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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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生活的真相
「…他剔完牙的齒縫殘渣竟然還要放回嘴裡咀嚼後再吃進肚;他喝水時竟然得先似漱口般的讓水含在口裡咕嚕咕嚕幾聲後再吞下肚去,真是噁心到極點了。 還有,當好幾盤餐點擺在桌上時,他竟然不是使用獨一的叉子,而是把每一盤餐點上的叉子叉起食物放到他嘴巴後又放回餐盤上;再使用另一餐盤上的叉子,叉取餐點後又再放回餐盤上;又…;天啊,你說噁不噁心啊? 跟他抗議時,他還一副無法理解心情般的說:『有什麼關係呢?我又沒讓那叉子沾到我的口水。』 你說,氣不氣人啊!生活習性怎麼這個樣子啊? 還有還有,他竟然用毛巾來擤完鼻涕後搓一搓再來洗臉?我跟他說你怎麼不用衛生紙擤鼻涕呢? 他竟然說,鼻涕本來就是用毛巾來擤的啊。 他的這些生活習性都是婚前我所完全不知的。 「天啊,這是什麼生活習慣啊?超噁心的。…」 「家家戶戶有本經,各個是非說不清。」聽著友人那呶呶滔述的「婚姻驚咋記」,我,真真是只能不置可否的,無奈的,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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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憶往
佇立萬年,層疊太武山,蒼勁石鼓山,不分,涓涓細流,不管,磅礡洪水,一一,流入光前溪,一一,分流斗門溪,一一,匯聚金沙溪,日日夜夜,奔馳遼闊金沙灣,堆起,浯洲金東十七都築寨灘堡,激起,瑰麗鹽業浪花,築起,後學迷魂八卦街,堅毅,傳承千百年。星移物換,美麗金沙灣,興起,榮湖堰,建起,金沙水庫。後學遊子,晨曦,輕踱青青湖畔草,彩蝶叢間飛,故園青梅遊,歡顏盡眉梢。暮鼓,重踏迷魂巷弄,故友相對席,把酒話桑麻,不覺,人生如夢,忽如,一夜春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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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言集
1.承諾與實踐 愈是重大的事情,在承諾的是否給予之間,愈是應該衡量清楚。 做不到的服務,不給予肯定的承諾,只給予客觀的訴說。 有能力去承擔的責任,才給予承諾,且勉力去實踐! 2.努力 曾經努力過,便已留下不滅的痕跡! 3.細工與巧思 細工造傑作,巧思創精品。 大工無跡;術偉痕消! 4.人之美 孩童之美,在於純真與活潑; 少年之美,在於活力與光澤; 壯年之美,在於成熟和穩重; 老年之美,在於智慧及慈祥。 5.關鍵與過程 愈是重要的事情,就愈是應該掌握其關鍵,如此便已成功了一半;然後在其過程之中全力以赴,這樣就把成功的機率提升到最高了! 6.均衡 天地均衡,故能育養萬物;晝夜相循,冷暖互依。 人欲樹其懿德,建其偉業,立其大功,揚其宏名者,捨均衡難有所獲! 養成了不良好的慣性,就該導正以決心和毅力,朝著正當的方向重新出發! 在工作的緊繃之後,佐以休閒的放鬆,來調適身心吧! 有了美好的夢想,落實以具體的行動,用不懈的努力去達成目標! 7.療傷 不小心受傷之後,無論是身體、心理或心靈的傷,都應該給予自己充足的時間,讓傷口逐漸痊癒。 在傷口痊癒之後,進取者累積了智慧,也強化了意志。他們不被恐懼所打敗,反而變得更堅韌。 8.努力與成果 用努力累積成果,以成果實現自我。 9.計畫與準備 以計畫減低錯誤,用準備消除擔憂。 10.愛與耐心 以愛深耕生命,用耐心戰勝時間。 11.宇宙天書 宇宙是一部天書,浩瀚無邊,沒有特定文字。 而我們的心靈,是閱讀這本天書的天眼,以想像力的發揮,與智識的累積。 12.盡力 這世上豈有絕對的失敗呢?挫折也不應該讓它成為永久。 盡力便是成功的開始! 13.恆心 沙粒雖渺,聚則成山。 龜步雖緩,久乃致遠。 14.做好自己 即使你模仿別人,或崇拜偶像,也應該是為了做好你自己。 15.一生 一生,就是一趟奮鬥之旅;壽命有多長,奮鬥就有多久! 16.勿自我膨脹 當你膨脹你的自我,過分擴張你的心靈時,你就無法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17.個性與格局 個性影響命運,格局決定結局。 18.王與霸 以蠻力得逞者霸,以巧力獲勝者王。 19.市場法則 利潤來自於市場,市場來自於需求,需求起因於匱乏。 20.真理 我們所接觸到的言論,如果經得起反覆驗證,不妨把它稱為「真理」;「真理」在受到驗證之後,更加顯得它是真切可行的! 21.理性的清醒 在重要時刻,應該保持理性的清醒,盡量避免感性氾濫的昏憒;這樣,會替你自己帶來平安。 22.愛的關懷 愛的關懷,能讓被愛者的精神處於愉悅狀態,使他的情緒變得更穩定,心態變得更祥和。 23.藝術精神 藝術精神,在於追求「真、善、美」三種內涵。如果你願意,在做一件事情時,不妨加入藝術精神來著手,這樣可以豐富你的作品,甚至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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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榮才到水頭下店找朋友的事既已讓哥哥和嫂子知道,他也就放心了,從此三不五時就會出門一趟,也照大哥交代的,都會事先告知大哥或嫂子,而且大都是清晨出門,入夜才回到家,從蓮河到下店的路並不遠,榮才的腳程也快,即使每日當天來回,對他也是很輕鬆的事。 時序進入寒冬後,由於南安縣長身兼金門縣長之職,可以說,這也意味著福建省政府有意讓南安縣擔任金門的抗日與光復工作。就在農曆年過完不久的民國二十八年二月,南安縣與金門縣聯合成立一個「保訓合一幹部訓練班」,參加的對象當然以該兩縣籍的居民為主,而流落在南安縣境的金門有志青年,正是該訓練班最想要吸收的對象。 「我準備要去參加,如果我們一起去是再好不過了,不知榮才有沒有意願?」那天和奕田他們幾個朋友在一起時,奕田徵求榮才的意願。 「我是有想要參加,就怕我哥不讓我去。」 「既然你有意思想參加,那就先不必告訴你哥哥,等報名以後如果被錄取,到時候再告訴他也可以。」 就在幾位好朋友的鼓勵之下,榮才參加了在南安縣水頭舉辦的「保訓合一幹部訓練班」,這個訓練班進而發展成為「金門復土救鄉團」,在後續的幾次夜襲行動中,對駐在金門東半島的日軍造成很大的威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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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
「瞪我幹嘛?」我問。 「女孩子跟人喝什麼酒?還乾杯!口荷!」 「哦,只准你喝對不對?是人家敬我的,又不是我自己愛喝!」 「還有理由啊?」 「廖偉力,我的事你少管!」 「我也不想管。」 我氣沖沖地轉身,把門砰然帶上,往站牌方向走,後來想到了什麼,朝後喊:「以後有什麼宴會,別叫我出去現醜!」 回家以後心裏愈想愈不甘,我本來就不喜歡這種酬酢場面,廖偉力硬拉我去,他如果這樣嫌我,請他秘書去不是更好?老拉我出席做什麼?我對自己發誓,不再理會廖偉力。 誰知道他一通電話來問我上次送我盆栽的事,我又忘了昨天的氣。唉!生個氣、睡個覺,醒了什麼都忘了,真想好好氣他一次。 「到哪裏?」我問,發現路線不對。 「獅子林。」 「我今天沒空陪你吃飯,說好了要回去的。」 「明嘉知道妳每天不回家吃飯哪!」 「昨天我特別告訴她,今天回去吃飯。」 「嘿,妳真的生我氣是不是?」 「沒那麼有氣質。」 他笑起來,手擺在駕駛盤上。好一會兒,才道:「還說沒氣,隔夜的氣最不健康了,妳知不知道?」 「不跟你說了。」 我伸手拉車門,他越過我,把門關好,兩個人就膠著在那裏。沒和他這麼面對面靠得這麼近過,有點壓迫人的感覺,覺得渾身熱躁噪。一手推開他,他往後仰,頭部觸及前面擋風玻璃,很痛的模樣,我知道自己用力過猛,一下鬆了手,看他沒有進一步叫唉喲,倒抽了一口氣。 他安安靜靜地回座開車,我覺得自己上了當。又清清喉頭,堅持: 「我要下車,不能對姐姐失約。」 廖偉力根本像沒聽見一樣。我自皮包中取出口紅,在前面的玻璃上開始畫字SO……。他還是不動聲色,到獅子林附近,他一停車,我便下車往後走,走了一陣,他沒有追上來。我坐計程車,趕到天然台,參加徐湘萍的結婚喜宴。 許多同學都來了,攜家帶眷的都有,孩子吵吵嚷嚷,我覺得人生好像很無奈。曾偉志跑來向我敬酒,說他幹了出版社,目前正漸漸有起色,我說:「買個書打八折就好了。」他笑笑指著名片道:「沒問題,憑券優待。」李莉問我是不是還堅持不結婚的打算?我聳聳肩不予置評。「妳呀,這三年來變得太多了,不太說話,人好像一下子沈寂起來!」 歸宿?結婚就叫歸宿嗎?把自己埋在丈夫孩子的忙碌裏,人而不人。人會有寂寞,找個方法排解就行了,不要非把自己納入框框不可。 「楚嘉啊,廖偉力掛好幾個電話來了,說妳失蹤,是被他氣走的,我叫他繼續找……。」 「姐,我已經是成人了。」 「他擔心哪!」姐跟在後面還直嚷,姐夫加一句:「掛個電話給他吧!」 「不用,我負責我自己,不必向他報備。」 「楚嘉,妳對偉力一直沒有交代,是不是還嫌他什麼?」明嘉拉我到房裏:「我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想好好對妳,妳卻一勁兒耍孩子脾氣,他也會累的,妳知不知道?」 「跟一個人交往,就一定要結婚嗎?是啊!我年紀不小,今年二十五了?二十五又怎麼樣?妳二十八歲結婚,姐夫不是很好?又何必掛心我?」 「真是說不過妳!」姐很無奈地垂下手,看自己的手心:「妳還是好好考慮偉力,他有事業,也有思想,是一個條件很好的丈夫。」 ● 請了假,來海邊看海。 不知道活著做什麼?結婚以前是自己,然後便要過別人的人生。 工作還是做得很好,我自己有這個本事。下班回來,躺在床上看書、聽自然的天籟,這種日子能持續多久,我不知道。 「不結婚做什麼?不正常。」姐姐驚呼。 「哦,結婚生子,把自己分離得碎碎的才叫正常?」 「同居?妳是想同居?」 「有何不可?彼此沒有婚姻約束。」 「天哪!妳怎麼會有這個想法?楚嘉,妳這樣子我要怎麼向爸爸交代?」 「膠帶?還繃帶哩!爸爸一定也希望我活得好好的。」 「可是……。」 「別可是了,明嘉,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楊立也是一樣,我心知肚明。」楊立是姐夫,我直接喊慣了,沒大沒小。 不管明嘉怎麼懊悔,怎麼埋怨,我覺得自己沒有錯。沒想到她竟然把我的論調,重述給廖偉力聽,我一跨進門,撞見他們鬼鬼祟祟。 「嗨。」我向廖偉力打招呼。 他一臉的陰晴不定。 「怎麼?沒睡好啊?臉色不太對。」 「因為妳呀!」姐夫加一句,他最愛拿這個話題來調侃。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我說完要直接進房去,廖偉力叫我一聲,跟我走進來。 我的房間是自己的構想,全用木板鋪設,只要一脫鞋,可以任意在上面跳、翻、滾、躺,為所欲為。廖偉力已經很熟了,我常請他喝茶。「好久不見。」我脫下外套,隨意扔在一邊,把手上的資料放在大方書桌上。 「喝茶嗎?」我問。 他點頭。我把飲水器的開關打開,放了一些新的茶葉到茶壺裏。「好啦,有什麼疑難雜症,說來聽聽。」 廖偉力真的吃錯藥了,他一向意氣風發,今天好像陰天。 「氣壓很低。」我說:「是客戶給你氣受?還是員工辦事不力?不然是李明娟又施展媚功了?」 「妳閉嘴。」他說。 我起身放了一首老歌,隨著哼唱,一面欣賞他的表情。廖偉力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並不是因為他的外表,他長得太秀氣,只有笑起來才有男人味道,不然老在下屬面前扳個臭面孔。 「妳寧可跟人同居嗎?」他終於有了動靜。 「明嘉說的?這個人沒有手足之情。」 「是不是?」 「只是我的想法而已,還沒有付諸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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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車轍道
小金門的戰備道就是俗稱的車轍道,那時我們都還年少,在這裡當兵守衛家園,坐過軍卡到東海岸的東崗支援蓋房屋,夜行軍走在暗黑的戰備上,跑過青岐村外的戰備道到砂溪的連隊去為自己的籃球隊加油,吶喊聲響徹海岸邊,如今砂溪連何在? 為了高級長官要來視察,一個下午掃了陵水湖畔的戰備道,長官來時何嘗想到那些掃路的士兵?其實我們是用邊掃邊玩樂的心態,吹著涼風,在綠色隧道般的樹蔭下掃地,心情也成正比。 前幾年,參加自行車協會的中學同學陳可木到烈嶼騎單車,回來以後送我好多張相片,他們登上九宮碼頭之後到八達樓子集合出發,由南線騎到北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從前當兵時,退伍前常是一個人孤獨地騎在戰備道,那種孤獨騎車的經驗讓我時常面對自己,與自己對話,也培養一種沉穩不急躁的個性,後來我常常一個人爬都市郊外的小山,享受一人獨有的清靜。 我自然也不是孤僻的人,群遊也安然喜樂,想及自己曾在小金門的車轍道跑過的歲月,當年很少有遊客,本地人也少在其中活動,更沒有現在很興盛的單車遊,所以常有天地景物我獨享的樂趣。 寄望戰爭遠離,不再有戰火燒起,讓騎乘單車在車轍道上的健兒和孩童都是幸福快樂的一代,沒有戰爭的恐懼,歡笑聲響徹海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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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塊燒餅嗎﹖
媽媽和弟妹們一夥人,趁著秋高氣爽,訂了機票回金門一趟,同行的表妹,臉書上到處打卡,戲稱自己被大姑姑包養了,大鍋的牛雜湯、大碗的蚵仔麵線,吃得人人油光滿面,也吃得個個神采飛揚。看得我家寶貝女兒哀號,問媽媽她寒假可以安排回去金門大快朵頤嗎?沒能同行共享美食,大器的妹妹們,帶回大箱的寸棗糖和米香,還有整盒的鹹甜燒餅,週末回娘家,姊姊妹妹人人都有吃有拿。 上班日中餐,帶了餐盒到公司餐廳用餐,盒蓋打開是撲鼻的香味,同桌用餐的同事問起哪來的燒餅,回答媽媽回金門玩,才能有這等好食物品嚐;這位同事突然很驚訝的問:妳是金門人呀!我怎麼都不知道。喔!這個同事可能剛來報到,還沒打聽到原來他的同鄉在這家公司已經服務了好長一段歲月了。邊用餐,他邊談起自己家住金城,家人都不習慣台北的快節奏生活,所以,只有留他一個人在此地工作,逢年過節回金門,搶機票可是很緊張又很期待的一件事,我笑笑告訴他,不同年代的買機票方式,當年我還曾經台北館前路上睡了兩夜,才買到遠航的機票,也曾在松山機場打地舖過,電話訂票撥到手痠還撥不進去,現在網路訂票,已經是很方便又省事了。 邊吃燒餅邊聊起家鄉哪一家的燒餅店,最讓人愛不釋手,同桌用餐的同仁都吃飽離席,兩個金門人還在聊著燒餅經,他說起最愛吃的燒餅店家位置,眼睛都發亮了,我則是懷念早年沙美車站的鐵桶燒餅,冷天吃上一塊麥芽糖燒餅,能驅走一身寒意,也帶來暖暖的飽足感。 午休時間結束,起身離席,這才發現都忘記問這位新同事:【要來塊燒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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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牙痛的時候
昨天晚上不知怎的牙疼的很難受,尤其是在三更半夜時分,人們都在夢鄉,求救無門時,最是令人討厭與可恨,應驗了那句俗話:「牙疼雖然不是病,但是疼起來卻要人命」。幾十年了,已不知道牙疼是什麼滋味,或許應該說,不知道什麼叫牙疼。前一陣子妻子也患牙疼,還慶幸自己無恙,二、三十年了確信自己與牙疼絕了緣而感到沾沾自喜,因為自己上下兩排牙齒除了幾顆固定的真牙以外,幾乎滿嘴鑲的全係假牙,我真想不通既然是假牙怎會遭到牙蟲無情的攻擊呢?我在想是否是其中那幾顆固定的真牙,當時是醫生一時疏忽沒把神經毒死抽出,以至於會有昨晚牙疼的禍端發生,否則以我這耳順之年,早已老掉牙了,絕不可能再有蛀牙的情形發生。從此次的牙疼,方才深深體會到;在所有肉體上的疼痛,以牙疼最為無可忍受,昨晚上牙齒疼痛害我整夜都沒辦法睡覺,真恨不得拿一支鉗子把牙齒拔掉,當時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起初只是微微陣痛,到後來越來越痛到不行,右上方牙直覺感到不對勁,似乎被人家敲進一根鐵釘,漸漸的嘴巴也閤不攏,連吞口水都困難,任其流到嘴唇外,看看腕錶已是凌晨三時,簡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天剛破曉,即飛奔似的直往城區一家西藥房買幾粒止痛藥服下,才稍微阻止牙蟲的啃蝕,好似平息了一場大戰,忍到早上才到城區一家牙科診所掛診看醫生。 想到昨晚的事,再聯想到最近這段日子來,老天似乎跟我過不去,很多倒霉事一件件接踵而來,就以這次牙疼為例,為什麼別人不牙疼,偏偏要痛到我身上來?突然間想起小時候聽到別人常譏諷的一句話:罵人唱歌不好聽或嫌太吵,總是問這樣的一句話:「你牙齒痛是不是?」原來牙齒痛哼出來的歌聲是這麼的難聽。昨晚的牙疼,可說是我有生之年最大肉體上的傷痛,疼痛的分不清南北東西來,只有孔老夫子的話才能形容─不舍晝夜。妻在一旁埋怨我說:「你就是整晚熬夜,睡眠不足,火氣上升,牙齒才會疼痛」。妻的話也不無道理,那我也只好認了,誰叫我喜歡寫東西,尤其喜歡上臉書,因為在臉書上可以毫無拘束的讓我暢所欲言,發洩胸中塊壘,既使常常熬夜也在所不惜,愛怎麼寫就怎麼寫,要何時發表就何時發表,沒有人會干涉你、控制你。再說我生平又喜歡塗鴉,所以就常常熬夜,即便不寫東西,我也比較喜歡夜晚,因為夜晚比白天安靜多了,也沒有那些無聊的瑣事來煩我,只有夜晚真正是屬於我自己的時間,喜怒哀樂隨自己的感受,別人也管不著,天性如此,會虛火上升,我也只好認命了。 經過了昨晚上的一番搏鬥,我才深切體會到醫生開診所最大的目的在於圖利賺錢,醫生的話不可盡信,當初牙痛的時候說什麼:「要一勞永逸,把牙齒拔掉,再鑲上假牙,絕對錯不了。」,當時還以為醫生的話是金玉良言,下意識的反正牙齒是身外之物,也就聽信醫生的話。不過這二、三十年卻也度過從未有過牙痛是何物的日子,也著實讓我能利用夜間寫出十本的小書來。昨晚與牙疼的搏鬥,終於領悟出半點道理來,那就是牙齒雖然是身外之物,不要和牙齒斤斤計較,只要它們不要太過分,不要太影響我的情緒,不要弄得我寫不出東西,同時允許我我吃些不太硬的食物,我就心滿意足了,因為,我認了,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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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他怎麼會有朋友住在水頭呢?」榮福心裡這麼想,可是沒說出來。晚飯後他到榮才住的房子去看看,自從四嬸母子下南洋後,那棟他跟淑女結婚時住的房子就由榮才一個人住,也習慣一個人在家做飯吃,家裡有事時,哥哥或嫂子會要他過來一起吃飯,看看姪女和親家。 晚飯後,榮才回來了,一踏進門,榮福就問: 「你這幾天都到哪去了,叫你吃飯都找不到人。」 「我去水頭找朋友,反正在家裡沒事做。」 「你的朋友誰住在水頭?」榮福把心裡的疑問提出來。 「就是我們西黃北甲的奕田他們幾家,他們是在日軍佔領金門後,晚我們一天過海來的,住在下店,那個村莊大部分都姓黃,奕田說他們北甲的祖先就是從下店過海遷到西黃去的。」 「喔這個我聽你嫂子說過。」榮福一聽是下店,心裡的石頭先就放下不少。「只是最近這邊偶而會有日軍飛機過來掃射,你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如果要去就跟我或是你嫂子說一聲,別老是讓人要吃飯時找不到你,時機不好,難免會讓人擔心。」 「喔!好的。」 「那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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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童年的雞鴨們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但現在很多人吃過雞肉,未必見過活蹦亂跳的雞,尤其是小孩子,比較起來,我們的童年,幾乎是在雞鴨環伺下長大的,那時候,誰家裡沒養著幾隻雞,幾隻鴨,尤其是土雞和紅面番鴨,幾乎家家必養。 剛出生的雞仔毛茸茸的像團黃色毛球,很可愛,但是並不好養,十隻大概只能養成個五六隻吧。照顧雞仔跟小孩一樣,怕牠們冷了、餓了,每天雞籠提進提出,冬天時還得用燈泡讓牠們取暖,這麼細心,還是難保雞仔平安長大。 有時昨天還健康活潑的小雞,今天就奄奄一息,這時媽媽會用個大鋁盆蓋住病雞,再把鋁盆敲得鏗鏗鏘鏘響,有時還真能把雞仔救回來,我想,雞大概是被那超高分貝的噪音給嚇得回魂的吧。 稍為長大點的雞就不能再關雞籠裡了,得讓牠們在庭院裡活動,但這樣也很麻煩,牠們到處跑,到處拉屎,小學時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掃雞屎,如果碰上雞拉稀還得到廚房灶下剷些柴灰覆蓋在雞屎上才能掃,我每每一邊掃一邊埋怨,人家隔壁爸爸都一下班就忙著掃雞屎,為什麼我家爸爸不掃呢?這時爸爸就會說:「以後你去放牛,不用上學了,我來掃雞屎。」 雖然上學是件不太愉快的事,尤其老師都不按課表上課,每天除了固定得上二三節算術課,早自修時,黑板上也必定有算術題等著,但與其頂著太陽,天天面對一頭牛,我還是寧願背起千斤重的書包上學去,因此只能乖乖閉嘴,認命的掃雞屎。 掃完雞屎,我就得去把長條椅搬到走廊上當桌子寫功課,還得三不五時敲打二下「雞箠」,以防雞隻到廊下拉屎。所謂「雞箠」是約六、七十公分長的竹竿,尾端剖成細條狀,一打,就劈啪響,對雞隻頗有嚇阻作用。 這樣每天為雞把屎把尿,受盡雞氣,但當雞長大可以宰殺時,我還是會不捨,每每看媽媽拿著刀,捉著雞脖子唸唸有詞:「做雞做鳥無了時,趕緊去出世大厝人子兒。」我都忙忙躲開,心底衷心希望,牠能早早投胎個好人家。 不過這樣的難過只有一下子,雞肉上桌時,我仍是高高興興的吃著,比起同學把家裡的老母雞奉養到壽終正寢,我算是薄情了。 我們家的老母雞沒同學家的幸運,牠要負責下蛋,下完一輪又一輪,每次下蛋牠都躲到廢棄的「乳母車」裡,這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地方,如果不是下完蛋喔喔叫,我們可能等小雞都孵出來了還不知道。 小學時我算術甚差,尤其除法,班上最後一名的阿發都學會了,我還懵懵懂懂,這怎麼辦?媽媽不知哪裡打聽來的偏方,每天清晨用熬粥的米湯沖泡生雞蛋,趁將醒未醒時喝下,還嚴禁開口說話,一開口氣就散了,這樣每天吃,吃到老母雞都停產了,算術還是沒見進步,個子倒是悄悄抽長了幾公分,真是不長腦子光長個兒。 除了雞,媽媽也養鴨,固定養二隻。小鴨仔跟雞差不多,也是一團黃色毛球,只是有張扁嘴巴,喜歡吃浮萍,別看浮萍在水面上油綠可愛,其實味道腥得很,附近的水塘邊常有人拿著網子捕撈,但媽媽嚴禁我們近水,幾次想偷渡都被攔阻下來,逼得我只好另想辦法「填鴨」。 浮萍以外,蚯蚓也是鴨子的最愛,但那得到田裡去挖,加上長得那副德性,誰都沒興趣靠近,不得已,只好「智取」。 我慫恿班上的阿發去挖,條件是幫他寫作業,寫作業不是難事,但要模仿阿發那又粗又大的筆跡卻大費功夫,往往一罐蚯蚓都放在面前了,我還在跟那一字幾斤重的大字奮戰。 這樣養成的鴨子到冬至時剛好是最豐腴的時候,通常媽媽會一隻燉十全大補湯,另一隻用爸爸到田間找來的藥草乾煎苦茶油,再調和薑汁,放入陶製大甕裡隔水燉煮,據說有袪傷解鬱的活血作用,如此雙管齊下,一面活血,一面進補,在飲食不豐的年代,孩子的發育全寄託在這二隻鴨子身上了。 有一年冬至前幾天,我們家的鴨子突然少了一隻,找尋了二天,才在庭院的扶桑花籬下發現,當我們靠近時,牠不像平日俐落的跑開,只是靜靜躺臥著,媽媽一把抱起時也不掙扎,只無力的垂著頭,原來牠的一隻腳被捕獸夾夾斷了,牠就這樣躲著痛了二天。 那一年,我們提早進補,但是我一直忘不掉鴨子在媽媽懷中那抹看似無助的眼神,才一動筷子,牠平日搖搖擺擺走路的樣子就出現在眼前,我沒辦法像對待雞隻那樣,祝福牠投胎個好人家後就大快朵頤,那也是我第一次放棄冬至進補。 後來因庭院改建,沒有足夠的活動空間,媽媽就不再養雞養鴨了,不用再掃雞屎、找蚯蚓,我的日子並沒有比較清閒,時間還是被功課擠得滿滿的,倒是有時看到鄰家的雞鴨,還會淡淡想念起那段邊寫作業,邊敲打雞箠的時光。 最近周遭友人刮起陣黃色小鴨旋風,大家都說好可愛、好萌,只有我不為所動,我說:「活生生的鴨都養過了,一隻充氣的塑膠鴨算什麼。」眾人認為我不懂情趣,他們哪裡知道,那些雞呀、鴨啊,代表的是我一去不復返的童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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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酒
曹操《短歌行》中曾說到:「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文中所提杜康,乃相傳為中國最早的造酒代表人物,此種說法也廣為大眾所認同。根據科學家研究結果,適量喝酒能夠保健,對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有預防效果。但如過量,就會損害肝臟,引發胃潰瘍、大腦皮質萎縮等現象。尤其是孕婦飲酒過多,恐會造成胎兒畸形、生長遲滯,甚至胎死腹中等可怕後果。唯有知道分寸如何拿捏,酒也可以變成聚會場所助興之物,營造出溫馨和樂的氛圍。是益或是害,端視個人對酒的節制能力,能審度個人健康而適切飲用。 我愛品酒,卻厭惡酗酒和拼酒。喝過了各式各樣的酒,我還是鍾愛白酒系列,特別是高粱酒,而金門陳高在我眼中更屬聖品。看著清澈透明的汁液,黏附著傾斜的酒瓶順勢滑入小酒杯中,霎時酒香撲鼻而來,視覺與嗅覺早已牽動味蕾神經,讓人迫不及待的想一親芳澤。微微倒入口中,一時間甘醇香辣氣味在口腔中慢慢醞釀而後蔓延,待滿足後再輕嚥入喉。如此週而復始幾回,真叫人幸福滿滿。 品酒之人也有不同面貌,這要看個人修行的高低來區分層次。首先是有人品酒像君子悟道,細淺嚐細體會,酌量而不亂性,實深黯飲酒之道。次者品酒如飲水,大碗喝酒直入肚腸,美酒在口中流動的過程卻無福消受。這類人飲酒易醉,輕者就地趴睡,重者胡言亂語,擾人安寧,徒增他人困擾。還有一類最為荒唐,除自我飲酒不知節制,還會意氣用事,語激他人與其拼酒。拼的滿臉通紅,偶爾夾雜吆喝謾罵,更甚者妄意滋事,咆哮鬥毆釀成命案。最後一類最為可悲,其實已不算品酒了,而是將酒當毒品,如罹患酒精中毒的酗酒者。這類人喝酒的目的僅為了要解酒癮,圖的是痛苦的暫時消解,哪能真正品嚐美酒的箇中滋味。 台灣的喝酒文化,常為人所詬病,因為它牴觸了品酒的真正意涵。有人誤認喝酒時該表現豪氣,能牛飲才是真丈夫,才是酒國英雄。每次看著擺在桌上的珍貴美酒,在杯觥交錯中被人囫圇吞飲下去,心裡真感可惜。無怪乎每當外國遊客看到台灣人喝酒場景,總是瞠目結舌,批評我們暴殄天物。因此,如何提升我們的品酒文明,而非拼酒文化,成為真正懂酒愛酒的風雅人士,確實是大家所應該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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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纖纖密友
妳從小心底就藏著一幅文藝劇裡詩情畫意的夢境,年少時瓊瑤小說電影風行,影片畫面溪河山川霧氣繚繞美不勝收,不食人間煙火長髮飄逸或濃眉大眼的氣質主角,是每個少女憧憬可遇不可求的情境,少女情懷總是詩,加上雙魚性格唯美敏銳愛哭愛沉思,深鎖眉頭強說愁,屬妳最嚮往最真切,幽幽忽忽淋漓盡致。我總笑妳一定是林黛玉轉世,妳說:「我是真喜歡當林黛玉,希望他日能遇見寶玉哥哥。」眼神飄渺彷彿「他」就在前方。 假日,同學幾人相約同遊竿林仙境古廟,入廟瀏覽虔誠謨拜「呂仙祖」,因為我們都欣賞洞賓夢詞:「夢中一浮一沉,變化萬端,眨眼間人生五十寒暑,得之固則以喜,失之又何足以悲,白雲蒼狗,過眼雲煙,人生何似南柯。」年少情懷沒來由滿腔老成蒼桑,如今思來更為當年的早熟而發遽。 後山石階小徑蜿蜒,青草蔓蔓,林蔭園中不時傳來沙沙風聲與嘰嘰鳥鳴;邊拾階邊欣賞翠綠風光,三三兩兩漫步談心悠閒愜意。忽見妳蹲下輕輕捧起一堆胭紅凋零杜鵑花瓣在鼻尖觸聞:「看它們還一身胭紅就落地,生命瞬間由燦隱沒,歸化塵土,連挽救都來不及!」頻頻唉嘆出聲,我倒認為生命見好就收不見得是遺憾,把美麗留在人間,自有愛花人士謳歌頌詞,如遇有心人賞識,也不虛此番花開花落,雖短暫平凡卻曾經絢麗,足矣!兩人眼目相交,如此看法不同怎成摯友?無非互相欣賞互相憐惜青春路徑相互作伴吧! 松樹林木茂盛幹莖向陽挺拔,針葉交織雜沓密密如網,細長光線自縫隙探索,斜灑身上黑白交替,我說斑馬亂闖叢林,小心餓壞了的猛虎出沒,而黛玉羸弱保護她要緊喔;妳卻不甘示弱拚命往前奔跑,以致累坐草地氣喘噓噓,好久好久才恢復,蒼白臉色把同學嚇壞了,趕緊提議早早下山回家休息吧。 而妳表示能出來一趟不容易,堅持要撿顆松果回去他日留念,彎下身尋覓完整新鮮的松果,臉龐如孩童找尋遺失心愛玩具般的殷切。低頭撥弄尋覓片刻,終於撿拾到被妳暱稱為「果果」的碩大松果,妳細心擦拭呵護著用手帕包裹,小心擁在懷裡,並說「果果」將陪妳熬過聯考前的莘莘歲月,讀累了就拿出「果果」聞聞香氣,觀賞把玩,反芻同遊竿林仙境的點滴,而回憶將是你最後充電的泉源;重獲心愛玩具般滿足的神情由妳臉上盪漾開來。 那次以後,我們果真再也無緣一同出遊,父母嚴格禁止妳與朋友做無謂的連繫,要妳爭取時間,囑妳努力拚上國立大學,從小聽話柔順如妳無暇更無心享受玩樂,開始閉關補習栓緊發條報名衝刺班,日夜苦讀希望能順利考上國立大學,讓父母開心光耀門楣;幸好還有「果果」作伴聊表欣慰,偶爾電話中傳來妳悄聲自我解套。 酷熱七月天候,聯考結束鐘響,大夥急於規劃旅遊避暑,唯獨妳無精打采搖頭回絕,許是聯考後症候群,妳累壞了鎮日臥床休眠。月餘後喜訊與惡訊同時傳開,妳名落T大人進T大。死黨焦急直奔醫院探視,病榻旁妳蒼白著臉,氣若游絲:「葬花同時也將青春歲月葬埋,無緣跨進T大,寶玉哥哥即使出現也遇不著我了」大夥淚眼潸潸!搖頭慨嘆老天弄人,怎讓青春如此短促。 用粉紅星星圖案包裝紙包裹的「果果」安靜的躺在紙盒裡,散發出淡淡霉味,暈黃紙條上娟秀筆跡寫著「替我好好保存它,相信妳懂「果果」對我的意義。」 盒底緩緩浮出熟悉羞澀臉龐與果果相疊映,一幕幕屬於我們的年少詩篇、纖纖夢境,將隨時光永留心底深處,好友,再見了,我們將永遠懷念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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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鱗梅氏鯿
放生的對岸是死亡 開發的背後藏著破壞 還有,錯誤的工法 讓原生的主人在河流裡 傳出滅亡絕跡的陣陣驚異 如果我們是魚 是大鱗梅氏鯿 是誰讓河道變成了刑場 是誰讓家園變成了煉獄 誰聽到我們滅族的悲哀 亡種的哭泣 讓我們變成了一種傳說 請問,有沒有 更溫柔的方法 更有效的作為 讓慈悲沒有陰影 讓繁榮就是陽光 讓撒旦永遠離開 讓上帝曾賜予的生命 在最後的堡壘最後的棲地永存 昌盛 註:百年前,原分布在台灣西部河川之大鱗梅氏鯿,已滅絕不見,故有傳說之魚之稱。然事實,仍有少量族群存活在金門水域中;據淡水魚專家指出,金門也面臨外來種放生與工程破壞棲地之困擾。維金門縣政府於3年前,業已致力於此種瀕臨絕種之魚類的保育、復育工作,願其永存昌盛;謹誌以為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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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但是從農曆年過後,日軍在官澳城仔頂設立了兵營,駐了十多個日本兵之後,駐大嶝島的國軍不但得加強戒備,而且還隨時面臨日本飛機來空襲的威脅。 「為了避免發生這個月初運補船遭受日本飛機空襲的事件再發生,以後可能都會在晚間裝貨,第二天一早就過海的方式運補。日本飛機就算大清早從台灣飛過來,到了大嶝已經九點多,我們運補的船早把貨物運到大嶝御完回來了。」就在十幾天前,一條運補船運送一批人員往大嶝的回程途中,正好有日本飛機從金門方向飛過大嶝島,要飛到同安內地,就在它飛過大嶝海的時候,正好從蓮河到大嶝的運補船回航途中,船挨了子彈,船伕跳海,所幸水性不錯,船上五人都被救上岸,僅二人因為跳海時被蚵石割到受點輕傷而已。 第二天清晨,榮福的船順利完成任務從大嶝回來後,就有很久一段時間沒有再出任務了,據報日軍艦艇最近一直在附近海面上巡察,大家都在擔心是不是為了要在內地那一個地方登陸作準備。 果然沒有錯,大約半個月後,蓮河附近一帶都可以聽得到槍砲聲,消息傳來,四月十二日那天,日軍以艦艇在二十多架飛機掩護下攻擊廈門島,經過軍民的奮勇抵抗,到四月十五日廈門才全島淪陷。 廈門的淪陷,讓遷到大嶝島的金門縣政府為之緊張,縣長即刻報請福建省政府,將大嶝島居民遷入內地,也得到省府核准,蓮河附近大大小小的船隻,已經做好了把大嶝居民撤往同安內地的準備,誰知縣府命令一宣布,居民拒絕搬遷,表示寧可與大嶝共存亡,也不願再作一次「被遷界的難民」(註:指清康熙二年的金廈遷界)。 好在由於全民投入抗戰,讓大量日軍被牽制在北方,日軍在南方未再進行下一步的佔領行動,使福建內地免淪落於敵人之手。 遷往大嶝的金門縣政府,與蓮河近在咫尺,對外交通都由蓮河出入,此時的金門縣長也委由蓮河所隸屬的南安縣長兼任。 「榮才最近好像常常出門,是不是到那裡去了?今天又沒回來吃飯了。」一天晚飯時,榮福剛從大嶝島出任務回來,在用餐時,好像有什麼發現似的問。 「他常說老待在家裡沒事做,只好到處走走,前些天說是到水頭去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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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她又嗅得一絲腐味,一縷縷地,像懸遊空中的蜘蛛網,遊絲鑽入她的鼻孔,淡淡的,若有若無,用力呼吸,有一種絲纏的窒息。她的眼睛掃視過辦公室,整齊有致的辦公桌,每張都是主人的私秘寶城,真不知那腐味從何而來。嗅覺特別靈敏的她,總是生活在五味雜陳中,情緒常被攪得莫名所以。她突然想起,辦公室裡的腐味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昨天工作一忙,就忘了那味道的存在。今天她下定決心,要好好的揪出那原形兇手。 陽光從窗口潑進來,忽隱忽現。她坐在椅上反覆尋思一會兒,決定挪動身子,移腳至各私秘寶城一探究竟。她雙手反剪身後,像遊逛大賣場一般,沒有買意的貨品,堅守不動手翻看的習慣,以避免帶回不想買的東西。辦公室不大,十幾張桌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每天最早和最後一個離開的是誰。公文卷夾有堆積如山的,可以想像抽屜內,應該也是貨積滿谷;有乾淨如被強力水柱沖洗過,沒留下一絲蛛絲馬跡的,彷彿主人從沒來上班一樣。當然,用桌面情形來衡量一個人的辦公效率,那是沒一個準頭的。她深知這年頭「多元」的根苗已在社會每個角落發芽扎根,「尊重」的口號喊得滿天價響,連小學生都知道有一個叫「人本」的神,在暗中護著他,老師不能動棍動刀碰他一根汗毛,但始作俑者的大人,又有幾人能遵守自己擬訂的規約? 她看到垃圾桶旁一束花,好像一群被棄置的流浪狗,在那呲牙裂嘴的發出悶悶聲音。幾朵鮮黃的月之友還鮮昂挺立著,現在卻隨著枯謝的玫瑰花,被棄置在垃圾桶旁。她才想起,幾天前張小姐訂婚了,男朋友小陳,除了每天早送晚接,桌上更是鮮花不斷,愛情的滋潤讓張小姐春風滿面,一臉幸福洋溢。訂婚後,張小姐更是花枝招展,如花園裡的蝴蝶,連走路也輕盈帶風送香。花仙子的祝福語,這幾天飄送了整個辦公室,表面上,整個辦公室都沐浴在張小姐的喜氣之中。但背地裡,心存看好戲的應該也不少。畢竟,婚姻不就那麼一回事,你儂我儂時,即使上刀山、下油鍋,兩情繾綣追隨到底;柴米油鹽枷鎖繫身後,「個性不合」成了生活的第三者。 辦公室繞了三圈,在這個沒人的午休空檔,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一無所獲。她有些氣餒,甚至對自己的嗅覺起了質疑,莫非鼻子已不如從前,連香味與臭味都分辨不清,只獨留對那單一的腐味有感覺。猶如黑夜覓食的夜行性動物,不知道除了柔和月色以外,還有一個毒辣的太陽在白天裡耀武揚威。 她頹喪的坐回座位。又來了,那嗆鼻的腐味,像已舉行過婚禮,在空氣中生子衍孫。她生氣了,拉開抽屜,掰開桌下的櫃子,赫然發現底層一盒喜餅,紅艷艷的心形卡,還牢牢的貼在盒蓋上,是它,幾天前張小姐送的喜餅。沒錯,腐味就是從那盒喜餅發出來的。她一手把盒子拿出來,好像揪一隻死掉多日的老鼠,一手捏著鼻子,厭惡那盒子,像一個病入膏肓的潔癖者。 喜餅盒被甩棄在大辣辣的陽光下,她撿起盒蓋仔細端詳,離保存期限還有三天,但地上喜餅卻已佈滿蠕動的白蛆,一隻隻猶如冬眠被吵醒的蟲,不甘不願的。她怔住了,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喉頭一股酸水直湧上來,差點嘔了出來。沒錯,張小姐送喜餅時,全辦公室的人團團圍住的景象,彷彿才昨天而已。 她決定,今天見到張小姐,應該跟她討論這件事,或者抽空打個電話給陳媽媽,讓她知道,城裡還有一家厚道實在的喜餅店,下回她二兒子結婚時,可以作為選購的參考。當然啦!張小姐與小陳的結婚喜宴,她決定將禮金折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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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飄零的那一天
那一年,花季來臨以前,陽明山下已經見暖,步下公車時山雨卻是細細綿綿不時地飄落。他和母親都沒帶傘,只靠身上的薄外衣,稍稍抵擋慢慢沁濕的涼意。 那一年,他應該還是個國小生吧?山下的經濟已經蓄飽能量,準備一飛沖天,公園裡的杜鵑還是初綻放,不見燦爛,卻讓雨霧浸洗得更加粉嫩,益添精神。那時,遊園的人零零落落,隨便一閃,便讓園裡的嫣紅翠綠遮去了行蹤。 他和母親在著名的大花鐘前駐足。那時候的花鐘真的樸實無華,不就是一個修剪整齊的花壇,在圓周的邊緣等間栽種不同顏色的植栽,當成長短針走過的指格罷了,那像現在的鐘面還要設計繽紛的圖案。他們望著嫌長的分針笨重地,久久才挪移一格兩格,不一會兒就覺得無趣,因此轉折幽微的花徑,又是閒逛了一會兒才離開園區,行進到後山公園。 「那是『蚶殼草』。」母親手指草地上一種腎形圓葉,舊時壹圓硬幣大小,葉緣凹裂,野生匍匐的雜草,「另外那種長得像蒲公英的青草是『車前草』。我們一起採集,帶回家熬茶喝,好不好?」 那時的他還是愛玩天真的年紀,不懂得問:為什麼花費這麼長的時間,走這麼遠,還要花費車錢上山,就只為兩種雜草?父親那時工作的艋舺附近不是就有條青草巷,為什麼不讓父親問問那邊的攤商,有沒有這兩味,或是類似功能的涼茶,下班時順便帶回家?難道家裡有人不舒服,需要喝涼茶舒緩嗎?那個人應該不是他吧,雖然一直以來他的右耳經常發炎流膿,但是那個宿疾應該不是喝個涼茶可以療癒的。或許是阿兄,他想,阿兄的腸胃不好,常年腹瀉;抑或是,為了大姊慣常的頭痛?那時的他,畢竟駑鈍,只是興奮於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只有他和母親兩人一起的出遊。 他什麼都沒問,於是母親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塑膠袋,和他一起蹲在雨濕的草地和矮樹叢間,四下採摘他第一次可以指名的野草。 那一天,後山公園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遊客,他已經遺忘,就像他始終沒能想起為什麼那一天他不用上學,還有那碗涼茶的滋味。不過他記得非常清楚,那一天過後的第九天,母親離家,沒再回來,直到六年以後,父親因為車禍意外死亡,母親才又和他團聚。 所以關於那一天,他的記憶是那迷霧一樣的春雨,笨笨的花鐘,青青的草地,草葉尖緣的雨珠,以及那兩個他始終沒能準確發音,拗口的雜草名。 「Where is mammy?I want my mammy﹒」Laura在睡夢中哭喊。他將Laura又摟緊一些,同時搖籃一樣慢慢左右搖晃起來。 他明白,他不能讓Jennifer找著他們父女倆,不然他便會失去Laura,他不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這時,Laura的眼角有顆淚珠,欲墜不墜,他用手背輕輕抹了去。 漸漸地,他也睏了。夢裡的畫面很美,尤其當春雨的筆刷抹淡日月年歲光影的顆粒時,那片水暈的公園和青草地益發顯得朦朧而神秘,他問手牽手的父母:「清明時,為什麼我們都不用回鄉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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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老滕
遙想民國78年時鳳凰花開時,離開學校後即失去了聯絡,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也忙著自己的事業而無暇分身,常常不在台灣,十幾年前我也試著打探你的消息,看是調派那個單位,想找你碰面敘敘往事,聊聊近況,但都一直無消息,2007年適逢為了工作而離開台灣近七年才回來。回到台灣後也苦無機會能探知你的訊息。直到上個月,偶然一個機會裡碰見期上同學,竟然聽到…老滕因為工作過度,認真負責,早上上班時趴在辦公桌上就走了…真如青天霹靂,你是那麼的熱心助人,那麼的慈悲菩薩心腸,往日種種在我心中浮現出來,學校的生活情況種種一直歷歷在目,我們是那麼的無所不談,談未來…談理想…學長間的懲罰也那樣的交叉掩護…你對學弟的愛護教導是那麼仁愛慈悲…四年來的革命情感不是任何言語所能比擬的。 我想瞭解發生什麼事,搜遍網上只能查到好像是2008年發生的事,卻再也搜不到任何資料,連你的最後一程我卻無法送你,高雄市正義高中「滕學義 教官」…因為你對學生的認真負責,仁愛慈悲的教導,也因為你的耐心將行為偏差的學生導向了正途,為國家培養了許多棟樑,我相信你的責任已盡,也因為你的慈悲菩薩接引你走了,你在那裡過得好嗎? 老滕,我懷念你…願來生有緣再做兄弟 (滕學義教官為政戰學校正期班78年班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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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著海的回憶
海,想必是上帝精嵌在陸地與陸地之間 那一塊又一塊無瑕如琉璃的藍寶石抑是土耳其玉吧 在炙熱的艷夏午後,滿遍椰蔭底下編織起浪漫的聯想圖畫 伴著一絲未泯的童心,甜甜的畫面如此蹦跳了出來 一整塊湛藍的鮮誘果凍,染渲著碧琉璃色的愛玉冰品 就這麼盛放在名為「海之床」的巨型深碗裡,優雅地嵌著 眼望著瞧時,腦海裡貪婪地興起想用銀匙舀一勺軟涼來細嚐 如果說,神秘浩瀚、波瀾壯闊的海洋 是孕育了海洋萬物生命誕生的源頭 是日光底下那一面引燃熱情的凹凸透鏡 那麼癡眷著藍玉如鏡的大海情感 似乎成了其來有自,彷彿一切成了理所當然! 一直以來,對「海」總如此深深眷戀著 有股無法用語言去訴之於情的癡迷與狂愛 當心情好時,來到海邊望向那一覽無遺的清透蔚成了綴點的繽紛 而情緒低落時,也能憑仗著濤捲浪聲的洗滌讓心靈暫獲得喘息 在生活空間愈形擁擠之下,鬱悶的躁感於是撲倒了平靜 呼吸吞吐間的空氣彷似濁氣,令人沈窒難以輕鬆 此時一片遼闊的視野,頓成了繁忙之餘稀微得可憐的哀求 隨著奢侈的休憩,讓粼粼的波紋打亮生命裡的那道光芒 揚眉快樂的泰然模樣,兀自說明了「聽海」的重要 生命如此漫長的日子,能夠永遠恆常不變的又是什麼? 狂癡的情感在海的冥想中,又滲合了那道抹不去的遙遠回憶 而今依舊戀著海,也戀著曾經在海濤聲中共同編織過的 屬於人生劇本,那段早成了烙痕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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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午飯以後,四嬸說:「聽你爸說從廈門到新嘉坡的船要走七八天,船上雖然有飯吃,但肚子餓容易暈船,這一路上要帶些點心。」淑女現在雖然有了孩子,但父母親的年紀還可以幫忙帶,自己還想趁現在做點生意,所以想趁著這一趟找一找有沒有什麼新布料,也是她這趟跟著到廈門來的用意。 「碼頭在那裡啊?媽,大隻的火船在那裡?」昨天晚上媽媽告訴神賜說:「今天要坐大火船下南洋去找你父親。」從住宿的旅社走到鷺江邊上的太谷碼頭這麼近,現在站著岸上等著上船,卻看不到碼頭和大火船的影子。神賜心裡想,是不是又像前天一樣有日本船出來,所以大船跑去躲起來了。 「這裡有大大小小的船過來過去,不能像澳頭那樣造一條橋做碼頭?」神賜問母親時,被昨天同船的那位阿伯聽到了,他告訴神賜:「大輪船停在鼓浪嶼後面,我們要先上小船,再由小船接駁上大輪船。」 「福仔,等和平以後你若回西黃,代我轉告幾位嬸姆,有機會一起到南洋去找四叔四嬸,和神賜他們一起去看看南洋的世界。」 「好啦四嬸,您老人家要好好保重,和平以後就要早點回咱金門,咱金門的屋子還有您留下沒帶出來的物件。」福仔這句話把四嬸的淚水都擠下來了。 「淑女啊,咱福仔是忠厚孩子,你要多幫著咱福仔料理好這個家,回蓮河幫我感謝你父母親,我這一趟走亂下南洋,若不是你們父母和你,就沒有這麼順利,四嬸會永遠記在心裡。和平以後你一定要回金門,和福仔把咱的家趕快建置起來,要記住四嬸講的話。」 「四嬸您放心,我會記住您的話,和平以後您要很快回唐山,以後有機會我會到新嘉坡去看您。」淑女的還沒說完,淚水已經溢出她那白晰的臉頰。 走在前面的人已陸續上了那條停在鷺江碼頭上的小船,四嬸的手一直牽著淑女的手不放。榮福也紅著眼眶站在旁邊不知說什麼。眼看著四嬸帶著她那四個孩子上了小船,眼看著那條小船緩緩離岸向鼓浪嶼右方駛去,淑女的手一直放不下來。「四嬸這一去什麼時候才能回金門來?我有機會下南洋找四嬸嗎?」淑女這一問,誰又能回答? 四、抗敵復土 「福仔,福仔!」正準備吃晚飯的時候,榮福一聽到門口馬力兄的聲音,心裡先就已明白了幾分。於是問:「晚上要出任務是嗎?」 「是啊!」艄公踏進門來:「早點吃飯,晚上七點先把貨物裝上船,軍方的意思是明天天微微亮就出船。」 自從金門淪陷之後,由於蓮河往西黃的交通中斷,榮福工作的船也從跑金門改走大嶝島。因為金門縣政府遷到大嶝,加上國軍第八十師的進駐,大嶝島上需要的民生物資大量增加,還有武器、彈藥等軍需用品,這些都必須從蓮河補給,就得動用民間的船隻擔任運輸任務,蓮河的許多漁船和交通船,都成了現成的運輸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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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
「尚義機場耶!」驚叫聲伴隨引擎的喘息,在嘰嘰的輪胎摩擦聲,更顯得高亢興奮:「跟爺爺的名字一樣耶!原來,爺爺說的故事是真的?」 「對!被你形容為爺爺的1001次的戰地故事……」指著觀光旅遊指南:「只不過當時機場還沒出現,連我都在船上飄蕩3天才抵達料羅灣,爺爺那時哪有福氣享受坐飛機?」 上車前,凝視草地上聳立的石獅子,噢!對了!那不是台灣廟宇前常見的石獅子,而是金門人的守護神--風獅爺。 風獅爺守護著爺爺命運,也保佑過我的平安,當然也牽動你的出世。 「噢!」 女兒大大眼珠子深深一望,眼眸中讀出些許愧疚。 妳是應該感到慚愧的,每當80歲高齡的爺爺,獨坐台南老屋的藤椅搖晃時,好不容易瞥見妳久違的身影,第一句「呷飽未?」第二句尚未開口,溫和的眼神轉趨嚴厲的盯著妳手中的冷飲,劈頭就是:「當年,日據時代讀南工時,從關廟走3個小時到學校,日頭赤炎炎,全身晒得像蝦米,卻連一杯5毛錢的冬瓜茶都捨不得喝,哪像妳……」,每次嚴厲的眼神都對著手上冰涼的飲料上演發飆的戲碼。 這時的你又習慣翻起白眼,嘟嘴回應爺爺的苦口婆心。 「去金門當兵更苦,火車連夜送到高雄壽山,然後……」 「然後就被送到金門……」不耐煩的語氣接續,期望能加快冗長故事結束。 「連岳母來送行都被長步槍隔離著……」自顧自的在遙遠記憶中流連。 「痛苦」哪有那麼快能結束? 妳要學會聆聽──不管想聽或不想聽的。 尤其是足不出戶,生活的重心只剩腦中回憶的高齡老人。光復前受日本的高壓統治,重回祖國懷抱後又被國民黨軍隊推到金門對抗共產黨軍隊。短短的18歲青春,像皮球般被迫滾來滾去,人性尊嚴踐踏腳下哪能被忘掉? 在日本人的統治下讀日本書,考進台灣人被限讀的台南高工,又歷經改朝換代,流利的日語要被拗成憋腳的國語,熟悉的大日本帝國,霎時轉換成陌生的中華民國。驚慌不安委屈惶恐,硬生生披掛在沈重的生計上。好不容易考上台電爬線工,又被強徵金門做苦力修馬路,丟下一家大小…… 「馬路?」疑惑停駐筆直寬敞路面。 你很難想像60年前的荒蕪,哦!連我30年前去當兵,舒坦的水泥路已出現腳下。 對了!不能用你常去的西門町前那條車輛熙來攘往的中華路,更不能用總統府前那條筆直通達101大樓的信義路去想像。 只能說,你現在車上吹著冷氣,車子輪胎壓過的是爺爺長繭的手和赤足的腳及額頭上的汗珠舖成的。 「口渴怎麼辦?」搖搖空無一物的飲料杯。 「耶!7--eleven」 望見來金門的第一家便利商店,像躲轟炸似的鑽進冷氣房裡享受,只留下未說完的苦難故事在烈日下烤晒。 爺爺來金門當兵時一片荒蕪,連我在島上行軍,久久看不見「柑仔店」,渴了就捧路邊溝水喝!何況時間再往前推30年…… 「好美喔!」 窗外飄進陣陣綠蔭,遠處柳樹輕拂水面,撩起圈圈漣漪,廣袤的水域映入眼簾。 是夠詩情畫意的,但是,同樣的烈日曝曬,雙手握緊十字鍬,賣力打在堅硬花崗岩石上。黎明即起日落而息,才挖鑿不到10公分地面。30年後的今天,迎接的是綠波蕩漾的太湖。 不變的是矗立路旁風獅爺的守護,只是歲夜的風霜,拂去臉上燦爛的風光,如同爺爺臉上逐漸褪去的風采。 「來!拍一張!」 數百年來守護庄頭「鎮風止煞,祈祥求福」的風獅爺,在人手一包貢糖觀光客眼中,如同看到迪士尼樂園的白雪公主人偶,呼嘯一陣勾肩拍照,嬉鬧一句:「風獅爺為何叫風獅爺?是不是得風濕?」 難怪,當地耆老導遊會別過頭去,以沉默來回應無禮褻瀆──對這守護庄頭數百年的可敬老者。你是該感到慚愧,平日不也是這副德性看輕歷經滄桑的爺爺嗎? 「好舒服喔!」 涼風拂面,清涼吧!我卻想起年輕歲月這片土地的煎熬拼鬥,爺爺呢!那是更遙遠的年代,你小小的年紀根本無法想像的坎坷原始,又怎會去尊崇那段胼胝歲月? 你膜拜對象是誰?周杰倫的瀟灑狂放?郭台銘的多金?還是狀元考上台大醫學系? 風獅爺面對無禮戲謔,兀自站立路旁不語。 「看我的武士刀砍你的菜刀!」 「噓!」 這不是台北世貿的動漫館,「金門刀」招牌下那顆跟你人長得一樣高大的砲彈,對!就是那張你手比「V」笑得燦爛的合照主角。轉換個時空想像一下,53年前47萬發砲彈掉落身旁,甚至從半夜熟睡中的屋頂落下,你就會收拾起嬉鬧的心情。 「瞧!」前頭迎面走過來的老者,發現到他為何搖擺身軀行走? 對!沒錯!左手長袖是不是短一截,快收起手中揮舞的刀劍!別在他傷口上補一刀,說不定,店裡其中一顆炸彈是令他終身遺憾的兇手。 「發現沒?」櫃檯旁還擺風獅爺紀念品,希望你買殘殺他們的凶器,也帶村民的庇護回家。 善良能化解仇恨,也帶來幸福吧! 「哇!好酷!」 羨慕的眼神直盯瓊林戰備坑道自衛隊女兵帥氣的服裝,先別急,想像著你剛才扛不動的57式步槍,暗夜一陣「鏗鏘」警鐘,半夢半醒中跌進坑道中找尋只聽隆隆炮聲,不見「匪」影的驚慌無助。 亮麗的外表下,看見辛酸了嗎? 「喀嚓!」 「生活不怕苦,工作不怕難,戰鬥不怕死!」白牆上紅漆字吸引妳的鏡頭,不僅是到此一遊留在照片,希望永遠烙印心中,成為如花崗岩般堅硬的基石。 不用懷疑!風獅爺正站在暗無天日的坑道出口處迎接我們哩! 一如爺爺在老家的守護! 這趟金門行,串起爺爺和我在金門當兵的那段日子所學到的精神,這才是今日到你來見證的最大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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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山走海彩繪烈嶼代序
1998年「驅山走海」畫會成立,是年底我們首度聯展,並出版了第一本畫集,當時我曾在畫冊上寫下一句自我期許的話語:用全付的心力,體現此地的山川風物,驅山走海是一個起點。如今,十五個年頭倏忽而過,回頭審視,內心卻多了一些安慰,畢竟在這不算短的歲月裡,畫友們那份「一心求藝」的初衷,至今仍不曾改變。 熱情不減的關鍵,除了自身的原因之外,這島鄉的豐厚與寬博,恐怕也是主要的因素,那承載不同的歷史滄桑和隨季節轉換的多變情致,真是讓人百讀不厭,深深著迷啊!每當我們趨走在這塊心怡的土地上,總會被那美妙的自然景象,牽引出不同的心情悸動。在烈日下,在寒風裡,不論我們攀登山阜,或低走海隅,她總是敞開著雙臂,無私的接納。這如同母親般的呵護與溫柔,淬煉了我們的畫藝,提升了我們的創作,十多年來不論是大金門的文化局,或是小金門的文化館,都會看到我們端出的「家鄉風味餐」,這年年不曾缺席的文化饗宴,是我們對母親之島的深情回報。 這麼多年來,驅山走海的每個畫者,儼然已妥善的積累並建構出自己的風格。此中翁清土的筆調細膩,形色豐富;李苡甄的色澤溫熱,親切怡人;唐敏達的理性布局,對比強烈;洪明燦的山水觀照,虛實相映;洪永善的鄉情懷舊,墨韻幽微;楊天澤的筆法精準,放懷不拘;張國英的去繁就簡,大塊淋漓;顏國榮的油彩豐潤,引人遐思;董皓雲的理性構圖,現代思維;蔡儒君的符號元素,誇張鋪陳,這彼此不同的風貌,似乎已經烙印在鄉人的腦海之中。 現在驅山走海的努力與付出,終於讓關心鄉土文化發展的人士留意到了。 烈嶼鄉的洪成發鄉長,素來重視家鄉的建設,而文化項目常是他的首選,這點由烈嶼鄉文化館這些年頻繁而精緻的展覽活動,便可見到端倪。去年他即透過小金門籍的會友永善兄來聯繫,說是若以手繪圖畫來呈現烈嶼的山川風土,並將之編印成冊,以廣流傳,那將是一件多麼特別而有意義的事!會友們聽了之後,莫不急切地替他按個「讚」!鄉長既能以文化立鄉,傳承播遠,我們又豈能不鼎力相挺,當仁不讓? 此後,大夥便經常的進出這有風雞故鄉之稱的島外島,當踏入的步伐愈深,便益發感受到這彈丸島地的無限魅力:東林的老街懷舊、青岐的閩南院落、羅厝的山海閒居、西方的風雞情懷;虎堡的雄風、獅嶼的安流、東崗頂的眺遠、大二膽的風雲;還有那芋頭節的「GOOD芋」,保生大帝廟的博筊大賽,泳渡金廈海域的壯懷和兩岸同春的年夜煙火,……這許許多多,真是不勝枚舉。面對如此豐富多樣的內容,我們也只能抱以「弱水三千,各取一瓢」的心境,盡其所能的摘取與自性相映的題材,去揮灑了,但願這本畫集能適切地呈現出烈嶼鄉的深刻美感。 這回輪值會長清土兄和諸會友特別禮讓,希望我能以畫會成員的身分,為新畫集寫一篇序文。現謹以上述簡短的文字,表達管窺之見,尚祈各界方家先進,不吝給我們指教與鞭策。 最後還是要對洪鄉長的厚愛,致上最深摯的敬意,也要對烈嶼鄉文化館諸位執事前輩的熱心協助,成全了一樁「美」事,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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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丫頭的一封信
16年前的11月28日早上,在台北市的台安醫院婦產科待產室傳來一陣很宏亮的娃娃哭聲,當我第一眼看見妳時,從那刻起就改變了我的身分,我升格當爸爸了,且已深深的愛上妳這個丫頭。 當妳唸幼稚園時,妳媽媽送妳上下課,我忙於工作,妳常常都要賴皮晚上要等爸爸回來才要洗澡,就是為了要爸爸幫妳吹乾頭髮,還要爸爸幫妳梳頭髮,還要親一下說「good night night」然後妳才甘願上床睡覺…當時媽媽還為了妳吃乾醋。 小學四年級時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全家到了大陸去,不得不將妳轉學到大陸,也因為爸爸工作調動的關係,使得妳經歷過三所小學。也是爸爸工作的原因,妳的國中也是經歷過三所國中,因兩岸關係學歷認定的緣由(台灣不承認大陸高中以上學歷),只好國中三年級轉回金門山外某國中。 爸爸想把妳們安頓好後,繼續回大陸工作,沒想到封閉自以為是社會風氣卻因妳的見多識廣而遭到同班同學的排擠霸凌,畢業典禮本應該是最快樂高興的事,因為同學的故意,畢業紀念冊上竟沒有妳的大頭照,回到家看到妳大哭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丫頭,妳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嗎?學校卻一副想息事寧人,毫不在意的處理方式,我也只能勸妳,開導妳,這是人生成長的必經過程,妳是在大風大浪裡游刃有餘的浪裡白條,何必跟那些井裡的小魚小蝦一般見識呢?將來現實社會中比她們惡劣十倍的都有,她們不瞭解這個世界有多大?她們不瞭解這個社會有多競爭性?從小到大媽媽曾經帶妳去過13個國家遊歷過,妳應該有更寬廣的視野及遼闊的心胸。丫頭,妳瞭解爸爸的苦心嗎? 現在的妳已經是個高中生了,也漸漸恢復妳以前的信心了,爸爸感覺得到妳有再進步懂事了,爸爸雖然生病了,且這種病什麼時候會離開妳們,誰也無法預料,只希望爸爸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妳和弟弟快樂長大,如果爸爸不在了,妳是家中老大,要多孝順媽媽及照顧弟弟,看著妳小時候的照片,那句「good night night」…總是好像一直在我耳邊迴響… 丫頭,爸爸愛妳,希望妳勇敢快樂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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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的季節
走過死神的巡禮 我如夜光鳥不眠的眼睛 將春夜淹沒得如此潮濕 夜 站在抗焦慮藥丸裡 多麼無感 在酣睡的神經未醒之前 煩惱無枝葉可棲 可心的觸覺呢 也一起睡了麼 釣不到新鮮情緒的詩 不過是空洞的死靈魂 我想伸手觸摸生活 我想唱人人聽得懂的歌 我想飲初溶的春雪 啊,冰冷的刺激有詩的元素 鬆垮的琴弦拉不出好聽的歌 請治療我的焦慮 但別一併麻醉了我的神經 連一片詩葉都難以咀嚼的日子 不過是行屍走肉的死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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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黃家的孩子是第一次到廈門,從昨晚在篔簹漁港上岸以後,就不停的東張西望,廈門的一切在他們眼裡都是那麼新奇,街上店門前的五腳基走廊,三五步遠就可以看到不同的洋樓,並不比金門的洋樓大,卻住了不少人,不像金門的洋樓很多都是空盪盪的。 淑女不是第一次進廈門城,之前曾經隨著父親到廈門城裡買布補貨,也自己來過一次,能吸引他目光的是街上的布莊,那幾家比較大,那一家的西洋布比較多,那一家的較便宜,還有幾家首飾店的作工精細,式樣是那一家比較多,這些才是她想知道的。 「媽,你來過幾次廈門?」大女兒問。 「年輕的時候常來,你外公早年也下過南洋,我跟你外婆有時會跟著到廈門來送他,有時候我媽也會帶我們來買東西。我們都是在後浦的同安渡頭搭船過廈門來的。嫁給你爸爸以後就少出門了,只有一次從劉澳雞髻頭搭船到廈門來,那一次你也來了,只是那時你還小不記得了。」四嬸回頭對淑女說: 「嫁到西黃其實不錯,離我娘家董林和後浦雖然遠一些,但需要的東西並不缺,有的可以到沙美買,沙美買不到的,可以託廈門的鹽船帶,前幾年鹽場還在曬鹽時,大概每隔一個禮拜到十天,就會有一班「德記洋行」的鹽船,從廈門開到西黃去載鹽過來,他們會帶一些金門缺少的東西到西黃賣,我們需要什麼東西,也可以交代他們下一班船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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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青岐的女兒
相信上天經由我們的父母生了五個女兒,並賜予我們數十年共處的美好時光,必有祂的深意和美意。 父親小金門青岐人,母親娘家大金門后浦,他們先後在青岐、后浦生育了五個女兒。 我排行四女,在大金門出生。因此,所謂青岐的女兒,是聽自母親的說詞,事實上,只有大姐、二姐對青岐才有童年的記憶。 母親口中的由小金門遷居大金門,是在1950年代初,當年,祖厝大宅人多,妯娌難免生隙,中年的父母親決定走出青岐村。那年夏天,一季的花生剛收成,丈夫挑起兩擔生土豆,妻子一手拿包袱,一手牽幼女,穿過青岐的林蔭小徑,一路步行直向羅厝碼頭。當年的大、小金門,一港水,遠迢迢,必須小船換大船,大船換小船,才能過船渡水來到大金門。 在大金門的后浦南門老街租了一片小店面,母親用力地炒花生,父親用心地賣花生。渡過一港大水的母親,打定主意不再回青岐,因此,過河的卒子只能咬緊牙根奮勇向前,靠著兩擔花生,中年轉業的夫妻在大金門立了足。 三女、四女、五女,相繼呱呱落地。落土時,八字命。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裡,置身於「查某人菜仔命」的民情風俗中,對母親來說,生有五個女兒不算是「福」,甚至還有「憾」。因此,在婆婆媽媽的安排下,三女、四女都有過一度要送人的波折。反倒是五女的出世,讓母親堅定了不送人的心意,即使母乳不足,也要用米漿把她餵得白白胖胖的。 身為四女的我,一出生,家中已是上有三個姐姐,過2年,又添了個么妹。因此,記憶中,五姐妹的相伴成長得以長達數十年。 1958年,金門八二三砲戰。讀初一的大姐因戰爭而失學,成為母親家務事的左右手。小學畢業的二姐不甘心被戰爭斷了升學路,在沒有不捨、沒有眼淚的情況下,背上幾件衣物,跟著老師,跨上軍用大卡車,到臺灣當了一年的流亡學生,初中畢業後,再以金門戰地生的身分,保送入讀臺北護校,返鄉服務4年,成為金門衛生所第一批專業護士。 50-60年代的金門,沒有自來水、洗衣機、電冰箱,電力限時使用。 父親在大金門創業源成商行、三益僑匯,並在北門新街買了新屋。但二位老人家還是習慣租來的西門老店環境。因此,婚後的大姐就住進北門新屋,順便也能照顧到妹妹們。 一早,我們只管把髒衣服往大水槽丟,傍晚,就有摺好的乾淨衣服擺在床鋪上;三餐,我們只負責準時坐在飯桌前,桌上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大姐,正是那個打水、洗衣、晾衣、摺衣的人;大姐,也正是那個飯前洗菜、切菜,飯後洗碗、擦桌的人。 三姐生性愛潔淨。記憶中,她的金門高中讀得很辛苦,每次段考前都要煩惱讀不完,而考完事的第一件事,卻是刷地板。小時候,能山能海、能幹十足的外婆最愛帶她的孫子輩們到「金蓮淨苑」禮佛,而眾孫輩中,就以三姐的佛緣最深,拙於歌舞的三姐竟然經讚嘹亮、拜姿莊嚴。高中畢業,三姐以小金門籍的身分就讀第八屆特師班,也算是佛祖保祐、祖上庇廕吧! 小時候,么妹和我是家中的閒人,除了該吃則吃、該睡則睡,我們還有許多遊戲的時間。么妹愛唱歌,我愛看戲。 么妹從小就有唱歌的天份,除了拉嗓牽調,她還會自編自唱,生活當中幾乎無事不可入歌,由早上的穿衣歌、吃飯歌,唱到晚上的洗澡歌。還記得6、7歲的她坐在尿桶上高歌時,大人最愛逗她:「小胖妹,這一條是什麼歌?」她總是一派正經地回答:「放屎歌」。 中年的母親會說故事,愛看電影。童年的我,常隨著母親去金門中學的中正堂看于素秋的武俠片,銀幕上的打殺未已,銀幕下的幼女已睡著了,母親就得背著我走路回家。北門新屋在金城戲院旁,長大的我學會了自己去看黃梅調電影,一部凌波的《梁山伯與祝英台》連看7遍,後來,劇情重覆得太熟悉了,還無聊地去細數梁山伯一共換了幾套戲服? 北門街的共處時光,蘊育了五姐妹深厚的情感。 父親是金城戲院的股東之一,享有免費看電影的權利。常常到北門看電影的父親,卻甚少踏進他北門的新屋,只有一年一度的年夜飯才進屋來吃。這一餐,全家總動員,小甥兒負責探看阿公來了沒?一聲「阿公來了!」母親快炒青菜,大姐舀湯,三姐擺好碗筷,我把汽水倒好……,大家圍著滿漢全席的飯桌迅速就位,並空出最靠近門邊的上座,以恭候父親緩緩的大駕。 少女情懷,愛美不怕流鼻水。我們在鏡子前面嫌太瘦、嫌太胖、嫌皮膚不夠白、嫌眼睛不夠亮……,最後結論:「媽!妳為什麼不把我們生得漂亮一點?」不料,坐在店面櫃台後的母親,連眼角也不瞧一眼我們的抱怨,還丟出一句「非生之過」的話來:「生一項美就好,生太美,反而招人忌。」 有時,我們也會故意逗母親:「五個女兒,妳最疼那一個?」母親伸出手掌,正色地回答:「五個手指頭,有長有短,但沒有好壞。我對五個女兒都是一樣地疼,公平地對待。」 1970年代後期,父親過世。沈默少言的父親,生前從未跟我們提過青岐的故事。我對青岐的印象全來自母親。 有一年,我隨母親回青岐拜拜,發現村中廟壁瓷磚的捐款者,竟寫有我們五姐妹的姓名。母親不經意地指指村前,說我們的祖厝在那邊,但又隨口加一句:「查某囝啊,四角磚踏不著一角得。」當時,我聽不懂母親的話,也沒多問。後來,三姐曾回小金門服務,么妹又嫁到小金門上庫,她們和母親都有了一些烈嶼鄉親的共同話題,倒是我,在這些話題上一向是插不上嘴的。 1980年代後期,遠東民航機結束了金門人對外交通的夢魘。 全家遷臺的大姐,住在臺北永和,老年的母親得以在臺金兩地間自在地往往返返。一到暑假,我們在金門教書的三姐妹就攜夫帶子赴臺度假,偶而,加上遠從泰國回臺省親的二姐,五姐妹齊聚大姐家。盛況時期,老、中、少三代一堂,40多坪的一層公寓,硬是塞爆了20多人。床鋪睡不下,打地鋪,房間擠不了,睡客廳。 慷慨的大姐夫從菜市場提回大包小包的魚、肉、蔬、果,切切煮煮、煎煎滷滷一早上,午飯時,滿漢全席一大桌,往往一掃而光,睡一個午覺起來,又是下一餐的煮煮炒炒。五姐妹不定時的輪流作東請客外食更是歡樂多多!煮者歇,洗者息,佳肴當前,圍桌而坐,圓圓滿滿,席間,你一言,我一語,美食,飽足了大家的胃,快語,更愉悅了大家的心。 這麼多的女兒圍繞身邊,逛市場的母親不時被詢問起:「歐巴桑,妳到底有幾個女兒?「5個,1個住臺北,1個嫁泰國,3個在金門當老師。」「歐巴桑,妳真好命!」「感謝天公伯培養啦!」老年的母親在婆婆媽媽的對答中總是笑盈盈,她似乎忘了中年的「憾」,並逐漸地肯定了自己的好命。 1990年代初期,戰地政務功成身退,金門開放觀光,金門人也開始搭上臺灣的旅遊風。84歲高齡的母親在五姐妹家族旅遊團的陪伴下,還作了最後的一趟泰國行。 歲晚燭殘,泰國的二姐特地返金回來看顧重病的母親。病榻上的母親,時而昏睡,時而清醒,當她清醒時,我們五姐妹會逗她說說話,但疲累已極的母親對大部分的話題都不想搭訕了。沒話找話:「媽!妳有幾個女兒?」母親伸出5根手指頭,臉上綻出久已不見的笑容:「5個!」 歲月流轉,緣聚,緣散,母親和我們五姐妹數十年的緣份終竟要走到盡頭。時間像酵母,它將母親中年的「憾」,慢慢發酵成母親老年的「福」,彌留前,手握「五福」的母親,應當欣慰於她為父親生了五個青岐的女兒吧? 後記: 《花言鳥語專欄》係應黃雅芬社長之邀而寫。始於100年1月,每月1稿,至102年12月,適屆三年。三年來,不曾斷稿,謝謝《浯江副刊》長期以來的版面提供,謝謝讀者不時的迴響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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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吉魯之歌二首
之一 遠渡重洋離開祖先 往事不再沉重 步履漸漸輕盈 大地之母歡迎 向下紮根 天就不遠 頂天立地 巍峨如男子漢 巨掌葉瓣 拱著新抽嫩綠小劍 每一支似乎就要出鞘 揮舞仲夏熱情 與纍纍果實 極目遠眺 瞧~ 哪個角落沒有你 同樣擎滿綠意向天呼喊: 高一點 再高一點 讓我的眼光更寬廣更遼闊 讓我看見行走東岸 足跡最密佈的不再是我 而是你 只因你 熟黃了眼 從此不願歇息… 之二 長途跋涉的遷徙後 你終於 落腳東海岸 有藍天、海洋、風、日月星辰為伴 讓你出落地如此威武英挺 見到你的每一刻 都是那樣溫柔的震撼 我藏不住對你的癡迷 日日夢想哪一天 更親近你 後山的生活慢悠悠的 就在初夏的某天早上 一輛大卡車打我們身旁呼嘯而過 震落你 一顆尚未成熟的果實 剛好掉在我的腳邊 只要快了一步 可能被砸昏的 就是我 相信只消短短數日 我的頭殼 將會腐爛敗壞 如你無心的墜落 從此 我的夢想更加奢侈 那些成熟的、漂亮的、 人們已視而不見的、 卻又高地無法企及的 纍纍之果 將離我 更高更遠 而至少 我曾認識你 打招呼的親密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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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集》誰會遲到﹖
「早餐會報」時,孩子們有的還在「冬眠」,有的已七點半趕搭捷運上班,老妻拿著一份十一月十六日蘋果日報的大台北綜合新聞「頭條」:「北士商朝會,竟300生遲到,百人服儀違紀,怨『抓太嚴』」讀給我聽,她的結論是:「人本教育基金會也管太多了,學生遲到不能管,奇裝異服也不能管,那學校要管什麼?2600個學生有300人遲到,不是太離譜了嗎?」 一向對新聞總是會「逆向思考」的我,很直覺的回答說:「等等──我覺得除了奇裝異服該管我沒意見之外,會有300人遲到,就是一個校方自己要檢討的問題,應該從鼓勵沒遲到的那群學生做起吧?」 我拿起那份報紙仔細瞧瞧,果然看到後面有一段是這麼寫著:「北市教育局說,士商對遲到、服儀不合規定的學生沒有直接記過,且還可銷除,算是適度給學生警惕;但若每次朝會都會有上百人晚來,校方可能要思考其他有效的處理方式,例如以班級競賽激發學生榮譽心,培養學生的守時觀念。」 以台灣地區的婚宴時間為例,喜帖上明明印的「入席時間」甚至「開席時間」是晚上六點三十分,實際上能在七點半上菜就很準時了,家鄉的金門縣政府就有一套很好的「妙計」──凡是在喜柬開席時間十分鐘內開席者,由鄉鎮長當場致贈0.6(公升)金門高粱酒一打以資鼓勵,原本這個構想是金城鎮公所於2011年1月7日,由石兆 鎮長所發起的,活動名稱為:「準時開桌,好酒相贈」,因為成效卓著,各鄉鎮全面推動,金酒公司也推出喜宴酒配合行銷,形成地方的一項特色,由此可見,與其不憚其煩的批評「不準時」之弊病,不如代之以獎賞的方式,殊途同歸,達到原本想推動的政策目標,當然有人會說在台灣地區不見得可行,由於幅員廣大且受上下班尖峰及交通工具等變數影響,但Range可以放寬到30分鐘內吧,有為者亦可仿傚。 再以北士商為例,以其「抓逃犯式」的「捉龜走鱉」登記遲到學生,不如以點名方式,全學期準時朝會的學生記一嘉獎,全班準時到會比例最高者授以榮譽錦旗,有如幼稚園老師不吝於蓋聰明乖巧的學生「寶寶章」一樣,「好學生」比例愈來愈多(反正給嘉獎又不花錢),屆時「良幣逐劣幣」,學生多了個得獎的管道,誰還會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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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做好了,也是趕著看最近能不能走,但是不知要到那裡去買船票。」明白人可以聽出四嬸有點徵求對方幫忙的意思。所以對方也一下就答應幫忙: 「既然兄嫂你沒有熟人,那上岸以後兄嫂你們就跟著我去辦這些手續,這裡我有熟識人,也有專門幫人辦手續的人,就是要多花一點手續費。」 「那就感謝你了,今天能夠跟你同搭一條船,還得讓你多費神,實在真感謝你。」 「不會啦,出門在外罕得幾時,同船過渡不容易。」 傍晚時分,船慢慢駛進篔簹港,等到船在岸邊找到一處停靠點時,太陽已從漳州方向的山頂上緩緩落下,篔簹港內無數的小漁船,有些船艙裡已點了燈火,點點燈光照在港內的水面上,篔簹漁火好美! 第二天上午,那位姓蔣的僑客帶著四嬸一行人到設在太谷碼頭附近巷子裡的一間旅社去,僑客把他自己的一些手續給櫃檯裡的人,也要四嬸一家人把大字和隨身帶來的各種手續一起拿出來給那人,那人看了以後問:「你們都要坐這班船的?」 「正是。」僑客反問:「這班是哪艘船?」 「萬福士。」那人回答:「還是一樣在鼓浪嶼北側登船。」 「你們現在住哪裡?」櫃檯內那人反問。 「我住在朋友家,他們住鷺江旅社。」 「我們這裡也有住的地方,這裡離碼頭近,要聯絡也方便。」 「不知這裡住一晚多少錢?」四嬸問他。 「我們這裡和鷺江差不多。」櫃檯裡那人說話一直都沒什麼表情。 「你們人多,住在這裡想上街走走也方便。」既是僑客的建議,四嬸也同意搬到這邊來住。 櫃檯裡要他們把那些手續留下來,明天中午下船,到時再把船票和手續一起還給大家。他們就回原來住的旅社把幾件簡單的物品搬過來,然後一起上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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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奔﹐我跑﹐我征服﹗
102年的11月13日,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在這一天,我跑了從小到大,屬於人生的,第一個10公里。 沒有勉強自己,只是相信,我可以,便做到,達成了。 原來,一氣呵成的感覺如此充實!原來,沒有那麼難!但如果不試,我又怎會知道? 跑步,是很久前發現能釋壓,放鬆的一件意外驚喜的事!年輕時不愛運動,年歲有了卻一直不太有時間、空間可以盡情的跑,沒有負擔的跑,但是跑當下的自在、愉悅,跑後的舒服、暢快,卻是難以形容的好! 總在三民公園的午后,輕便的運動服、球鞋,簡單的暖身操下我開始奔跑,一個人並不孤獨,一個人其實很享受,週遭是不認識的陌生人,背影漸漸化為熟悉,在每一次轉彎處我們錯身,每個人卻只是努力的在自己的領域內呼吸,在自己的範圍內汗水淋漓,不管奔跑的目的為何?身處風景裡其他的身分群組:有遛狗的人們,有散步的阿公阿嬤,騎單車的少年,陪孩子邊玩耍的媽媽,還有施工、除草的工人,只是都一樣悠閒。一步一步踩著越規律、穩定的步履前進,調整著吐納的速率,一圈一圈我心裡默數著,而後越來越無敵……我總是能聽到打籃球的呼喊聲、瞥見馬路上車子急速呼嘯的吵雜,風巨、風強、天涼、天寒,打在臉上、穿越身體,沒有影響,如果你迷戀厚實的屋頂,就會失去浩瀚的繁星,不是蒼鷹,不是奔馬,我只是我自己,我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我的心因跳動而喜悅,因滿足而幸福,因能自由的奔跑而看見自己,這是我能完全掌握、沒有得失,卻又興趣高昂的一件事,我證明,我存在,我了解,即使平凡、普通,也能有不一樣的選擇。不是每個人都愛,但如果好不容易,發現了愛,能持續,那將是一件多棒的事!回首,一路走來 ,有甚麼能讓你心之嚮往的事?如果又到了已不惑的四十,只要能開始,一切將都將有光,熱便隨之散發、溢滿。 從不知道,原來沮喪,或者疼痛也會是力量,激發跑步更強大的專注、一心意的凝聚力,原以為跑步是最能放空的時候,但是跑步也能思考疑難雜症,甚或將問題迎刃而解,豁然開朗的展現笑容,如果你深深愛上了跑步,迷戀上跑步,難過的時候,自己鼓勵、打氣,不想輸、不服輸、不認輸,那麼就拼過自己,戰勝了,那麼就贏了!那是贏了自己!不是誰,不為誰。淚流過了,也就好了,發生過的,一定值得,絕對值得,即使我們都曾是最傻氣的那個,卻也是最真誠的那一個啊! 總是迎著微微和煦的陽光跑著,直到太陽下山,天暗了,而此時抬頭仰望漆黑夜空尋找探出頭星光的我,心情卻是無比的寧靜與祥和,一切情緒全無了。 第一個十公里,第二個十公里,第三個十公里,我開心的跑,愛上的跑,那樣的自己,我終於知道,我奔、我跑、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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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金門?」穿西裝的人訝異的表情:「金門不是讓日本兵給占了嗎?」 「我們是在日本兵占金門的那天跑到蓮河找我姪兒來的。」四嬸笑著回問他:「這位序大敢情是剛回來的僑客?」 「是是,我姓蔣,是澳頭人,剛從印尼回來才兩個多月,就聽說日本兵占了金門,你能跑出來實在不容易啊!你頭家在新加坡在做什麼生意?」 「沒有啦,聽說就是幫老闆記個帳,管管工人等雜務,那有才調可以自己做生意!」四嬸要四個子女叫這位僑客阿伯。 淑女平日不便問,也是今天才知道四叔在南洋的情形。 船過集美學校前海面的時候,風浪大了一些,大家坐穩不再交談。再往前走了一會兒,風浪轉小了許多,也慢了下來。 「這位大兄你坐什麼時候的火船?」 「就是這一兩天了。如果這班船沒走,恐怕最少要再等半個多月了,再過幾天他們西洋人過紅毛正,估俚休息,船也不開,要等過完紅毛正以後才開始上班,我不能等那麼久。這位兄嫂你呢,大字做好了沒?」 (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