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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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叢林的驚懼
懶散平穩的心緒,緩慢的腳步中,早上八點多,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我一個人在浴室裡洗臉,靜靜的社區裡傳來一聲聲的喊叫,帶著點沙啞、急切而重覆著,就像在連續促喚某個人一樣,或像跟某個人求救的聲音。常常聽到這樣不確定性的嘶吼,心跳就不自覺加速,腳也會開始微微發軟,因為這樣的嘶吼聲,總讓我聯想到是否有人正困在當下,正需要即刻的幫助。不知是社區裡沒人聽見,還是只有我在遠處窮緊張著。 這樣的情境喚我想起小時在鄉下,當時通訊還沒這麼發達的時候,三合院之外,空曠遼闊的田野間、馬路邊,那一陣陣呼聲隨著風傳送過來,一下聲大,一下聲小的求救聲,不是有人出事了,就是發生火災了。總會有個熱心的村民,停下手上的工作,跨上機車,衝著去找尋聲音的源頭,若是重大事件,便趕著回程通報時,挨家挨戶沿路喊著,村人一聽到,習慣性的丟下手邊所有的事物,即使是正扒著飯的,丟下碗筷,跳下桌椅,起身準備,一傳十,十傳百,該帶什麼工具的,自家帶上。赤著腳,跳跨上腳踏車,拼命的用力踩,直往通報地點衝。 除了老的、幼小不能跑之外,所有村裡的人,中年的、壯年的、年輕的、小學的,就像群螞蟻般的往事發地點移動著,踩著緊張又雜亂的腳步,夾雜著那越來越近,卻更脆弱的嘶吼聲。大家一顆心「怦、怦」的跳著,只因為那急待救援的人是村裡熟識的一份子,即便不是村民也是一條珍貴的人命。 熱心的機車騎士繞了整個村莊,吆喝大家來幫忙的同時,村長也趕急用著村裡唯一的電話來跟上層求救。 大家手忙腳亂、七嘴八舌、齊心合力,在亂中有序裡找到方法。總是要見到人醒了,危機解決了,警察到場支援時,大家才放下工具,鬆了緊繃的心,然後留下一起討論或善後,或回頭轉向家裡繼續未完成的事。 只是在都市的水泥叢林裡,封閉的住家裡,有了突發的狀況,鄰居的援助相對的減少,只能等待救護車的到來;旁人也只能從救護車「嗚咽」聲中和停駐地點,才能知道哪裡出事了。在一層層陌生的關卡裡,這樣不確定的嘶吼聲才更是可怕與讓人擔憂呢! 豎著耳朵,試著追聲音源頭,還好聲音漸漸淡去,整裝出來,再望望窗外,一切平靜如昔。 那早向附近警衛們打探了那呼叫聲的源頭,幾個人討論之後,才確定是住戶中有個特殊兒童所發出的尖叫聲,每早她是用這樣的方式在跟母親溝通,從住家到沿路的公車站牌上。 真是難為這位母親了!找到原因,我的心裡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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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啊!我們還去找那間照相館,可是找不到了。」 「那麼久以前的事了,變化太大啦!」 「可是我媽媽一直記得三哥和三嫂幫我們的忙,如果那時不是三哥和三嫂,我們母子五個人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順利到南洋的。」那位年紀最小的說:「這次回來之前,我媽媽特別要我們再次向三嫂道個謝,可惜的是無法向三哥當面道謝了,還有那位,我應該叫他五哥吧!」 「你是說榮才是嗎,他就比神賜大兩歲。前後兩年,兄弟兩人都死在廈門島內。」 「都是被日本兵給……?」 「是這樣的。」淑女說:「因為咱西園鹽場那次事件,榮福是被冤枉的;榮才則是痛恨日本人,要為他哥哥報仇,在一次機會裡,他帶了幾個游擊隊利用晚上的時間進到廈門去炸日本人所用的飛機場,爆炸完成後不願被抓,自己舉槍自盡,他算是為國犧牲的。總之,兄弟倆都是因為日本侵略咱中國而送掉了生命。」淑女紅著眼眶一口氣把丈夫和小叔的不幸遭遇向他們姊妹說明得很清楚。 姊妹一行人臨別時,一再向她們的三嫂鞠躬道謝,淑女一時找不到什麼東西送他們,只跟神賜說:「回去之後轉告我四嬸,就是你們媽媽說,四十多年不見了,我一直記得她老人家臨別前對我說過的話,等她身體好一點了,就要回咱金門看看,我上個月也剛從金門回來。」 「我會告訴媽媽的,下次再回金門,我就帶她回來看看。」神賜說完淑女接著:「如果我能再活幾年,說不定我也會到新加坡去探望她老人家,你轉告她要她好好保重身體,希望我們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就在淑女的目送下,姊妹四人告別三嫂後返回台北市,過了幾天,一行人就回到新加坡僑居地了。 十六、探路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一大早太陽光就透過對面鄰居家三樓的玻璃窗,反射到家裡的客廳。淑女阿婆從金門回來一個多月了,由於台北一直都是陰雨的天氣,所以都還沒去過菜市場,難得今天有這麼好的天氣,想出去走走看看,這個時間往往可以在市場遇見一些平日較少來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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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捨不斷兄弟情
雙落古厝大廳內,從八仙桌中線延伸至門外,架起一條鐵絲網,有如南北韓38度線般,隔開兩邊出入,充滿一股對立與分裂之態勢,兩戶人家進出相逢時,均露出敵對與怨恨之眼神,顯現出一種無法化解的極深恩怨;路人經過,莫不對這異以常態的景觀,投於異樣、疑惑與好奇的眼光,也因此吸引很多「喫飽盈盈」人士事前往觀看,議論紛紛。 胡仲虎在這純樸農村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地主,聽說他祖父曾在滿清時代當過官,賜封不少土地,到了他父親這代,單脈相傳,繼承家業,以農為生,雖無創業,但家產也全數保留;又到了胡仲虎這一代仍是單脈相傳;仿間流傳一句話:「財旺丁薄」,對胡仲虎家世來講,真是最佳寫照。 歷經三代單脈相傳後,胡仲虎總算生出雙胞胎男丁,這一樂,滿月時不但全村各家戶均分送一份雞腿油飯及紅蛋,並在門口八仙桌上擺了兩「咖簍」油飯任由鄉親自行取用,喜悅之情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形容。 胡仲虎夫婦繼承祖業,除了自行耕作外,並將部分田地租給鄰居種些五穀雜糧,收成時四一分帳,一年收入可觀,所以在該村中可算是富裕人家。胡仲虎大兒子光宗一臉忠厚像,生性木訥,不善表達;而出生較晚幾分鐘的老二耀祖卻滿臉機靈,整天黏在父母身邊撒嬌,因為這幾年來不知何故,或許真的應了「財旺丁薄」這句話,胡仲虎夫婦未曾再生出一男半女,身邊兩個兒子當然都是心肝寶貝,疼惜有加,但在父母內心深處總是比較疼愛耀祖,應該跟兩個兒子的個性有關;而光宗自幼任何事也必定讓耀祖三分,非常疼愛這唯一的弟弟,在親戚中認定耀祖是「坐金交椅出世」,比較好命。 ◎◎◎◎ ◎◎◎◎ 「光宗!你為什麼又打飛凡同學!」張老師手拿藤條,對著光宗吆喊。 光宗一面跑一面很傷心的哭著、叫囂著:「誰叫他又欺負我弟弟、誰叫他又欺負我弟弟!」 「欺負你弟弟應該跟老師講啊,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 「那飛凡還不是動手打人!」光宗理直氣壯。 「飛凡打耀祖是不對,但老師不知道,你應該告訴老師處罰才對,為什麼老是自己動手,違反學校規定呢?」張老師揮著藤條,追不上光宗,惱羞成怒,滿臉通紅地咆哮著:「光宗,你給我站住,如果膽敢再跑一步,看老師不打斷你的腿才怪!」 老師這一吼,有如施展魔咒般的把光宗鎮在原地,不敢再往前直衝;張老師追上後怒氣未消,狠狠的在光宗大腿與臀部猛抽了幾下,為弟弟被打這已不是第一次,雖然很痛,但光宗強忍著。 在學校或是回家玩耍,只要有人一欺負耀祖,不管弟弟是對或錯,光宗必定為弟弟出氣,保護得無微不至,也就是這樣,外面有哥哥撐腰,家中有父母疼愛,造成了唯我獨尊的本性,只要想得到東西,必定用盡其極,取到為止。 小學時代,雙胞胎兄弟課業成績差距南轅北轍,光宗總是「墨汁達達」月考成績單都是滿江紅,沒有一科及格,而耀祖卻相反的名列前茅。那個年代,家長對讀書並不像現在那麼重視,胡仲虎也無所謂光宗書讀得好不好,只是偶而說了些類似「青暝牛,吃老就哉苦」、「少年未曉想、吃老砪成樣」或是「你啊!甘願做牛,一世人拖磨不了」的閒仔話而已,反正那年代做老師的或是做公務人員的一個月也沒多少錢,種田只要肯打拚,其實收入也不比老師差。 ◎◎◎◎ ◎◎◎◎ 初中聯考,耀祖不用說當然是順利考取,而光宗落榜更在預料之中;開學第一天,光宗一點也沒有嫉妒,還興高采烈的幫弟弟準備上學所需物品,並陪著到學校註冊後才獨自坐公共汽車回家,一路上只要碰到村莊的人便停下來誇獎弟弟已上了初中,多好多好,內心深處一點也沒有懊惱自己已和求學無緣,就連父親所講的,長大後是一隻「青暝牛」也不放在心上。 三年來,耀祖住校,每星期六下午放學回家一次,到星期日下午才依依不捨的返回學校;回家是耀祖最快樂的日子,也是光宗最盼望的時刻,因為兩兄弟能在一起快樂玩耍遊戲,可以在一起分享一星期來各自的生活情境。耀祖不用父母交代,求學過程中總是用功勤讀,三年來月考成績從來沒落過第二名,而光宗雖然年僅十幾歲,每天都上山幫父親種田,早出晚歸,整個人像牛一般賣力耕種,也從來沒喊過一次累,更不用說埋怨一句。 高中聯考,耀祖想到台灣深造,隻身搭乘登陸艇遠赴他鄉應試,第一次離鄉背井,台灣又沒有親友投靠,當時更沒有自動電話聯絡,更何況對那麼陌生的台灣一點都不了解,長得圓或扁也不知道,做父母的當然擔心,但為了功名,也僅能讓耀祖攜帶足夠的盤纏以及隨身的行旅離鄉背井,接下來就是天天擔心與等待,直到考完試後返鄉才把心中的石頭放下。 在盼望中接到高中聯招通知書,耀祖錄取北部一所私立高中,全家欣喜若狂,但是,接下來龐大的學費以及日常生活開銷不知多少,何況,最近幾年來農作物收成欠佳,村莊部分年輕人已陸續到台灣謀生,或是獨自經營冰果室、撞球室以及小吃店生意,種田人數越來越少,較貧瘠的田地幾乎已無農友願意承租耕種,只能任其形成荒地,一年來收入銳減很多。 上高中註冊費及雜七雜八開銷就花了新台幣一萬餘元,雖然耀祖還算相當節儉,但一學期下來,幾乎把家中全年農作物出售所得花費殆盡;在當時遠赴台灣求學花費不是一般家庭所能負擔,還好,胡仲虎歷年來尚有些許積蓄,能培養出一位高中生已心滿意足,胡仲虎原本打算讓耀祖高中畢業後就返金報考特師科,一年學程結業後就能當個小學老師,開始賺錢;耀祖也同意父親的安排,但是卻拗不過光宗的再三說服及鼓勵,終於又報名參加大學聯考,錄取了私立輔仁大學。 為了能讓耀祖安心讀學,不用為學雜費煩惱,光宗更加賣力耕種,並利用農餘時間外出做做零工、打打雜賺些外快;但看在父親胡仲虎眼裡,卻非常心疼與憐惜,心想,做一個哥哥的,年齡又那麼小,竟然不惜累壞自己的身體,為了弟弟的前程那麼打拚賣力,圖了是什麼?難到僅是一份兄弟情緣?一點血緣關係?胡仲虎期望光宗有所成就後能感念哥哥的用心,好好報答才對,千萬不可辜負哥哥的一翻苦心! 大學四年,耀祖僅每年春節時才回金門一趟,年夜飯圍爐時,光宗老是拿出自己釀造的葡萄酒和弟弟對飲,由於光宗非常高興弟弟難得回家一趟,相聚不容易,多喝了幾杯,雖然自己釀造的葡萄酒酒精成分不高,但喝進不勝酒力的光宗肚裡,還是難免有些微醺。 「弟弟!大學都快畢業了…有沒有…交女朋友?」光宗像結巴似的一句話停頓了好幾次。 「有啦!是小一屆的同學。」耀祖有點不好意思,原本喝酒不變色的臉龐突然一陣泛紅。 「有交就好、有交就好,畢業後打算結婚嗎?」光宗一聽到耀祖已有女朋友,醉意突然醒了一半。 「也要等到她畢業才能結婚,大哥、你呢?」耀祖反問。 「我……種田滿身髒兮兮,又認識不到幾個字,就像爸所講的是一隻青暝牛,討不到老婆啦!」光宗頓了一下,瀟灑的說:「只要弟弟能娶個老婆,咱家就能傳宗接代,至於大哥我,娶不娶都沒關係!」 「我會幫你留意的。」耀祖看了大哥一眼,內心好不捨。 ◎◎◎◎ ◎◎◎◎ 大學最後一學期又要開學了,光宗把身邊做零工的所有積蓄全部拿給耀祖,交代要買點禮物送給女朋友,並偶而邀她到外面走走,以增進感情,錢有剩的話該買些補品補補身體,因為讀書還是滿勞累的。 端月的夜晚,站立在料羅碼頭邊,海風迎面吹來,寒風刺骨。岸邊擠滿了等候登船的軍民,光宗在附近買了一碗熱騰騰的海蚵麵線遞到耀祖手上道:「快登船了,吃了身體比較不會冷。」說完並把身上的棉襖脫下來披在耀祖身上。 「哥!你不會冷嗎?」 「我沒關係,你登船後我很快就會回家,冷一下沒關係,你看我那麼強壯。」光宗依依不捨的目送耀祖搭上登陸艇。 鄰居都說,光宗是前世欠耀祖的債,今世才做牛做馬來償還,但是光宗並不這麼認為;可能是同時懷胎,同時在母親體內密閉又狹小的空間成長,而自己又比弟弟早出來半小時,是做哥哥的,愛護弟弟原本是應該的,何況,家中又沒有其他的弟弟或妹妹,血緣可貴,兄弟情深,綁住了光宗照顧弟弟的情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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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春回
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們喜歡全家出外踏青,目的地就是離家不遠的中興新村,當年那兒曾是赫赫有名的省府所在地,整個社區規劃得盡善盡美,舉凡人們日常生活所需要的衣食住行育樂等軟硬體建設,大都具備了極其完善的規模,所以形成了一個完全小市鎮的特質。 不過我們帶小朋友前往踏青的地方,大致上還是兩個空曠的草原居多,其中在社區北邊就是省政資料館前面的草原;而另外一處位於南邊好玩的區域,則是兼具兒童樂園設施的中興會館前面另外一處大草原。 每逢星期例假日的時候,這兩處園區總是人山人海而熱鬧非凡,孩子們在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上盡情奔馳,彷彿是脫了韁的野馬一般,到處跑得大汗淋漓,尤其緊鄰在兒童樂園同一區域的綠色草原,更有許多放風箏、擲飛盤、丟皮球等親子遊戲,因此這兒是中部地區一個極為歡樂的兒童休閒天堂。 日前趁著春暖花開的時節,我們帶著小外孫一同到中興新村踏青,當我們看到草坪依舊翠綠,以及人潮仍然絡繹不絕的景致,不禁想起當年和小孩子一起在草坪上奔馳的時光。 然而時光荏苒而倏忽過了幾十年之後,此刻卻和女兒與小外孫重溫昔日歡樂草原的美麗時光,這種情境著實令人覺得蠻溫馨而且特別有意義。 「家人在草坪玩耍的時候,想到你的婆家就在附近,所以心中感覺到似乎與你更為接近了一些呢!」大學朋友的婆家住在中興新村,雖然多年以前他們就搬到台北定居,可是我還是把這種美妙的感覺和遠方朋友分享。 後來朋友回了電子信件表示,我們所感受到的中興新村之美,似乎頗有共同之處,因為當時她的孩子們也在大草坪的環境中成長,所以我們所描述孩子的童年記趣幾乎是一模一樣。 「每當回到中興新村舊寓所的時候,一定會再度前往上述兩處園區遛達一番,宛如在重溫舊夢的散步與休閒活動之外,同時也見證整個社區因為精省之故,從極其繁華的社區氛圍,到目前保存著靜謐而樸實的市容,心中的感觸當然是五味雜陳而難以形容。」她和我們分享這種心情。 其實這位老同學的心情可以理解,尤其中興新村的草原除了如此美麗而寧靜之外,更摻雜著一段甜蜜少女情懷的故事,所以對於她和家人而言,青青草原所孕育蠻溫馨的感情尤其濃郁,當然會引起諸多讓人津津樂道的回憶與話題了。 「提到草原的過往情事,日前我們利用兩周的假期,特地赴美參加孩子的畢業典禮,他今年將要在西雅圖拿到研讀多年的博士學位,然後應聘到香港大學任教,真沒想到當年在草原奔跑的兒子已經長大了,此種感覺是否也表示我們也年老了,不是嗎?」她很高興分享日前北美自助旅行的許多趣事。 她又說,孩子知道媽媽喜歡花花草草的景致,所以精心規劃行程陪著家人到處賞花,從西雅圖到溫哥華除了看到櫻花、鬱金香、風信子、水仙、杜鵑、白玉蘭、粉玉蘭之外,當然還有許多不知名而開滿花朵的大樹。 「由於北美的園藝得利於涼爽氣候所致,所以到處都是奼紫嫣紅的景色,讓我驚歎連連之餘,更是儲存了許多美好的回憶:尤其此刻更加感激我們外交部多年的努力,所以赴美旅遊可以得到『免簽』的待遇,讓國人感到既方便又有尊嚴的到處旅行,真是太幸福啦!」朋友極其高興的表示。 雖然我們沒有一同前往北美旅遊,可是從她描述花團錦簇的自助旅行,以及蒐集滿滿一籮筐的美好回憶,不禁讓人覺得極其神往之餘,也再度想到家鄉附近的中興新村大草原,彷彿都有一種《小鎮春回》的天然美景,以致於在心中感到特別溫馨和愉快。 因此當北方寒冬雪花飄落的季節過後,人們顯然可以開心而迎接春暖花開的喜悅,於是在想念遠方友人之餘,面對中興新村大草原綠意盎然的景色,不禁也備感輕鬆、自然和幸福的好心情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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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你是神賜?那這三個人是你姊妹?」三嫂載著金框眼鏡的臉在另外三個女人面前顯得好小好小。 「這位是我四姊,這位是五姊,這位比我小,排行第六。」神賜一一為三嫂介紹他的三個姊妹。 「那年跑日本,你才幾歲吶?十歲有沒有?」淑女一一端詳著。 「那年我十二歲,妹妹十歲,姊姊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歲。都已經是四十四年前的事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四嬸呢,你媽媽的身體還好吧!」淑女臉上一直保持她那慈祥和藹的笑容。 「我媽媽今年八十二了,身體還可以,就是手腳不太方便,所以這次不敢跟我們回金門。」那位被稱為四姊的說,她的個子比另外兩個女人矮一些,比那位最年輕排行第六的矮了將近一個頭。 「三嫂,這是我媽媽要我帶回來的,就是幾塊布,讓您做幾件衣服。」那位最年輕排行第六的,從手提袋裡拿出幾塊疊著的布放在淑女面前:「因為這三十多年來都沒有再聯絡,也不知道您和幾個孩子的情形,只有在動身前寫信回西園給安慈,才知道您已經遷到台灣來二十多年了,所以也沒準備什麼東西送您。」 她另外又從手提包裡拿出兩張照片來,「這是我媽媽去年拍的照片,給三嫂留著做個紀念。」 「從你們下南洋之後,就沒有再回過家鄉了!」 「我們到南洋以後,只過了幾年太平日子。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日本又占了新加坡和南洋幾個國家,到日本投降之後,那時經濟不好,許多人都失業了,根本就沒錢回唐山。再到後來中國內亂,兩邊在金門打了一仗,就無法回金門了。」神賜一口氣把這段時間的情形像講故事一樣的說得很詳細: 「兩年前我和妹妹帶著媽媽回到中國一趟,我們到廈門,也去那個什麼馬的地方……」 「是馬巷!」妹妹為他哥哥更正。 「噢,是馬巷,」三嫂接著說:「就是你三哥帶你們去辦大字下南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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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花都
此行再訪巴黎已然過了十年,個人因工作關係旅遊機會及次數不少,歐洲約走了十幾回,有些國度一訪再訪,雖是走馬探花,但每一回都有不同的體悟,十年前走一趟瑞士、法國,只覺瑞士美不勝收,寧謐祥和,紅屋綠地湖泊有如童話般,徜徉其中,覺得甜蜜幸福。當時心裡想著,有朝一日應約三五好友到瑞士住他一個月。當年的巴黎,留在腦海印象就是美麗街道似風韻妖嬈的女子,只要在巴黎住個幾天,就會有浪漫的豔遇,精緻美食也膾炙人口等等…想像。 此行,全程繞著花都打轉,不走遠,省了拉車的疲累。感覺較有質感。 探幽訪古 沙特爾大教堂,彩色玻璃鑲嵌畫,由工匠們創造出名的沙特爾藍,美麗的玫瑰花窗,在陽光照射下,除了耀眼,更讓人驚艷。歐洲的教堂,每個國家都有,坦白說已經記不住哪家是哪家,但總記得歷史悠久,建築雄偉壯觀。儘管每座教堂都有屬於它的傳說和故事。出身東方篤信燒香拜佛的人,當然事過境遷,不全然記得什麼是什麼。可每回都被震慄。城堡也一樣,每個國家都有,除非特別,不然也都離開即忘。去年去德國,謹記得新天鵝堡,德國人把路易二世的夢變成了現實,鋪張絢麗,打造成德國熱門景點。觀光客絡繹不絕。 今年法國行,我們到訪了香波堡與雪農梭堡,香波堡是歐洲堡王,除了壯觀,更摻雜許多趣味,由達文西設計交替螺旋式雙梯,據說為了讓皇后及情婦即使在同一時間上下樓,只能見看彼此的面孔,不至動手,想像中女人們交會時惡毒的眼神交會,彼此互瞪白眼不至於來個耳光什麼的,這樣的建築,讓後代人們有一個想像畫面,有趣極了。 堡前有一條漫漫長路,想想等待著戰士們歸來的景象,答答的馬蹄迎面而來,何等威武雄壯,若是打勝仗歸來,那一條長路,更是精神抖擻吧!所以後人的旅遊,無異加了些許浪漫與想像。 旅遊真是愉悅的事,每天聽故事,似參與當年王子與公主的盛景。雪農梭堡是歐洲堡后,有美麗的女人,有美麗的傳說,外加美麗的城堡,國王用城堡贈送給大他二十歲的寵妃當禮物,聽到這就入神了,就為了國王童年時被敵國當人質,大他二十歲的某夫人給他溫暖一抱,國王從此終身難忘,後來除了成為寵妃,也送一座知名的雪儂梭堡當禮物,只國王逝世,皇后把寵妃趕出該城堡,側身旁邊另一小堡女人們戰爭,妃鬥不過后呢。 文化饗宴 一個不用的火車站,改裝成壯觀闊氣的美術館,珍藏四十幾萬件藝術品,如我這般的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當地導覽是一位台中人,定居法國二十年,口齒清晰,解說清楚,猶如上一堂藝術課。莫內、雷諾瓦、賽尚輪番上陣,正好前陣子台北亦曾展過這些畫家大作,有幾幅畫台北看過,在奧賽乍看,猶如老友,內心莫名激動。名畫值得一看再看,可俗人看不出所以然,就附庸風雅吧。羅浮宮,首先映入眼簾是聞名國際華人建築師IM Pei貝聿銘玻璃建築,無論走到哪,遇見中國人的事物,內心總是悸動,莫名的感到與有榮焉。羅浮宮內的鎮宮之寶蒙娜麗莎裝著防彈玻璃,仍成群遊客圍著她團團轉。忍禁不住想:看懂有幾人?個人也是人云亦云,坦白說要略為明瞭,怕也得花上好些年的功夫。巴黎另一重要景點,凡爾賽宮,除了畫還有雕塑,人擠人,要深度賞畫,怕得花整個月時間,否則如我輩不就「我有去過凡爾賽宮」而已。 時尚巴黎 在巴黎,無論是香榭里榭大道、凱旋門、拉法葉百貨,在香榭大道排隊四十分鐘買POUL的馬卡龍的瘋狂行徑,拉法葉與春天百貨搶名牌,這些都是一時的虛榮,無疑的奧賽美術館給予的心靈饗宴更豐盛。吃喝玩樂統統到位的旅遊,值得大書特書,塞納河上用餐,享盡浪漫,河畔男男、女女、男女情侶熱情擁抱親吻,我們團員全部給予熱烈掌聲,遊船,除了沿岸風光明媚,整個氣氛即是: 這就是聞名世界的塞納河。 拉法葉與春天百貨湧進各國觀光客搶購名牌,黃皮膚黑頭髮,聽口音說華語非台灣人,沿著階梯兩兩一排從一樓坐到三樓,人數上百人逛累了在樓梯上休息更蔚為奇觀,也很突兀。 退稅地方更是擠到水洩不通,當然旅客心想,巴黎並不常來,在這時尚之都,買吧。 拉杜蕾下午茶〈Laduree〉 聞名的馬卡龍150年前在此誕生,色彩艷、咖啡色、鮮黃、桃紅色、蘋果綠、藍色,貴的教人咋舌,也大排長龍,能在午後坐在此店品一杯純正咖啡,配馬卡龍及各式各樣蛋糕,頓覺人生何求?服務生有禮的斟水,有人喝茶,有人喝香檳,法國人尤重甜點,對我而言甜了些,但那午茶的氛圍值得。左岸的雙手及花漾兩家咖啡館,是左岸的代表,每位老外端坐著手拿咖啡,雙眼盯著街道行人,悠閒到極致,渡假就是這等模樣?湊熱鬧與友人擠進雙手咖啡館,學老外的樣兒,看看玻璃窗外,女人優雅、男人帥,應該是身處花都會有的錯覺吧。 紅磨坊上空秀 視覺享受莫過於此,每位女生身高應近180,高身兆修長,呈粉紅色乳暈,俐落柔軟的肢體,不論舞蹈、歌唱、類體操,種種高難度的動作,是女人都被吸引,目光隨之流轉,男人更別說了。聽說場場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夜遊花都 凱旋門、塞納河畔、情人鎖橋,燈光閃爍,或遠或近或紅或綠或藍或黃,或明或滅,燈火通明,與白天的凱旋門、塞納河全然迥異,有些兒冷,縮起脖子,豎起衣(隨時要防著週遭的扒手黑人。導遊交代人家的職業就是扒手,你不留意怪誰?)行人、遊客、車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如此花都,屏息。聞聞看,到底哪些味兒讓世人如此流連忘返?到了巴黎,不知不覺放鬆了,盡情吃喝盡情消費,盡情觀察,心滿意足回飯店,每晚都累到忘了失眠。 法國可以說是值得佩服的國家,從他們的科技,台灣買他們的馬特拉、拉法葉、幻象,涵蓋陸、海、空,可他們的人文,亦是舉世聞名,咖啡、美食、LV、香奈兒、紅酒…,忽地,覺得一個國家的質感是可以多元的。人文與科技並不衝突,只是人家科學、工業很強,卻選擇人文路線,每年觀光客人數應是世界數一數二的。若然,我們沒有科技,沒有工業,是否更該往文創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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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第一夫人
尤者,「早在南京時期,宋美齡即憑著流暢的英文,優雅的丰采,充當蔣介石的助手,參加各種宴會及會議,往往是會中唯一的女性。」而其巔峰時期莫如民國三十二年訪美,受邀在美國國會演講,不但是首位在美國國會演講的中國人,其丰采更是風靡全美。時代雜誌指其「機智、美麗、風度及流暢的英語,不能不使人發出驚嘆!」掀起全美的「宋美齡熱」。十一月又隨蔣中正出席開羅會議,穿梭於中、美、英領袖間,使得英國首相邱吉爾於會後,不得不對美國總統羅斯福道:「這女人可不是弱者。」其能力雖至晚年猶是,根據國府國史館資料,民國六十七年中美斷交前夕,她早已預見此結果,並要經國先生早為預謀。 以中國當時之世局,蔣夫人憑藉著蔣中正之勢,欲縱橫國內政壇者不難,但以蔣之個性,若無異常之能力者,豈有輕易讓其影響之機會,況就史實言,證之蔣夫人在抗戰期間之所為,伴夫戎馬生涯,創辦「國民革命軍遺族學校」,協辦「新生活運動」,號召全民根除纏足、不衛生等陋習,頗有西方現代化之影子,其言行放諸當時世界各國亦所罕見,尤其能縱橫於當時尚極端歧視華人之白人社會,則非有真才實學不可。事實上,一直到共軍坐大,當時能銜命赴美奔走,圖挽狂瀾者,亦僅蔣夫人也,誠一奇女子也! 最後也是政治人物最重要的:維護國格的志節。宋美齡一生雖說身處權力核心,也因此伴隨著「野心勃勃而傲慢」等評價,但在維護國格上,誠如周恩來所說的:「強烈支持抗戰和維持中國的統一。」此外於開羅會議上,力助蔣中正遊說英、美領袖,力主戰後歸還馬關條約中中國之失土,尤於民國六十七年中美斷交,當時國府委曲求全,同意互設非官方性質機構,有損國格非常不悅,曾以嚴厲語氣告訴經國先生:「余向來對銖細末事,均可採取或容納中外及各方之意欲,唯對中華民國之存亡大關鍵,無可圓融,志不可奪。」大義凜然,擲地有聲。事實上,遠在經國先生就任第七任總統之時,宋美齡即特叮嚀慎選副貳人選,而其要件就是「堅持執行復興大業者。」用心良苦可見! 眾所皆知,美國學校每早上課前,全校師生皆須肅立面向國旗宣誓效忠,其中有一段即是維護國家不容分裂(INDIVISIBLE),此種精神是否影響到蔣夫人日後對統一大業的堅持,不得而知,但至少表現了傳統氣節與魄力!但反觀今日政壇,混春秋大義,淆世人視聽,似是而非,自外祖宗及偏安一隅者所能企及;尤其是台獨者流! 明知世界強權無意也不願為毫無意義之(台)獨立運動背書,誠如美國前總統柯林頓與加拿大前總理克里靖卻,在魁北京召開的國際聯邦主義大會上所說的:「如果所有種族、民族各占一片土地,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我們就很難擁有有效的經濟或是全球制度。」況兩岸本就同文同種;況又非被殖民者;況原本是我漢家故土,不思奮發圖強,匡復神州,反一味苟安尋求外援,豈僅不智,尤更失節,如此「氣魄」,真不知如何面對後代子孫! 明知政府不等同國家,乃政治學上之常識,且中國者本就是歷史之名詞,若唐太宗征遼東:「遼東本中國之地,隋氏四出師而不能得,朕今東征,欲為中國報子弟之讎。」且問此「中國」是隋所有或唐所有?惡其政權,豈可牽連忘本?若惡共黨政權之反人性,志該悲憫蒼生,力圖神州,振生民於安泰,方是英雄所為,大丈夫志業!而今卻反怯為強,自失漢家旗幟,袞袞諸公,竟無一人敢以血濺五步之道德勇氣,挑戰當前迷失之主流說法!令人浩歎!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多年來,每逢友人迷惑於兩岸之關係時,余即嚴正答予:「兩岸同文同種,一九一二年孫逸仙建立了中華民國政府,二次大戰時是聯合國創建國之一,一九四九年共產黨將國府趕到台灣,另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一邊是民主政體,一邊是專制政體,中國是屬於全體中國人的,如同美國不屬於民主或共和黨一樣。」然多年來,歷經李登輝、陳水扁之反中教育,所謂春秋大義之事,學子早已忘卻,豈是浩歎一句可言。 記得日前在課堂上,見板書上有上一節老師所留下「外來政權、四百年來奴隸」等字跡,愚有感義正對學子言道:你們大部先人都是追隨延平郡王鄭成功來台後人,先人向何在?光復中原!若罵外來政權,豈非自罵先人?且「向聞英雄光大祖宗基業,未聞忘本棄業謂之豪傑!」或若以小國寡民自貶,則試問:楚雖三戶,何以亡秦必楚?又何以侷限延安一角的共產黨,能趕走兵精糧足的國民黨? 誠不知,義利之辨,丹心氣節,本就是炎黃子孫千古傳誦之美德?且看諸葛武候,延平郡王何嘗不是因彼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丹心氣節,方得名垂青史?在評論第一夫人之際,何妨先思「余向來對銖細末事,均可採取或容納中外及各方之意欲,唯對中華民國之存亡大關鍵,無可圓融,志不可奪」一語?更是我們在賞悅米歇爾夫人的穿戴、時尚之餘,另一深思之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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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
親愛的,很高興在六年前的現在認識你。是你的友善和溫暖疏理我生活中的不安,在你身邊我總能產生一股平靜又喜悅的能量。 還記得,那是我們第一次的心靈交會,當我一個人痛哭失聲,你緊挨在我身邊陪伴我、看著我。於是小山丘成了我們的祕密基地;是我們如意、不如意都喜歡去的地方。我和你在一起,吹著風、寫寫字、說說話,就好愜意。緣分是如此巧妙,我們認識的時間較短,卻相較其他人建立更深厚的情誼。你好像都能看穿我的心事,就像我也能看穿你的一樣。 然而,當孩子出生時,我們第一次感受到長時間的分離。你時常在房門口默默守候,一有動靜就發出嗚咽聲關心我們。也永遠忘不了,我像小偷一樣換裝,到另一個地方悄悄與你相會的事,我們激動的像快要失去對方一樣。世界一直在轉動,或許我們也變得更加蒼老,但我相信,因為我們都站在彼此的圓心、因為我們如此珍惜著對方;所以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感到孤單。 謝謝老天在我踏上新的旅程之際,派給我一位小騎士守護我。謝謝你,我的寶貝-M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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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一行人大約待了十天左右,就決定到台灣去,看過三嫂之後就返新加坡僑居地去。 雖然這時兩岸已經沒有砲戰,但台灣到金門之間的交通,依然還是以海運為主,不但沒有民航機,即使海上交通工具還是掌握在軍方手中,一些華僑返鄉或回到僑居地,排一個船位還是得靠關係才能順利安排得到,只有按既定期程回到台灣,才不致耽誤返回僑居地的機票和期程。 一行四人以華僑的身分排上船班到台灣後,隨即趕往台北,在位於中華路附近的金湖旅社辦好住宿之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姊妹三人聽命於弟弟的安排,準備第二天再到永和市去看他們的三嫂。 「什麼事都可以不辦,無論如何都不可以不去探望你們三嫂。」這是臨行前老媽媽一再交代的重大事情。 次日清早在旅社吃過早餐後,一行人剛好可以搭乘一輛計程車,就驅車來到永和市,計程車司機按照安慈給他們的地址,找到淑女位在永和的家。 司機把車停在巷口說:「就是這一條巷子了,巷子小車子進不去,你們就從這條巷子進去找,就可以找到這個地址了。」 那天淑女正好在家裡沒有外出,一行人走到家門口時,最小的弟弟神賜一眼就認出坐在家裡的淑女:「三嫂,你應該就是三嫂吧,我是神賜啦,是四十四年前您和三哥護送我們到廈門坐船下南洋的六弟神賜啦。」神賜在淑女面前蹲下身來,牽著三嫂的手,高興又激動的臉上,紅著的眼眶有淚水閃閃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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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第一夫人
今年三月二十日,應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夫人彭麗媛邀請,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抵京訪華。據《北京晨報》報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並沒有影響到米歇爾夫人,在媒體面前的第一次亮相。身穿帶有黃白幾何圖案的黑色連衣裙,面帶燦爛的笑容,米歇爾顯得時髦端莊,她和兩個女兒及母親一道走下飛機。這是她第一次訪問中國。在眾多關注的焦點中,米歇爾夫人的穿戴首先受人矚目。 在時尚圈裡,她一直就非常受關注,2009年她與奧巴馬作為第一家庭出訪歐洲時,出訪兩天的行程,米歇爾曾以8個不同的造型出現在公眾面前。而她此次訪華一周時間裡,將會以什麼樣的造型出現在公眾面前同樣令人期待,相信也將是媒體記者樂於捕捉的細節。但儘管雙方官方均曾表示,米歇爾此次訪問的重點,是教育合作和青年交往,但各界心知肚明,焦點毋寧是中、美雙方第一夫人的較勁。 長期以來,台灣在國際視野及格局上,與世界似有脫離及閉關之感,相信對於所謂在外交場合上非常重要之「第一夫人」角色,非但不明,甚有誤解之處。當然更不可能有吾亦能矣的自信,怎不令人浩歎。這或許正是本文因緣之重要因素,希冀重溫中華民國中上非常重要的第一夫人:蔣宋美齡之史事,以啟後人。 首先是何謂第一夫人?一般而言,第一夫人(First Lady)是一個尊稱,適用於國家、地區或聯邦州的元首或領導人的妻子。如果領導人為單身或其配偶因各種原因而不能勝任第一夫人的禮儀角色,亦有可能由其他女性親屬替代。如美國第八任總統馬丁·范布倫就由自己的兒媳婦擔當第一夫人的角色;在南越,由於首任總統吳廷琰為單身,甚至以弟媳陳麗春(吳廷王柔夫人)為第一夫人。如果元首任期內其配偶離世,則由其女性親屬代為第一夫人,如1974年時任韓國總統朴正熙夫人陸英修遇刺身亡之後,由長女朴槿惠代任韓國第一夫人。 如果領導人配偶是男性,其往往稱呼為第一先生(First Gentleman),如英國柴契爾夫人之夫丹尼斯·柴契爾爵士、德國現任女總理默克爾之夫Joachim Sauer。如果領導人至今未婚但有穩定戀愛對象,那麼則稱為第一伴侶,如法國總統奧朗德前女友瓦萊麗·特里耶維勒、澳大利亞前總理吉拉德男友Tim Mathieson。第一夫人並非公職,但是一般來說她們負責主持在元首官邸舉行的各種接待宴會,陪同丈夫對別國進行國事訪問,或是出席各種慈善活動。 介紹了第一夫人之角色後,且來談談有中華民國永遠的第一夫人之稱的宋美齡。由於往日意識型態的因素,有關蔣夫人的報導每多失偏,不是定於一尊,就是失之攻訐。但我們若藉由專論及解密文件中,似乎可以認為:宋美齡之成為中國第一夫人,是其來有自的,先鳥瞰這位奇女子青少時期,以便發凡本文。 1897年,宋美齡出生於上海浦東川沙鎮,位在浦東川沙鎮蘭芬堂七十四弄一號。父親宋嘉澍,廣東省文昌縣人,曾擔任美南監理會(今衛理公會)牧師,後經營出版業致富。母親倪桂珍,出身上海名門望族,其母系祖先是明朝末年大學士徐光啟(羅馬天主教基督徒)。宋美齡在六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兩位姐姐宋靄齡、宋慶齡分別比她年長8歲和4歲,哥哥宋子文比她年長3歲,兩位弟弟宋子良、宋子安則分別比她年幼2歲和9歲。 1903年,宋美齡就讀上海三一堂女塾。1908年,宋美齡與宋慶齡同赴美國留學,先後在紐澤西州薩米特鎮以及喬治亞州梅肯之皮德蒙特學院、衛斯理安學院就讀。1912年,進入麻薩諸塞州衛斯理學院。1917年,回到中國。1918年,在上海基督教女青年會擔任英語教師,後任上海工部局兒童勞工工作委員會秘書。1920年,蔣中正與宋美齡在上海初次見面後,便追求宋。由於蔣已婚,並信仰佛教,倪桂珍強烈反對他們交往,要蔣先與所有妻子、侍妾解除婚約,才答應他們交往。1926年7月9日,蔣就任中國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誓師北伐」。1927年4月12日,蔣進駐上海,與宋結婚。 為了篇幅,姑不贅述其生平瑣事,且以史實論述淺談之。首先是,以一代奇女子宋美齡而言,雖說亦不能免於「專橫,對待部屬不民主」等評語,但至少有三個正面要素:宏觀的人文素養、縱橫世局的能力,及維護國格的志節,是今日我們所要省思的。 首論宏觀之人文素養:宋美齡於十一稚齡時,即隨姊慶齡赴美,先寄讀而後入學於美國著名的女子大學,「七姊妹」聯盟之一;衛斯理學院(Wellesley College)主修英文,副修哲學,並遍及法文、音樂、歷史等。大四時獲該校學生最高榮譽頭銜:「杜蘭學者」。民國二十一年六月十五日,衛校還授予她法學博士,由時任駐美代表胡適代表接受。也因此終其一生,不無受到美國自由,開放與人道主義之影響,其學習之精神誠如檔案中所說:「她總是追根究柢,對許多觀念質疑又質疑。」 大陸曾出版一套「百年國士」,列舉了近百年來,四十餘位對中國文化發展影響的大師,計有辜鴻銘、蔡元培、章太炎、梁啟超等人,從介文中,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人文才是一切學習的終極目標,更是從政人員的基本胸懷。所謂「為政之要,辨風正俗,最其上也。」證之今日大陸欲興儒學,歐美開始省思在後工業時代,科技與倫理的互補性可以發現,人類至少已開始反思人文主義之重要性!而她受到美國自由,開放與人道主義之影響,不正是我們今日所應效法追踵?尤其是她縱橫世局的能力。 自民國十六年在上海與蔣中正結婚後,宋美齡即逐步進入權力核心,也藉由此展現其能力。根據俄國莫斯科大學,亞非學院副院長潘佐夫,及研究員高念甫合著的「俄羅斯檔案館中的宋美齡女士文件」,其中有一份是摘自周恩來一九四○年,寫於莫斯科「有關蔣介石最信任的人」:「蔣夫人是中國婦女運動的領袖,在所有國際和經濟事務上,她都能影響蔣介石。」而其中最有名者莫如民國二十五年西安事變時,獨排眾議,力主和平解決,隻身飛抵西安,面見張學良,事變得以和平收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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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光烈艷-金門﹑烈嶼﹑「保障宮」
去年秋冬之際到金門與烈嶼走了一圈,因為同行友人多年行走於各處田野累積起來的文史知識,讓我這個第一次踏上金門的初階觀光客,幸運地見證了那些未曾被標註為景點的好地方、好東西。 我們兩台機車在老聚落、風獅爺、洋樓、宗廟、焦紅青綠的高粱田間走走停停,也途經好幾處仿如被時間凝固住的彈孔頹牆、廢棄堡壘。原來除了戰地前線的史蹟,這還是一座人文薈萃、曾出過好幾位布政司、提督、進士、舉人的南方島嶼,隨處可見家屋、宗廟上珍稀的交趾陶與剪黏。此行短短的三天兩夜,就像一場極其精彩的公路電影,讓人只能中邪似的止不住讚嘆。但不得不說,若要我列舉此行的top one,那肯定是位於烈嶼前埔村、兩條木麻黃道的交會處,曾在我們循址前來的途中因毫不起眼而一度錯失的「保障宮」,這座只有幾坪大、僅容得下三、五人迴身的小廟宇。 我們在正午之前抵達,格局方正的保障宮在陽光下看起來白撲撲的,像是洗曬多年的厚重大棉被。走進祭祀玄天上帝、註生娘娘與福德正神的蔭涼內裡,兩側素筆線描勾勒而成的連環畫,在眼球逐漸適應暗度的瞬間裡鋪天蓋地而來,描繪的是「薛仁貴東征」的通俗故事(位於烈嶼另一端的「佛祖廟」,內裡牆面也是以連環壁畫裝飾,描繪的是孫臏與龐涓的愛恨情誼,與保障宮一樣都是出自林天助藝師的手筆)。 我很難說清楚這間素昧平生的小廟帶給我的強烈撼動感。在這片被時間淘洗褪色的灰黃粉白平面上,就憑著一筆墨線,竟像整叢爆開團團錦簇的白杜鵑,以濃淡深淺的單色變化,展開了一幕幕平遠、深遠、高遠的場景。或發出行軍齊步山巒震動的轟鳴,或彷彿配以布袋戲電音效果的攝妖收服瞬間,或是在某個命運性的夜晚遠方昇起一抹淡漠的月亮,頹喪、凝思、嗚咽、驚懼、躊躇、算計、得逞,這些因後台通道被黏死在牆上而永遠下不了台的六十四幕黑白舞台劇,就在陽光剪短了影子的燦亮午間兀自地搬演。 現在回想起來,這座讓人隱隱聞得到獵獵海風的方體建築,像是每一格皆是一小螢幕的魔術方塊,在記憶裡隨著視線的位移轉動,拼接出斑斕的圖像碎塊,仿如一片褶褶映射光彩的時間岩壁。一直覺得,推動這片連環畫的不僅是強調大忠大義的國族敘述,更是一場奇幻冒險旅程。在那個烈日的午間,我就像是站在一個奇異的破口處,看著這些被翻挖出來的歷史內裡,原來它們都是由常民生活所堆疊起來的棉絮,是被野史演義擠弄出的人間神情,是吾人數輩幾代的情感縮影。 後記:近日聽聞保障宮與佛祖廟可能被拆除,感到十分難過。即便知道這些痕跡終有一天將灰飛煙滅,這是無法迴避的必然命運,但還是由衷希望它能夠在那裡,在那個海風烈艷的田野間,佇立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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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總要綠葉襯
有個朋友在國內一家頗具規模的產物保險公司,擔任某部門的副主管工作。自他高商畢業踏出校園後,由於體位關係不必服役,再加上無意升學,相對地較其他人更早進入職場。從進入這家公司開始算起,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從助理員、佐理員一路獲擢拔而到現在的副課長職位。 只是這副主管一當就是好幾年,很多同期進入總公司的同事,不是外調擔任外縣市分公司的部門主管,要不就是進入內部更高的階層。就拿擔任本部門課長這工作來說,曾有坐直升機空降來的,或由別的分公司升官派遣來的,來來去去也不知好幾個,卻永遠沒他的份。倒是身為部門元老的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絲毫也沒存怨懟之心,依然勤懇地工作著。 我替他感到不值,出言想安慰,他卻揮揮手笑了笑。他說一來自己學歷低,專業知識不夠,更沒有背景,能有此番成就也算聊以自慰了。接著他說,每當部門業務遇到瓶頸時,課長必會移樽就教地找他諮詢,讓他感覺很受尊重。擁有豐富經驗的他,常扮演稱職的輔助者角色,幫主管分憂解勞,且提供好的建言,以便做最佳的處置。所以公司內部每次績效評鑑下來,他們的部門總是有不錯的成績。 他又說平日主管壓力大,要肩負的責任也多,案牘神傷下很容易把身體搞壞。注重養生的他,寧可擁有健康和諧的家庭生活,也不願意過度執著於拚績效、拚升遷的機會,這對他來講並不是最重要的。 中國古代哲學家老子曾說過:「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不爭,不代表行事怠惰不求上進。凡事盡心而為,不爭功諉過,才會將事情看得透徹。不爭,也是一種沉潛,是為做好充足的準備,耐心等待機會。待機會來臨時,能好好的把握住,並適時展現該有的能力,那麼成功才容易達成。有所成就後,盡可能將榮耀歸屬於上層者,功勞讓下屬們都能雨露均霑,能謙遜而不居功,才是真正具有大智慧的智者。 紅花再美,沒有綠葉的襯托,就顯得呆板無生氣。同樣的,組織裏的領導者能力再強,倘缺乏得力副手的折衝斡旋,就容易失之專斷,做出錯誤的抉擇。我的朋友就是服膺「老二哲學」,不忮不求,在工作崗位上盡好本分。雖不是耀眼的明星,卻也是團體裡不可或缺的重要配角。生活本是一種修行,哲理也隱含在枝微末節處。懂得放下痴嗔貪婪意念,時時抱持「成功不必在我」的想法,就不會過度膨脹自己,而迷失在虛妄的功名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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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四位兄弟姊妹都是當年日本侵佔金門前夕,跟著母親連夜從金門租船偷渡到蓮河找榮福淑女夫妻,再從廈門辦妥出國手續下南洋去的那一行姊妹四人。 這其中包括四姑和五姑兩位姊姊、一位弟弟六叔和最小的妹妹六姑,從當年日本仔佔金門時,隨著媽媽下南洋去和爸爸團聚後,歷經了日本佔領的八年,抗戰勝利後四年內戰,到兩岸隔離後、金廈交通中斷,金門實施戰地政務,無數僑民無法返回金門家鄉,從此把異鄉當成家鄉,家鄉反而變成異鄉,自己成為漂泊的異鄉人,這一家人正是無數當年金門僑民的小縮影。 回到金門家鄉,見了幾位親人後,姊妹四人感到最親切的莫過於當年所住的那棟屋子,就是和大嫂共住的那一棟屋子。 「這棟屋子在八二三砲戰那段時間中過砲彈,已經修理過兩次了。」大嫂很高興的為他們解釋:「我們家附近因為靠近後壁山砲陣地,這附近落彈多,你們看前面那棟,牆上滿滿的都是彈孔,就是那些掉在附近的砲彈,爆炸開來後碎片就打在那棟屋子牆上,房子這三十幾年都沒有修,彈孔就這樣一直留到現在。」 除了這棟屋子和這位大嫂之外,其他對他們這一家人而言都是陌生的。二嫂和三嫂兩家人都遷到台灣了,他們剛到南洋時曾經同住在一起的四哥,在日本投降後因病回到家鄉後不久就過世了, 四嫂卻是在他們下南洋後再嫁進來的,輩份比他們小的,只有大嫂的兩位女兒,這兩個也嫁出去不住在老家了,倒是四嫂的幾個兒子,一直都是「四姑、五姑、六叔、六姑」熱情的招呼著,卻總是讓他們沒有至親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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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鳥郵差趣事多
每次我赴台,兩個弟弟都會分別前來探望,聊聊。弘弟與我相差三歲,個性較木訥寡言,常與我閒哈拉的反而是小我七歲的添弟。 弘弟自1988年軍中退伍後赴台謀職,最後總算幸運的在臺北郵局謀得一份內部作業的臨時工。他在認真工作的幾年當中,亦把握住郵局每一次內部考試的機會,在歷經數次應考後,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他考試合格升為「正式郵務士」。 此次弘弟來家中探望我,不知怎的忽然聊及當年他正式當郵差,剛剛開始上班工作時的一些狀況,令人噴飯。 弘弟回憶說,正式上工的前一天,他就騎機車先去熟悉一下他的「管區」。隔天正式上工了,他用彈簧架把郵件袋卡在機車後座固定好後,懷著興奮又緊張的心情騎著郵差公務車出發去。 他的投遞區首站是「北市長春路」,可當他把機車停靠好,回頭要從郵袋拿出信件時,忽然整個人被嚇呆了!因為,整袋的郵件「不…見…了…」。天啊,當下彷如被五雷轟頂,怎…麼…會…這…樣…?可事情發生了,總是要面對、解決。他最初的反應是思索著:是否要打電話回郵局告知此事?看是否有人撿到送回郵局?但繼而一想,今天第一天新手上路,第一封信尚未投遞就把整袋內有88件平信和掛號信件給搞丟。若打電話回去,真是糗…很…大…。想想此路不通,再出第二招,照原出發路線去找,或許可找到。他邊騎車邊回想著,剛剛在台北車站等紅綠燈時,郵袋還安份地在後座上啊!是如何不翼而飛的?會不會是中山北路一段(現是市民大道)正在施工火車軌道,路況不佳,機車經一路顛簸彈跳給跳…丟…了…? 他一路左顧右盼,全無所獲。可當他路過位於南京東路的「警察局」時,想著,不如「死馬當做活馬醫」吧,到警察局問問看,是否有人撿到送來警局。正當他下車時,忽然一眼瞧見有人正扛著他那郵件袋走進警局大門。這「喜從天降」的一刻,讓他趕緊快步衝了過去拿回失物,並不斷的感謝這位熱心的「救世主」解了他的圍,讓他順利完成第一天的任務。 我聽了後,覺得這也太巧了吧!怎麼時間點配合得這麼的剛剛好哇。 接著弘弟又說有一次是下車要拿出信件投遞時,哇咧,遍尋不著?可他記得投上一封時,這信件明明還在的。經檢查後,發現郵袋上有個扣子沒扣緊,那信件跑出郵袋逃掉了!他估計著應該是在台北美術館附近失蹤的,因此折返回去尋找。而就在他停好機車後,有人送上那遺失的信件說:「郵差先生,這是你掉的…。」真是謝天謝地。弘弟說,台北雖是水泥叢林,但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因為弘弟在郵局上班,因此我對他的工作亦略之一二。他說,信件在局裡時早就把街道路線、門牌號碼依序分配排列組合好。所以是大、小信件?雜著疊在一起。有次,他送了封「大信件」後,接著是普通的平信,正當他要拿出下一封信件投遞時卻找不著。想想,在出過幾次狀況後,他對郵件已「極度呵護」,怎可能再出錯?唯一的情況應是上一封需簽收的大信件投遞時夾帶了下一件。但今日事今日畢,他得先把今天的郵件送完後再處理那「消失的平信」。 在信件全投遞完畢後,他跑回那需簽收的大郵件處問屋主:「我有沒有多送了一封信?」屋主說:「沒有哇,我只收到一封。」弘弟心想,完蛋了,這回要去那裡大海撈信?正轉身要打道回府時,忽然一眼瞧見屋主門外牆邊的鞋架上,那封信像個棄嬰似的就躺在鞋子上面。喜出望外的他趕緊把這信件拿回,拿著這失而復得的平信,彷彿領到走失的孩子似的開心。屋主真的只收了一件,他也沒出門,自然也不知曉此事。是他自己送件時夾帶了下一封小的,偏又掉落在鞋架上而不自知。從此,他對每一封拿出投遞的信件就更加小心翼翼。 另有一次,他郵件中有幅「捲軸」,很不好攜帶。這原本不屬於他的郵件,只因第一班的郵差沒投遞出去(無人簽收),只好帶回給第二班的繼續去投遞,仍是家中無人,只得又帶回交給第三班的他再去努力。如果三次投遞未果,郵局便可開具「招領單」請收件人親自來領。結果,機車一路走走停停、東彎西拐,等他到收件人住處時,要拿那「捲軸」投遞,哇咧!居然發現它半路跳車,早已不知去向。他來回找了幾遍,仍無發現。只好一臉沮喪的回郵局,告訴同事說把那捲軸弄丟了,找不回來,也不知是否貴重物品?不知該怎麼辦?同事說,找出寄件人資料,告知此事,問是何物件?看如何處理。原來那是位立法委員送給朋友賀喜的「喜幛」。他連說沒事、沒事,他再重送一幅就好。弘弟感謝他修養佳,大人有大量,沒任何一句指責的話,遂說那郵費兩百就由他付。 弘弟這個宅心仁厚剛上任的菜鳥郵差雖然狀況多,但都能逢凶化吉,感謝天公真是疼好人。但弘弟說,他的另一位菜鳥同事就沒他這麼好運了,居然送信送到賠錢。原因是信件上門牌號碼字跡潦草,他沒仔細求証,送錯了戶。要命的那是封現金六千元的信件。那人也不吭聲,簽了收件人的名字後堂而皇之的收了。而原收件人苦等不到此款,來電查詢,方才真相大白。而「冒牌簽收者」自然不可能把到口的肥肉給吐出來。同事自知理虧,只好自認倒楣,私下自付收件人六千元賠款了事。 說到他的郵務工作,弘弟說另一位菜鳥同事亦分享經驗。說有次需送件到某棟大樓,而據了解,那棟大樓的管理員,夜間是不收件的。那晚,同事就沒去投遞。結果隔天馬上被投訴叫去問話。原來信件內是張「機票」,有時間性的。收件人那晚苦等不著,隔天下午就上不了飛機,心急如焚。隔天一早急電查詢,告知登機時間已「迫在眉睫」。同事告知上司答說那大樓管理員,夜間是不收件的,所以沒送。上司回復收件人此事,收件人又質詢大樓管理員。誰知管理員居然推卸責任說:「晚間照收啊,是你們根本沒來投遞嘛…。」同事被管理員將了一軍,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復又被上司數落了一頓。 俗話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其實所有的挫折、失敗、失誤,都是在讓我們增長智慧。我們時時都在錯誤中學習,不斷修正疏失、缺點。郭台銘的名言「魔鬼就藏在細節裡」。一點都不錯,時時用心,做事才能圓滿零缺點。如今,弘弟這當年的天兵菜鳥郵差已是駕輕就熟的老鳥了,再過幾年亦可退休。弘弟提起當年這些糗事,讓我覺得很吃驚又好笑,笑著怪他怎麼到現在都二十多年了,才想到與我這姐姐分享呢!難道說,是他怕講出來後,我會趁機「大肆宣揚」賺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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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咖啡
星期三的午餐後,拿出一台手動研磨機、一個淺碟與寬口杯、一個馬克杯與保溫瓶、一支湯匙與毛刷,取了些冷凍庫的咖啡豆,按鈕後嘻哩唆啦的把豆子碎成幾匙深色的粗顆,舀入朋友送我的越南滴漏金屬杯子,拴上鐵片,倒入85度適切的熱水滲透熟成這一方圓優渥的土層,聽見滴漏的時間迴音於杯中,睡蟲不致覺醒,鼻尖染了芬芳,不可離去,這癮是從研究所培養的慣習,早午一杯黑咖啡,深深的呼吸,充填腦竅的力量又將恢復,「這是我墨色的靈魂,我又活過來了!」 三合一的甘味太過機械而無感,鈕一按而嘎啦嘩啦流滿一杯的義式調和不是太過鋼鐵的苦澀,就是僅僅耀眼華美的拉花是唯一悅目的外衣。臺灣的咖啡館有主題意象的很多,要文青的猖狂或儒雅有,要少女的粉紅或喵咪有,要白領的藍領的無領的皆有,各種級次的機檯、豆種、沖法關乎一杯黑金的價格、口感、訴求,「來一杯耶加雪菲,淺焙,一開始舌根中後方酸感,擴散至舌兩翼,你再喝一口會有果香回至你的鼻腔,再來溫度降低,酸感會留在兩翼,味道也會變得平緩」,這是一杯活的咖啡,朋友拿出幾款中淺焙的豆子分享單品的專一情調,這有煙燻,那有花香,帶有喉韻的咖啡就像值得回味的人生,閉上眼,每口每回都是刻骨銘心的記憶。 這與深厚的黑不同,兩瓢沖水就化成暗不透光的靈丹,「這是我的藥」對著幾個小朋友說,他們圍著我、捏著鼻子、直嚷著「每天都要喝這個臭巴巴的東西,為什麼?這麼難聞難喝!」我擠眉弄眼的對他們說:「你們看,我是不是越喝越起勁,越能和顏悅色的跟你們聊天!如果不喝,我就會醜啞啞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說話,這是我的藥!」他們當然不信我的片面,「改天沖咖啡給你們看,那是一門藝術,要注意水溫、研磨顆粒粗細、壓縮鬆緊、滴漏的量,調配到一個恰如其分的好,就要記下這次的沖製歷程,以及滋味的美好」。 星期三的午餐後,送完路隊,校園內呈現難得的寧靜,老師們預備進修,而我在辦公室附設的哺乳室調製印尼或越南進口的豆子,粉碎果實綻出的味道瀰漫如霧,杯子頓時羅列,滴入杯中的是期待,湛透黝亮的欣羨眼光已塞滿玻璃窗,揮手示意,送上一杯午後的自得其樂,沒有公文要KEY,沒有桌椅要搬,沒有孩子拉著你跑操場撿球,沖一杯咖啡,讓生命暫且OFF,等待完成的當口冥思未成的日程計畫,拋開螢幕與鍵盤的連鎖反應,送上一杯人人等待的幸福,我得到大家的幸福而知足。我想起金城一間木質裝潢的單品咖啡館,年輕男孩執著的向我介紹他如何烘焙與沖製的專注神情讓我難忘,我吮吻杯緣,「沒錯,這就是手感溫度」,沒錯,我很享受研製時序裡的重複歷練,宛如世界停止而無待,逍遙而鵬飛─回過神,換下一杯咖啡,繼續。 沖一杯咖啡也能參禪一時,以沉澱擾動的身心,何來不是一種「咖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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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窯」的人
如果心裡有夢想,你要如何實踐它? 如果你明知非常困難,非常辛苦,你仍要完成它,要如何確定會成功? 剛到新學校就任,他們告訴我,校園有一座柴窯正在建造。 老師自己設計,自己蓋。 八月,高溫讓我站在陽光下已經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暑假七月就開始動工了,光是鋪地面就動用了不少人。鋼筋角鐵來自營造廠老闆捐助,不拿一毛錢。主任工友陳老師和家長會長都是水泥工,鋪起來的效果不輸專業。 我看著一塊塊堆在帆布下的防火磚,心裡仍然疑惑著,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會讓這群人,在酷熱的夏季,犧牲暑假冒著高溫,日以繼夜的蓋一座柴窯?有計算過成本嗎?有建築的經驗嗎?要花多少費用?經費從哪裡來?陳老師跟我介紹防火磚一半新一半二手,原來經費考量,撙節度日。 暑假看到工友在中廊釘一塊弧度很美的木工,忍不住好奇問:「這要做什麼?」「這是窯體的版模。」原來要先做出版模,防火磚順著弧度一塊一塊堆疊上去,他們拿著水平,斤斤計較的慢慢砌,竟然熬夜連續做兩天,美麗的窯體雛形出來了。 忙碌的日子繼續,要參加好幾天的研習,假日跟家長會長借貨車,到苗栗的二手貨場尋寶,載回來兩段不銹鋼的煙囪。遇到颱風警報,還要趁颱風來前,趕緊完成其他工作,借來焊接工具,把煙囪焊起來。最後動用吊車,順利把煙囪做好。 準備試燒,需要木材。木材要硬質的像樟木和龍眼木,落灰才會漂亮,對陶藝作品的效果才會好。陳老師還去斗南木材公司買。試燒成功,把窯體用鋼鐵架起來,以免燒的時候膨脹爆裂,自己焊接。更厲害的是,他們沒有鐵工的經驗,邊摸索邊做。 詢問進度像是產檢準備生小孩一樣。 要架一個鐵皮屋頂,兩個主任輪流幫忙利用放學後挖柱腳的坑洞,天黑了,他們都是爸爸,還不回家,很辛苦。 忙了三個月,終於完成了。 感謝所有幫忙「造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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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我剛才看過了。」女婿再把信箋展開來說:「秀金姊的信上說,上次要找她的人說她在金門的媽媽在找她,起先以為是有人在騙她,後來那人把家裡弟弟妹妹和岳父的名字說出來,她才相信。信裡說她有三個孩子,一男二女。丈夫姓洪,是大嶝人,當過兵,現在退伍了,是附近一個小單位的領導。大女兒已經到結婚的年齡了,兒子和小女兒還沒結婚。她現在就住在外公家那棟老房子。兩位老人家分別在1968年和1972年過世,由村委會和我們村裡的人幫忙她料理後事,叫你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兩邊可以通了,要您老人家早點回去看望她們。就是這樣了。」 「她說兩位老人家哪一年過世的?」淑女邊聽女婿說,一邊頻頻用手帕拭著淚。 「阿公是1968年,就是民國……民國57年過世,阿嬤是1972年,也就是民國61年過世,兩個人差四年。」 「差四年,那兩個人過世時都是剛好七十八歲。」淑女從安新手上接過那封信和照片後,一直都紅著眼眶。 順宏要留安新在家用午餐,安新說還有事不便多作停留,就騎著自行車走了。 淑女也是近70歲的人了,雖然身體一直以來都很硬朗,平日都是神采奕奕的,精神非常好,但由於近十年來長期吃齋茹素,身子骨難免比較清瘦,尤其是經不起碰撞,一碰撞到就算骨頭沒有受傷,也難免會一身疼痛。住在台北時,老是整天窩在家裡不出門,活動少加速骨頭的退化,回金門後這兩個多月以來,閒著沒事就到鄰居家裡找同齡的伙伴聊天,活動多了,走起路來步子快,精神也就更好了。 在台灣住了二十幾年,雖然不免偶而會燃起對父母和女兒的思念,但那一道寬闊的海峽,讓淑女連回金門看看的念頭都淡了,何況是遙不可及的家鄉?尤其一想到三十多年的隔離,多少人事早已全非,多少思念早就淡薄,老父老母何在?女兒可還在?這些都讓她心灰意冷。如今得到了女兒的消息,看到女兒全家人的照片,是淑女這二十年來最大的安慰。因為這安慰,讓她重新燃起了回家去探望女兒的念頭,雖然現在回不去,但只要兩邊不再有戰爭,難保將來沒有回去的機會,只要身體健健康康,也許還有回去探望家鄉父老的一天。想到這,淑女的心裡就有了新的盤算。 原本準備在金門住上半年數月之久的淑女,僅僅才住了三個多月,就急著要女婿為他申做好返回台北的各項手續,雖然經過女兒女婿和幾位侄兒的勸留,卻沒能改變其提前返回台北的決心。女婿因為有事無法陪她返台北,也不想讓她自己一人再嘗到一次海浪顛簸之苦回台灣,所以到處央人請託,總共花了二千多塊台幣和欠了一堆人情,才排到了一個軍用飛機的機位,讓岳母搭飛機返回台北。 回到台北沒有幾天,忽然接到金門寄來的一封信,那是安慈寄來的,信中說,四嬸婆的幾位孩子一行人準備最近從新加坡返金門探親,先來信打聽所有親人的下落,安慈已經把二伯母、三伯母在台灣的住址和大伯母金門的情形都寫信告訴他們了,因為新加坡的來信中特別問到三姆的近況,所以特地寫信告訴三姆,好讓三姆有個心理準備。 接近新曆年底時,來自新加坡的一行人回到金門了,他們包括淑女稱她為四嬸的子女一行四人,按照姊妹間排行稱謂的四姑、五姑和六姑,以及從兄弟中排行最小的六叔,因為他們的父親在叔執輩中居第四最小,又晚婚,所以子女也在侄輩中排行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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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老逢春能幾回 寫在「島光嶼影─寫生素描個展」前
烈嶼雙口村的這棟古厝孤立在一片草地上。沐浴在冬陽中的草地,柔軟如毯,散發誘人的光彩。我在草地上畫古厝,吹冷風,曬冬陽,還有想些事。 那日,原先到海邊,想畫碉堡或有軌條砦的海景。瞧定了景,人也坐定了,但海風猛烈,呼呼吹亂寫生本,嚴重干擾,讓我起身彳亍海濱,終於惹了一位在公園掃地婦人的注意。她見我走來又走去迎面就問有什麼事? 「我來寫……來畫圖!」本來要說「寫生」,話到嘴邊,怕她不懂,就改說「畫圖」。 「畫圖?」婦人滿臉狐疑。在這多風的冬晨海邊畫圖?我不確定她的想法,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怎一個人來畫圖?」沒想到婦人又開口說著。 我啞口無言了,真不知從何回答。 海邊畫不成,返回村莊。見了古厝,以及那可愛草地,坐下來就畫了。 古厝只剩後落廳房和兩框側門,還有就是一副潦倒滄桑的景象。 凜冽的風到這兒弱了,沒海風那般兇暴,較可順心去描繪眼前的景物,甚至還可理些頭緒,去思索那「怎一個人來畫圖?」的離奇問題。 應該是一個無心的詢問,卻讓我接不上話,還不時思索著。該向一個陌生人表白常有哪些人一起同行嗎?能說清楚嗎?似乎沒這必要。有時,要呼朋引伴一起去寫生,還真要有緣有時間。但一個人不會太孤寂嗎?怎會呢?看那山野海濱,看那蒼天浮雲,看那宅厝碉堡,看那村老稚子……置身其間,身心自在,忘卻繁瑣,夠消磨了。想想先前的初心:「我真的沒想到在生死兩不堪的中年以著寫生的方式,去感知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鄉土。一枝筆、一塊軟橡皮擦、一本寫生簿,就走在島嶼的東南西北,走進了島嶼的春夏秋冬。畫著畫著,畫我的心契,畫我的熱情,畫我的自娛。」多年來,本著這樣的初衷,讓山川田野教導,讓天光雲影引使,讓春夏秋冬啟示,「以自然為師」,慢慢琢磨下,終於畫出了幾張作品。這心有方向,能和「自然」對話,能放鬆自己,能讓自己有所會心,就怡然自得,所以若無多人同行,獨自單走也行,一點都不孤寂,何況明燦也常陪伴,更讓我樂此不疲。 古厝的樣貌就在我「一個人」慢慢用炭精筆描繪下漸漸浮現。這時,一位村老出現,他滔滔說起古厝的事:在那對峙時期,這「破厝」當時是營部指揮所,許多坑道以此輻射通往村內和海邊,後來,情勢和緩了,部隊撤走了,坑道也填土了。他邊說邊帶著走走,試圖讓我去感覺那坑道的存在。在他的引導下,我多少能從腳下土填得實不實去觸到坑道的走向,也感受到這人的熱情。諸如此類的好心熱腸,每每,在寫生中,常由相遇的村老鄉婦乃至稚童中輕易獲得,趣味也隨之獲得,快樂也隨之獲得。後來他好奇我手中的炭精筆,說畫出來的圖像似老照片;幾次寫生中,都有人對此好奇。為了感謝那番熱情,我笑笑遞過筆給他看。多年來一直使用這種筆畫在潔白的紙上,那種黑白的簡單對比,有著單純集中的力量,有著濃濃的久遠意味。我有這樣的感受,也深深著迷這樣的氣氛中。 聽了村老說了古厝的滄桑史,讓心更有所思。早些年,有著「燕尾」或「馬背」的古厝是寫生的對象。島上水頭、歐厝、珠山、瓊林、山后等村莊,先先後後有許多幢屋宇進入我的畫紙上,但一些時日再見,除了有的翻新了外,其餘難逃傾倒了,荒草雜木盤踞了,甚至剷除不見了的命運,真是令人傷感。近些年,古厝房舍畫得少,畫起碉堡衛哨來。畫了西半島的堡壘,再去畫東半島的;大金門畫了,再到小金門。行行復行行之際,深深感知島鄉雖是蕞爾小島,但題材不盡,讓我筆畫不盡,讓我沉醉不盡。 一些年過去,我依然行行復行行,沉醉不盡,筆畫不盡,而心中始終抱持著「聊以自娛,聊以遣懷」的態度,只希望這樣的繪事,能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成為「漸老逢春能幾回」的歲月中一項美善的寄託。如今,積累了一些作品,在陳長慶先生、蔡宏霖老師、明燦三哥以及一些友人的鼓勵下,正正式式在文化局舉行「寫生素描」個展。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事,現今將要實現,將要分享人,將要得到許多人的指教,真是美啊!真是感動!更真是要感恩。 102年12月27日冬陽冷風下在雙口村的草地上畫厝,聽古厝的滄桑,追憶些寫生的過往,期待些展覽的事情。在追憶和期待交織中,畫出了這張102年的告別作,當下也決定要納為103年5月3日至5月15日個展中展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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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舊深深半日遊
幾年前與外子利用晴朗週日,探訪同事讚譽有加值得一遊的『臺灣故事館』。思忖著老街舊物、時空背景更能引發父執輩共鳴,即決定擇日帶爸媽來趟懷舊深深半日遊。 與妹妹約妥下個週休就動身,宣佈後兩老像孩子般興奮開心,逢人便驕傲的提說:「後禮拜阮查某仔要帶阮去臺北七逃。」娘家到臺北車程不遠,下臺北車站穿過斑馬線行到新光大樓,往左轉不遠處即到達目的地。兩老雖八十高齡尚且健朗,幸好都是平路腳程順暢,清風徐徐慢慢散步輕鬆愉悅。 『臺灣故事館』位在整棟大廈的B1層,眾人搭電扶梯緩緩滑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收銀櫃,四周搭配四、五零年代街景。但見兩老瞪直雙眼四處瀏覽彷彿乘坐時光機回到年輕時代。 購來兩張敬老票加三張成人票,票價包含午餐券用餐十分便利。拐個小彎即置身在一間繽紛的漫畫舖,展示四、五零年代流行的漫畫雜誌,將漫畫演進史清楚平攤上架,由四郎真平到大嬸婆、老夫子、大番薯、女性雜誌及電視週刊應有盡有;我與妹妹童心大發信手翻閱,回想起曾經躲在棉被裡借手電筒微光渾然忘我偷看,被老媽發現而慘遭處罰的往事,默契十足的相視靦腆笑開;兩老不明所以看我們笑也附和著開心咧嘴。老媽念舊對『柑ㄚ店』情有獨鍾,店內物品件件思古愛不釋手,頑童般一一撫摸把玩,並滔滔述說著她的童年往事;老爸則含蓄只用眼光四下掃射,但表情始終笑咪咪滿意的點頭,看得出來心情愉快;周遭氛圍盡是倒轉的溫馨光景,彈珠,ㄤ阿標,金柑仔糖,黑白馬抽……令人回味無窮。 舊街景物更是絕妙,熱鬧市集商店林立,販售攤位應有盡有,有清晨叫賣的醬菜車、麵茶攤、冰果店、賣膏藥的表演攤、大樹下的說唱藝術及坐矮凳聆賞的觀眾,舊時社會夜市景像熱鬧滾滾。連斑駁牆上『保密防諜,反攻大陸』字跡都恍如當下,警察局、郵局、理髮廳、小學教室桌椅黑板樣樣真實;活潑的妹妹央老爸坐在小學生椅子上,父女玩起授課聽課的遊戲,讓從小失學的老爸當一回學生,體會上課的心情;外子盡責的將有趣畫面通通捕捉入境。 農村生活養雞養鴨養豬逼真呈現,很像我們小時住家三合院的翻版,爸媽對此農家生計一鍋一鏟、禽畜成群感受最深,刻苦養家的過程歷歷浮上心頭,兩老心有戚戚焉,話匣子一開侃侃談論著屬於他們的清苦歲月,胼手胝足熬過苦日子,換來今日父賢子孝的幸福晚景。 另一項吸引老媽注目的是電影看板,王羽主演的『獨臂刀王』,鄭佩佩的『紅辣椒』及台語片金玫演的「難忘的車站」、「王哥柳哥遊臺灣」….皆是轟動一時的經典影片;泛黃海報勾起更多的兒時回憶,記得家中經濟好轉那些年,闔家還曾經奢華觀賞過首輪影片、享受美味小吃呢;歡樂童年已隨時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手足相聚閒聊時重溫了。 『臺灣故事館』空間不大但規劃完整,士農工商、食衣住行育樂樣樣齊全,是舊社會栩栩如生的縮小圖,置身其間更能體會冰心老人的話語:『童年是夢的真,是真中夢,是回憶時含淚的笑。』 回程老媽問得詳細,怎麼搭車怎麼走都抄在筆記中,說:「足好七逃,另工綽阮佛堂ㄟ道親擱來一擺!」看來此行懷舊之旅收穫最大的是老人家呢,只要爸媽高興花再多時間陪伴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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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怠惰孩子何辜
一陣臭味,是外頭飄來的怪異難氣味?還是他已經嗯下去了? 剛剛說要上大號時,他兩腳緊緊夾著,兩手托住屁屁,衛生紙擺在教室後頭,還是安安及時把衛生紙快遞上到他手上。 我小聲問他:「你嗯下去了嗎?」 「沒有!」他不悅的回答。 回到座位上改功課,味道越來越嗆鼻到令人作嘔,有幾個坐在他附近的同學也開始糾起臉嗅長鼻子,試著尋找氣味來源。 我確定不是外頭來的氣味,再用堅定口氣問他。 「有一小塊在內褲擦不起來,其他的我已經用衛生紙擦乾淨,擦乾淨了!」他邊說邊比著小拇指的手勢。 趕緊打電話給媽媽,通常在下午一點多的課後班時段,是她日夜顛倒後的重要休息,不接電話的。只好打給爸爸,爸爸說會請媽媽來學校處理。趕緊去學務處借了紙內褲和長褲,陪他到廁所把褲子換下。 回到教室,依然臭味飄浮,只不過沒剛才那麼刺鼻。也還好,沒有引起班上很大騷動。 過了一小時媽媽還沒來,他坐不住,走到教室後頭想跟同學一起玩,但他停在哪兒超過五秒,就有人開始捏起鼻子,煽著手,詫異的問:「什麼味道這麼臭啊?」他不好意思,停了好幾處,只好悶的拿著象棋回到自己座位上。 放學前的二十分鐘媽媽來了,帶了要換的衣物,知道他已換了衣物,只取走了髒褲子,客氣跟我說謝謝和再見,我建議媽媽帶他回去梳洗一下,她不當一回事迅速走人。 可憐的孩子,帶著一身的異味和不適再到安親班,讓同學另眼相待,直到八點多。 媽媽賦閒在家,父親打臨時工,靠著低收入的補助,玩手機,迷電腦,卻沒有時間陪伴孩子寫功課、疏於培養孩子的衛生習慣和便溺訓練,連孩子身處這樣的情況,也不願換他有個乾淨舒爽的身心。 雙胞胎兄弟在幼稚園大班時還包著尿布,現在二年級了,對於大小便還不太會控制,身上常常飄著尿騷味;在貪玩父母的照顧下,孩子何其無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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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好!好!我這就去照,還有秀玉你們夫妻的,我還會打電話或寫信告訴意祥,叫他也把全家人照的照片寄過來給我,這太好了。」三姆從聽說找到大女兒的那時候,就一直非常高興激動,還一直拉著安新的手:「安新啊,謝謝你了,也謝謝你那位朋友,你說他是住那裡的?」 「石井,他住石井。」 「是啊,石井和蓮河很近,就是近前鄉,我那時挑擔也到石井賣過布。」 為了可以將全家人的照片很快的找侄兒安新請朋友轉到女兒手中,淑女不但要女兒、女婿陪同自己照了一張,也讓意祥父子四口在永和拍了一張全家福照寄回來,並要女婿早點送到安新家,以備他什麼時候出海可以帶過去,以免有時遇到有颱風警報,有時一拖就拖了半個月,白白耽誤了時間。 為了慎重,女婿把兩張照片按各人所站的關係位置,在照片背面寫了每人的稱謂和名字後,就騎著腳踏車送到安新家去,從此以後,淑女就每天都待在店裡不想外出,雖然口中沒有說,但大家都知道他這是在等待安新的到來,既希望早早得到女兒的回覆,心裡也擔心如果自己一旦外出,萬一安新來找不到門,豈不是錯過一個早日見到女兒照片的機會! 等待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慢,一天一天的盼望著,總算把它盼到了,那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 「不好意思,讓三姆久等了。」一見面安新帶著幾分歉意說:「半個月以前曾經下過一次海,但那次沒有遇見我那朋友的船,向其他漁船打聽,說他家有喜事沒有出海,到前天再出海時才遇到他,我把您寄的照片寄給他了,他也帶來這個信封要我交給三姆。」 從安新手中接過來的信封,即刻交給女婿拆開,包括三張黑白照片和一封信。淑女很快把照片拿過來,望著照片上的人影,淚水即刻從她老花眼鏡的金邊流到下巴,顫慄不停的手指著照片上那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嘴唇抖動卻一直說不出話來。女婿見這情形立刻拍她的後背: 「姆仔慢慢說,不要急,慢慢來。」女兒也過去倒了一碗開水過來,讓淑女喝了後,這時她才破涕為笑:「樣子變了,但是臉型沒變,唉!我出來時他才十三歲吶,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都可以做俺嬤的人了。」轉眼對女婿說: 「快看看信上寫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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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土‧偶行
剛剛探伸出嫩芽的絲瓜苗,朝東方日頭初昇的方向匍匐前進,它不知道我們為它準備的棚架安放在西邊,它還沒有學會轉向,更是傻乎乎地,不知道夕陽西下的方向有著炫爛的彩霞滿天。絲瓜苗長得很粗壯,藤葛鮮翠昂揚的生命力,吸飽陽光給的七彩能量,藉大地滋潤不竭的泉源,它的生命一廂情願、無所為的向東,如朝聖一般。 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我願是絲瓜苗的聖者,它需要依附在我的棚架上才能長養美好,才能虛納清風於藤葛下方,才能悠悠閑閑地懸掛條瓜於濃蔭處,才能……呵!修竹搭起的一方天地尚且空蕩,我遊目騁懷,竟已預見滿園黃花迎風搖晃,有涼風習習,有瓜葉簌簌,有佳人攬著竹籮採瓜……於是,我彎下腰來輕輕牽起絲瓜藤,幫它們挪置身子,就像育雛牽引稚孩,要它們「來!來!」到我的棚子這邊來! 絲瓜藤伸出長長的觸鬚,真是乖巧,第二天便攀上竹竿去了,一路往上攀爬的努力模樣,還不時回頭遞我一陣傻笑,似乎是說:「這樣的生命態樣對吧?」。面對如此單純而快活的生命,心情跟著活潑起來,古人說:「要看土面,甭看人面」,此言真是不虛。 氣候日漸轉熱,植物開枝散葉火速成長,四季豆和番茄先敷衍著交叉幾排竹竿;長年生的葡萄藤和紫藤的棚架得好好規劃;爬滿一地的南瓜已經繁花似錦,枯萎的花瓣上隨著顯出飽滿的子房,欣賞過的農作花,緊接著果實纍纍。吃不完的茼蒿和青蔥都開花了,我們採收種籽等來年繁衍另一波生命。時序教會我「等待」的耐性,該是秋冬節氣,絕不會有春夏物語,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時令,也同時教會我光陰是不等人的,且莫蹉跎白了少年頭。 我根本不會操作農務,僅是長期嬌生慣養於農家。第一次發現許多植物需要農夫的手牽引,為爬藤類植物架棚依托以方便採收;第一次感到雜草叢生拔不勝拔,大地豢養萬物毫無偏私,我只能披星戴月地勤於拔草;水溝裡的蝌蚪長出四條腿了,不知名的草蟲唧唧如雷鳴,鳥群飛來作伴又復去,萬物生生不息各安其命向前躍進,那麼井然有序,沒有一種生命是靜止的……還有許多我不明就裡的生命,它們都默默在這塊土地上齣演,無怪乎陶淵明說:「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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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珍」非彼「貞」
每次到了一個需要自我介紹的場合,我的開場白總是說,我爸爸幫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能夠擁有像「白雪」一樣的皮膚,氣質像珍珠一樣高貴,可是說到這個願望,卻要讓老爸失望了,我的皮膚遺傳到他黑又粗,兒子保姆看我在吆喝兒子們的行為,跟兒子說了一句很實在的話,「你媽媽都不斯文,動作很粗魯」,老爸,真不好意思。 晚上跟老公散步時,他感慨的說,如果多讀點書,就不會給兒子們取那麼通俗的名字,所以為了以後不要給孫子取聳擱有力的名字,我可要趕快把古文詩書拿出來惡補一番,以備將來給他們取個文雅又稀有的好名字,不要像我走到那裏都會碰到同姓名的。 說起我這個菜市場名字,非常容易遇到這種狀況,小學有個同學叫林雪貞,為了分別我們兩個人的不同,因我長得比較粗勇,她嬌小可愛,所以我是大的,她是小的,畢竟我們同窗六年,大家都清楚得很,知道誰會怎樣,誰的功課如何,所以即使同名同姓,也沒有被認錯的事情發生。 以後碰到同名字的更是比比皆是,高中同學叫戴雪貞,妹妹的同學是陳雪貞,有個演員名沈雪珍,我看過有個專欄作家洪雪珍,不知道還有那位名媛淑女與我同名呢?想不到進了這個單位,又有人跟我同姓名,也是小學同學的那個「貞」,這可發生了許多被錯認的趣事,我剛去上班的那一段時間,晚上時常有人打電話來我家,電話那頭劈頭就講,「雪珍啊!這個月的會錢,我已經託給阿雯了。」再不然就是問我這個月要不要標會?還有人很不好意思的說,「雪珍,我那個來了,明天不去了」,聽得我霧煞煞的,更有人打來問,知不知道另外一個林雪貞的電話號碼?最近還有一通是兒子接的,我都還沒接電話,那頭就嚷著「打錯了,打錯了」,接了十通有八通是要找另外一個雪貞,她的人緣可真好呢! 有一次去雪貞辦公室借電話打,她們主任大聲呼叫,「雪珍,雪珍」,我下意識馬上轉頭,以為主任是叫我,卻聽到主任不慌不忙的說,「我是叫我們這裏的雪貞。」送公文的小姐每次都要確認一下:「妳這個珍是珍珠的珍,不是那個貞潔的貞。」對呀!我說只要認得我的珍是八珍、珍珍魷魚絲的珍就錯不了。 更好玩的事還在後頭呢!這學期我終於調跟她同處室,每次人家打電話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劈哩啪啦講了一頓,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另外一個林雪貞也是時常接到莫名其妙的電話,很多人會問我們兩個在同個辦公室,究竟要怎麼分辨呢?下次找我們,你就說是要找雪貞老師(她是輔導老師),或是雪珍小姐(我是職員),這樣就不會錯了。 兩個林雪珍(貞)在同一個辦公室,時常有這樣畫面出現,林雪貞與林雪珍對談,我剛來這裏時,家裏遭遇一些變故,整個人處在哀傷狀態中,她是輔導老師,可是免費的諮商老師,她聽我訴苦,擁抱我,讓我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跟她聊天時,時常覺得是在跟自己內在說話,把內心深處不願觸動的部分掏出來洗乾淨,我們不只同名同姓,在個性的本質上某些地方有些相近的,面對她等於讓自己有勇氣,能夠勇敢的去面對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林雪珍對林雪貞說心事,真是很棒的感覺,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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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回到新市女婿家之後,淑女就在女兒和女婿面前提到安新要代為打聽大女兒消息這件事,兩人為了不讓老母親失望,也在旁一再安慰說:「安新不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既然他說有辦法打聽到,他一定是有點把握才會講的,反正也不急在一時,你就在家裡安心等吧。」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的一個早上,那天侄兒安新騎著腳踏車來到順宏的綢布店門口,正好遇到堂姊秀玉從菜市場回家,兩人在門口不期而遇。 「秀玉姊!你剛散市啊?」安新先看見秀玉。 「是安新喔,快到店裡面坐,你今天這麼早就到新市來了。」 「是啊,三姆不知道起來了沒有。」 「應該起來了,他每天都起得很早。」 「娘,娘,您下樓來啦,安新來找您啦!」秀玉一邊向二樓樓上喊著,一邊招呼安新進到店裡坐下。 聽見女兒說安新來了,淑女心想一定是有什麼消息來了,心中自然是十分興奮,兩步做一步走下樓,這時順宏也從菜市場回來了,幾個人就在店裡內的小廳裡坐下,秀玉隨即燒水準備泡茶。 「三姆要我打聽的事打聽到了。」安新明白三姆急於想知道,坐下後就先報告這好消息。 「怎麼樣了?秀金人在哪裡?她還好嗎?」 「我是託一個家住石井的朋友打聽的,之前他說石井和蓮河是鄰居,打聽起來很方便。」安新說: 「朋友自己特別跑到蓮河去問,慢慢打聽,最後找到了秀金,就是大姊本人。」 「找到她本人!你說找到秀金本人了?」 「是啊!我那位捕魚的朋友把你的名字,三伯的名字和三姆父母的名字都跟她對過了,確定那人就是三姆要找的秀金大姊沒有錯。」 「真好真好,找到秀金了真好,真是祖先有靈聖,謝謝你了,安新。」 「秀金姊還說,因為太突然沒有準備,她交待我朋友說,下次希望能請我朋友幫忙帶幾張朋片給您,也很想看看您現在怎樣了。我朋友也答應要為她帶照片來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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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璉將軍魂兮歸鄉﹗──姪子胡之駒跨海千里祭叔父
「鳴呼叔父,生于貧寒,草民之后,卻倍極哀榮,深得人心,家鄉父老,及您兒孫,為您驕傲,為您榮光,台灣英雄丘逢甲祭黃帝陵時有言:人生亦有祖,誰非炎黃孫,歸鳥思故林,落葉戀根本,萬民求團圓,山河終一統。叔父生陝西,葬在金門海,兩岸團圓日,魂歸故土園,魂兮!魂兮!歸來!歸來!」 位在塔山電廠前方約五十公尺的將軍井右前方,立有一胡伯玉將軍水葬下海處的紀念碑旁,這一天來了一位逾八旬的老翁,正在以陝西秦腔的口音,如泣如訴的唸著祭文。 這位老翁正是胡璉將軍的姪兒胡之駒,他在孫子胡少馨的陪同下,四月十六日從老家陝西華縣赤水鎮北會東方村,搭火車臥餔搖搖幌幌兩天才坐到廈門,再從東渡碼頭搭馬可波羅號到金門水頭。 財團法人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兩年前曾在董事長李文選率領基金會董事及工作人員,一行十餘人浩浩蕩蕩趕到陝西華縣胡璉將軍的老家,作了一趟飲水思源之旅,並送上一「功在金酒」的匾額,表達對胡璉將軍遺愛金門的最高敬意。 「爺爺本來是去年就打算要來金門祭拜他叔父,但是因為年歲已高,又有冠心病等老毛病,所以無法成行,治療了大半年,近來身體較好,才促成這次金門行。」陪同的孫子胡少馨解釋說。 今年已八十三高齡的胡之駒,是胡璉將軍哥哥的兒子,在老家務農,身高不滿一百六十公分的他,背部有點駝,穿著一襲藏青色的中山裝,精神還算奕奕,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 「陝西是內陸省,我和爺爺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胡少馨因曾到廣東打過工,但他是第一次坐船,雖然覺得新鮮,他倒並沒有很興奮,這一趟遠行,事前準備了半年多,還是一波三折。 當初胡璉基金會去函給胡之駒老先生,邀請他到金門,但是這封信不知何故,竟然寄到北京去,胡之駒一直沒有收到,他姪子胡敏越急了,認為信件往返緩不濟急,於是要求胡少馨趕緊去申請谷哥的帳戶,透過EMAIL往返,聯繫事情就比較有進展。 然而,因華縣並不像西安是大城市,不屬於開放兩岸往來的城市,所以他們要申請到金門,還必須另謀他途,也就是要到廈門參加旅行團,才能團進團出金門,因胡之駒心臟不適不能搭飛機,只能坐火車慢慢踱到廈門,二天在火車上渡過雖是臥舖,也讓祖孫倆飽受舟車勞頓之苦。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十九日趕到水頭迎客,原本十一點的船班卻遲延了,加上碰上第一次香港來的小三通團,班班客滿,所以一直快到十二點才看到胡之駒先生出關;但是胡少馨不見了,原來他帶了一些老家的土產乾棗、松子、開口笑等乾貨,還帶了他認為是特產的蘋果,不曉得新鮮蔬果不能帶進海關,被攔下來檢查,東西被沒收了。 「老家的蘋果又甜又大又好吃,想說拿一些來請大家吃,沒想到……。」胡少馨有些懊惱,他壓根不知道蘋果不能帶進來。 胡璉將軍的孫子,也是基金會董事之一的胡敏越,則帶了他的小女兒胡宇新一早從台北趕來一道去迎接,胡宇新還特帶了一隻圓仔大型布偶,要送給不曾謀面的小堂哥胡少馨。 原本跟李縣長有約,但因遲延只好取銷,中午安排他們在水頭的「金道地」小吃,吃慣北方麵食的祖孫倆,對於金門的石蚵等海鮮類,比較不習慣,不過對於肉捲,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第一站帶他們去古寧頭和平公園的胡璉紀念館,解說員對胡璉的歷史如數家珍,胡之駒老先生聽的很仔細,對於老照片的故事,他也說了不少大家所不知道的胡璉故事。 「我叔父胡璉其實本姓張,他的爸爸叫張彥娃,被他的祖父胡英德收養,才改名胡景彥,母親叫王富女,生二子一女,我父親是老大,胡璉是老二,他原名胡從祿,讀書時改名俊儒,因為聰明好學,同學都叫他胡子奇,意思是這個小孩子聰慧令人驚奇。」 「胡璉本姓張」連孫子胡敏越都不知道有這回事,胡少馨說,他聽爺爺說過,胡璉在十六歲時,在老家有娶一房媳婦,但因為他跑去廣州唸軍校,就把這房元配休了,離開老家就不曾回去過。 「他去考北大時是向村辦公室借錢當盤纏,但卻一去不回頭。」胡璉當時有考取北大,因沒錢註冊,加上時局亂,響應救國而投筆從戎,到廣州唸黃埔軍校四期結業。 胡璉是陜西的名人,他曾因死守石牌抗日,獲得青天白日勳章,但之後的國共內戰,他率領的國軍也殺了不少共軍,古寧頭及八二三砲戰更是名震中外,不過作為胡家人,胡少馨說,他爺爺在文革期間,天天被批鬥及勞改,吃了不少苦,胡璉的老家就因此被拆了,加上颱風,現在岌岌可危。因此胡之駒此行,也是希望胡璉基金會可以贊助一點經費,讓他們可以重修胡璉的故居。 此行的重頭戲是要祭拜胡璉,選擇在胡璉將軍海葬處的紀念碑前舉行追思會,由胡之駒親自唸祭祀文;此篇祭文還是由渭南師院的退休教授劉亦農代筆,劉教授寫了一本「遠去的記憶」,其中有一篇就是介紹胡璉將軍,為了寫這篇報導,他還特地走了一趟金門,是十分有心的人。 胡敏越說,「叔父此行主要目的就是要拜祭祖父,希望將他的英靈能迎回老家,完成落葉歸根的心願。」當年海葬時胡敏越才十二歲,歲月如梭,已經過了近四十個年頭,胡敏越站在石碑旁撫碑有很深的感觸。 第二天安排的行程是到莒光樓,去看幾年前曾被陸客偷走的胡璉清天白日勳章,另外到伯玉亭去走走,原本有安排到明德山莊的胡璉紀念館,軍方已同意,但行前胡敏越又接獲通知,因胡之駒等人是大陸人士,依規定不能進入軍事管制區,最後被婉拒了。 兩岸隔閡四十年,胡璉的兒子已故的胡之光、胡之耀等人,都曾在開放探親時,先後回老家探親,但老家的親人沒有人到過台灣或金門,這一次胡之駒老先生在日暮有生之年,挺著佝僂的身軀,從陝西飄洋過海來到金門,千里迢迢,想要探訪這位金門人心中的「現代恩主公」傳奇一生及走過的足跡,感受一下金門百姓對胡璉將軍的感念熱忱,尤其是金酒串起「兩岸有多遠,一杯酒的距離」,喝下祖父一手打造的高粱酒,在胡之駒、胡少馨祖孫心中,胡敏越、胡宇新父女心中,老中青前後三代,都因為胡璉將軍的血脈淵源,串在一起了。 魂歸來兮!胡璉將軍的英靈可以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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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趣談
「夢」人人都會做,有時是詼諧溫馨的好夢,有時是毛骨悚然的惡夢,無論是好夢或者是惡夢,夢境中所呈現的是人生的喜怒哀樂,所以人們常說:「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夢其實都是人們的幻想和靈感,夢也是大部份人心靈的窗口。人生宛如南柯一夢,有人做的是春秋大夢,年輕人偶會做做春夢,學生會做做白日夢,但大部份的人都希望每晚都能夠有一個好夢。 古今中外皆有解夢的相關研究,其中以弗洛依德夢的解析理論,以及福爾馬爾所著作的夢的回想與解析,對於「夢」均有深入的研究。惟我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有關解夢的相關典籍也是不少,其中以周公解夢最為經典,流傳至今,仍為現代人們解夢重要參考依據。 根據研究報導,夢是人類隱藏在腦海中,潛意識的啟示,至於其「夢」的解析,有其專業領堿的研究,參考解夢相關書籍以外,就憑個人經驗,從不同的角度分析與解說,正所謂「正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以下臚列一則有趣的解夢傳說,博君一笑。 在很久以前,有一個名叫張生的讀書人,他在赴京趕考之前,做了三個夢,第一個夢是夢見高牆上的草,第二個夢是夢見頭戴帽又撐傘,第三個夢是夢見與漂亮的小姨子背對背睡覺。他一連做了這三個夢,自己覺得很納悶,這三個夢究竟是何徵兆?是好還是壞?是吉還是凶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他帶著滿腹疑惑的心情,前去找村裡的李相士,李相士除了替人算命以外也會替人解夢,於是他來到李相士處所,但李相士本人剛好有事外出,他的兒子叫小李子問明張生來意後,說道:「不過是解夢嘛,這又有何難呢?」讓我來幫你解吧! 你所做的第一個夢是夢見高牆上的草,所謂牆頭草風吹兩邊倒,搖擺不定不是好兆頭。第二個夢是你戴帽又撐傘,這根本是多此一舉嘛!恐怕你這次的赴京趕考是要白走這一遭了,第三個夢是夢見你與小姨子背對背睡覺,背對背睡覺的意思是你不得其門而入,綜合以上這三個夢的意境來說,你這次的赴京趕考是毫無希望囉!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吧!這位張生覺得小李子分析得很有道理,頓感失望,但又無可奈何,只好帶著難過又沮喪的心情離開了。 張生一路低頭嘆息走往回家的路上,正思考要如何是好時,突然聽見有人喊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李相士本人,李相士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問是何事,張生將其原委一五一十的告知李相士,並表達自己準備打消赴京趕考的念頭,李相士聽了大吃一驚,趕緊對張生說:「小犬的一知半解,差點誤了您的大好前程,這三個夢都是好夢,怎可打消趕考的念頭呢?」 張生一頭霧水不明其意,李相士接著說:「依我看來,你這不但要去考,而且大有可為,千萬不可錯此良機。您仔細聽我來分析說明,您的第一個夢是夢見高牆上的草,這表示『高中』的含意,第二個夢是夢見戴帽又撐傘,這意謂著是『冠上加冠』,第三個夢最棒,您夢見與小姨子背對背睡覺,這代表著您快要翻身了,所以您一定不要放棄,趕緊回家好好準備」。張生聽了很是高興,帶著充滿信心,以及興奮的心情回家。 李相士回家之後,把小李子叫來,狠狠的教訓了一頓,說你這小子不知深淺,只學會皮毛就亂給人解夢,這豈不是耽誤了人家一生的前程,小李子說:「我完全是照夢的意境來做說明,怎麼會錯呢?」李相士說:「話是沒錯!但要看很多情況的綜合分析,凡來求助者,皆是帶著疑惑或是信心不足而來,才會來找我們解夢,我們應該給予正面的解釋,而不是給予無情的打擊,澆他冷水,讓他失去信心,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且看張生是一個努力不懈,平日極為用功,氣色運勢也不錯,所以我給予正面的解夢,而不是負面的。」小李子上了一課,他終於懂了,原來解「夢」的學問可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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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十五、他鄉會面 在西園住了半個多月後,淑女才回到新市女兒家。 這趟回到西園,淑女最感安慰的是,雖然二十多年來自己一直都長住台灣異鄉,但祖遺產業都有族人代為管理照顧,不管是房產地產,一直都在自己名下,且一直有人在耕種而不致荒廢,房屋雖然已經不能居住,但只要將來子孫經濟條件許可,隨時都可以修葺或重建,就不會被人家斥以敗掉家產的罵名,這樣將來才有面目到地下去見黃家祖先,對榮福兄弟才有所交待。 其次有一個令她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是:當初與榮福結婚時,雙方言明未來子女要「雙頭顧」,如今意祥的男孩已經十歲了,西園黃家這邊自己總算是沒有辜負祖先之所託,盡到自己的一份責任;而蓮河娘家那邊如何,就不是自己目前能力辦得到的事了,經過兩岸分開這三十多年,世事演變如何,不要說自己一個沒上過學的女人無法做到任何事,即使是當年從海那邊過來的百萬雄兵,包括許多高官大戶,又有幾人能做得了主盡得了職的?因為心裡面有這個結,所以有時一想起來,心裡總難免有點疙瘩在,尤其這次回到金門,面向對岸的蓮家娘家,這個疙瘩又再度卡在心上,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那天在侄兒安新家,聽他說可以找漁民朋友代打聽大女兒情況的一席話,使淑女對這件事從原先幾乎絕望的邊緣,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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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遇而安│吉力馬札羅之行
直到拿到登機證,才搞清楚要前往的目的地是一吉力馬札羅。人生如寄,我多數時間寄寓在旅行之中,藉商談轉走各國。 吉力馬札羅山,非洲的最高峰,多次乘坐飛機,轟轟臨空而過;或旅行東非,聽人談論它的美名,仍只是個地理課本上遙遠的名詞。想像著大草原徜徉著黑白分明的斑馬、美麗的紅鶴,……彷彿discovery頻道。 登機前,瞥到機尾,漆上一隻大大、昂首跳躍的羚羊,加上座位前袋旅遊雜誌上誘人的圖片與文字說明,令人錯覺我走進羚羊的肌腹,正要昇空冒險,而不是來工作。 旅程不在既定的計畫,而是臨時應當地業者的邀請,自坦尚尼亞最大的商城-沙蘭港搭機前來Arusha,二十四小時內來回兩大城。 東非,探險家的最愛,野生動物的原鄉,以肯亞、坦尚尼亞為精華地。適逢夏季動物大遷徙模式,動物群逐豐美水草,享受食物充足的快樂,甚至不惜冒險渡河尋覓下一站的水源和食物。每年六七八月背包客與觀光客,都在吉力馬札羅剛好是進入野生動物公園的門戶。 所有美麗的想像卻在下飛機的剎那,一下就幻滅。原來吉力馬札羅與吉力馬札羅山有一字之差,迎接我的是個寂廖、孤獨的小村落,驅車前往要停泊的城市─Arusha,三、四十公里的路程全是狹長林間路,黑暗中車輪急急的輾過,仍輾不碎夜幕垂下偏處一隅的靜穆。 個把鐘頭後,投宿旅店以溫暖的氛圍,回味了我先前的想像。千姿百態藝術品般的各式木雕,把室內上下,點綴得生動有趣。尤其是床頭上面的白牆,宛如是一塊大畫布,以黑色突出的細線條,勾勒出動物造型的圖像,栩栩如生。周遭環境,無不蹦出誘人的念頭,這地方,遊樂勝於工作啊。 當晚,主人以中國菜配日本清酒加南非紅酒招待,與會的人士有印度人、歐洲人、美國人與我們兩位遠道而來的台灣女子。 回到旅店已近深夜,撐著眼皮為明早會議做準備,隱然有股莫名的安定感,直惋惜幾個小時後便要揮別這可愛的小旅店。黑夜中,窗外樹影拂拂,微涼月色羞滿地,曲廊迴欄,萬籟吟唱,尋味動人。 早上的會議,一人力敵眾壯漢,為首的是領導八千人集團的CEO總裁。眾漢來自四面八方:中國、義大利、德國、美國、印度,人種多樣,學有專精,儼然聯合國小縮影。各個輪番上陣對談,講得我口乾舌燥,但是千年難逢行家買主,道道問題如考卷要一一作答,窮畢生經驗學識,以口語說明,輔以筆紙、實物樣品,滔滔不絕,簡直到了渾然忘我、行銷人員的最高境界來。停頓處,忽然憶起,開口請人端來白水一杯,沒想到卻端來的是又甜又「有味道」的MASALA TEA(印度有名的加料茶,即是加了薑與肉桂味的茶)。一口飲下,脾胃間一陣陣熱氣鬧烘烘的盪出,心底也忍不住為主人的熱情莞爾。 過午后,顧不得飢腸轆轆,告別了主人直奔機場趕回沙蘭港,以搭乘明日早班機自沙蘭港移動它國。在非洲行走,最好照表操課,如行程有所變化,則陷入進退兩難,甚至泥沼中;有時則需付出巨大的代價。 昨夜抵達,黑暗中的機場,寂靜與空盪。白天乍逢,人聲喧嘩,原來它也是國際機場,又近野生動物公園,適逢夏日旅遊旺季,背包客特多,又以歐美人數為最。 隨著排隊的人龍朝向櫃台,遞上電子機票與護照,地勤人員瞄了一眼,毫不加思索的說:「這班飛機機械故障,五點以後再來。」 三點五十分起飛的航班,現在三點都不到,要等到五點以後再來辦理登機?要在這機場枯等好幾個小時。不死心又問了一遍,還是同樣的答案。 帶著不解與狐疑的心退出隊伍,想找個地方歇腳,不遠處,餐廳的招牌一閃一閃發亮著,同伴提議不如喝個飲料等著。鬧哄哄的機場內,都是搭機的人群,幸運的國際航線,皆能準時,國內線班機不是取消就是延遲起飛。 在非洲的第一堂課,必須學習耐心。譬如,有一班飛往著名的觀光小島-Zamziba,聽到的廣播是這樣:「很抱歉,目前這航班不確定會不會起飛,或許七點以後才能知道。」這叫人等或是不等呢? 我與同伴忐忑不安,吸吮著冰涼的飲料,餓意生起,與同伴點客餐兩人分著吃。邊吃邊聊當兒,同伴忽起疑心:「難道櫃台地勤矇騙我們?」 理應不至於如此,卻惴惴不安。食物入口都無味囫圇吞嚥,趕緊回到櫃台,排隊人潮散空。又遞上機票,那人瞄了瞄,頭也不抬的回說:「飛走了。」聲音一落地,如千斤重錘敲地,敲得人慌。 急著找說飛機故障的那人理論,儘管他百般的解說,他同事說飛機飛走是一場誤會。對照瞬間空盪的櫃台,同伴緊問不捨:「那怎未見到其他旅客呢?」 「他們在裡面的候機室。」他回答。 他的解答,更加深同伴的懷疑,連我的信心也漸動搖起來。 如公雞鬥敗,再度撤回候機室的座椅上,椅上如植針千萬支,令人難以彎膝坐下,不安的熱氣如千軍萬馬奔騰,必須四處隨意走動,才能散發這揮之不去、令人沮喪的情緒。我懊惱不該貪口吃了午餐,誤了班機;如果今天回不去,趕不上明早的班機,那下個行程不就延誤而損失慘重?頓時,一顆心掉到谷底,大廳裡煩躁的踱步,迎面而來的是剛排隊在前面的一對歐洲夫婦,彼此投以無奈、知音似的苦笑,好意的詢問他們要到觀光小島-Zamziba的航班狀況,太太苦著一張臉、兩手一攤搖搖頭,沒想到先生揚起俏皮的聲調:「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飛?可能晚上,不,可能下個月哩!」他加重?可能?二字的語調令人發噱。 難熬的時間,如坐針氈。終於,櫃台來喊人要辦理登機,排隊當兒,巧遇來當志工的美國大學教授,表示已從早上一直在機場等到現在。 她無意中的答案,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所有的不安、難過,都來自自己本身脆弱的信仰,那就是對他人的不信任與懷疑。如果重新倒帶回到剛抵機場的畫面,第一時間就相信地勤人員的話,乖乖的找個地方,做我行動辦公室的工作、寫我有趣的商旅,如平日的作風,隨遇而安,因此,我將會有個愉悅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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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之仁
有人說,醫護從業人員看慣了人世的生死,所以比較不畏懼死亡,婦人明白這個想法是錯誤的,至少當廣財的禿頭撞在那張名家設計的鋼几角,因此碎裂一個大口,汩汩流出艷紅如玫瑰一樣的動脈血,慢慢浸滲長毛地毯的毛纖時,她看見廣財瞳孔中的的恐懼,一如之前她凝視小文無邪的眼眸、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害怕。還有當小兒科的方醫師指著超音波上已經成形的胚胎,像是她小時偷窺還沒開眼的仔鼠蜷屈的模樣,她已經透視出那個恐懼從胎兒裡不斷地蔓延,穿過腹腔終至淹沒全身。「現代社會,生個女兒,將來會更貼心。」那時方醫師安慰的話語,浮在冷涼的空調中,飄得好遠,好遠。… 本來,婦人選填大學第一志願就是獸醫系,但是分數不夠,所以在父母的說服下擔任護理工作,穩定,又可以同時兼顧家人的健康。就是在那間大型的教學醫院,兩千多名的員工裡,廣財撞見她,成就一樁人人稱羨的醫護聯姻,直到小文漸漸長大,廣財漸漸不再碰她;直到那一年的寒假,小文留在祖父母的家裡過寒假。那一夜廣財赴喜宴喝多酒又上了她;那一夜她告知廣財自己懷孕的消息,她哀求廣財放了小文,和她;那一夜她和廣財攤牌,廣財衝過來又要打她,一失足,前額開出開出一朵大紅花。那一夜,等到婦人回過神,撥通救護車,嗚嗚的鳴笛由遠至近,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或者才剛開始,她終於解除自己的恐懼。那一夜,婦人流產了。 也或者傳聞是正確的,婦人真的不擔心自己的存亡,她只想要怎麼安排小文的未來。 婦人真的不要再想起這些畫面了,明知不可能,她也希望小文能夠忘記。 一隻斑蚊,悠悠地在空中盤旋,這一夜他已經吃飽飯吸滿了血,腹胸漲成一球的血袋,但是前方那一隻青筋略現的手臂依然可見細細的血管,散發誘人的腥香。於是他毫不猶疑,一搖一擺飛過去,完成一個不算太完美的落地登陸,吻刺穿透乾燥的皮層,注進涓涓的血流,繼續那股永遠不能饜足的本能慾望。正當他暢飲意酣之際,忽覺大地震動,一驚,本該立即起飛逃命,但是肚腹太重,針刺太深,一時之間竟然拔刺不出,他想這次大限畢竟避不了,一橫心決定慷慨赴義,誰料一陣暴風強襲,竟將他吹離危急之地,一翻,滾落到鐵床的大輪下才停。喜獲重生的蚊子,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因此愣在原地,竟似昏死了一般。 「做什麼?」斜躺病床的老人問。 「沒什麼,一隻蚊子而已,我已經把他吹走了。」婦人輕聲回答,心中暗自納悶,怎麼十四樓層高,冷氣空調的病房還有蚊子? 老人笑她,這是婦人之仁,是種偽善,萬一這隻蚊子再去叮咬旁人,罪過要算在誰的頭上? 「這,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已經見過太多的,…不幸。」婦人嚅嚅地說,「要我繼續嗎?」 老人點頭,閤眼。於是婦人將書湊近眼前,一字一句慢慢唸道:「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唸完經書,放下冊頁,婦人望了老人一眼,老人看似已經熟睡,於是她輕輕挪移到靠近門邊的長椅,從椅旁的背袋取出一封早上離家時正好由郵差手中攔截下來的耶誕賀卡。她用水果刀小心裁開封口,取出賀卡,就見笑吟吟的小文和她的洋夫婿,在一間馬廊前和一匹銀白駿馬的合照。小文代替婦人,完成她童年的志願,在美國落地執業,成為一位獸醫。 望著照片,婦人想再過兩年她大概就要升格為祖母了吧,也或者那時就可以放下這份特別看護的工作。當她的嘴角微微彎起時,瞥見鐵床上剛動完心臟支架手術康復中的老人,不由得又有一股不安,慢慢盪漾開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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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在阿兵哥退伍之前,他的長官就會到店裡問,某人還有在店裡賒賬欠錢沒還嗎?如果有就要他還錢再走人,所以很少有賴帳的情形。當然也有一些人非常節儉,每個月還可以寄錢回家的人也有。」 這時又有電話進來了,安新接起來聽:「喂!是!哦你說幾點?四點半,好的!好!」放下電話後他說:「明天清早我們的船準備出海,四點半到,五點出船。」 「現在都捕什麼魚啊?」三姆問。 「我們現在都不捕魚了,出去買魚,有時候也買別的東西。」 「在台灣的時候,我曾聽說有些漁民已經開始和大陸方面的漁船有接觸了,但不知道真的假的。」 「何止接觸!已經早有生意往來了。」安新說:「最早是從兩邊還在砲戰的時候開始的,那時空飄單位常會訂製一些物品和宣傳單,利用漁船帶到外海去撒放在海水裡,叫做海漂,讓對岸的漁民來撿,聽說他們撿回去賣,價錢很好,一天只要撿到十個八個,就比捕魚的收入好,所以到後來有些漁船每天出海看到我們的船,就先來打聽今天有沒有要放海漂,如果有他們就不打魚了,跟在我們的船後準備你丟我撿,來個全包。就這樣兩邊漁民開始建立感情。」 「後來呢?」三姆似乎很有興趣。 「從彼此認識到後來大家慢慢熟了,就會互相打聽一些老人家的情況,因為這些老年人在三十八年以前,很多都是在海上作業時早就認識的老朋友了,像我們船上那位老艄公的父親,對岸船上還有人認識他呢,就這樣,大家感情慢慢好了,不但互相打聽消息,還可以互相寄買需要的物品。」 「什麼物品呢?」 「剛開始他們最需要我們的漁網,玻璃絲的漁網他們還沒有。開始時沒辦法買賣,他們就用打來的魚貨和我們交換,到後來,我們買他們的手工藝品,他們買我們小件的電子用品,先用交換的方式,就這樣生意愈做愈大,買賣的東西也愈來愈多了。」 「安新啊,如果有機會,你幫三姆打聽一下。」 「三姆您說,什麼事我盡量想辦法找人幫你打聽。」 「就是我的大女兒,你該叫姊姊的。」三姆要安新拿筆記下來:「她的名字叫黃秀金,民國二十六年出生,今年已經四十四歲了,家住在南安縣石井鄉蓮河村,我的父親,就是她的外祖父叫張碰,母親叫彭香,老人家現在應該不在人世了。就說是她金門的母親張淑女在打聽他的消息。」 「好的三姆,我會盡力找人幫忙,有什麼消息我再告訴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