黨議員提出「不分性別婚姻法」四案,並經兩院相關委員會進行審查,爭議不休,最後仍毫無建樹。在州或特別地區層次,包括新南威爾斯、塔斯馬尼亞及南澳大利亞州等紛紛提出同性婚姻法案。2013年10月22日,在首都坎培拉議會,由勞動黨提出「2013年婚姻平權法」,並獲得綠黨之支持,而通過法案,同年11月施行。去年12月7日並有三十隊登記成婚。然因保守黨(自由黨與國民黨聯合組成)取得中央執政權,首相Abbott當時以勝選為最優先考量而持反對同性婚立法立場,故於10月25日向澳大利亞最高法院( High court of Australia;澳大利亞高等法院為終審法院,故就是最高法院)提出違憲質疑,請求確認該法無效訴訟。 貳、澳大利亞聯邦最高法院之立場與影響 一、言辭辯論與專家證言 2013年12月3日,澳大利亞聯邦最高法院舉行聽證會。確認本案並非爭執人權問題,而是爭辯聯邦制度與法律位階問題。 澳大利亞學者Anne Twomey教授就本案雙方辯辭評論道: 「聯邦爭辯其有權制定包括同性婚在內之所有型式法律。聯邦婚姻法企圖囊括澳大利亞境內一切婚姻領域,排除任何州或特別區在此法領域勢力,首都特區婚姻平權法因入侵該領域而無效。另方面,首都特區則辯稱聯邦之婚姻法僅涉及異性夫婦之法律地位,而其未禁止或排除法律賦予他人婚姻狀況,包括同性伴侶在內,或爭取婚姻平權之法律地位。」 二、判決理由 在聽取雙方主張及鑑定人意見後,2013年12月12日,澳大利亞聯邦最高法院火速以全體法官一致意見判決首都特區所制定之「2013年婚姻平權法」無效。判決無效主要理由是:「2013年婚姻平權法」違反澳大利亞聯邦議會所制定之「1961年婚姻法」。曾依該法登記結婚之三十對同性配偶,因失去法源依據,無所附麗,而全部成為無效婚姻人。 就前述澳大利亞聯邦憲法第51條規定之婚姻,本判決表示:「包括同性者間婚姻在內。亦即聯邦婚姻法規定婚姻僅能在一男性與一女性間成立,並且同性配偶在外國舉行之婚禮將不為澳大利亞所承認。這是澳大利亞婚姻法律全面而詳盡規範之敘述。首都特區所制定之「2013年婚姻平權法」不能與此規定同時並存,因此無效。」有學者演繹本判決說:「自然人間合意之結合,澳大利亞憲法本未規定同性婚為無效。」不無道理。 三、澳大利亞同性婚今後何去何從? 上述判決強調,只是婚姻立法權為聯邦議會專有之權限,所以州及特別地區認可同性婚之可能性就被排除而已。至於本判決關於同性婚姻之爭辯應何去何從?澳大利亞最高法院判決澄清了兩道關鍵問題。首先透過闡明,解釋聯邦婚姻法是全面性,排除了任何州或特別地區同性婚姻立法可能性。其次,法院解釋憲法中定義的婚姻包括同性婚姻在內,明確賦予聯邦議會可就同性婚姻制定法律之權限。換言之,澳大利亞是否認可及如何運作同性婚程序,屬於聯邦議會立法裁量問題,將燙手山芋丟給聯邦議會。對於是否制定同性婚姻法律,澳大利亞各政黨立場相當紛歧,概略地說,現行執政之自由黨,立場較為保守,採反對見解。反之,在野之勞動黨,於2011年12月之黨代表大會上已修改其黨綱,支持同性婚姻完成立法。在上議院有一定實力之綠黨,則繼續其一貫支持同性婚姻立法之立場。 參、澳大利亞聯邦最高法院判決之是與非 以上述澳大利亞同性婚立法及司法最新演化結果為基礎,本文嘗試評論如下: 一、依澳大利亞憲法規定,婚姻法專屬聯邦立法權限,不似美國憲法規定為州之權限。因此,澳大利亞聯邦議會於1961年制定婚姻法,並進行數度修正,符合法理及金字塔型法律位階原則(位階高低依序為:憲法→法律→法規命令→職權命令)。因此,特區另行定相同婚姻法,顯然違反法律位階原則而無效,就此部分而言,澳大利亞最高法院判決應屬正確。 二、澳大利亞聯邦議會於2004年修正婚姻法,將婚姻侷限為「一男一女間之法律結合」,此修正是否為澳大利亞利亞憲法第51條第21款之法意?顯然發生爭議!依美國聯邦議會制定之「1996年防衛婚姻法」因將婚姻限制為一男一女之法律結合,已經被美國最高法院及州最高法院宣告違憲眾多前例,如依相同標準,澳大利亞現行婚姻法僅限於異性婚之定義,應該也是無效,但澳大利亞最高法院就此部分避而不談,未於本判決著墨,顯然另有隱情! 三、澳大利亞最高法院於本判決中又明白表示,澳大利亞憲法婚姻尚包括「同性婚姻」在內,如此豈不直接證實聯邦婚姻法將婚姻限制為一男一女之結合為違憲;也間接證實坎培拉特區制定同性婚姻法符合憲法意旨?循此理趣,既然坎培拉特區制定同性婚姻法為正確,合憲,而聯邦婚姻法為違憲、無效,怎會發生地方法律牴觸聯邦法律而為無效之結論?不無論證繆誤,教人嘆為觀止!就此部分而言,澳大利亞最高法院判決理由互相矛盾,殊不可取。 四、更令人不解的是,不直接宣告聯邦婚姻法婚姻定義條款違憲,卻要求聯邦議會另制定同性亦可結婚之法律!更可見,澳大利亞現任最高法院法官,具濃郁之政治性格,受政治影響不淺。 本文認為,既然澳大利亞憲法婚姻包括同性婚在內,澳大利亞聯邦婚姻法一男一女定義自然就是違憲,三十對已登記同性婚者自始為有效,州或特區亦不必(或不可)另定同性婚姻法,當然澳大利亞聯邦議會刪除侷限一男一女法律婚姻結合,或修正包括同性或異性間均結合規定,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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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勇者
每個星期的二,四早上約十點半,在金門醫院二樓的復健中心裡都會看見一位約50幾歲的先生,他的左腳踝嚴重變型,所以他必須坐輪椅才能行走,他2013年九月因中風而影響右手活動力因而需做復健運動,剛開始來做復健時有位陪伴員陪著他來,之後從沒看到有人陪伴他來,每回做復健時他都很認真確實的做到每位復健師的要求,從沒聽到過他喊苦,喊痛過,且時常面帶笑容的,充分展現出他的意志力和生命力,令人不禁會多注意他一眼。 我有機會和他閒話家常過後,才知他姓李,金門山西人,榮民,沒結婚,目前一人住在福田家園,他的腳踝是因為30年前在部隊服役時因為車禍,當時離島的醫療環境有限,所以才造成腳踝嚴重變型而無法正常行動需用拐杖助行,而現在又中風導致右手無力,我曾問他年輕時為何不結婚,現在就有家人或小孩陪伴了,他回答說腳弄成這樣殘廢,誰要嫁給他?而且他娶老婆的話,那不就要照顧他一輩子,那不是害了那個嫁給他的女生,耽誤了人家一輩子!他說這話時臉上流露出很無奈的表情,看的出他心中的孤獨,我曾問他為何沒住在家裡,他說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自己行動不方便,不想麻煩人照顧,因有榮民補助,所以自費住在福田家園,想回家時就回去走走,這樣一來,也不麻煩家裡,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誰也不麻煩誰。 誰都不願意成為身障者,但無奈因病或意外而成為身障者後,所要面對的未來是長久的,一個家庭的調適,個人的心理調解都是終身要面對的,有些人接受不了事實因而變的自暴自棄,因而自卑,甚至發生悲劇的情形,新聞時有報導,也有許多身障者努力以赴進而創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心理樂觀進取,去接受這個事實從新開始,聖嚴法師說「接受它,面對它,處理它,放下它」,這四句話無非是鼓勵我們從心靈去改變,心改變了,任何事情都變的美好了,像這位李先生一樣,樂觀進取每回見到他都是面帶笑容,2013年國際身障日,他還參加金門縣政府舉辦的身障運動會「輪椅競速」榮獲第二名,他如此的心態,快樂生活的態度,生命的勇者,不正是如此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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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到三月近作二首
一轉身 一轉身 許多春秋已經過去 滿臉印著風霜的腳跡 但聞腳跡哀哀地 噴發出酸甜苦辣的腐臭味…… 一轉身 什麼恩怨情愁都已煙消雲散 笑看人間萬般情事 無事一身輕地走 在璀璨晚霞裡…… 三月 三月,寒冷已近尾聲的 三月,綠芽初露的 三月,雛鳥破繭而出的 三月,陰霾乍開的 三月,初醒不住眨眼的 三月,嬰孩嫩白肌膚般的 三月…… 三月,讓人欣喜的 三月,每年從不缺席的 三月,乍暖還寒的 三月,風光初露的 三月,前景一片光明燦爛的 三月,人人引頸向前殷望的 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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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志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父親,清潭叔在晚飯時轉告西園同鄉,大家心裡又是一陣難過,「照這樣看,當天躲在同一個防空洞裡的,應該是住在旁邊的幾戶人家。」清潭叔的判斷沒錯,幾天後又有一封信寄來了,信裡說:「防空洞位在兩座家廟之間,洞裡當天共有四家人躲在裡面,一共死了九個人,有兩家各三個,一家兩個,一家一個,另有一個斷了手的婦人,九個人的屍首無法辨認,全埋在一起。」 飯後大家都無心聚在一起談天,零零散散的走出鄉公所外面,此時正當夕陽西沉,晚霞映照著天際,想起遠方的家鄉,或許這時又是砲火正當激烈的時刻,今天的砲戰中是否又會增添幾許冤魂?一想到這裡,心中的惆悵與無奈,又一陣一陣的襲上心頭。…… 這幾天,總是有些當地的農民到鄉公所來探探這些從金門撤過來的人有沒有想買地種田,或是買地建房子安家落戶的意願。 「聽一些到你們金門當過兵的人說,你們金門的地很差,我們台灣的地都很好種,地力厚,土地肥,種的時候不必怎麼施肥就會有很好的收成。」想賣地的人向大家推銷他們的土地,只是大家都暫時沒有長住的打算,也沒有那麼多錢,只能回答說: 「我們只不過是在這裡暫時住一段時間,等局勢改變後可能就會回金門去,就算沒有回家也想上台北去看看有沒有工作的機會。再說你們這種田我們也不會種,我們種旱地種習慣了,耕種的作物也完全不同。」 「再說,我們屏東的地種什麼東西都好,種出來的水果或青菜都好吃,尤其是搭配我們這裡的米飯,吃起來又香又Q,我看你們吃的好像都很簡單。」 「是啦,我們金門人的舌頭比較鈍,吃不出什麼好壞,只要有東西吃就很滿足了,也不懂得美食什麼的。你們台灣物產多,什麼樣的東西都有,吃食也比較講究。」 就在台灣許多地方在慶祝「台灣光復節」的第二天上午,正當大家吃過早飯後在鄉公所門口的樹下談天時,鄉公所的人拿著報紙過來向大家宣布一項消息:「各位金門的鄉親,今天的報紙登出來說,大陸透過廣播宣布,從今天起,每逢雙日停戰,只有單日才砲擊。」 聽到這項消息,許多人都興高采烈的歡呼起來,可是水盆老人家並沒有什麼高興的樣子,只聽他口中喃喃自語:「要嘛乾脆就停止不打了,還來什麼單打雙不打!」 過了一會兒,有個當地人帶了兩個外地人走了過來,正當大家都在仔細端詳的時候,只聽到意祥叫著他母親:「娘,你看那不是水清伯和順宏兄嗎,他們是不是要來找我們呢?」順著來人的方向看過去,來人正要向大家打聽什麼話的樣子,淑女卻已經迎上前去:「水清兄你來了,從在金門碼頭見上一面以後就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你是怎樣打聽到這裡來的?」 「總算讓我找到你們了!」那位年齡較大、意祥稱他為水清伯的人說:「到高雄碼頭上岸以後,我就一直在找你們,也打聽你們的住處,這麼好幾千人到那裡去找啊!最後問到了金門縣政府派來的人,再找到鎮公所,他才告訴我說你們可能是跟著西園來的幾家人被分到屏東崁頂,才正想到鄉公所來問,沒想就看到你們果然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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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一扇門
推開厚重大門﹐迎接我的是一室的華麗堂皇﹐以及滿屋的家庭溫馨。推開這一扇﹐花了我十來年的歲月﹐不斷地汗水與智慧﹐一步又一步。 入門的玄關﹐大橢圓木桌﹐潔白的鮮百合﹐直挺挺於清澈的玻璃瓶水中﹐迎面而來的閃亮水晶燈﹐懸空而下﹐長廊深廣﹐左側寬敞厚實的木扶梯﹐迴旋而上﹐右側則是兩個裝潢漂亮的客廳。 朋友F喜孜孜的在前頭帶路﹐顯而易見﹐他的喜悅﹐是揉合了有朋自遠方來的樂趣與他家庭美滿﹑事業成功的分享。 客廳分地中海歐式與傳統阿拉伯式﹐兩廳併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阿拉伯式客廳﹐提花織毯﹐氣派的舖在地上﹐纖細的絲製品﹐閃閃發亮﹐栩栩如生的圖案﹐怒放的花卉展姿在地毯﹐亦如歡顏的主人。四周圍繞著軟厚舒適的坐墊﹐可躺可臥﹐是典型阿拉伯人的生活文化。這種席地而坐的阿拉伯式客廳﹐為人從外工作歸來﹐提供暫時休憩﹐或熟稔朋友來訪﹐親切接待﹐輕鬆話家常而設。典雅的木質茶几數座﹐上面擺著尖細長頸的銅製茶壺與茶杯﹐如展覽品高傲的站立著。我彷彿走入《一千零一夜》的神祕世界裡﹐藉著一塊魔毯﹐坐落在閱覽不盡的阿拉伯文化世界裡。 F﹐是我在摩洛哥的首位客戶﹐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在他的規模不小的廠房裡﹐他待客有禮﹐但敏感如我﹐總覺有一道冷牆阻隔著﹐因為會講英語的他還透過翻譯。那時﹐百思不解這牆的原因﹐是否因為我是女性﹐而在阿拉伯回教世界﹐女性拋頭露面工作例子極少﹐我的出現令他侷促故而裝作道貌岸然﹖或是他已習慣當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典型非洲老板﹖或是在他寬敞的辦公桌上﹐擺著各國多家廠商的資料﹐對我這遠道而來的小供應商不屑一顧﹖ 記得﹐當時在內心深處自我期許﹕「請給我時間﹐看我以後如何的收拾你。」 這收拾的定義﹐我想像自己如一武功高強的俠女﹐過去的專業經驗是蹲馬步練功夫﹐MIT (made in Taiwan台灣製品)的品質與信用﹐是寶劍利刃﹐如有一絲機會﹐武功加利器﹐將會證明如我如何披荊斬棘﹐且幫助他昂首闊步在商場的叢林中。 剎那間﹐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夢想﹐一股不服輸的勇氣﹐油然而生。 隱隱然的兩個自己﹐自尊的我加上卑微的我﹐因這個偶然的燃點﹐劈哩啪拉的引爆。 卑微的我﹐努力為公司爭取新客戶﹐在F還沒有成為設定的客戶前﹐我什麼都不是。他大老闆發號司令的模樣﹐在眾多工人為他工作的廠房裡﹐突然間﹐他的身影變得巨大無比﹐可望不可及。內心卻有個聲音鞭策我﹑提醒我﹐渡過千山萬水到遠方異鄉﹐忍著睡眠不足與飲食的不便﹐日夜不停的工作﹐直到疲乏的眼睛彷彿要貼進電腦螢幕裡﹐不正是要馴服來自遠方的不善。 自尊的我﹐許多時候希望在他人眼中﹐求得肯定的眼神﹐尤其這他人正好是你在意的對象。自尊的我﹐如驕傲的自我﹐不容別人對自己有一絲的看不起﹐如是﹐更易激起鬥志﹐深自期許﹐像證明什麼似的執拗﹐尤其在奔赴任務的人生旅途上。 招呼我入坐在歐式客廳裡﹐F忙不迭地為我介紹簇擁而來的家人﹐美麗賢慧的妻子﹐與五個活潑聰慧的孩子。他們團團環繞著我﹐好像已熟知我這從未謀面的訪客。 典雅的木製家具﹐配對著舒適的沙發座椅﹔輕柔飄逸的紡紗﹐依偎在美麗的提花窗簾織物。長方茶几上﹐磁器點心盤講究如藝術品般﹐多樣式的點心﹐錯落有致的擺在盤上﹐鹹甜口味﹐應有盡有﹐狀似美味誘人﹐主人頻催促品嚐﹐我遲遲不動手﹐深怕破壞了這幅「色﹑香﹑味」美麗的圖案。 坦白說﹐第一回與F的碰面﹐是挫敗的﹐甚至可說內心有微微的受傷。也因為這個不順遂﹐激勵出隱藏在內心旺盛的戰鬥力﹐那就是暗下決定﹐在面對這樣的對手時﹐必須加倍的努力與認真﹐讓他刮目相看。 有了這層體認﹐日後來自他的詢問﹐或許只是一張照片﹐照片中的機器零件﹐必須大海撈針似﹐抽絲剝繭﹐才能確切的符合他所要。不斷的 Q and A﹐他的諮詢如虛幻太空﹐必須為他著書洋洋灑灑大篇﹐闡明台灣產業史的寶貴經驗﹐分析利弊﹐做有效的建言。兩相短兵交接﹐F武裝稍卸﹐終於試以一張關卡層層的小訂單﹐意在驗我身手﹐練我心志。 凡事起頭難﹐一步一腳印﹐如登山陡坡﹐起步舉足沉重﹐往往半途遇阻礙不禁要放棄﹐常有個細小聲音自心中響起﹔「不做﹐完全沒機會﹔要做﹐至少有一半的機會。」推開一扇門﹐無疑地變成一股支撐的力量﹐今日終於看到F拉開的門縫﹐期許有朝一日F為我開大門﹐那便是山頭上開闊的視野。 城堡似的家﹐可貴的不是華麗的裝飾﹐而是滿室孩子們叮噹的笑聲。她的妻子─Alcia﹐無阿拉伯婦女生兒育女後慣有的肥胖與臃腫﹐身材仍纖細苗條。雖是初識﹐一見如故﹐因我深深理解到﹐她眉宇間有一絲我能懂的屬於媽媽的憂愁。她告訴我﹐5個孩子﹐老大18歲將展翅負笈英國讀書﹐最小3歲天真爛漫不知人間煩惱事﹐最令她頭痛的是正值10歲12歲的青春叛逆期的男孩與女孩。我安慰她﹐天天有眾多的孩子環著她是幸福的﹐她的煩惱只是世間媽媽角色共同的煩惱﹐養兒育女的任務﹐這沒完沒了的美麗﹑沉重的枷鎖﹐只因不同的世代有不同的想法。兩個媽媽﹐偶然的邂逅﹐話題圍繞著孩子﹐特別起勁﹐話匣子一開﹐沒完沒了。 經過長長的一段磨合期﹐與F的商業關係﹐才正式邁入坦途。 站在我是「供給者」的角色而言﹐原則上我從他身上獲利﹐實質上他同時也因我而獲利﹐兩者形成一種商業上相濡以沫的關係。 一天﹐當他的產業江山﹐在卡薩布蘭加穩定後﹐揮軍另一個陌生的中非國度﹐再設一新廠﹐毋庸置疑﹐我代表來自臺灣品牌是他最佳的選項。他講過最令人動心的一句話﹕「東西﹐我一定會向妳購買﹐妳可以比別人貴﹐但是不能貴太多。」 聽在耳裡﹐很是欣慰。橫隔在我們之間的冷牆﹐已無聲無息地撤離了。 明早要離開卡薩布蘭加﹐短暫的拜訪﹐整個傍晚﹐大部分都是我與F的家人忙碌的交談﹐他在一旁﹐雖不多話﹐而我有注意到﹐整晚他一直都在笑。 推開這扇門﹐不僅是建立起與F的商誼﹐也是多了一份長久的異國情誼﹐甚至推開了自己前進的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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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畫系列/1》菅芒花
每一年的這一天,菅芒花 總不會忘記來打掃天空 白天 菅芒花站在水邊 把天空掃得藍藍的 菅芒花墊腳山巔 把天空掃得高高的 然後把這掃得 藍藍又高高的天空 取個名字叫 秋天 夜晚 菅芒花站在水邊 把星星撢得亮亮的 菅芒花墊腳山巔 把星星撢得遠遠的 然後把這撢得 亮亮又遠遠的星星 取個名字叫 星空 老農夫 把掃過天空、撢過星星的菅芒花 編成一把一把的掃把 帶到城裡叫賣 當圍觀的婦女表示懷疑 老農夫就叫人抬頭看看 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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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其中有一發砲彈命中位在金門東北角一個臨海鄉村的某個防空洞,造成九死、一名婦人手臂被切斷的慘劇。據了解,這座防空洞是挖在泥地裡的一個掩避部,砲擊發生時,住在周圍的四戶人家全都躲進這座防洞內,在砲火的濫射下,有一枚掛有延期信管的砲彈命中防空洞頂部後往下鑽,待進到洞裡以後再爆炸開來,躲在防空洞裡的四個家庭十多人,有九人被炸得肢體破碎、血肉模糊,另有一位抱著兒子的婦人,他沒有抱著兒子的那隻手被從上手臂切斷,兒子還抱在手中,丈夫和另外幾個兒子均己罹難,慘不忍睹………」 看報紙的年輕人把內容大概說給大家聽,在全場的大人們都沉默不語了。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的,這件事發生在東北角一個臨海的鄉村!西園正是東北角臨海的村莊,跟報紙上講的一樣,何況從砲戰發生以來,西園村的落彈量一直都比鄰村多,而現在住在崁頂鄉公所的,絕大部分都是西園人,誰的心都難免會往下沉,心中都在猜測著:「這到底是誰啊?是誰家的防空洞?」淑女記得臨離開家前到二伯小嬸家去辭行時,他們不是正在挖防空洞嗎?照報上說的,不正是那天安慈所說的那種洞嗎!難道?……不不不,不可能的,我想到哪裡去了! 同一時間,清潭嬸的心中也在盤算著,家裡後面那塊空地上新挖的那個防空洞,樣式正和報紙上說的是同樣的洞,算一算,他們也剛好是四家人所躲的洞,難道被打到的是這個洞? 水盆嬸比較樂觀,他看出兩個人的心思,所以一直都在旁邊勸他們兩個人放寬心:「金門臨海的鄉村有好多個,又不是只有我們西園,再說從砲戰開始以後,那一個村莊沒有被砲彈打到?你兩人不用耽心啦,我們西園是個有福氣的地方,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們西園的。」經過水盆嬸的一番開釋,淑女和清潭嬸兩人總算比較開朗了,但是當天晚上大家經過商議以後,清潭叔說:「明天大家寫封信回家吧,從我們離開金門以後,可能還沒有人寫信回家吧?雖然砲戰還在打,但是信應該還可以寄得到,你們就寫給不同的人,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西園,回信來的時候應該有人會提到的。」 清潭叔的小兒子志民今年才滿十二歲,在聽到他爸的話以後,也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同班同學,小孩子不懂也不會去談論大人世界的事,在志民同學的回信中,他告訴志民:「我們的同學黃清榕,在十月二十五日砲擊那天死了,他們家躲在一個防空洞裡,砲彈鑽到防空洞裡去爆炸,打死了九個人,清榕家只留下一個弟弟,媽媽斷了一手,其他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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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幾百人被安置在這所學校裡,衣服清洗、三餐供應全都在這裡,學校不得不受命停課,來探視的官員告訴大家:「這只是兩三天的暫時安置,如果要去找親人的,政府會把你送到目的地,再請親人到場接回;沒有親人的,政府將會把各位安置到各個不同的農村,發放農地讓你們去耕種,政府不會放著大家不管的。」 淑女和同村的水盆叔、清潭叔一樣,都被分配到屏東縣崁頂鄉去。軍用大卡車將他們載送到鄉公所,這些人就暫時住在鄉公所裡面。 幾個家庭在鄉公所分配住的地方,男人大部分都鋪在地板上睡,只有一些年紀較輕的女人,才能幾個人一起睡在小房間裡面。已經快要立冬的南台灣,天氣依然十分酷熱,這使大家有些不太習慣,加上位在農村裡,蚊子也多,晚上常常有拍打蚊子的聲音此起彼落。 傍晚吃過晚飯後,意祥向母親提議:「娘!來到台灣已經好幾天了,我們還沒有到外面去走走看看呢,不如我們現在到他們的田裡面去看看吧!」意祥的這個提議,不但得到他娘和姊姊的同意,也引來了好多位年輕人的贊成,一行十多人一起出發,到附近的田裡去轉一轉。 崁頂鄉公所前不遠,就是大片的農田,白天太陽曬在田埂上,一眼望去,盡是黃澄澄的稻穗,對年輕的金門人來說,都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稻子,乍看之下和家鄉的麥子有點相像,可是再仔細一看,和家鄉的麥子又差了許多,稻子成熟了,金黃色的稻穗和麥子那黃土色的麥穗差別就更大了。 還不到成熟收成時的稻田,常保有水份,不像家鄉的麥田,從下種到收成,只有在春雨來臨時才可看到麥田裡有潮濕的泥土,其他時間都是乾的。種稻子的農人耕田用的是水牛,這和家鄉農民用黃牛耕地有很大的差別。 閒著的時候,清潭叔的第二兒子去買了報紙來,看過以後向大家宣布:「大陸再宣布繼續對金門停止砲擊一週了。」大家聽了以後都興奮的跳起來,有人說:「停火這兩個禮拜,讓我們留在金門的人有足夠的時間挖防空洞、儲存糧食,這樣一來大家就好過多了。」 一個禮拜後,從買來的報紙上看到第一版的大標題是「金門砲戰再起 砲彈威力增強 全島昨落彈十餘萬發」,一看到這樣的新聞,大家的心情馬上變得非常沉重,一方面是為留在金門的親人擔心,更為自己的未來擔心。過後這幾天,大家的心情就像報紙上的新聞一樣的起起落落。 又過了幾天,報紙上一則新聞讓住在崁頂鄉公所裡的這些人寢食難安,新聞標題是這樣的:「匪砲濫射 造成一洞九命慘劇」大家迫不急待的繼續看這條新聞內容:「<軍聞社二十五日電>匪砲昨日繼續向我金門島發射數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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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宗琨「加犁體」的書法藝術
洪宗琨先生的書法藝術獨特,臺灣同胞稱它是「富貴體」,他自稱是「加犁體」(見圖,顏立水寄),這還得從半個世紀前說起。 1959年「三面紅旗」年代,華東地區在福建省同安縣馬巷公社黎安大隊召開種植花生現場會。自小愛好書法藝術的洪宗琨被派去寫標語。那時標語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加犁(農村一種圓形有沿無孔曬地瓜粉篾具,直徑約1.5米)的背面,一面一個字,用大筆沾地瓜粉煮的漿糊寫在「加犁」背面。由於「加犁」是用篾片編織,之間有篾縫,書寫時不能一筆寫成,要一筆一筆將漿糊慢慢「擂」入篾縫裏,而後將染紅的木屑撒在「加犁」上。漿糊乾後,粘在「加犁」上大字顯露出來,再用兩根竹子撐在「加犁」後面,一面一面的大標語擺在田間,場面倒很壯觀。由於書寫時多次「擂筆」的作用,每字筆劃的邊緣呈現「鋸形」的效果,這就是洪氏「加犁體」的由來。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同安縣許厝村(今屬翔安區)出了一位著名的「泥土詩人」魯藜(許塗地)。他在一首《泥土》詩中寫道:「老是把自己當作珍珠,就時時有被埋沒的痛苦。把自己當作泥土吧,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道路。」這讓我聯想到洪宗琨先生就是一位「泥土書法家」。他是蔡浦農民子弟,長期與土地、群眾休戚與共。鄰居給海外親人回信(早期書信用毛筆書寫),朋友「娶新娘」寫對聯,宮廟修葺寫碑文,店鋪開張寫廣告,他都有求必應,而且不取分文。「文化大革命」時期,他被叫去寫「毛主席語錄」,馬巷街道兩旁騎樓388根柱子的「語錄」都是出自他手。他當時是公社文化站的臨時工,同安縣宣傳部門請他佈置「紅海洋」,他在南門橋冒著炎熱用紅漆寫語錄、標語,口渴就喝東溪水,晚上睡在大眾劇場的乒乓球桌上,辛苦一個多月一分錢補貼也沒有。 美國作家馬克·吐溫說過這樣的話「多做些好事,不圖報酬,還可以使我們短短的生命很體面和有價值。」洪宗琨先生正是這樣的一位普通人。他從年輕時期的默默無聞到晚年的聲譽鵲起,正是平生做好事,不圖報的回饋。改革開放初期,馬巷一家企業籌辦開業典禮,洪宗琨仍然被派去佈置會場。時任廈門市副市長的習近平同志提前到場參加慶典活動,他在一間簡陋的辦公室看到洪宗琨伏在桌上寫標語,就稱讚他「字寫得不錯」。近幾年來,洪宗琨先生的書法作品在全國「曝光」,令人刮目。2012年8月,在紀念大陸建軍85周年軍魂頌·詩書畫藝術大展賽中,他的書法作品「戰鷹、蛟龍、鐵馬、神劍」獲得金獎;2013年4月,他被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領軍人物評審委員會評為「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領軍人物;2013年9月,由中國蕭軍研究會、北京市寫作協會等單位主辦的第五屆「祖國好」華語文學藝術大賽中,他的書法作品「共圓中國夢」等榮獲金獎。他不但到全國人大會議中心第一會議室領獎,還應邀到北京大學參加「第五屆華語文學藝術創作論壇」,向與會的37位教授專家暢談自己「加犁體」書法藝術的實踐體會。他的書法作品在北京巡迴展覽,受到習近平總書記的讚賞,習主席辦公室還派人到馬巷向他索取「江山是人民,人民是江山」的字幅。 洪宗琨,這位年逾古稀的普通老人,他的書法藝術,從寫「加犁體」到北京展覽獲金獎,是他奉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碩果,也是老百姓常說「天公疼憨人」的回報。祝他藝術之樹常青,豁達之心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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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星空
凌晨兩點半,此刻的夜空像墨水般又濃又黑。我和朋友們躺在莒光樓冰涼的階梯上,不顧冷風刮著我們的臉龐,專注的看著廣闊的黑夜鑲滿一顆顆星星。忽然,一顆流星無聲無息地劃破天空,也劃開在我心中隱藏許久的情緒。 當時的感受彷彿歷歷在目,那時對於要到金門求學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或許是因為脫離熟悉的人事物,來到新環境的緊張感在作祟,也或許是對朋友們的依戀太深,讓我不想和他們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出發到金門的前一晚,我心情沉重地把剩餘的行李收拾完畢,準備就寢的時候,弟弟敲完房門後進入我房間,隨後在我床上坐下,我知道那是道別的前奏,卻沒料到他流下眼淚,述說我不在後他會如何的想念有我作伴的那些時光,而我包裹好的情緒就像被敲破一個洞,隨即眼淚奪眶而出,順著地心引力爬下臉龐。那一夜的我,帶著鮮明的離別情緒和幾滴鹹鹹的淚水進入睡眠。凌晨五點半,城市正在復甦的時刻,我卻踏上名為離開的旅程。早上坐飛機時,離開的情緒最是鮮明,那些我在臺灣本島內所熟悉的人事物,好似我往下俯瞰時所看到的建築物,被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上,想帶也帶不走。飛機一小時的路程,半年一次的頻率,將會構成我和過去的距離。感覺以後的我似乎要開始隱居的生活,被熟悉的人遺忘在遠方的孤島上。這被遺棄的念頭使我內心五味雜陳。 當雙腳踏在金門的土地上,也意味著我在金門的新生活又邁開了一步。初來乍到,離家的情緒就被許多瑣碎的事物、演講及活動給淹沒,同學們明明也才見面沒幾天就開始熱絡了起來,原本濃厚的想念情緒也被沖淡,只餘淡淡的味道。來到這裡,此地的風景能夠給我帶來放鬆,緩慢的生活節奏,能讓我放慢腳步去欣賞身旁的事物。感覺周遭都充滿了生機,一排排的高大樹木直立在土地上,一隻隻我在家鄉沒見過的鳥類,在這裡自在飛翔或鳴唱,一頭頭的牛邊咀嚼身旁的草,邊用牠又大又圓的眼睛,悠哉地看著我這來自異鄉的人,這裡到處都充滿了生命力。而此處獨特的閩式建築、洋樓、戰地風景都為金門描寫出其特有的文化風貌。早晨時太陽照進各個地方,每個建築物以及一草一木上都被撒上金黃色的燦爛光芒,夜晚的金門似乎比其他城市還早進入夢鄉,夜幕升起的同時寧靜跟著籠罩整座島嶼,就連星星也只是靜靜地閃爍光芒觀看在天空下生活的我們。 金門這塊島嶼,框住了人們的行動。儘管每個同學都來自不同的地區,但無形中彷彿被放入同一個封閉的容器。平常能行動的範圍就那麼大,但也因為如此使我們有更多時間能夠相處、互相照顧,加強彼此間情感的聯繫。一起仰望星空、吃宵夜、深夜長談……等,我們總是緩慢行走在靜謐的土地上開始冒險的故事,並用談笑聲陪伴它的深沉呼吸。當別人因為離鄉之苦惆悵或身形消瘦時,我卻把思念遺棄在九霄雲外,繼續我在離島的快樂生活。在這裡,反而比以前過的還快樂,雖然以前是住在比較鄉下的地方,照理來講應該也是人心純樸的地方,但高中生活向我證明那只是誤會一場,在三年之中遇過許多複雜的人,表面上帶著笑容卻在背後用言語的利刃捅人幾刀,以難堪的言詞攻擊他人來減輕自己的自卑感受。在這裡,同學彼此間相處融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笑裡藏刀。而高中時期心裡感到的疲憊,在此處得以歇息,也獲得了該有的平靜,內心似乎在這地方得到了許多養份,能夠健康的持續撲通、撲通充滿生命力的跳動著。 偶爾,想念的情緒蠢蠢欲動時,我便凝望遠方的綠意發呆,或在夜晚抬頭看著綴滿繁星的天空。在城市裡,星星總是躲起來不願意他人看見,要不然就只是低調的閃著微光,在金門,星星褪去它的羞怯,毫不保留的閃耀光芒。有時我沉默地看著星星閃閃發亮宛如碎鑽,並在心裡默默傾訴思念的心情,請繁星替我留意我所在意的那些人是否過的安好。雖然金門四面環海,但我卻鮮少到過海邊,直到有次去烈嶼鄉才稍稍滿足我對海的想念。那天的風特別大,浪花翻騰、拍打上岸,像是在用怒吼敘述過去的戰爭事蹟。看著大海、聆聽海浪的拍打聲,使我的心感到平靜,我的心像沙灘,原有的糾結思緒在內心的沙地上形成一道道痕跡,但當前浪推移親吻沙灘的時候,原本糾結的痕跡都被浪花撫平得一乾二淨。 來這裡才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卻對我帶來極大的改變。當初對於即將來到此地生活的埋怨心情已經蒸發不見,心裡原有的疲憊或是曾經有過的傷痕也受到了療癒。這裡的盎然生機和綠意總能沉澱我的思緒,激發我的思考能力。偶爾想想令人驚訝,意想不到以前那麼無法獨立生活的我居然隻身一人跑到金門就讀,還開始學習了獨立自主。這裡沒有城市喧囂繁華,卻擁有自己獨特的風情,在這裡待越久,似乎就越習慣這裡特有的生活步調。儘管現在的日子,從窗外看出去的風景,不是家鄉的景物,卻是我已漸漸習慣看見的風景。 重新睜開雙眼,璀璨的星空依然面對著我,而內心剛剛那些波濤洶湧的思緒像流星般在天空中流逝,也在我心中消失。想起來到這裡前後心境的轉換不禁使我莞爾一笑。這裡好像一個擁有魔法的地方,它奇妙的讓我找回當初嚮往的平靜與快樂,想到這裡,臉龐隨之勾起一抹淺淺的笑,笑容背後的意義,是我和星星的秘密……… (作者為金大社工系一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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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番返鄉兩樣情
這該是封沉已久--孩童時代的一段記憶,隨著貴報副刊文學召集令,紙上擂台賽而啟開思緒。故事是從阿爸收到一張南洋批信開始,說後壁厝一位阿爸的祖兄弟也孫仔『顯龍』近期要從南洋回到金門,當時我還在念小學四年級,一聽說咱兜也有番客要回來,心中樂得什麼似的,每天盼啊盼,一放學回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問阿母,番客來了沒? 番客,在孩童時期的我,總覺得是有錢人的代名詞;阿母說早期很多為了躲日本的查甫人,放某放子,遠渡南洋謀生,辛酸歷程不是當事人所能體會,但是眼見鄰居什麼伯什麼叔公的從南洋回來一趟,手中總是提著大包小包的,週遭圍著一大堆鄉親,臉上都硬擠出自己感覺最美好的笑容,爭先恐後的奉承巴結,遺憾的是,每次都沒阿爸的份;在古老的農村,阿爸被公認是最古意的,但也是最容易被遺忘的忠厚人。記得我問阿母,阿爸為什麼沒跟人家去南洋打拚,阿母喘一個大氣:「戇囝仔,咱兜無半塊,恁爸那有法度去!」,阿爸沒錢去南洋,最後高興的應該是阿母,雖然無錢吃好穿好,也不至於獨守活寡,夜夜難眠。 番客返鄉一趟,總是要炫耀一番,展現出自己是南洋客的有錢人。分番仔餅是小孩子的最愛,左鄰右舍不論親疏的孩童,一聽說要分番仔餅,就蜂擁的把番客團團圍住,每人手中均會分到幾塊番仔餅,餅乾小小的,中間黏上一顆用糖做的各形各色花朵,小孩子拿在手上笑在臉上,表情好燦爛。除了分番仔餅之外,所有親堂論親疏,每戶都會分上幾十元不等,卡親的當分給卡最,至於最親的還會分到一隻手鐲或是幾塊番布,大家樂得什麼似的,但是阿母總是目睭金金看人分錢,一塊文都分不到;阿母說,親堂雖然是親堂,但還是有親疏之分,回來的都是跟別人卡親,而咱兜的叔伯,也是有上南洋的,卻從來沒回來過一個,幼小心靈的我,多麼盼望我家也能回來一個番客。 阿狗嬸新婚不到半年,阿狗叔就跟別人一樣為了躲日本,隻身遠渡南洋,聽說阿狗叔人長得英俊瀟灑,也讀了幾年私塾,認識一些字,初到馬來西亞時,在一家橡膠公司打工,老闆看他人品不錯,又識字,半年後拔升為管帳,又把獨身女許配給他,從此平步青雲、家財萬貫。 遠在南洋的阿狗叔從往返批信中知道家鄉的元配在自己離鄉半載後生出雙胞胎壯丁,但在南洋四年來也跟番婆生了一對兒女,雖然思念故鄉妻小,但在番婆百般阻撓下,返鄉路遙;番婆為了彌補不給阿狗叔回家的遺憾,安家批始終沒有中斷,南洋錢淹腳目,三不五時都會託人送上門來,阿狗嬸也就穿金戴銀,養尊處優,不像阿母拖山磨海,吃歹穿歹。但是,阿母常說,阿狗嬸雖然命好,但獨守空閨,午夜夢醒的空虛、難耐與煎熬,不是用金銀所能替代的;因為這樣,阿狗嬸也常欽羨阿母好命。 日子一晃,十年過去,阿狗叔終於徵得番婆同意讓他獨自衣錦返鄉探親,不想而知,最高興的當然是阿狗嬸,一知道這消息,每天梳妝打扮,妝得水水,就等待丈夫歸來。 阿狗叔在眾人盼望中搭乘老母機回?,當然是跟別的番客一樣,風風光光,不同的是,金門政務委員會及縣政府都設宴款待,聽說是捐獻了不少錢。 家中苦守寒窯的阿狗嬸手婉突然多出一只青玉及一只金鐲,當然是阿狗叔送的,想把她牢牢套住;大廳內賓客雲集、熱鬧非凡。回家幾晚,阿狗嬸有如新婚之夜,流露出羞答答模樣。阿狗叔離開金門數月後,阿狗嬸的肚子又開始突出,逢人便埋怨:「這夭壽碰肚的,這夭壽短命的,回來才不過幾天,又造孽,我真歹命啊!」 『顯龍』終於也在朋友資助盤纏下坐登陸艇返鄉,手上沒有大包小包,僅提著一件表面剝落的皮箱,裡面沒有番餅、沒有番布、沒有玉鐲,更談不上撒給親堂銀兩;回家鄉幾天,週遭不見人影,廳堂不見賀客,隨行的只有當初常被遺忘的阿爸,不離不棄的陪伴,三餐則由不曾分過南洋錢的阿母負責供應,毫無怨言。記得『顯龍』問阿母:「嬸婆,不是番客回來,親堂都會擺桌款待嗎?」,啊母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憐惜的摸了摸『顯龍』的頭。當時,我真的好失望,為什麼咱兜的番客那樣散赤,跟別人不一樣! 番客返鄉隨著日子消失而減少,歷經五十幾年的歲月,阿狗叔不再踏入家門一步,傳聞是生意失敗傾家當產卒於馬來西亞。阿狗嬸也鬱鬱寡歡而終;阿爸、阿母更在前幾年先後逝世,『顯龍』雖然在離開金門前立下誓言、誇下海口,說回去後要好好打拚,發達再回來讓親堂看看,卻也同樣一去不返,僅逢年過節時會撥通電話向我這位少他十幾歲的堂叔請安問好,聽說在馬來西亞做機車維修買賣,收入還好。 歲月輪迴、滄海桑田,老一輩的番客逐漸凋零,番客二代、三代對家鄉已沒有父、公字輩那樣的充滿感情,家鄉祖產在華僑認定政策下被有心人士引誘拐騙、脫手求現,賣光不少、爭議也不少。 小時後總覺得所有番客都是有錢人的象徵,卻在成長後被自己推翻,眾多落番的鄉親中成功的畢竟少數,不僅要靠實力、智慧,更要加上幾分運氣,再憑一股毅力才能有所成就。現今八、九年級的金門囝仔,番客這一個名詞已隨著番仔樓的蒼老、傾斜、倒塌而模糊。 落番畢竟是金門僑鄉文化的一部辛酸史,具有當時的歷史背景,這群遠赴南洋謀生發展的金門番客,有的光宗耀祖、有的客死異鄉,有的輝煌騰達、有的落魄潦倒,這些隱身在美麗洋樓背後的感人故事與細膩又錯綜複雜的情感,實應詳加記載傳承,令家鄉多一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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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婚姻哲學
家中務農,母親二十出頭歲憑著媒妁之言嫁給父親,開啟了攜手五十幾年的婚姻生活。直到自己也步入婚姻殿堂,回首檢視父母的相處模式,從中體會了許多生活的相處哲學,竟是恬淡如水,愛裡有包容,肩上有責任!「再怎麼吵架還是要煮飯給他吃!」當這句話從母親口中說出時,我是瞪大眼睛無以名狀的凝望她老人家半晌的,句子很短,卻如泰山壓頂,教人不得不深思隱藏在婚姻背後的相知相惜及相容。 母親受教育並不高,但在婚姻的殿堂裡,她與父親的相處是始終溫柔敦厚。「牙齒都會咬到舌頭了,不要說生活背景不同的兩個人!」這是母親對偶而不免爭執時的結論,含蓄而溫婉,理所當然地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 父親掌管家裡經濟大權,重大的決策也是他一人說了就算數。母親總是教導我生活要懂得節儉,要量入為出。雖不需天天上菜市場,但出門一趟得騎老遠的單車,採買其實一點也不輕鬆,父親一方面是體恤,一方面老覺得母親生性老實,東西買貴了常渾然不知,因此把上市場責任攬在身上,烹飪是女人家天職,剛開始父親常買了這個缺了那個,調理起來缺三少四,很讓人扼腕,讓下廚的人無從下鍋!可是叨唸歸叨唸,時間一到,母親還是乖乖進廚房挪三移四,想辦法變出一桌熱騰騰的飯菜來,幸好門口種了幾畦青菜,有蔥有蒜有地瓜葉什麼的,也可以臨時插花多個選項。 母親的相處哲學是:「吵架歸吵架,總不能餓肚子。」多麼深情的包容呀!母親的身教給了我莫大影響,潛移默化,當不進廚房的念頭剛升起,這時母親的這句話就會像電影字幕般跳出來,自動播映。我跟另一半說 :「你得謝謝你的丈母娘,要不是她,有人可能要餓肚子!」老爺眨著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以他的認知,這溫柔的妻子何時心懷不軌想造反呢?幸好沒付諸行動! 一起上工,田裡永遠有忙不完的工作,通常母親最慢清晨五點就得起床,先煮早餐,然後大約六點鐘拎著髒衣服到門前的水溝清洗,這些都是出門前要完成的瑣事。中午大約十一點多,母親得提前趕回家做午飯,等著父親返家用餐!趕割稻,曬穀子常要跑西北雨,匆忙中父親通常是:「還不快點,稻穀要被水流走啦。」務農的社會,女人是要當男人用的,當天公不作美,怎麼趕都輸給老天爺,剛收割的稻子又被雨淋到,父親不免著急萬分,母親總是默默承受,頂多一句:「手腳都這麼快了。」言下之意,如果能更快,哪需父親催促?不針鋒相對是母親睿智的一面!我有時常想,母親不知如何消化情緒呢?因為愛字吧,所以願意承擔! 爺爺早年被徵調到南洋當軍伕,錯拿酒精當酒喝,導致肝臟出現病症,返回台灣才五十幾歲就撒手人寰!或許如此,奶奶十分依賴父親,母親總是抱著體諒的心逆來順受,從不拂逆!人家總說久年媳婦熬成婆,但母親在自己也升格當起婆婆後,並沒有把不當情緒轉嫁到兒媳身上!這就是母親,她學著去瞭解、協助、疼惜兒孫、媳婦,而不是大權在握,權傾天下!愛是凡事感恩,凡事包容,並且恆久盼望!母親也七十幾歲了,身體尚稱健朗,父母的健康是兒女最大的福報,我深深有所感受!最是歡喜母親來電告訴我家裡絲瓜滿棚,地瓜葉爬滿地,找時間回去採摘,不然都吃不完!採絲瓜是藉口,身為兒女的何嘗不知,年紀越有,母親總希望兒女能夠多回去走動,血濃於水,親情也需要用心耕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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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未來禮物﹕人生機會﹖
中年女人婚姻失敗,事業觸礁,心情鬱卒,常會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人生發生過的許多糟糕事,有時候她會胡亂幻想,如果這個世界有神存在,真的想向祂請求,讓自己回到過去,不用去經歷及記得那些往事,然後就能夠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有一天,當她早上一醒來就開始在套房裡酗酒時,一個頭上有黃光環,背上長著翅膀的金髮天使出現在她的面前:「嗨,妳好,我想妳應該不記得我了吧?我們之前見過面的。」 「哎?」她一呆,是連月喝多了產生幻覺嗎? 天使指著牆上的日曆「哎,妳看日期,現在是2014年。」 「……」喔,所以呢? 「我是來提點妳的,」天使看著整地的酒瓶:「妳該振作起來,未來還有很多年的歲月要過,不要浪費光陰了。」 「嘖。」女人面朝可能是幻覺的天使說:「既然你是天使,你應該知道我遇到什麼事吧?你說,遇到過這些亂七八糟的衰事,我是要怎麼從過去振作出來?」 天使道:「妳可以的。」 女人挑釁;「怎麼振作?除非你可以讓我回到青春年華,讓我回到沒有發生過那些衰事的時候!」她故意問:「還是說這種事,你這個天使沒有能力來幫我?」 「不,事實上我已經幫妳了」天使說:「其實我是剛從30年後的未來穿越來的,我倆先前見面是在30年後,你已經死亡了,妳的靈魂正站在自己的屍體旁,等著我來帶妳去另一個世界。」 她一愣。 「我問妳有什麼願望,妳遺憾哭說:『我這一輩子都過得亂七八糟,我想從少女時期重活一次,如果沒辦法從少女時期重活,至少希望從中年時期開始振作重活。』天使攤手:「我一時心軟答應了妳,讓妳重回過去的時空,也就是現在。」天使說:「而且我聽了妳的要求,清除了妳未來的記憶,讓妳能沒有牽掛的活著。」 「等等,你不是在騙我嗎?」她錯愕,平時幻想歸幻想,但是世界上怎麼可能真的有這樣的事?而且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幸運兒? 天使面不改色:「妳可以認為我在騙妳,也可以認為我沒有騙妳,反正這是妳的人生。」 她脫口:「那,我以後的人生會遇到了什麼事情?」 「不要想去知道那些。」天使說:「而且我也能告訴妳,因為未來的妳也希望不記得。」天使走到窗前,把厚重的窗簾拉開,讓外頭溫暖和煦的陽光透了進來:「總之珍惜歲月,好好改變重活一次,30年後我來接妳,到時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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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該吐的都吐得差不多了,該躺下的也都已經躺下了,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經過二十多個小時的顛簸,好不容易才感覺船的顛簸感逐漸和緩了下來,幾個上甲板去的人下到艙裡來報喜訊:「高雄到了!台灣到了!」這一聲喜訊讓整條船上的人都活了過來:「台灣真的到了?」 「真的到了!」跟著後面下到艙裡的人帶來進一步消息:「聽甲板上的海軍說,船會停靠在高雄第十三號碼頭。」 高雄港區內風平浪靜,船停止了顛簸,原本躺平在船艙裡的人也一個接著一個走到甲板上來,此時天剛破曉,南台灣的港都,一切尚未甦醒過來。陣陣海風帶來新鮮的空氣和新鮮的水色山光,整個甲板上無數的人頭晃動,不止這艘船,在這艘船前面早有兩艘已先靠岸,這艘船的後面也還有,第一艘靠在碼頭岸上,第二艘挨著第一艘,第三艘再挨著第二艘,一艘一艘併排停靠在碼頭上,等待天亮之後再逐一下船上岸。 從甲板上舉目望去,遠方的薄霧中有半座山的影子,山的外面是海,山的裡面是一片低矮的屋子,間有幾棟三、四層高的樓房點綴其中。 港都的早晨天亮得比較晚,陽光出來了,早起的人稀稀疏疏的,有送報生騎著自行車進到碼頭送報紙,對船上這麼多人頭投以奇怪的眼光,他一刻也不曾停留,馬上騎著他的車子送報去了。 八點鐘過後,船上的人才在哨音指揮下一船跟著一船走了下來,排在後面的船下來時必須走過前面幾艘船的甲板才能下來,站在甲板上等待下船時。可以聽到遠處有號兵吹著軍號的聲音,走在前面的人說:「那是軍樂隊演奏的聲音,吹的是迎賓曲。」 從船舷邊的階梯走了下來,才看到那些吹著樂器的人都穿著制服,「那些樂隊是在歡迎我們呢!」再走近點,看到樂隊後方拉著一塊藍色的布,上面寫著白色的字「歡迎金門同胞蒞臨高雄。」 所有下船的人被一車一車的送出去了,淑女和水盆叔、清潭叔幾家人被拆成兩車,一起送到高雄市區裡面的一所學校安置,車子開在大街上,兩邊是一間接著一間又低又矮的房子,這些都是商店,每一家商店門口都掛著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整條街上望去,兩邊都是國旗,「噢!原來昨天正好是十月十日雙十國慶!我們被砲彈打得都忘記今天是幾月幾日了!」大卡車將要進校門時,意祥很清楚的看到校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台灣省高雄縣立高雄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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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山阿祖─典型在夙昔
洋山阿祖!阮來啦!兒子、女兒大老遠喚著佝僂的身影一陣歡顏擺手吶喊著…。 自從做了洋山女婿之後,也同時是做了外孫女婿,姻親連繫兩門至親,也因為這層漸漸濃得化不開的姻親關係及那份祖孫舔犢情深,讓我這外孫女婿至今依稀覺得老菩薩的身影並沒有走遠,只是累了、倦了,想休息片刻而已,也不曾說再見。只依稀記得阿祖隱隱約約叨念著:要趁身軀健全四肢還能走時,要到另一個魂牽夢繫的國渡去雲遊四海啦! 阿祖係後浦頭黃氏大戶人家閏女,弱冠年華,下嫁洋山蔡府,相夫教子,躬耕南田,虔誠禮佛,一生含莘茹苦,但清苦中不乏精彩典範。「阿祖的話」足為後生晚輩敬仰憑弔與懷念。 阿祖刻苦耐勞的精神─走日本時代,跑廈門同安渡,國共內戰,艱困的年代,命運的坎坷,每當祖孫三代同堂承歡膝下坐櫸頭前,總是不加思索的提起當年的種種,家中食指浩繁靠的是幾畝的貧田,上山下海,擔沙擔土,捻瀾捻屎一路咬緊牙根拉拔孩子一天天長大,是那一雙長滿厚繭的手及那滿臉風霜的皺紋及蒼蒼的白髮歲月,所換來的代價。甘苦的年代,吃苦當做吃補,再苦的生活都已經歷過了。如今兒孫滿堂,膝下承歡,順遂平安,仍不願隨兒孫遷居都市叢林闔家團聚,寧願守著紅磚的老厝宅,老厝邊,顧著老祖宗的香火,安身立命過著沒煩沒擾清淡的日子,安享餘年。 邇來,加之社會福利恩澤,年老身體偶有微恙不適,兒孫們希有幫佣相持,免生意外,惟阿祖仍不改昔日勤儉持家本色,總是推辭再三,不忍揮霍子孫銀兩。阿祖身體一向硬朗,厝前的菜宅及七星池是灌溉生產勞動養生的地方,所以阿祖的健保卡從來都沒有看診過,是個健保的模範生,即使晚來不慎摔跤,寧忍疼痛,也不願看大夫上醫院,可以說「打折手骨顛倒勇」,阿祖刻苦耐勞的精神,正是上一代浯島歷史甘苦人宿命的縮影,也是我們這代人值得學習的典範。 阿祖的紅包與感恩 ─來去找阿祖是每一個週末午后既定的行程,歲歲年年,從不間斷。打從孩子從襁褓中呱呱落地起,阿嬤升格為外阿祖,祈求子孫平安長大的紅包就不曾間斷過,幾凡讀冊、得獎,大小獎勵事蹟,阿祖毫無手軟,通通有獎,內孫外孫一視同仁。即使鄉間的囝仔,吆喝一聲(阿祖),餅乾零食享用不盡。阿嬤人緣好,人人好,洋山芳姨、芳嬸人人敬仰,真的是「頂港有出名,下港有名聲」,鄉里之間,相知相惜,和睦鄰里,千里傳送。阿祖常說:「吃人一口,還人一斗」,吃番薯配菜脯的年代,有一餐沒一餐,何來讀冊錢,常常得靠左鄰右舍的濟助,即使施恩者不久人世,阿祖於祭日,常備金紙牲品以謝恩,對於別人施予的恩情,一輩子要常存感恩的心,對於阿祖的訓示,常在我心。 阿祖的人鳥情緣─阿祖家世居洋山里,鄰海而居,靠男祖落番下南洋做苦力賺吃及拚粗拚細來餬口,上山下海變成一生的宿命,孩子大離鄉背井,出外打拚,親情難捨。自男祖過世後,老人家的心一直割捨不下對於老房子的感情,這裡的片磚寸瓦,都有著她一生歲月中許許多多值得回憶的往事,彷如歷歷在目。孤獨的歲月中,惟一相伴的就是來來去去不離不棄相伴的加令(八哥鳥),一解悠悠歲月中,排除寂寥的日子。這幾隻從小被阿祖嗷嗷待哺呵護扶養長大的小不點鳥,神靈活現的,每隻都是阿祖的心肝寶貝,說、學、逗、唱樣樣行,每回都學著阿祖的口吻,逗得大伙兒哈哈大笑。每次到阿祖家,每個孫子的乳名都要一一被點名請安。春去秋來,幾次飛失了,又欣喜的飛回來了,阿祖直乎不可思議,雀躍不已,真是應了:「有路去路,沒路找老主顧」;如果數日不見回來,阿祖又開始忐忑不安擔心起來了,擔心沒吃怕牠冷,有沒有被其它天敵所欺凌,老人家的赤子之心及不安的情緒溢於言表。尤其每當阿祖從村郊營源廟進香奉茶拜拜回來,沿路一窩蜂的飛至阿祖佝僂的肩上,吱吱叫叫吆喝對話著,護送著阿祖回家,那一幕人鳥情緣的景象,令人印象深刻。 阿祖的針線情─男阿祖再世的時侯,竹籃的編織,在村裡是一流,家中祭祀用大小吊籃、上山下海大小挑籃等精緻手藝,獨樹一格。手工藝之精湛,無人能出其右,令人愛不釋手,而如今只有望籃興嘆了。至於老阿祖的毛線編織更是一絕不在話下,困苦的年代節衣縮食,一件毛衣織了又翻,反覆穿過了幾個孩子,就這樣練就了一身織毛衣的本領,花花麗麗,形形色色,總愛不釋手,阿祖在世九十高齡,耳聰目明,為感恩親人,總是自掏腰包做女紅買針線,每人編織一件她親手精織的毛衣作為永生的紀念,或於大壽日能派上用場。因此,更能體會九泉下阿祖的一片苦心,每當徹骨寒冬再穿上阿祖的洋毛衣,那份溫馨的感動,如一股暖流溫暖了我們後輩子孫每個人的心。 阿祖的龍眼樹─門頭前厝宅秀色可餐的四季蔬果,花花草草是老人家捻花惹草含飴弄孫之餘打發時間的地方。尤其那顆高大挺拔,直入雲宵的龍眼樹,是阿祖自年輕時代打從過門以後親手施肥呵護裁種的,每年農曆七、八月等待碩果纍纍的龍眼,粒粒盤中飧是敬鬼神與貧飢年代大人小孩聊以果腹填飽肚皮的小甜點。此株年年豐收,庇蔭子孫,尤其炎炎夏季,綠樹成蔭更是討海人漁具補破網、農作捻土豆乘涼的好地方,真可謂「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而今阿祖雖已遠離了,但阿祖的龍眼樹卻依舊年復一年,發枝散葉繁衍龍子龍孫,綿延後代,更深深的體會到「吃果子,拜樹頭」的真義了。 阿祖的人神合一─阿祖篤信佛教,舉凡家中的大小祭祀,慎終追遠的事如數家珍,每日早晚皆爬至三樓點燃三炷香虔誠膜拜,從不間斷,對於已然高壽的她,這樣的堅持及虔誠實在令人欽佩。廟宇爐值進香奉茶多年來也從不間斷,年來茹素,儘管瘦骨如柴,但身體依然硬朗端莊不失祖宗風範。對於家鄉廟宇、祠堂,均慷慨捐助從不落人後;節日祭典,均虔誠膜拜,對待神祗從不懈怠,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三炷香稟神明,心中不外祈求一家大小順遂,國泰民安。有幾回竟為了法祖敬天,拿著小板凳墊腳為那三尺上的天公爐祈福,一溜煙的摔得人仰馬翻,但其信仰的真誠,對神明的護持卻從來沒有打折過,所以阿祖的長命百壽,是可以預期的,奈何阿祖對於年歲是從來不計較的。老菩薩的口頭禪:「兒孫們有孝心,阿祖有疼心」說明了一切,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見兒孫滿堂,滿足之情, 哈哈大笑一言以敝之,若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阿祖對生死輪迴,順天命,盡人事,何況已屆高齡九秩,對於往生的大小禮儀及大壽之日,年來已自理交代準備齊全不假他人之手,也從不忌諱禮俗,謹祈求往生之時,能天高氣爽及託付靈柩輕小簡單,不使鄉親困擾,並請勿哀傷,雲淡風輕,佛祖指引西方,阿彌佗佛。 阿祖今年近百人瑞,帶著遺願乘風而去,阿祖的人生是精彩的,是芬芳的,秋風起兮再穿上阿祖親手織的羊毛衣,再走近阿祖厝的那一霎那,遠遠的,遠遠的…阿祖佝僂的背影依稀,而今不是兒孫相惜,鳥兒相伴,而是一陣佛光普照,佛祖召喚,含笑九泉,雲遊西方去了,阿祖,我們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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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襬搖搖
台上一群天真可愛的幼稚園女孩,晶亮髮辮直衝雲霄,俏麗大花短圓裙,背對觀眾雙手叉腰小屁屁高高翹起。音樂聲下,裙浪股波左右搧動,像極浪潮一波波歡欣嬉戲,上下跳躍,隨著「裙襬搖搖」歌曲掀起她童年時即愛上裙翼的綺幻夢想……。 國中時遇到一位剛留學歸國的美女導師,長髮披肩皮膚白晰,熱心教學和班上學生感情厚篤。老師身材高挑線條柔美,她最渴望老師穿著裙裝翩翩然踏進教室,不管迷妳、迷地、或迷膝,都很好看。尤其愛看老師穿著那條細碎花長裙,手抱書本穿越花木扶疏的校園長廊;由窗口遠遠眺望輕風陣陣裙角隨風擺動,襯托出老師氣質更纖緻出眾,好迷人喔!她想像著自己長成小姐模樣走在黃昏鄉道上,長裙長髮飛揚面露微笑會是何等柔美的畫面;心中立馬打定主意,待長大經濟自主一定要訂製一件輕如羽翼的「柔麗多」長裙。 高中時期身材大致定型,身高抽長了些,想法增加了視野寬廣了,不變的仍然酷愛「裙襬搖搖」。目標鎖定地科老師那套深紅短背心及迷膝小圓裙,每當老師穿著整套站在講台上,她看似專注聽課其實眼球隨深紅圓弧東轉西飄,宛如看著一隻斑蝶在花叢間飛舞,短裙不若長裙飄逸但利索俏麗,配上老師修長勻稱小腿肚同樣吸睛,她又禁不住暗思忖,待畢業出社會後也要如樣訂製一套穿著秀麗上班去,有夢最美青春就是本錢,繼續沉醉在裙襬輕搖的夢境裡。 然而,長大撐得起長裙時卻怎麼也穿不出老師的優雅,反而覺得長裙上下樓梯左拉右攏很不方便,飄逸夢乍醒,始知,哦!原來是東施效顰,缺少高挑纖細身材當然顯不出飄逸姿態。 裙子流行趨勢年年不同,復古風,可愛風,花朵風……不管流行走勢如何,打扮出適合自己的型,遮蓋缺點凸顯優點為上乘,穿著以得體舒適最重要。現今多樣的裙子款式,復古樣式的A字裙、一片裙、六片、八片、百褶、圓裙及新潮的蛋糕裙、蓬蓬裙……琳琅滿目各具特色。她至今對各類裙裝仍深愛不疑,即使自己穿來蹩忸,但抱持欣賞的態度,觀賞各年齡展現的裙襬風采,以致台上整排可愛的「裙襬擺搖搖」令她看得心花朵朵。 歌詞放送,裙襬搖搖像隻小鳥,我要逗自己開心亂叫,裙襬搖搖漂亮的不得了,讓陽光曬曬我的煩腦,走在大街上美麗一下,忘了憂傷,讓風吹起我的裙襬自由的飛翔……裙擺風情就是這麼的吸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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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後方的家鄉在太陽光底下愈來愈亮了,前方未知的路卻不知是什麼樣子,我的未來會怎樣呢?淑女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回頭,她只有不管一切的、勇敢的走下去,走向不可知的未來。 十一、初到異鄉 東北季風強勁的十月,搭船橫渡台灣海峽是一項痛苦的經驗,對船上這一千多人來說,二十多個小時橫越台灣海峽都是人生第一次經驗,除極少數人經過這一路顛簸還能保持一個「人樣」的,絕大多數人都早已狼狽不堪。 船艙裡的空氣混濁,加上混在空氣中那一陣一陣的柴油味,船剛駛出料羅灣,一陣又一陣嘔吐聲夾雜在柴油味裡飄了過來,於是有人無法忍受而從胃裡翻騰出了一堆穢物,那穢物的酸臭味再刺激到他人的鼻子和胃酸,加速了其他人的嘔吐感,於是一個傳十個,十個傳百個,整個船艙裡到處是一堆堆胃裡翻出來的穢物,嘔吐之聲此起彼落。 吐完了尚未消化掉的食物,接著吐出的是胃裡的酸液,胃酸吐過了,終於到了只有嘔吐聲而沒有嘔吐物的階段了,這時整個人就像一灘沒有生命的人肉,躺在那裡任憑船隻顛來簸去,偶而再伴著幾個嘔吐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既然船艙裡空氣不好,那麼到甲板上去總可以吧!那上面的空氣確實好太多了,一陣陣強勁的海風,帶著船頭兩邊「破浪」起來的浪花打到甲板上,為甲板上的人身上再澆一次海水,鹹濕的海水不必澆在身上,只要從空氣中帶來的那一點潮濕,就可以讓人全身黏稠難耐。 淑女和兩個孩子全躺下了,他們躺在艙底的一個角落,躺在一堆堆的穢物上面,在這個地方想找一塊「淨土」比什麼都難,到處都是一挺一挺躺著的「人」,在這裡也不分是男是女,七橫八豎的人,污頭垢面的男男女女,你不認得別人,別人也認不得你,即使被認出了,也不怕會相視而笑,這個時候如果誰還能笑得出來,只能說那也是他的一項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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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味道
父親的手指總是泛著菸味。 菸癮很重的他三不五時就會自動離開我們的視線,躲到一旁抽菸。 也許是父親無法生活在沒有尼古丁的空氣中吧?所以必須時時刻刻注視著自己的菸盒是否該補充能量。但也許父親更不能適應的,是沒有抽菸習慣的我們周圍,那總是清晰到令人窒息的氛圍。 從小就對父親的手指上的菸味特別印象深刻,記憶中的父親早就是個抽菸成癮的男人,小時候只記得煙味很臭、很討厭父親用抽過菸的手來觸碰自己。長大點時也明白了尼古丁與焦油對身體的殘害,威脅、利誘、好言相勸、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是女兒的撒嬌攻勢,都不曾讓父親的手遠離菸頭。 說也奇怪,久了,父親聽不進,我們竟然也習慣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的手指頭竟然也隱隱約約的混合著菸的味道,做事的時候,不時會有一股淡淡的、不怎麼令人討厭菸的味道飄散,因為很不明顯,有時一下子就會被手汗味給掩蓋,但是當洗完手後,那樣的菸味還存留著。 自小就和父親的感情相當好,如同一般小女孩,小時候也說過要嫁給父親的天真話語;父親下班回家後第一個和他擁抱的也是我;每晚一定要和父親擁抱才入睡,對我來說,父親是我的巨人。 只是女孩長大後,這樣的互動卻也少了幾分,而多了無謂的芥蒂。 只是女孩長大後,開始學習,開始離家。 儘管離家了一段時間,那樣的菸味還留在手指之間,我很私心的認為這樣的味道是出自於父親對女兒的愛和關注,來自於父親的默默守護,還為此開心過自己和父親存在著比別人更特別的羈絆。 母親的手則是充滿肥皂味。 以家事為重的母親,沒看過用其他清潔劑洗過自己的手,母親總說自己的手用肥皂洗就夠了就乾淨了。總是在晚餐時間煮出一鍋佳餚的母親,曾經也是為人女兒,曾經手也纖細過,不可否認的是,奪去母親昔日手的光滑,是甘願為家犧牲奉獻的心。 母親的手比父親有著更多的風霜,是長年累月的勤勞侵蝕了,輕拂母親的手,時間將辛苦刻進了母親的手,粗糙的表面還有的是更深遠的意義。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一直排斥用肥皂以外的清潔劑清洗雙手,而且也不用護手霜來保護手。也許那種沒經過農業年代的小孩子還不能體會母親的心情,我兀自猜想,母親只想給孩子最好的,所以連一點辛苦都不讓我們來做。 只是,摸著這些粗痕,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惆悵,母親隨著時間衰老,而自己似乎什麼都沒做,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來回饋,是不是突然有一天連開始都無法實行了?「子欲養而親不待」最悲哀的莫過於這句話。 女孩的手混合一點書卷味。 初識女孩的時候,正好是課業與玩耍必須兼顧的高二歲月。女孩和我一見如故,一起歡樂的同時一起努力地活在教育體制下的制裁。和所有親密朋友一樣,女孩和我喧鬧、與我歡笑,當然也共同吵架、互相誤解,關係疏遠卻又密不可分,默契在相處中形成時,緣分早已經畫下一撇,勾著的手有時放開有時牽緊。女孩的手掌小,靠著小小耍賴堅持手的大小和一般人一樣,卻又常常被包覆在手掌大的我手裡。 被女孩依靠著,曾經她說過朋友裡我最懂她也最讓她,我想,包覆的意義莫過於保護吧?我和她常常戲謔似的調侃這份緣分,但是我們也都知道對彼此的需要更勝於依賴,而是扶持。 而女孩給自己的壓力很大,面臨考試期間,女孩手上總是拿著參考書閱讀,或擒著筆咬牙切齒解題,但遺憾的是我盡不了力,被壓力所操弄著,我們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抱著書苦讀。 後來女孩和我分隔兩地,各自展開不同的人生,我自己曾憶過,當開卷閱讀的時候,熟悉一起念書的日子會不會重現? 男人的手夾雜著汽油味。 因為工作的緣故,男人必須時常觸碰到車用油。 熟識前,男人的生活只為了工作而活;熟識後,男人的生命中有了我,漸漸的,他的手不再只有工作,學會了拍肩,學會了摸頭,然後,學會了擁抱和摟腰。帶給我的是以前生命裡不曾出現過的情愫。當男人握住我的手的時候,那份安心來自不同於父母親的溺愛、手帕之交的情深,一瞬間出現彷彿只要牽住手,任何難關都不足以擊垮的信念。 台語「牽手」果然有他的涵義在吧?很精闢又簡潔卻又不失浪漫的一個詞來稱呼結為連理的兩個人。我想一個女孩人家的心中,永遠都會希望身邊握著自己的手的伴侶會是陪著自己走過下一個半輩子的人。 不過我想能不能結成姻緣還是得看時間,怎麼能說感覺對了就盲目的投下賭注,也許在夢想著結婚的女生而言這是幸福的,但是對我來說,下定決心之時,應該要有所準備。 男人的手,是否能夠承擔下一個女孩的未來?而女孩,在牽上手之前,是否能夠承擔另外一半的未來? 四個生命中對我來說極為重要的人物,四雙散發著不同氣味的手,很難想像我的人生有極大的部分是由這四雙手來組合而成,可是當閉上眼睛時,那些手掌心的味道像似茴香般盈盈在周遭。父親手掌的菸味,不討厭了,反而覺得特別而有些竊喜;母親的手有淡淡肥皂味,那樣刻苦的辛勞永遠纏繞在指尖;女孩的手還留著書卷味,不逃避的高校生活和不願妥協的考試人生,就算再回想起來那段日子也只會記得淚水是甜的;男人留有汽油味道的手,就算摸遍了工具,學會的溫柔體貼才是珍貴的。 手,與味道相互連結而成的情感,深深的、深深的嵌在回憶之中。 (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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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鄉畫影】烈嶼南山頭
每次寫生結束後要返家時,常常輕易答應自己還要來。有這樣的許諾,或許是景物魅力的誘惑,或許是寫生時的暢然所致,總讓我義無反顧應諾著。於是,有時就在某一村莊裡逗留了一兩個月,有時去了某處田野幾個星期,有時留戀了好幾天某海岸邊,一逕畫著畫著,就是有那麼多的興致。 那烈嶼南山頭海岸,當我第一次在那兒寫生了兩張圖後,真是不盡興,心中直是嘮叨,總想要找時間再去。 首次的相遇,還真的叫我無法忘情,真的不容易忘記騎著機車從大金門迎著刺骨的冬寒直衝到海岸,也不容易忘記那一整天冬陽暖暖陪伴著寫生的情景,還有那海岸崖壁,磊磊的礫石灘,海湧中的復興嶼。尤其那玄武岩的崖壁,斑駁的色澤,深刻的鏤痕,奇異的岩土情狀,看了叫人驚詫和懸念。 那是美麗的地景,大自然的傑作,渾然天成的節理紋路所呈現的圖案,讓我想起了版畫來。若用紙張拓印下來,將是多麼精彩獨絕的作品啊。心中一直有這麼個印象。後來,當版畫家蔡宏霖老師來了,能不引領去觀賞嗎? 版畫家是來參加「平生寄懷--洪明燦水墨書畫展」。在金門那些日子,總自己一人悄悄帶著素描本起個早,徒步在建功嶼、湖濱公園、湖下海岸、甚至慈湖一帶,沐浴在迷人的春晨時光,兼還畫上了幾張素描。每每看他歡天喜地回來,我常玩笑提醒著說,不要畫太多,留些給我畫。其實我也是滿懷歡欣的,他能和我一樣喜愛這島,喜愛在島上寫生取材些風景,這也是美事一樁。 後來陪去了趟廈門。去中山路,盡是人潮;去南普陀寺,也是人潮;去鼓浪嶼,更是人潮。人潮擁擠中,多了浮躁少了自在,只得隨人流走走停停。 隔日返回島鄉,烈嶼南山頭以迥異於廈門的清靜迎接我們,為我們沉澱了昨日市街的喧囂。在這海岸,蔡老師夫婦、天澤、明燦和我悠游於自得的樂趣中。 在這山海天地間,只有我們寥寥五人,真是海闊天空啊!浪來浪去的潮聲在這天地裡顯得清脆而好聽,規律的節拍傳來了一股安撫的力量,讓大家認真畫著。 我如願以償了再來海岸的期望,面對風吹雨打會崩落而逐漸退後的崖壁,再度拿起筆,畫著岸崖的曲曲折折結結疤疤。這期望不是久老的夙願,只是兩年多前許下的心事。兩年多了,這期間崖壁崩塌了多少?改變多少的裂紋?後退了多少?又增添多少滄桑?真的也無心去算計。倒是心底猛地就想著時間這麼過了這麼過了就老了。人年歲增大,卻逼入老邁退化中,華髮生,體力衰,皮膚皺,如海岸般陷入後退的困窘境地。當有一天似崖上紋理般的皺紋爬上了臉龐,那將是一張怎樣的臉?老之將至,自然的事,重點是將如何來妝扮這樣的容顏好讓自己喜歡。 光陰又過去了,第二次的南山頭寫生之旅也過了,我的第三張素描已畫好許久的日子了。前些時候,蔡老師e-mail「烈嶼南山頭」版畫作品來。那是那天他用毛筆速寫而後翻刻的,刀隨筆意,展現出不凡的功力。當從螢光幕上看到那鑿鑿深刻的畫面,閃耀著和我一樣深愛著這島嶼山色海景的熱忱,真是感動,也讓我想起許多恍如昨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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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上船以後,也沒有睡覺的地方,大部分人都躲在船艙裡面不敢出去,也一時找不到出口的門路。幾戶同村的人家就擠在一個角落,彼此之間可以互相照顧,有穿著不是草綠色軍裝的,應該是船上的海軍,到每個角落通知大家找地方安置下來,可以先睡一覺,船要天亮以後才開,還向大家介紹廁所的位置,要大家一定要到廁所方便,千萬不可隨地大小便,保持船上乾淨才能使大家都方便。 這麼多人蹲在船艙裡,空氣雖不是很好,但大家都可以忍耐,淑女這時想起父親常對她說:「在兵荒馬亂的時代,人的生命比一隻螞蟻還不如,螞蟻有一個洞可以窩著,人往往必須四處流浪,隨時都可能病死異鄉,成為一個無人祭拜的孤魂。」如今想想,父親講的話一點都沒錯,這麼多人擠在這船裡,和一群逃難的難民沒有什麼不同,生命真的很不值錢。 想起父親,淑女隨即心如刀割,離開蓮河到金門來已經九年了,當時原本想說再過不久就可以和平回家去的,如今戰爭正打得激烈,和平早已不敢去想,不但不能回蓮河老家,反而離家愈來愈遠了。想到這她心中不禁一陣酸,眼淚流了滿面,這時她告訴兩個孩子:「你兩人跟水潭叔公他們在一起,娘去上個廁所就回來。」 淑女摸索著找到了船艙的門,問了幾個同船的百姓,走上了甲板,天色已經微明,這時才看到整條船竟是這麼大,這船比起當年到廈門送四嬸下南洋時所見過的大火船大得多了。甲板以上還有兩層樓,此時的甲板上看不到一個軍人,只有那兩層樓上有手持望遠鏡的軍人在東張西望。 這時船身有些輕微的幌動,「開船了,開船了!」甲板上幾個人相互走告,淑女和其他一些人站在欄杆旁邊,船真動了,船身緩緩後退,調轉船頭,慢慢離開了料羅灣,離開了金門。望著白色的沙灘愈來愈遠,遠處太武山的影子愈來愈模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金門,更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島上的親人。天愈來愈亮了,可是金門島的影子卻愈來愈模糊了,太武山的後面是我西園的婆家,西園的婆家再過去是我蓮河的娘家。父親和母親在哪裡?榮福和榮才又在哪裡?「爸!娘!女兒離您們愈來愈遠了,咱們母女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秀金我可憐的女兒啊!你還好嗎?你都已經二十一歲了,可以嫁人了,我們母女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面啊?什麼時候才能聽到你的聲音啊?媽離你愈來愈遠了,可是我不得不去看看,這樣的戰爭太可怕了,差點把我打死了,我不得不走,只有向前走,也許你我才有再見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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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有雨煙濃時
一直覺得這場煙雨是從天堂複製而來的。每一滴水,孕育一個夢幻的世界,為行雲遊子所鍾愛。旅行得注意時節,選擇自己喜好的氣候;細雨紛紛的季節,便能走入煙雨正濃時。水面划動的舟船並不受到影響,已經適應環境的船夫,熟練得掌握方向,穿梭在煙雨中。 江南又象徵水鄉之都的樸實,垂柳如茵則有欣欣向榮的生命力;唐伯虎點秋香的那座拱橋,古樸的式樣,成為一種優雅的曲線。幾枚撐傘的腳印,著妝了這座雨都,從容不迫便是它的美。 朋友玲瓏從江南回來,帶來生命中第一次驚訝景色之語。是一個秋天,台灣的高山與平地開始,飄墜的紅葉,如一瓣瓣綻放的詩意,吟詠自己滄桑的容顏。 雨霧等在江南,傘花也等在那裡,熱鬧滾滾了。商店,街道,隨處都可以見到,闊展的弧度一把又一把。入境隨俗,他向路邊背嬰孩的婦人,買了一把雨傘。走向濃濃霧色的碼頭,等著舟船泛進雲霧飄渺湖心處。舟船內部滿載遊客,外緣淋得到雨的部分,綻開著顏色不一的傘花,落下那雨水一般朝露的圓潤晶瑩。 乘風地克服水流,並肩坐在喧嘩嘈雜的人群中,雨聲淅瀝瀝,心情奇異地平靜祥和。 生命柔情,便是他今世的皈依。 曾經聽音樂歌曲,最愛心靈旋律,愛它雖是音符,卻能安撫情緒,馴服寂寞。時間在此不足以構成威脅,答答秒聲融入霧色,年歲只是悠然地輪迴著,煙雨的輪廓,像支霧製成的蠟燭,用雨水點燃,不肯讓解析度過高。花紅葉綠,我的朋友用閃光燈還以岸邊幾株植物的清麗,用煙雨構出江南的形象,最後,用一艘古色古香的舟船,划進相機的世界,就這樣把蒼白的江南帶回台灣。 許多年後,坐在高樓窗景旁的下午茶中,看見爬滿於玻璃帷幕的水珠,它們閃閃熠熠,清涼瑩美,因為沖刷著街道,故而帶來美麗新世界的幻覺,沒有凡俗的意識心機。融進雨霧中,感到一種朦朧的幸福。 住宿在台北,飯店的景觀台可以眺望雨季下的霧中城市,可放在眼中賞析。朋友不喜歡走入雨天,留在室內以玻璃帷幕構圖合影,一整片模模糊糊,倒也點綴幾分特色神秘。玲瓏那一年從江南回來,卻發現小船、流水、洗衣人家,滿是晃動到的鏡頭,先是懊喪,惋惜,然而,當它們一張張放進電腦後製時,他突然忍不住地微笑,即使搖晃到江南的煙雨,既入軟體,也抵擋不住科技力量的修復。 電腦裡還放著玲瓏快門下的江南,一個戴斗笠的老翁,划著舟船,江水焉然,天與水之間飄浮滿滿霧色。朋友說當時正下著雨,能見度不高,也看不到遠方的雨,但是雨聲清脆,下榻的飯店樓上,聽了好幾天的雨。我想起南宋蔣捷的「聽雨」,滂沱雨聲淒清的心情。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聽雨的我此刻不再少年了,然而,聆聽玻璃帷幕被雨滴敲打的回聲,在旋律之中,自己彷彿從未衰老。 今年春季,冰雪似的冷風,令人懶得出遊,我便開啟電腦,將「煙雨」點擊在桌面上,想像自己走入江南之中。 生於雨中之煙霧,終將擁著雨季一起歸返,深深隱遁在雲端,等待雲朵下一次纏綿,重返紅塵,落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