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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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蒙娜麗莎阿姨的一封信
阿姨妳好: 我看了妳的畫像,禁不住給妳寫一封信。這個舉止很突然,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是什麼原因使我這麼做呢?是的。不只一個原因,我無法解釋。我也不想直接說出來,就為了所謂的「神秘」,不能講出來。 妳的畫像,長期以來是話題,從我唸的高中美術課本,也是不能肯定地傳達畫像的含義。我的美術知識相當有限,不可否認的,畫像的美是畫家達文西決定的,當他畫完畫像,妳的美麗也完成了。妳知道嗎?妳未來的命運並不如義大利一般,經歷動盪與重建,妳的畫像被適當地保護,受到的禮遇超越了王公和貴族。 說起來,人們會注意妳,是由於簡單的理由-妳是普通人。妳並非皇后,也不是王妃,妳是凡人,一個絲綢商人的太太。我注意妳也是如此單純的關係,我本身很普通,身世遠遠的不及妳,如果妳是某位貴婦人,也許我的目光將遠離妳,不會看著妳的畫像寫信給妳。 跟妳說件事,請原諒我的魯莽,每當我看到皇后之類的畫像,一顆心立刻動搖起來。皇后或是貴妃的珠寶、首飾,在畫家筆下是多麼的耀眼奪目,美不勝收。我欣賞的同時,了解畫中人的背景與時代,接著念頭一轉,對方是善良的女人或霸道的女人呢? 答案是好、是不好,我都想知道。妳知道的,繪畫是富於感情的,畫中人也是具有感情的。單純的賞畫可以滿足視覺的享受,不用去理會畫中人的一生,深入看畫可不能如此,畫作的描寫對象的生死榮辱,和畫本身迷人的程度有關。 妳想想,一個人的故事受人感動與否,和服飾、珠寶有關嗎?妳在生存的時候,一定聽過或見過感人的人和事,王宮的人物和平民百姓的遭遇,放在動人的天平上面,都是一樣的,不是嗎?但是,當一個人被史家說成是不善良的貴婦人時,她那一身的珠光寶氣,又如何能與善良而平凡的妳相比呢? 在畫作上留芳的名婦人,我知道有一些,留下壞名聲的也有,我就在她們的表現,而非畫家的名氣當中,細心挑選我能接受的畫像。善良的妳對我的抉擇,能給我一個答案嗎?今生是沒有可能了,我知道。不過,畫妳的人達文西告訴了我,妳樸實的裝扮,未經任何掩飾的真感情,向妳的畫家和民眾,也向住在地球的東方的我表明了一切。 記得我在學校的圖書館見到一本書 - 南丁格爾傳,裡面有南丁格爾的照片。她是有錢人的子女,為了照顧克里米亞戰爭的英國部隊傷兵,犧牲個人的享受,捐錢又募款,親自上前線成立臨時醫院,拯救無數的傷患。後來,她創立護士學校,為病人做到救死扶傷。 談起照片,我忘了妳的時代是沒有的。這是西元十九世紀的產物,照片是照相機的產品,照相機是神奇的盒子,它的功能不遜於一隻畫筆,任何人藉著它均可以拍出滿意的畫面。只要輕輕地按一下快門,一秒鐘,多麼短暫的時間,畫面也就完成。 南丁格爾的黑白照片沒有任何炫麗的背景,她和妳一樣的平凡,默默地過日子。付出所有,卻不求回報,她覺得掌聲是多餘的,關懷人類比什麼都重要。她孤獨到老,缺少家庭和老公,走的時候,英國震驚,舉世哀悼。受她照顧的人難以計數,這些人的哀傷又豈是一個完整家庭能給予和付出的呢? 沒有家庭的南丁格爾和妳一樣,得不到完滿的家庭。妳雖然擁有老公的愛,兒子卻先妳走一步。妳的落寞可想而知,妳一頭的烏髮送妳的兒子時,他在棺材裡瘦小的身軀,不言不語。妳用哭紅的雙眼回憶一切,淚滴在墓園滴下,那似珍珠的淚伴著他,永遠不會乾涸,因為那是一個母親的至情至性的愛。 喪事辦妥沒多久,妳接受達文西的邀請,當他的畫室模特兒。現在,也即是妳死後的幾百年,這幅畫像通行全世界,受到人們的歡迎。許多人喜歡妳的微笑,電視(和照相機一樣,屬於科技新發明)廣告也推出經過特技處理的照片,彷彿妳的微笑加上妳的面孔,不折不扣地是和善近人的。 是的,這是不需質疑的。微笑人人都有,經過公認妳的最真。真在哪裡呢?我想這和妳姣好的面容無關,與唇形卻有關聯。心理學家說,唇可以反應人的喜、怒和哀、樂,上翹與下垂是情緒的反應,任何一個人無需張嘴,更不用講話,唇的起伏已然道出一切。 妳微笑時說明妳的心情,妳淡淡地一笑,不露齒。算是淺笑,是笑的漣漪,在春風拂面時,不經意的笑了。也許這就是達文西要的感覺,feeling,英文這麼形容,也可以解釋成印象或味道。屬於人的心理層次的範圍,我的說法妳應該懂哦。 細看妳的衣裳,我有幾分憂慮。當初妳穿這身打扮見達文西時,妳是否想過穿素淡的服裝上場呢?女性是纖細又敏感的,對服飾的搭配在顏色上是遠甚於男性的,妳的一身暗色系服裝,穿著出門來到畫室,妳已表明個人的心境。達文西懂,我也揣摩得出來。 遭逢喪子之痛的妳進畫室,本身把悲戚也一併帶來,體諒妳的達文西一用筆,妳瞧,妳的形象出現了。梳得齊整的頭髮,端坐的姿勢,兩手交握於胸前,十足的賢良婦人。妳的內心在哀慟,絲毫不願意彰顯出來,似有幽怨而不形之於外,是懂得禮節的人。美德妳有,發自天生的個性,不是矯情得來的。 妳身後的山水不知是什麼涵義,依我個人的淺見,具有深意在。妳的不幸遭遇,心情會很低落,達文西以大自然來陪襯妳,用意是勸妳看淡世間情,人生就是花開花謝,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達文西雖然口裡不說,那也是為妳好,阿姨,妳懂得嗎? 前一陣子,一部以「蒙娜麗莎的微笑」為片名的電影放映了。我知道,妳的「神秘」漸漸地會傳開來。妳永遠也不會知道,妳會活得這麼久,這麼地受人歡迎。妳高興嗎?我想妳會以一貫的「微笑」回贈給我。 學校下課的鈴聲響起,在山坡裡來回不已。這一節作文課到此結束,我步出教室,望著學校後面的山。突然,眼前的美景走下來兩個人,一個是達文西,一個是妳。 阿姨,我還有好多的話要跟妳說,這次不能,期待下一次哦。 祝 平 安 妳的畫迷 郭軍林 敬上 201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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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紅雜誌
「口紅」陳盛與我們想辦一份雜誌。名字取好了,就叫「口紅」雜誌。 陳盛之所以有「口紅」的綽號,那是因為他生來就擁有兩片厚紅唇。據他說,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尤其女性,總會以懷疑的眼光問他:「陳盛,你是不是天天擦口紅?」可見他的嘴唇有多紅,稱「口紅」實在貼切。 「口紅」陳盛與我們想辦的雜誌,並不是什麼偉大、正經八百的雜誌,可是也非僅能供讀者打發時間,看完即丟的「垃圾雜誌」。 現代社會,大家都忙碌,天天在工作中忙得團團轉,精神緊繃自不在話下。工作之餘的休閒活動,也顯得格外重要。然而,現代社會也是個知識爆炸的社會、科技日新月異的社會;因此,休閒固然重要,但是休閒活動後回到工作崗位上,卻發現自己已經落伍甚至被淘汰了,該是多麼的可怕。 所以如果能有份雜誌,既能提供人們休閒時的愉悅,又能在不知不覺中學習新知,該有多好。 我們在市場一直找不到一份如此的雜誌,所以我們決定自己辦一份。 「想像力」就是我們的著力點。 擁有豐富想像力的人,無論身處任何行業都不會落伍。 有想像力就有點子,有點子就可以改變現狀,創造更好的未來。 所以我們希望我們辦的雜誌既能娛樂讀者,又能增加讀者的想像力,最好還能是在幽默當中增加讀者的想像力。俗語說:「要害一個人,就鼓勵他去辦一份雜誌。」真是說得一點都沒錯,「口紅」與我們為了辦雜誌,竟然付出事先難以預料的代價。 事情是這樣的:陳盛有位長得像伊能靜與曹蘭的「綜合版本」的女友。擁有伊能靜的眼、口以及曹蘭的鼻、耳的她,身材也如伊、曹二人般小巧玲瓏,人見人愛,我們都稱呼她「小妹」。 小妹纏人的功夫一流,每次她有事託我們(例如帶漫畫書借她看,要偶像的簽名),一定纏著「人家」(小妹用語)幫她辦妥才肯罷休。對陳盛,她更是纏著不放,陳盛走到哪裡,小妹就跟到那裡。每次陳盛與我們聚會,她都跟著來。 不過,小妹纏人的功夫也有其極限。雜誌的籌畫工作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時,我們幾乎天天熬夜趕工,起先小妹還會待到最後一班公車才肯回去,後來她只好另外與陳盛約時間見面。 有一天,陳盛與小妹約晚上九點見面。可是因為那天的討論太激烈,陳盛也太專注了,他竟然錯過約會時間,直到晚上十一點才想起來。 陳盛趕緊打電話向小妹道歉,講了一大堆賠罪的話,但電話中的小妹只大聲地回了一句:「我已經不愛你了。」就將電話掛斷。 當時陳盛還瀟灑的說:「沒關係,讓她氣一氣,明天氣消了,就沒事了。」 然而,怪事才剛開始而已。 從此以後,小妹就不曾再出現陳盛的身邊。 起先陳盛還瞞著我們,裝得一副沒事的樣子,今天託詞說:「她家裡有事不能出來。」,明天託詞說:「她朋友有事找她幫忙。」 不過他像巧克力廣告中那個沒有巧克力吃的女孩一樣,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令我們看了都難過。 在一次我們的例行聚會中,陳盛才哭得像一個失去奶嘴的娃娃般,向我們傾訴一切。 「你們知道嗎,她竟然不見了,聽好,是不見了。」陳盛斷斷續續地說:「不是失蹤。不但她不見了,連她家人都一起不見了。真的,既不是失蹤,也不是搬家,她突然躲進電話裡了。」 我們都以為他是酒醉亂講話,但他卻否認。為了表示自己沒酒醉,他以頭頂了一個裝滿酒的大酒杯繞餐桌走了三圈,果然沒有濺出一滴酒。 陳盛放下酒杯,繼續說:「我忘了赴約的隔天,我再打電話向她道歉,並想約她出來,可是她還是不肯原諒我,說什麼對我已經沒感覺等等的話。我想了一下,特地去買了她最喜歡的蛋糕然後到她家。說來也真奇怪,那天我到她家,不但沒看到她,而且她爸爸、媽媽、哥哥、姊姊統統不在,反而有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妻住在她家。這對中年夫婦竟然說,他們已經在小妹的家住二十幾年,從來不知有小妹這個人。」 雖然陳盛不像酒醉的樣子,不過我們當時都以為他是悲傷過度才講了如此荒誕的話。 閩南語有一句話:「妨礙他人的姻緣八代窮,拆散別人的姻緣萬世窮。」,所以我們當晚就陪陳盛去找小妹,想盡力打圓場,使他們復合。 我們先打電話給小妹,確定她在家,然後就到她家找她。 小妹家住泰順街,我們抵達她家時,已經是深入十一點過後。出來應門的果然是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起先他們以為我們要搶劫,拚命喊:「我們都是教書的,家裡沒有錢,請饒了我們。」還向我們下跪。(也許是治安的確太差了,也可能是我們去的人太多了,連同陳盛在內,我們一共去了八個大男人)。 經他們這麼大喊,驚動了左鄰右舍。附近一帶瞬間燈火大亮。我們本來以為這下子可好,省得到處問,沒想到左鄰右舍沒人出來干涉。 任憑我們再怎麼解釋,中年夫婦還是不敢開門。不久,來了一位勇敢的守望相助巡邏隊的老先生。老先生問了我們的來意,好心地為我們打圓場,中年夫婦才開門。我們進屋子後,看到室內佈置與小妹家大不相同。 「請問你們住這兒多久了?」我們很客氣地問。 「二十幾年了。都快二十五年了吧。」 一切果然與陳盛所描述的一模一樣,令我們覺得非常奇怪。更奇怪的是,中年夫婦家的電話號碼與小妹的電話號碼完全一樣。 「你們沒有記錯住址嗎?」 「你們確定是我家,這個地方嗎?」 「會不會是小妹他們根本就不住在這裡?」 …。 中年夫婦七嘴八舌地反問了我們一堆問題。我們八人都非常肯定地址絕不會有錯。中年夫婦與守望相助巡邏隊的老先生也肯定他們在此地住了幾十年,根本沒聽過有小妹這一家人。 老先生因巡邏的職責在身,先離開後,我撥行動電話到小妹家。結果現場的電話沒響,而小妹家的電話竟然撥通,而且是小妹本人接的電話。電話裡的小妹,仍然重申她家沒有搬移,而且謝謝我們的關心,只不過她對陳盛已經沒有感覺。 事情越來越離奇,但是我們雖不明所以,卻也越來越絕望。只好向中年夫婦辭謝,走出屋外。 走出屋外後,突然有一位老婆婆迎面而來,並對陳盛說:「你不就是小妹的男朋友嗎?」 老婆婆拄著一根銀拐杖,穿著淺藍色長袍,皺紋盤繞的面龐帶著微笑。 「婆婆認得我?」陳盛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欣喜之色。「當然認得。」老婆婆雖然手拄拐杖,但講起話來卻中氣十足:「你這個小夥子,每次騎車送小妹回家,卻又依依不捨,兩人在巷口旁親親熱熱的,正是我老人家最喜歡看的精彩愛情戲。」 聽老婆婆如此說,陳盛不好意思地滿臉羞紅。 「不過,你實在不懂禮貌,不會做人。送女友回家,應該跟她父母打聲招呼,也好得到她父母好感才是。你卻完全不懂這一套,實在糟糕!」 陳盛很恭敬地向老婆婆行禮,表示受教,並問:「婆婆,那您應該知道,小妹他們一家人搬到哪裡去了吧?」 「搬到哪裡去了?」老婆婆說:「都過了八百年了,你才來問小妹他們家搬到哪裡去了?」 「八百年?」 「沒錯,都過八百年了,你竟然還如此年輕,一點也不覺得老。」老婆婆伸出顫抖的手摸一下陳盛的臉,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是如何保養的?」 「八百年?」 陳盛整個人瞬間呆住。 看陳盛沒反應,老婆婆不再理我們,手拄拐杖有點歪斜的走了。 事後,受不了打擊的陳盛,搬回中壢老家去了。而「口紅雜誌」的編輯工作,也就這麼停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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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筋打結
平哥、平嫂是一對年逾耳順之年的銀髮夫妻,卻有著與一般同齡夫妻不同的相處模式,認識他們是這一年的事,因為工作執掌不同,因為年紀差異關係,我和平哥沒有交集,頂多只是互道安好的點頭之誼。平哥沉默寡言、溫文儒雅、認真盡責、與人無爭的工作態度,已深深擄獲長官信賴和同事讚賞,雖然從事基層工作,卻贏得好人緣,就這麼,日復一日,平哥身影成了園區服務的品質保證,除了本分事做得確實和認真,周遭所及,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時間允許,只要能力所及,他必會全力以赴,如此一位中年男士,堪為大家學習的榜樣。 直到那一天,平嫂在園區出現,一切就變得不一樣,平哥有溫文的發過脾氣,有忍耐的面紅耳赤,有尷尬的憂鬱面容,但是工作態度依然沒變。接著,平嫂天天來報到,天天來監視平哥,天天來騷擾同事,天天來與主管談話,一些流言蜚語漫天飛舞,大家猜測著:平哥的工作應該做不久了,但是我們推斷錯誤,過了一個年,平哥還是繼續留在園區。平嫂幾乎天天報到,天天監工,表面上看似一對黏膩夫妻,實質上大家都知道這是不適切的舉動,於是乎,這對中年夫妻的故事就如連續劇般,天天在園區上演,可是,主角之外,配角也是不可或缺的,平嫂似乎導演了這場戲,跋扈、專橫、囉嗦、無理、無中生有、捕風捉影的本事,讓同仁避之如瘟疫,的確,有多次經驗,因為一句問候也會無端招來麻煩,或者讓她如黏巴達似的抓著你不放,這些無形有形的騷擾,讓大家不知所措,公家單位的主管也不想多加干涉,所以對應之道就只有逃避,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除非必要,繞路而行也不願面對面。 起初,大家都同情平哥的遭遇,漸漸的,大家漠視了,因為平嫂把所有女生都當成是她的情敵,天啊!她一定是有幻想症,抑或曾經受過創傷而引發的恐慌症,我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興趣去探究,只是堅信:一個銅板拍不響,別人家務事管不得,因為我們不是專業,所以只能冷漠的避開。這幾天,平嫂借題發揮,原因起於同仁對她的不敬,挑起軒然大波,除了要求主管開除同事,接著逢人便要大家聽她的委屈,為她主持公道,在忙碌的工作場域,她的無端騷擾,真的引起很大的麻煩! 中午,同事輪流用餐休息,諮詢室只剩我與另一位年輕女同事,平嫂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我無可遁逃,在處理公務之餘,又要面對她的疲勞轟炸,漠視又怕招來她的不悅,引來另一場更大的風波,我進退維谷,全身細胞處於緊張狀態,腦筋也停止了運作,身旁的同事反應好,詢問:「我要出去買便當,妳也要出去嗎?」這是她的脫身之計,也是善意的謊言,我竟然遲鈍的回答:「我已經帶了便當。」同事無奈,先行遁走,再另想它法。過了一會兒,電話鈴響,另一位同事的聲音在話機的那一頭:「妳訂的便當來了,快出來拿吧!」我依然回答:「我沒訂便當啦!」那方歎息的掛了電話!我繼續忍受平嫂強力的攻勢,快招架不住啦!終於,她走了,我大大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得到解放,天啊!她真不是普通的女人。 踏出諮詢室,同事一句:「你真是笨啊!」這句話有如當頭棒喝,我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先前,大家試圖幫我脫離險境,只是,恐懼讓我停止思考,讓自己腦袋空空,只好解嘲的說:「對!我是大笨蛋!」同事把它當成笑柄,看來我的腦筋真的打結了,還好,日行一善,博得大家開心一笑,至少,我也有貢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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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阿爸,赫鱸鰻毋爾鴨霸,若是毋聽伊的話,舉刀舉槍欲拍予人死才恐怖喔!」 「土匪,無王法啦!」 「共產黨的社會著是按爾。」 「你明明知影共產黨的社會是按爾,物代偏偏想欲去彼邊做生理?這聲好啦,錢銀白白了去啦,恁爸的棺材本也跟你去啦!飼你這個無潲路用的了尾仔囝,你會予恁爸怨歎一世人!」跛跤膨豬氣憤地說。 「阿爸,你毋通受氣,我一定會搰力拍拚趁錢來彌補。你千萬著保重身體,毋通煩惱,錢是身外之物,有人著有錢啦!」貓仔馬俊安慰他說。 「講的比唱的較好聽!」跛跤膨豬不吃他這一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人大種,抑擱予恁爸咧氣疼,枉費恁爸飼你赫大漢的苦心!」 「阿爸,我毋著,我該死,我目睭展無金才會予人騙去。我共你跪落去好無!」貓仔馬俊說後,竟然真的雙腳跪地。 「起來!」跛跤膨豬聲音震耳,「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擔當。雖然錢銀毋是赫好趁,若是欲搰力去拍拚,又擱會曉通勤儉,欲賰幾篩銀仔也毋是無可能。查甫人著有志氣,毋通規身軀死了了,拄拄賰彼支喙抑未死。若袂曉通思過又擱毋捌想,跪死佇塗跤也無人會可憐!」 「阿爸,你的話我會記咧心肝內,我共你保證,這過予人騙去的錢,我會做牛做馬來拖還你。」貓仔馬俊信誓旦旦地說。 「你毋免共我保證,你的金言玉語我聽誠濟遍啦,你毋做人袂要緊,但是我跛跤膨豬抑擱欲佇這個鄉里佮人徛起!少年人無論做啥物事志,攏著跤踏實地,毋通數想欲一步登天,若是按爾是穩死無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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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習課
「你現在教學應該沒問題了吧?」 「上課是還好,就是課太多了,覺得好累。」 「學校給你排了多少課啊?」 「一共二十四節,你看每週五天,一個上午是領域不排課時間,四天半排二十四節課,變得好幾天上午或下午要連上三節,就覺得要累死掉了。」 「你們美術老師常是這麼累的,而且還一堆比賽要參加。」 「是啊,本來午休時間想休息一下,可是比賽多,只好用來指導學生,結果也沒得休息。」 「現在假日還要出來研習,自己的時間都沒了吧。」 「是啊!」旭東帶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我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多了。」 雅雯也笑了,似是調皮地安慰著說:「白頭髮是長智慧,男老師聰明才帥氣,不要緊的。」 「呵呵,其實研習還好啦,聽別人講課比自己講輕鬆不知道多少,有些內容挺有意思的,而且,你看,中場休息時還有這麼些點心免費吃,就當這進修也是休息吧!」 旭東和雅雯都是國中老師,這天輪到他們和其他幾個老師來參加研習,雖然研習的內容對他們的教學沒有多大助益,但是老師在各方面多長些見識總是好的。 而且雅雯和旭東分別在不同學校任教,本來未必會認識的,因為雅雯是音樂老師,旭東是美術老師,在國中七大學習領域中都算是「藝術與人文學習領域」,所以在研習時常常會遇到,而且,雅雯是那麼的年輕美麗,個性是那樣親和開朗,儘管旭東最初幾次覺得看著她都難為情,覺得她像光源那樣引人注意又不好直接欣賞,所以雅雯幾次也只察覺到有個英俊的男人靜靜地在聽講,但是那拘謹反而看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於是彼此的矜持讓他們很長日子沒有任何交談,一直到他們意外地坐在鄰座。 那是一個關於插畫設計的研習。旭東先來,當他環視周遭見不到她,就像夜裏等著看曇花開放,卻含羞未開,覺得有些失望。講師談著設計中創意的重要,室內的昏暗讓人疲倦,簡報打在白幕上,突然,原本關著的門開了,隨著室外的光線出現的正是雅雯,她遲到了,匆忙的她一邊表示歉意,一邊很自然地坐在旭東身旁的空位。旭東的心跳加快了,臉也有些紅熱,全然羞於看她,反而笨拙地別過臉去看簡報,一張張簡報在眼前跳過,卻沒有一個字一幅畫真正被看進心裏。雅雯卻靠近身來,微微喘氣又盡量壓低聲說:「你好,我遲到了,剛才都教了些什麼啊?」他簡直聞得到她的氣息,雖然沒有接觸到,卻也感到她身體的溫熱。「你是趕著來的吧,不要急,才剛開始,你看還印有講義,你可以先看看,不明白的等下中場休息時可以問我。」 於是他們就像許多投緣的人一般,一下子就聊開了,彷彿很早就已經認識,彷彿他們很早就在等待這相聚的一天。他們天南地北又說古論今了好久,雅雯才似是回過神來似的靦腆地說:「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聒噪,我覺得來研習不只是學習,也可以來認識朋友,聊聊天的。」旭東也爽朗地笑了:「一點也不聒噪,和你聊天很愉快。」 他們在研習實作的時候,還分在同一組,由於是插畫,這是旭東擅長的,可讓他好好的出了一次風頭,講師出了個題目,要畫「愛偷窺的大眼猴」,雅雯孩子氣的癟著嘴說:「這什麼題目,怎麼畫嘛。」旭東卻胸有成竹的說:「沒問題,看我的。」「你可不准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哪裡去了,沒事兒。」結果旭東畫了一隻頑皮的猴子,小心地伸手打開一個畫著問號的盒子,雅雯看了,會心一笑:「你還真聰明。」 不過,我並不是在講一個愛情故事,儘管他們在一起的時光確實覺得很愉快。甚至後來雅雯的朋友也對她說:「你們經常在一起,不怕別人說閒話嗎?」甚至說:「你不怕旭東誤會你有意思交往嗎?」幾次這樣說,雅雯心裏也困惑了,她問旭東,因為雅雯有一個男朋友,已經交往好多年了,雖然時間使他們的感情逐漸疲乏,但是她覺得似乎已經在許久以前,就把一輩子的幸福託給他了,旭東對雅雯的問題,遲疑了一下說:「我以為我們只是好朋友,沒有別的什麼。」雅雯聽了反而好像放了心說:「我也這樣想,我們只是好朋友,沒有別的。」 但是他們還是自覺地減少了見面,有時候學校辦的研習,成了他們交談和彼此關心的機會,其實他們兩人心裏知道但是都不說的是,他們互相都有好感,而且其實真的是男女間的感情。為這樣的感情,雅雯覺得對男朋友是種虧欠,後來以感情淡了分手了,但是她覺得不能和旭東說,去爭取他們相愛的可能,那樣她會有罪惡感。而旭東也有不能承認他的愛情的苦衷,因為他早已經結婚,有一個善良的妻子,兩個惹人疼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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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實親切--黃振良《金門農村器物》
農村器物對於個體農民而言,最重要的無非包括生產和生活兩方面,諸如犁田用的犁,篩東西用的籮,洗臉用的臉盆,儲物用的缸等等。在以前,製作這些器物的材料大多取自天然,比如竹、木、陶土,甚至動物的皮、殼。舀水用的舀子,有一種就是採用鱟殼做成的。在金門,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起,從臺灣方面湧入了大量的金屬代用品和塑膠代用品,更由於產業結構的改變,這些傳統的農村器物逐漸受到淘汰。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器物或毀壞,或棄置,數量越來越少。如果不及時採取適當的保護措施,將來的人們要看到它們,恐怕有困難了。鑒於此,到了九十年代末,當時還在教師任上的金門文史專家黃振良先生利用業餘時間走遍了大小金門的每一個村莊,用他手中的照相機攝下了大量的器物照片,配上說明的文字,出版了兩本書,一曰《金門古式農具》,一曰《金門民生器物》。書出版後大受歡迎,僅僅幾年即已告罄,二○○七年金門縣文化局將這兩本書合二為一,作為「浯島社會研究叢書系列」之一再度出版,書名取作《金門農村器物》。 這種書屬於社會科學類,真實性、客觀性是這類書的寫作特點之一。說明的文字多了,讀者閱讀會感到單調。黃振良先生以其扎實的寫作功底巧妙地避開這類文體的「弱點」。縱觀全書,筆者發現本書寫作有幾個特點: 議論、說明、描寫、抒情多種手法綜合運用,為讀者描繪一幅昔日金門農村勞動生活的田園風光畫。 比如「圓籮」一條,黃振良在介紹完圓籮的大小尺寸和功用後寫道:往日到了農忙時節,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上山勞作,為了節省中午往返家中吃午頓的時間,父親會把午飯、茶水連同嬰兒一起用圓籮挑著上山,到了黃昏,父親挑著收穫的穀物,母親懷裏抱著嬰兒、手裏牽著孩子,一家人迎著落日又一起回家。 在「缸」、「甕」條,黃振良在說明農家常用這類器物儲物後這樣補充,「花生曬乾後,掌管家計的母親或奶奶就會按全家的人口數分成幾份,再分別裝進這種小口的尖底「甕」中,用蓋子蓋好,有的甚至會用和過水的黏土封住,然後每人分得一份,各自領回存放,作為未來一段時間的零食。」而對於經過挑選後留待明年作種的花生,「冬盡春來,農曆春節後,過了農閒時間,再打開缸蓋,取出花生,全家人一起剝花生殼,為第二年的花生種作準備。這時候大人為了鼓勵小孩子幫助剝殼,就在這些生花生裏面混雜一些去年煮熟曬乾特意留下的花生作誘餌,讓小孩子來幫忙,誰剝到熟的,就是誰的口福。只是小孩子都有經驗了,生熟花生從外殼也可以辨出幾分來呢!」農家生活的簡樸溫馨,就這樣流露筆端。此外黃振良還告訴我們醃製鹹菜,對於不同菜類的不同方法。葉菜如芥菜、包菜及切條的蘿蔔,須經烈日曬軟後再撒鹽搓揉,然後放進「甕」中壓實密封,而對於球菜類如綠蘿蔔、白蘿蔔的醃製,須先往缸中或大「甕」中泡好鹽水後再把菜放進去密封。 在簡述了金門地區特有的一種叫做「銼仔」的器物之後,黃振良講了昔日的金門人如何的「物盡其材」:金門人一天三頓以番薯為食,番薯靠近表皮部分薯汁多、澱粉多,適合製成番薯粉,金門人捨不得吃掉它,就在番薯下鍋之前,用「銼仔」把番薯靠近表皮部分銼成無數番薯絲(因其太小,稱作「番薯米」更貼切),番薯絲放進水裏淘洗,然後撈起和番薯一起煮。如此反復多次,水中就有很多的番薯汁,待沉澱後去水,得到的白色沉澱物就是番薯粉。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昔日的金門人是多麼的聰明又勤儉。 在講到「麻袋」時,則說昔日農民圖方便,拿麻袋當馬鞍用,遇雨則披在頭上當雨具;講到「戽桶」時提到農民會利用小池塘養魚,收成後吃不完,拿到市場去賣,有時候還會有驚喜的收穫;講到「掃帚」時說鄉下長著一種叫「掃帚栽」的灌木,抽芽後徒長一根主幹,以後一邊長它會一邊生出許多分支,待長到一米左右時,整棵拔起,去掉根部就是一支現成的掃把……這樣的例子書中還有很多。總之,黃振良不是簡單地用一段說明的文字去對應一種器物,而是綜合運用各種手法去挖掘蘊藏在器物之後那豐富多彩的人文底蘊。 具體、生動、細膩,是寫作本書的又一特色。 本書大多數文章屬於說明文體,如上所言,這類文體由於追求客觀性而容易讓讀者感到生硬。黃振良先生通過生動細膩的說明,巧妙地化解這一難題。比如在「犁」這一條目下,作者對於「單屏犁」(即犁壁朝右,犁過後園土朝右邊翻)和「雙屏犁」(即犁有左右兩面犁壁,犁過後園土朝左右兩邊翻)的使用說明: 單屏犁是多用途的,舉凡鬆土、中耕、車股(整畦)等工作都可以使用,而雙屏犁的用途小,大致是用來作中耕時的犁具。在番薯成長期間,由於番薯幼苗剛成活不久,根部短小,因此必須將番薯畦上的園土翻下,經過日曬消毒,澆上水肥(近期則撒上化學肥料),然後再犁土覆合,又成一畦,這是第一次施肥。第二次施肥時,由於番薯蔓藤已伸長,所以必須把兩畦的番薯藤合併在兩「股」的中間,沒藤的一邊用犁把土翻下,施上第二次肥,再犁土覆合,這些大部分都用舊式木犁或新式鐵犁等單屏犁來操作。如果在兩次施肥之間或第二次施肥過後下了大雨,園土經雨水泡過變硬甚至長草,會影響番薯的生長,就得來一次中耕鬆土,用犁把溝裏的土翻到兩邊畦上,再用釘耙耙平,這時候用雙屏犁就比單屏犁方便多了,如果用單屏犁,必須一來一返才能把土朝兩邊翻,用雙屏犁只要一次,省事多了。 又如對於絞繩器的使用說明: 一套完整的打繩器包括三部分:兩部絞機,外加一支「羊頭」。 絞機是以一座木架,架上有一支橫杆,上挖三個洞洞,每洞各穿上一個彎度呈九十度的ㄣ字形手搖杆。ㄣ字形的一截穿過洞朝外,尾端再挖一小洞,插上一支竹栓或鐵釘,靠工作者這端是可以旋轉的手把,三個手把可以分開單獨使用,也可以加上一段木板將三個手把結合在一起,轉動一把,三把一起轉動。打繩子時最少要兩個人,如果人手足夠,可以四個人一起動手。打繩子時,一個人操作絞機,三個人手拿績好的麻,各將麻套在三支手搖杆尾端的竹栓上,這時操作者旋轉絞機,另三人將麻往外接出去,越結越長,操作者不停的轉,將三股麻繩結緊。達到預定的長度後再將這三股各系在另一部絞機的三支搖杆上,接著兩邊各由一人繼續打,待打到適當的緊密度,三股自然絞結在一起形成一條結實的麻繩。 在三股合一的過程中,三股會糾纏在一起,這時必須有一個人手持「羊頭」,將三股掰開,讓三股平順的結合成一條又結實、又美麗的繩子。 …… 通過對原文的閱讀,我們可以認識到如果作者不經細緻的觀察和深刻的體會,僅憑道聽塗說,是不可能對器物的使用有如此細膩的說明的。 書中在向讀者介紹器物的同時,不失時機地穿插介紹金門地區的風俗習慣,而使全書洋溢著親切感人的氣息。 比如在「織布機」一條裏,黃振良在談到清朝末期傳統手工織布機在遭到機器織布機的極大衝擊,金門地區的手工織布機只剩下織一種黑白相間的方格花布(即俗稱的「花佩布」)時提到,習俗認為「花佩」可以避邪,因此「花佩」是新娘必備的嫁妝之一,日後抱嬰兒出門特別是晚間抱出門得用它罩著。在「米篩」一條裏寫道,新娘出嫁時得用繪有八卦和龍鳳圖樣的米篩罩著,因為習俗認為這樣的米篩能避邪。在「粗桶仔」(即便盆)一條裏寫道,上世紀四十年代以前的金門,一些富裕人家嫁女兒時,嫁妝裏一定要有一套用上等木材製成,並以銅圈箍成的粗桶仔,其用意不是為了避邪,而是為了讓女兒方便,不致讓女兒為這個每天必須面對的問題苦惱。在「面桶架」(即臉盆架)一條裏作者寫道,新娘從進門的第二天起,每天清晨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端好洗臉水服侍公婆洗臉,直到滿月為止,這樣,如果遇上隨和的公婆,他們只要新娘做幾天就行,如果遇上嚴格的公婆,則要求一切禮數「遵循古禮」,甚至百般刁難,新娘只好一切照來。在男方,結婚前夕必須找一個好時辰安置好床,當晚還得找一個生肖適當的小男孩陪新郎睡覺,結婚當天男方母舅得送來一副好對聯,讓新郎掛在廳堂之上。結婚宴請親朋好友都在自家,碗盤不夠用,向鄰居借,歸還碗盤時得回贈一些剩飯剩菜等等。 有一些習俗是在過年過節時用上。比如在「銼仔」一條作者告訴我們,二月二、清明、冬至,祭神的諸道菜中一定要有一道蚵煎,即煎海蚵勾芡本地產的番薯粉。除夕必須用番薯粉煮成糊擺在祖先靈位前,春節過後再端下來,回鍋後全家食用,一方面表示對祖先的尊敬,一方面保全家平安。在「舂臼」條裏,作者告訴我們,中秋、天公生家家戶戶都要作粿。而過年時不僅門窗,菜櫥門也要貼上對聯,曰「山珍」,曰「海味」……總之,習俗之多枚不勝舉。金門島孤懸海中,有自己獨特的海島習俗,也有眾多和閩南各地一樣的習俗,看到這些習俗,讓人感到十分親切。 《金門農村器物》出版至今已經五年了,如果從它的初版算起,至今已逾十年。這十幾年之間,閩南各地出了不少類似的書,所謂後浪推前浪,後出的書在器物的種類上要比本書多一些,但讀後總讓人感到缺了點什麼。我想,這應該和黃氏的寫作風格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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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荒蕪「打油詩」
詩人的作品,貴在質樸真率。《宋史‧蘇軾傳》有言:「近歲樸拙之人愈少,巧近之士愈多。」這句話概括了當前台灣文學界的寫照。 偶爾讀詩人一首現代詩,他身住新店卻寫「雨寫於溫哥華」,這表示詩人的崇洋心理。梁漱溟一生從未出過國門,也未曾獲取翰林學士,他卻通曉中西文化問題。 讀海峽對岸老作家、翻譯家李荒蕪的詩,樸實無華,耐人尋味。如他寫的絕句:「牆角空空蔬菜籃,黃瓜土豆早吃完,近來物價升多少,一日三餐變兩餐。」詩人過這種清寒生活,卻誠懇地記述下來,咱台灣的作家有此膽量嗎。再如「童年最愛讀唐詩,吞棗囫圇自不知,今日窗前重展讀,名篇佳句也生疑。」人到晚年,才悟出自己學養低落,基本功差,讓那些要面子、難以說出掏心話的偽詩人見鬼去吧。 李荒蕪的詩,風趣至極。如「舊事紅樓淡似煙,閒來一逛大觀園,不知劉佬今何在,仍打秋風過晚年。」很妙。台灣四面環海,交通發達,每隔三月五月,常見從上海、巴黎、紐約、加拿大來的劉佬佬,到此參加研討會,拉風,打秋風。 詩人林印贈與荒蕪一付詩聯: 「滿腹詩書空自賞, 一生坎坷有誰知。」 荒蕪瀟灑地寫了四聯詩,寄給林印,詩曰:「不如意事常八九,能與人言只二三。」 晚年的李荒蕪,他的寂寞是令人同情的。他毫無怨悔、牢騷,具體地表達了他的思想和感情。 「悶來寂寞如天大,獨坐空齋化不開;走上長街去散步,終於回到小屋來。」 「小齋寂寂少人知,病體扶窗步履遲;夜半失眠無聊奈,暗中苦湊打油詩。」 「老病無生趣,真乃木乃伊,懶吃三頓飯,怕寫一行詩。世事由它去,平生只自知,但求歸八寶﹝註﹞,斬斷藕千絲。」 五四以來,新詩的地位,始終沒有被讀者肯定。詩人常以精神貴族身分,輕視「打油詩」,這是很大的盲點。「打油詩」在唐朝已出現文壇,它是詩體的一種。據宋朝錢易《南部新書》載:「有胡打較,張打油」二人皆能為詩。唐朝的張打油《雪詩》云:「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詩皆採自民間俚語,且故作詼諧,有時暗含譏諷,後人稱這類詩歌為「打油詩」。可惜文學界無人把「打油詩」發展下來,這是詩歌的最大損失,也是文學上的最大損失! 李荒蕪自稱寫的是「打油詩」,謙抑之詞。新詩發展還不到百年,始終不能深入群眾,這是眾所週知的事。詩人總以為是精神貴族,不管世人褒貶聲音,可悲。李荒蕪、聶紺弩的詩,將會流傳下去,則是無法爭議的事。至於那些縱橫文藝圈的兩岸新詩族群,耗費了畢生精力,到頭來若「竹籃打水」,一場空,那只有自怨自艾了! ﹝註﹞八寶,即「八寶山烈士陵園」,位於北京。作者指歸於「八寶」,即喻死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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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他剛才之於和他談論那麼多,甚至把他多年前借軍服到軍樂園嫖妓的舊事重提,雖然並非是一個晚輩該有的行為,然則不得不藉此來提醒他,他亦有許多不可告人的風流韻事,別口無遮攔地僅道他人之短,而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則不思檢討,這何曾是一個長者的風範? 回到家裡,貓仔馬俊已有先見之明,凡事絕對逃不過父親的眼光。 「你行路哪會按爾?」跛跤膨豬關心地問。 貓仔馬俊沒有回應,僅以一對愧疚的眼神看著他。他深知自己愈解釋、愈會增加父親的氣憤,索性沈默。 「你是毋是去風流?」跛跤膨豬又問。 「我已經打針吃藥、無事志啦。」貓仔馬俊故裝輕鬆地說。 「你毋是講彼個甜甜對你袂歹嗎?毋通做對不起伊的事志啦!」跛跤膨豬語氣沈重地說。 「阿爸,衫褲店割袂成啦。」貓仔馬俊不得不據實說。 「割袂成?」跛跤膨豬疑惑而緊張地,「咱匯去的赫錢咧?」 「可能暫時無法度通討倒來。」 「講赫六空的,」跛跤膨豬不認同地,「店割袂成,錢當然嘛是著還咱!」 「伊講擱一段時間才欲還啦。」 「啥物人講的?」跛跤膨豬逼人地問:「是原來的頭家,抑是甜甜彼個查某?」 貓仔馬俊一時心慌,竟答不出來。 「十三萬人民幣,若是以這陣的行情來折算,將近六十萬台幣,毋是一筆小數目啊!你緊想辦法去討倒來!」跛跤膨豬激動地說。而實際上是十八萬元,尚有五萬元是貓仔馬俊偷拿房契去抵押的,他並不知情。 「我有共伊討,但是伊毋還無打緊,而且擱叫鱸鰻欲打予我死。」 「啥物!欠錢毋還,擱欲拍人,敢誠實有赫爾鴨霸的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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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雕刻刀
雖然經過那麼久的時光了,當我想起那個站在神雕街看藝術家雕刻的午後,檜木的香氣彷彿就從思念的荒原裡奔聚過來,一陣山林的清新味道在週身漫竄,馬上帶領我回到那個時空,充滿懷舊與想念質氣的,關於木頭與雕刻的點點滴滴。 記得那是個薄霧輕籠的午後,我們從木雕博物館剛觀看了豐富的展覽出來,山嵐在後方的山頭凝聚集結,霧氣一下子就把四周的氣氛沈澱得更加靜謐,那時的博物館才成立沒有太久,前面神雕村街上也不像現在到處都是販賣藝品的商店、觀光客川流不息,而是有股淡寞氣息、邊境街坊的清冷味道。冬日,低寒的氣溫,加深著冷寂的況味,令人不想多語。 因為已飽覽了博物館裡藝術性高濃的豐富作品,眼瞳再也容不下商店裡同質性太強的過多商品,複製性的千篇一律厭膩感化成快速走出商店賣場的刺腳石,趕著快移的步履。倒是有藝術家正在作業中的工作室,像磁石一樣,馬上把我們吸引過去。 不管木頭的飛屑是否沾染髮際衣衫;得努力抓定一個風向相反的觀看位子,不管電鋸的聲音是否過大,耳膜難受必須掩耳,都趕不走我們想觀看藝師們的工作情形。就像一場精彩絕倫儀式的進行,每一個動作,都令我們用眼深凝。 一方方偌大的木頭在電鋸的幾刀切磨下,已經出現大器感的粗略胚型,當木槌與雕刀一起做工,叩叩打打的聲響變成一種節奏頻率,不特別好聽,但當一陣音頻段落之後,木頭的立體深壑就會加劇,彎轉出更清明的輪廓,讓人臆測著什麼樣的形象將會從木頭裡清朗顯身。 我喜歡看藝師們專注的神情,定透的雙瞳裡彷彿已有將雕之像的具體形貌在虛空中落款,喜歡看他們蒼勁有力的手之線條,在木頭上一刀刀鑿斧的深刻力道,那是刻寫記錄著多少時光加累下的經驗值。喜歡聞嗅空氣裡被各式木頭所染暈的濃濃木香,尤其是檜木的香氣。還有地板上凌亂鋪展的卷曲狀木屑場景……這些氛圍,構成一種熟悉不已的親切感,就像一條隱形絲線般地,輕易地就帶領我滑回童稚的領空。 ● 是的,既使經過這麼多年後,我還是能憶記起那個充滿溫暖的木香之地。 那是還沒上幼稚園前的幼兒時光,我家對面有家木雕的工作室。成天就是飛屑與噪音的集中場,裡面的電鋸和雕刀是附近長者用來嚇阻孩童不聽話的最佳武器,總是丟一句『不聽話、就用鋸子把手切斷喔!』這類的恐嚇字句,嚇得孩童們把那裡當成煉獄般的危險場域,裡面常常揮汗如雨、不穿上衣的工人個個都是魔鬼。 也的確,當我還不認識他們,遠遠看著有深邃輪廓、眼睛超大的大人們,在我童稚的認知裡,他們真彷如異世界的奇怪人類。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山裡來的人,就是我們現稱的原住民。其中有位叫『馬沙』的叔叔對我特別好,總會在他們下工了後,過來對街逗我玩,把我抱在懷裡,抱上肩膀,抱到他們的工作室探險。 模糊的記得工作室裡有許多完成或未竟的半成品,有些美麗細膩,有些臉孔五官未成形充滿著未知的魔幻感,令人不敢多視。我總是撿著地上的曲卷廢木屑玩耍,坐在地板聞嗅著滿滿一屋子的木香不肯離去,好奇地想要拿起雕刻刀把玩,很快地就被馬沙叔叔移開,告誡這不是玩具,是危險物品之類絕不能再碰觸。 過了一陣子工作室就搬遷了,離開時馬沙還送了我們家一幅有位高爾夫球友揮杆的浮雕木刻作品,那是當年外銷的產品,我們也不懂欣賞其美醜好壞,只覺得那封存表達著馬沙對我們的情誼,紀念著一段歲月的紋理,就一直擺在我們家的客廳電視牆上,成為一方固定的風景。 後來曾問過爸爸木雕工作室到哪裡去了?他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工作室搬遷到其他地方了,年輕的馬沙說想到北部去學藝也離開了。 在那個木雕業外銷興盛的年代,也許馬沙是北上到三義來學習也說不定,或者最後會回到他的部落去當雕刻家,繼續雕鑿屬於他部族的圖騰,以更創新的手法,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只是當我再見到相似的場景;木頭的香氣與飛屑在風裡漫舞,就不禁想起那稚齡時令我感覺溫暖的撫抱,那創造出許多美麗雕像的工作場域。 也想起自己真正拿起雕刻刀的那年。 充滿興奮與失落交雜的木雕時光。 ● 是的,即使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了,我還是會懷想起生命中僅有的一段木雕課,那是不會再重返的獨特景致。以木槌與雕刀的節奏音階為襯樂,以樟樹的香氣薰染化勾教室的無形邊界,以狂摯的興奮和巨大的失落當家常便飯。在一刀刀的雕鑿中,仗量著自己耐性的度量衡。 那是大二那年,一整學期的木雕課。不是孩提時拿小雕刻刀刻橡皮擦或肥皂的有趣練習,也不是木刻版畫課裡把較軟性的白楊木推出線條,挖去多餘版層的簡單浮雕式木刻作。而是對著一塊圓桶型的樟木段,要雕刻出立體的造型。 老師沒有拘限具象或抽象的題材,完全交由我們自己定奪,我因喜愛單純彎曲的線條,遂勾畫了一張看似簡單的抽象草圖。 樟木的硬度大,當拿起雕刻刀,每一個敲打都要有力道,得套上工作手套保護,才能減少反作用力的震麻,說起來就是個辛苦的工作,汗水滑在衣襟背脊裡的騷動感也是家常便飯,每每一堂課下來,體力的耗費就要以更多的飯食來補充,回家後,手臂與腰背的酸麻就要以時間來沈澱化去。 不僅體力上的耗損,信心與耐心的消蝕才是更大的考驗。草圖的二度空間要轉變為立體概念的三度空間,總是一遍遍的打擊著人的信心。為何所想與真實敲打間總有那麼大的差距。某一面的形貌感覺不錯,轉個角度看另一邊又完全覺得不行。有時一個太過的下手力道把木塊切鑿下來,形成過大的凹洞與之前所畫的的草圖相去甚遠,就只好改變草圖的意旨,讓形貌隨著拙劣的技術變化著造型,真是比畫畫還要難上許多的藝術啊。 雖然做木雕總是辛苦多矣的,但相對的成就感也非常大。靜靜的面對一塊雕刻中的樟木,是一種很美妙的時刻。它的紋理總給我看不膩的無邊想像,它的芳味好似帶我飛進一座林野裡的自在,它磨後的溫潤質感總讓我想要撫摸輕觸。 尤其當規律的敲打成為一種節奏,會發覺在單調敲擊中有一種清明的思想會生出。雕刻時的腦際,被『空』所充灌,外界的音聲都撤退遠颺,只聽到自己內在的聲音,這種專注與單純是雕刻時極高的享受,像極了修行的境界。 木雕課不只教導著木頭造型的美感追求,也讓我們領略了專心、耐心、細心、去我執心、隨順之心……種種造型之外的附加心得所感,都是在做木雕的過程中體會到的無形收穫。 木頭所教導我們的,比我們以為的還要更多更多。 後來在選了平面的油畫組後,這些雕刻刀就被我封藏起來,沒有再有出鞘的機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堆藏到自己遺忘的角落,不再出現在生命裡了。但這些做木雕的經驗,早已化成無形,像歲月在木頭上的年輪紋理,有著紀實的層表,一切面就清楚可見。我一回顧學生時代的過往,就會看見這木雕課烙在心版上的記憶之紋,這紋理讓我對木雕藝術家有著更崇敬的心態,知道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藝術之美,是用了多少辛苦的琢磨、體力和汗水才換取而來,所以都是要非常尊敬的。 ● 不拿雕刻刀後,對於木雕的欣賞與喜愛還是依舊,三義的木雕街總是在某些時候就會召喚我前去流連的腳步。即使在我生活的城市裡沒有那麼多的木雕藝品店,但我還是會佇立在某些佛具店前,透過玻璃窗欣賞著一尊尊莊嚴的雕像,想像著祂們從一塊木頭被雕鑿出來的過程。 有一次忍不住跑進佛具店裡和老闆娘聊天,聽她講述每一個木雕作品的小故事,她說她們的木雕都是藝術家單一獨特的傑作,而非機器大量雕琢複製的成品,每件作品都有著與眾不同的靈魂,很耐看。她說她都是北上苗栗拜訪藝術家的工作室,直接把有感覺的木雕佛像載運回來的。 一聽她講苗栗,我就順著聯想:「是三義的木雕師嗎?」 老闆娘說不是三義,而是通宵,一個更清靜適合創作的所在。她說現在的三義已經變得比較觀光化,好的作品難尋囉。 後來又和老闆閒聊了一些關於宗教與藝術的點滴,買了天然的檜木精油和香皂就離開了。老闆說這些精油都是雕刻佛像剩下來的檜木段、檜木屑提煉蒸餾而來的,非常天然精粹。 而我也就在這些檜木味的香氣中,想念苗栗,想念起青春歲月的木雕課,想念那些一起敲打著木頭的老同學。 突然好想再拿起雕刻刀刻個什麼。 找了老半天也找不著以前的那些木雕工具,只有一盒學生用的小雕刻刀。但不管了,就是想刻個什麼,這樣小巧的雕刻刀就夠技巧拙劣的我好好運用了。 想了想,就從我愛看書的藏書票下手吧! 現在我再度拿起雕刻刀,感受刀與木頭接觸後川行的力道,不必為分數而焦慮的做著自己喜愛的作品,感覺幸福滿滿的。 一刀下去,屬於苗栗行旅的想念奔聚前來。 第二刀接續,屬於童稚時光想念馬沙叔叔溫暖的情誼在心頭湧盪。 一刀又一刀,在檜木精油香味的伴撫下,我重新體會了拿起雕刻刀的雕琢樂趣。雕、鑿、挖、磨……手裡的刀雖然小,心裡歡喜的感受卻巨大無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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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崗湖畔
東漢嚴光年少的時候和劉秀是同窗好友。後來劉秀即帝位為光武帝,嚴光不受舉賢當官,歸隱富春山,耕釣以終。後人就將其在富春江岸釣魚的地方,稱作「嚴陵瀨」,傳為千古美事。這隱者的山水,令人遐思。 南朝梁人吳均在「風煙俱淨」的一個好日子裡,遊覽了富春江。「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逍遙自在中,江水的清美、山峰的峻奇,讓他有著「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的感懷,於是捎信給好友宋元思,也流傳給後人知曉那是美麗的江山。這是文學家的富春山水,值得再三玩味。 7月31日中午,從台北盆地的南邊搭著公車來到故宮博物院。一進院,售票口貼心寫著:「欲參觀山水合璧,須排隊等候2~3小時」。這檔展期的最後一個下午了,既然已大老遠跑來,就癡癡排隊等候吧。 原先以為展期到九月上旬,一直惦記到時再來參觀,沒想到這日是那「剩山圖」最後一天展出,過後要回大陸浙江省博物館了。當近正午時分聽到這一番原委後,就急忙趕來。這「山水合璧」展的是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黃公望,元四大畫家之首,八十二歲時卜居富春江畔畫下了此圖。這長卷的山水圖自來就不凡,又有著曲折輾轉的收藏故事,讓人傾心不已。這圖在明朝吳洪裕之手,有爐火焚燒斷成兩卷的不幸遭遇,而後到兩岸分治,51.4公分長的「剩山圖」在浙江,636.9公分的「無用師卷」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院,兩卷遙遙相對,令人惋惜。如今能相聚台北,合璧展出,機會難得,怎能錯過?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像似朝聖般排隊等候著,人龍彎來彎去成好幾折。明燦真是有心,早上知曉要撤展的消息,中午搭著飛機也趕來了,排在我之前三、四折裡。隊伍中有的看著書,有的說著話,有的聽著音樂,大家亦步亦趨跟著,有條有序。在我前面的是從國外回台的兩位婦女,她倆正在學國畫,聞知要撤展,就相約趕赴。在我後頭是一對夫妻,特地帶著子女來增見識,也順便要完成有關的暑假作業。由於長時間排隊的機緣,讓前後左右的人彼此容易說上話,天南地北就聊展覽,談學校,講孩子,好排遣時間一分一秒快流走。 終於進了場,昏暗微光的展室,黑壓壓都是人。滿場除了竊竊私語外,多的就是那些服務人員「請把握時間!請往前走!」的催促聲。其實不用那麼頻頻的叮嚀,因為觀眾就好像站在輸送帶上,不必走動,隊伍自然就將你往前送,想多貪婪幾眼,多逗留一陣,那可不容易。整個參看行列幾乎無法停下腳步,聽解說沒辦法聽個完整,看畫卷就是那麼瀏覽而過,就是那麼匆匆,說來也是有著遺憾。遺憾雖是遺憾,但在那匆匆幾眼的「掃描」之下,整幅長卷氣清意淡的氛圍、用筆的靈動有致、物景的變化豐富總是引人入勝。就在那些峰巒坡石和淺渚平沙裡,畫家的富春山水高蹈出塵,叫人嚮往。 一江富春山水嫵媚多情,滋潤著隱士、文學家、畫家的性靈,讓他們多份淡泊自然的心,多一份這樣的心境,生命就多一份自在快意,這真叫人羨慕。 何處的青山不嫵媚?何地的江水不多情?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山水? 瀏覽過「富春山居圖」後,緊接著「黃公望書畫真蹟」,再看「黃公望的師承與交遊」,再看看「富春山居圖臨仿本」等展示。美不勝收,讓人有些眼累,但浸沉在那麼多的山水意境裡,像似感應著那山那水的生動靈氣,心暢神舒,愜意滿滿。 下班關院的時刻到了。離院的人潮推擠我上了公車,後來,下車的人們又將我推出在士林的街道上。華燈初亮,天色就早些暗了。車潮在斑馬線兩旁不耐煩吼吼等著,人潮擁擠我過馬路,擁擠進捷運站,擁擠進車廂,於是淹沒在動彈不得的乘客中。緊閉窒悶裡,我懷想那些清靜隱逸的山水畫卷,在疾馳的捷運上。 8月初離開繁華擾攘的都市返回島鄉。當飛機俯臨島嶼的時刻,晴空下,陣陣浪花輕撫著潔白的沙灘,溫柔而美麗。小山丘草樹交錯著岩石,平緩起伏在島嶼上。夏日樹木草叢正豐茂,田野的高粱也正滋綠,一片明麗的青綠顏色。青綠之中散落著村屋民厝,多安謐恬澹的田園啊!島鄉將為我切換一個寧靜的時空,在其中無需匆忙緊張的步履。 島嶼的日子讓我沉澱喧囂煩躁,島嶼的山水也一再殷切呼喚。8月8日的下午古崗湖的湖光山色牽引著驛動的心,燠熱中我來到湖旁柳樹下寫生。面對著路旁的大磐石,石旁的相思樹,石下的野花野草,還有照在其上的陽光;這些簡單的景物已足夠我消磨了,夠我放懷了。9日再去。相同的一塊岩石、幾棵樹、幾簇草叢、一抹陽光就這麼輕易將心扣住,讓呼吸勻暢,讓眼睛舒服,讓人放輕鬆。 一角落的小山水總給著小滿足,一小滿足卻時常讓我生出大幸福。或許當人內心的需要越來越少時,自然而然就落入此下場。這時,夫復何求哉?就專心致志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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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你毋通聽人亂亂講!」老枝伯仔對這件事似乎還很在意,「事志已經過去真濟年啦,擱講無啥物意思。」 「若是像你講的按爾,著證明別人講的攏是實話。」 「喙生咧別人的身軀,伊欲怎樣講著怎樣講,對我這個老歲來講,無差啦!」 「誠少看著一個老歲仔像你風度赫爾好的。老枝伯仔,咱兩人攏是豬哥國的,下逝若是欲去廈門,才相招湊陣來去揣甜甜!」 「毋成囝,你講有定無?」老枝伯仔笑著說:「你從金門騙到廈門,查甫騙到查某,騙規四山坪,毋通連我這個老歲仔也想欲騙。」 「我佮你仝款啦,一世人清清白白,歹路我袂行啦!」貓仔馬俊仿著他剛才的語調說。 「你比我較害喔,」老枝伯仔不屑地看著他,「毋通數想欲騙大陸查某,大所在的查某攏毋是省油燈,是予你騙袂倒的。若是毋知死,會予伊騙倒去。」 貓仔馬俊一時無語,老枝伯仔這番話,可說已說到他的心坎裡。然而,他內心的鬱卒又有誰知道。老枝伯仔或許已從甜甜處知道一些端倪,以及看出他罹患性病的醜事,一旦踏上這塊土地,難免又會加油添醋四處散播,以醜化別人來凸顯自己的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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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與黃牛
說真的,我當了兩年兵,從來不曾看過坦克車在路上走,可能跟我的兵種有關,海軍陸戰隊與坦克車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任何人都很難將之聯想在一起。然而,我對坦克車卻一點都不陌生,去過金門的觀光客,必定都看過坦克車,甚至有人還看過數種坦克車:有國軍的,有共軍的;有些擺置在海岸邊,瞄準中國大陸,像是慈湖觀景台旁的那幾台;有些鎮守在戰史館的門口,例如「金門之熊」那兩輛大坦克,氣勢磅礡。在其他的景點,偶而也可以看到坦克或砲台,所有的坦克都是貨真價實的武器,但已完全不堪使用,擺著好看,目的不在展示軍事實力。坦克車的用意,為的是向人民訴說一段金門人英勇抗敵的故事。 金門解嚴之後,原本充滿肅殺氣氛的軍事陣地,陸續對外開放,尤其是在金門國家公園和文化局積極經營下,戰地逐漸變成兒童樂園。碉堡是戰地的表徵,也是發展觀光的好素材。金門縣政府曾在2004年時,邀請中國旅美藝術家蔡國強策展「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藉由蔡國強的國際知名度,把金門推上國際舞台。2007年又在長寮重劃區舉辦碉堡裝置藝術展,以「魔幻光影·移動碉堡」為主題,帶領觀眾體驗光與影的魔幻饗宴,感受「火燒碉堡」的震撼力,讓卸下戎裝的碉堡以藝術風貌,變裝為觀光展場。藝術無價,我們肯定這樣的活動,只是對曾經走過那個烽火年代的鄉人,或是駐守在陣地內,以生命護衛這塊土地的老兵而言,不知作何感想。 碉堡對我而言,既熟悉也陌生,這是一種頗為矛盾的感情。家在海邊,沿著海岸線,分佈著各種碉堡陣地,碉堡的週遭幾乎都是雷區,鐵絲網圍起來的草叢,樹立一塊告示牌,或者直接掛在鐵絲網上,「地雷」這兩個字可能是所有中文字中最具威嚇作用的,嚇自己也嚇敵人。我常常想,是不是可以在向大海的那一面也貼出「地雷危險」的告示,讓敵人害怕,被困在沙灘上,進退不得。兵法上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應該就是這種謀略,心理攻防更勝於碉堡內的槍砲。這幾年金門一直在進行掃雷工作,地雷二字變得相當熱門,腦筋動得快的商人已經把它作成紀念品出售了,繼砲彈後,金門又多了一項圖騰商品。 小時候曾經隨著阿兵哥進到碉堡內,感覺上就是一處住的房子,空間不大,但生活用具一應俱全。就像村裡的防空洞,可以躲宣傳彈的砲擊,也可當作住的地方。我在防空洞裡住了好幾年,還幫防空洞取了一個意義深長的名字--「潛龍」。碉堡內冬暖夏涼,是極佳的避暑勝地,大型的碉堡甚至有地下坑道,生活機能完善,如果可以拋開戰爭的陰影,碉堡會是很適合人類居住的建築。當兵時曾在柴山守防,防區有數個據點座落在西子灣旁,我們就住在類似碉堡的掩體內。台灣其實沒有戰爭的威脅,雖然軍事訓練經常把事情搞得像真的一樣,但大家心知肚明,阿共仔會跑到西子灣來,比天方夜談還不可信。 在兩岸較為緊張的年代,金門到處有反空降掩體,保守估計超過一千座,漆上迷彩色,座落在重要的十字路口或空曠的地方,這些機槍堡主要用來對付空降傘兵;另外還有一些掩蔽大砲的碉堡,用來對付飛機。解嚴後,這些軍事設施不再神秘,觀光客可以隨意拍照,放上部落格讓大家欣賞,完全不怕洩露軍機。機槍掩體比較沒有特色,不像海防碉堡,碉堡的存在與消失,正好見證了金門從封閉走向開放的進程。 2007年我帶著家小再次回來,正好趕上「碉堡藝術節」,因此也參觀了小金門的幾個知名碉堡,例如:將軍堡、鐵漢堡與勇士堡,號稱「烈嶼三堡」。另外也看了一些只有當地才知道的碉堡,例如虎堡、誠實堡、曙光堡等,這些名不見經傳的碉堡,似乎沒有整修的價值,多數仍是荒煙漫草。整修後的碉堡,早已沒有煙硝味,牆上的紅色標語,讀起來不但不感人,女兒還笑它字寫得太醜。國家公園一直在苦思如何應用這些閒置空間,或許可以這樣安排:在將軍堡內吃中飯,在勇士堡的大樹下喝下午茶,然後夜宿彷如迷宮的鐵漢堡,這會是怎樣的情境?既浪漫又實用。這些軍事陣地,畢竟不是古蹟,固然有其保存的價值,若只是提供參觀,意義不大。不必把所有金門的東西都變成戰爭博物館,既然金門想轉型,就得拋開過度的戰爭記憶。當槍炮彈藥銷毀後,當地雷清除完畢之後,碉堡只是一處生活空間,而且,以目前金門海岸陷落的速度,下一代未必還能看到謎樣的碉堡。 沿著四維坑道口到東崗採石場的海邊,以前有很多小型碉堡,外觀看只是個長滿雜草的小土堆,加上有木麻黃樹作掩護,不論從空中或地面都很難被發現。但是因為有駐軍,看著阿兵哥進進出出,碉堡的存在也不是秘密。前幾年,我帶小孩來東林海濱公園戲水,不管是向前看或往後看,一時之間竟找不到熟悉的碉堡,碉堡都不見了。小時候誤入沙灘會被衛兵嚇止,惡劣的衛兵還會作勢開槍。如今,沒有兵,也沒有碉堡,一整片的沙灘,只剩馬鞍藤和菟絲子,稀稀疏疏,卻又彼此糾結不清。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偶而可以看到崩解的碉堡殘跡,鋼筋水泥或許可以抵擋炮火襲擊,卻敵不過海浪與海水的侵蝕,慢慢風化,被海水帶走,終致一無所有。大自然的力量讓人害怕,也讓人更加珍惜這片刻的存有。 來到東崗的直昇機停機坪,看到兩頭黃牛悠閒地在吃草,女兒拿起數位相機猛拍。以前去牧場玩時,看到的都是乳牛,買牧草餵大牛吃,買牛奶餵小牛喝,這荒謬的遊戲小孩玩得不亦樂乎。不管大牛或小牛都是被人圈養,不曾有機會與野外的牛如此近距離相處。眼前的黃牛似乎很怕生,小孩也怕牛生氣,無法像爬上坦克拍照那樣自在,把坦克當作大玩偶。牛雖然很溫順,是農人最好的伙伴,但牛脾氣一旦來了也是六親不認。透過鏡頭,女兒突然看見很奇特的事,原來每隻牛都有記號,牛背上竟然烙著數字。經過我解釋之後,有點似懂非懂,但好奇程度不減反增。接下來的旅行中,只要看到牛,就會趨前去看看數字。還好沒聽過金門有人簽六合彩,否則牛不徒不能悠閒地吃草,恐怕連睡都不安穩。 家裡捕魚為生,雖然也有幾塊田,不常種,形同荒廢,既不養牛,也不需幫人牧牛,因此,對於牛沒有太大的感覺。金門人對於黃牛向來很敬重,從小我就被告誡不可吃牛肉,理由千奇百怪,我也不覺非吃不可,一直到高中才有機會偷吃。來到台灣讀書後,幾乎吃遍跟牛有關的所有商品,牛排、牛肉麵、牛肉乾,不吃牛肉還真的是件困難的事。大賣場的牛肉大多自國外進口,吃起來比較沒有罪惡感;菜市場標榜正宗黃牛,看到「黃牛」一字我反而有點退卻,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家鄉那些隨意放牧的黃牛,那種聯想讓人變得很難過,心情不對,再美味的食物都難以下嚥。 這幾年,金門的牛肉加工已經打開市場,成為重要的觀光商品,本地人吃牛肉料理的也愈來愈多。有人專門蓄養黃牛以供宰殺,有大型的牧場,也有零星的農家。路上看到的黃牛已經不全是為了耕田之用,多數會進入饕餮的五臟府。天生萬物以養人,耕田的未必不能發揮其剩餘價值。只是,對於黃牛我依然深覺不捨,我會購買金門的牛肉乾送人,但回金門時,我不會想吃牛肉。我無法克服黃牛與牛肉的矛盾,我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想到殺生,我寧可不食。 這幾年,為了提振金門的經濟,政府與民間業者大力鼓吹以金門酒廠的酒糟來養牛,以高粱酒灌製黑毛豬肉香腸,這個趨勢似乎已難遏止。在牧馬侯時代金門原本就是牧場,但養的是戰馬,不是會破壞生態的畜牧業,顯然這些人誤解了歷史。我已離金門太遙遠,沒有資格對家鄉作任何建言或批判,只是單純地覺得,坦克與黃牛都是金門的資產,即便在那個烽火的年代,黃牛體現了金門人的生命力,認命與自在。金門人不怕沒肉吃,怕沒乾淨的水喝,當坦克已熄火、碉堡已傾頹,輕風吹來,卻是一陣陣的牛屎豬糞味,我怕金門會成為人們想再度逃離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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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兒子學車記
進入科技時代的今天,車子已然成為必備的交通工具之一,而開車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一項必備的技能。這就好比當年的我們在小學畢業前一定要學會騎腳踏車一樣,為的是方便畢業後可以騎車去到離家較遠的國中唸書一樣。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的腦筋也越加靈光,您瞧!小朋友早在幼稚園階段,甚而在進入幼稚園之前就已經學會騎腳踏車了,一如現階段尚未進入職場的青年也早已具備開車這項基本技能了,一切似乎皆向前推進了若干年,讓人不得不信服這應是累世的智慧有以致之啊!亦讓人不得不感嘆時代進步的神速而思急起直追,以求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做一位e世代的新新人類。 因而在好久以前,總是想方設法的鼓勵、誘導孩子們學開車、考駕照,然而,一個個皆不為所動,也許出門皆有老媽、老爸忠誠不二、隨傳隨到的專屬司機接送,有無駕照對他們來說似乎無關緊要,導致無法深刻體會出駕照的必要性,也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度過了許多年,直到近日裡,看兒子等待服役前的這段日子閒閒無所事事,再次慫恿他,並帶他去市港海邊試開了幾次,產生了興趣,才興起了考照的意願。 為了兒子考照乙事,全家作息作了一番調整,我們提前、也縮短了市港海邊靈犬路總管的放封時間,以方便老媽晨泳歸來再接送兒子赴駕訓班練車…。一人的目標呈現,家人傾全力相互配合,不但處處洋溢著更為緊實的生活作息,也帶來無比的活力,就連快樂的氣氛中也蕩漾著滿滿的希望,恰似一股時時激盪著的暖流,不停的迴旋、盪漾,迴旋、盪漾…。這樣的感覺好似隨著空巢期而失落好久好久了,如今再度拾得,何等溫馨與快慰啊! 處此油價飛漲的非常時期,節約減碳、人人有責,心想:在這學車短暫的一小時裡,我不如待在駕訓班的辦公室裡等待,看看書報或塗塗寫寫,省卻來回奔波,費時又耗油。但,兒子竟如是說,你待在這裡好像很奇怪也!真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讓我不敢再作如是想,只好另謀計議,您瞧!如今可都是現代版的「孝子」、「孝女」啊!當下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美稱為我家後花園的林務所國家森林公園。 一大早,蟲鳴鳥叫應和著涼風徐徐,恰似一曲鳥鳴協奏曲,分外悅耳動聽,園丁們在樂聲的薰陶中陪伴著早起的鳥兒一起工作,有的搬運沙土、有的割鋸樹枝、有的清掃廁所、除蟲、施肥、移植、灌溉…等,一一就序,全方位的動將起來,並帶來朝氣蓬勃的一天,大家為維護園區的整潔美觀而賣力工作。然而,遊客稀少,大家竟遺忘了人間還有這一處寧靜幽美、遺世獨立的人間天堂,特別是逢此初秋時節,秋風送爽,既沒有酷暑的難耐,又沒有寒冬的凜冽,在此景色宜人的季節裡,就我獨自一人享受這一大片美好的人間美景,實在是奢侈之至啊! 往昔來此,看山看水、看花看草、漫步觀鳥、遊園賞景…,信步走來,擁抱一番雅致好心情,暮鼓晨鐘是非得去敲它幾下以示「到此一遊」不可的必遊之處,總是如此這般的隨興之所至,漫遊一圈旋即歸去,鮮少有獨自一人坐下來寧靜欣賞、獨處沉思的片刻時段,總以為要活就要動,而運動就是不停的動,充滿「強勁有力」、「競技為先」的動,才叫做運動,殊不知以寧靜的心靈來對抗塵世間的紛紛擾擾之迫切需要,這些日子我都一大早獨自一人來到園區,放空自己,享受真實的當下,感到分外舒暢、開懷,也讓我深深有感於:放鬆才能讓心靈得到最佳的調適,而獨處方能帶來適切的心靈沈澱與反思。真的,自個兒一人於此得以天馬行空的靜思冥想,天大地大我最大,感受真是大不同啊! 林務所的涼亭四處林立,造型迥異,各有風格,我選擇了這座我偏愛的竹搭涼亭,它是少見的長方形,造型高雅,不同於一般圓形、多角形的造型是其特色。落成時懸掛的彩球、燈籠雖已留下歲月的刻痕,但如今依然是大紅燈籠高高掛,一點兒也不失當年光彩。仔細觀察,還可發現貓頭鷹造型的飾品高高盤據在屋頂上,圓睜睜、虎視眈眈的居高臨下,好似在搜尋獵物般的無比威武,尤其傳神。 這座涼亭十分舒適宜人,座位依涼亭四周而設,應可容納十人左右,別有一種特殊的溫馨,我一來便坐上一個小時左右的光景,享受著涼風送爽,靜聽那風聲鳥鳴、以及園丁們之間的竊竊私語、開懷暢談,雖不知他們論東道西所為何事,但言語的抒發讓人心情平靜、格外快活!瞧她們表現在臉上的神韻當不難明白其快樂的心境;再聽那鳥兒啁啾不已,不正也是在傳遞著一份快樂的信息嗎? 證嚴上人要人「心存好心、口說好話」。那位面相圓潤豐腴的園丁瞧我帶著紙筆坐在涼亭內疾疾書寫,還以為我是正在準備參加高考的學子呢,直讚美我如此的認真用功,實在讓人感到窩心,真正是美言一句三冬暖啊!的確是執行了「口說好話」的美德,雖然所言有些誇張,但不管怎樣聽起來還是讓人倍感溫馨、開懷無比的,畢竟是歲月不饒人,年輕不再,卻還讓外人誤以為正當盛年,準備高考呢!為此,心中不得不暗自竊喜一番!再則是我看來有此涵養、氣質嗎?能有此雄心壯志參加高考,又豈是泛泛之輩啊!所以,聽起來真是叫人打從心底的開心,只是當思緒回到現實的世界,徒加深我無限的悵惘與時不我予之嘆! 很快的,隨著一個多月時光的流逝,我從穿著防曬衣、帶上口罩陪兒子私下練車,到轉交給駕訓班;從他完全陌生於機械的操作,到運用自如;從他新手上路練習,一直到純熟;從膽顫心驚、有驚無險一直到高枕無憂,我都是坐在駕駛座旁的前座,這一路走來,讓人開心、讓人欣慰!當他拿到駕照的當下,心中更有一股說不出的喜悅,不由得讓人想讚嘆一番:年輕真好!年輕就是一身滿滿搶不走的財富啊!真的,學習要趁早。 兒子學車的這一段期間,我在園區內閱讀、書寫、冥想,甚而享受不一樣的早餐時光,雖然,步調緊湊,但卻帶來心靈無比的歡愉與至高境界的享受,想不到因兒子的學車,還附帶為我帶來另類的心靈饗宴,想想人生中的際遇應該都是俯拾皆是的甜蜜收穫吧!端看您如何去感受與解讀囉!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去把握當下,珍惜現在,並好好享受、體驗那真實的當下,因為,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霎那間便成永恆了。而更加開心的是:自今而後可就多一位「副手」得以專車接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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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後的一些雜想
比肩連綿的山色,剛要觸及天空 轉眼 便被夜的魔手撈個正著 它擦拭著一遍又一遍,走動的雲朵兒 它一塊一塊地黑掉了 罩住了整個鬧街的茶鄉 古老的炊煙正流動著熟悉的香味 那個穿白色制服的外送員激情奔走 任憑我以回憶的舌尖舔舐,童少的夢 懷春少女的夢,乃至 當了母親之後的夢── 任憑饑餓的無力感爬滿嗅覺 熊一樣撲掠。。。咕嚕咕嚕 熬煮地瓜飯的灶房 此時,村庄顯得寂靜 溫暖 只惜田邊已無水車的蹤影 所有佚逝的舊物 僅能紛紛躍入腦海裡反芻 一種悲喜糾結的情緒 咬碎在喉頭某處 苦澀拌著淡淡甜韻 圈圈飄揚在空氣中 迴盪在山谷間;和 深山裡的動物嗥叫 和風吹松竹的曲軸 揉合在一塊 你分明想放聲呼喊 卻又為那久違的情怯給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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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我是佮你滾笑,親彩講講的啦!倒來咱兜,你才是毋通四界講,若是講予阮某知影,會予伊罵半死。」老枝伯仔雖然難掩內心的喜悅,卻也有點擔憂。 「袂啦,我貓仔馬俊毋是彼種大喙舌的人,絕對袂親像一屑仔無品的小人,專門咧查某的面頭前講別人的歹話。」貓仔馬俊說著,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說:「老枝伯仔,你敢毋捌聽著,有人三不五時仔著去大陸送牛奶粉錢,共別人湊飼囝,飼佫一個囝仔膨獅獅。可惜彼個囝仔毋是伊的種啦,最後是空歡喜一場,牛 奶錢嘛白白了去!」 「敢誠實有這種事志?」老枝伯仔故裝迷糊。 「人著是按爾啦,講別人精霸霸,以為該己真高尚,實際上伊咧變啥物蠓,除了伊該己毋知影,鄉親序大攏嘛看佫清清楚楚。」 老枝伯仔心虛地看看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同在這座小小的島嶼,即使貓仔馬俊之前不當的行為無人不知,但老枝伯仔偽君子的面目和失格的舉止行動,鄉親又有何人不曉。只是基於他已屆花甲之年,以及惟恐傷害到他的家人,不願讓他當面出醜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一番,彼此都有心照不宣之感。原來甜甜那片青青草原的最深處,貓仔馬俊比老枝伯仔捷足先登,論情論理可說是他的「先進」,然而卻被他這個「後生晚輩」給出賣了。如果不是老枝伯仔在甜甜面前數說他的不是,甜甜也不會那麼快就和他斷絕關係,甚至又假藉祖母過逝,讓他又平白損失了五萬元人民幣,若非如此,後續勢必還有好戲要上演。只要有了甜甜,他絕不會找小桃紅,沒有小桃紅,他也不會染上花柳病。人在「衰潲」的時候總會碰到鬼,貓仔馬俊感到前所未有的窩囊。 可是仔細地一想,老枝伯仔的格調又能高尚到哪裡去,既是去送奶粉錢,怎麼又會和應召女郎勾搭在一起。如果兩人沒有性交易那是騙人的,因為甜甜本身就是一個出賣靈肉的妓女,老枝伯仔竟敢大言不慚地說甜甜是KTV的服務小姐,這真是一個充滿著謊言狂語復加荒謬的社會啊!說謊者或說大話的人,並非只有貓仔馬俊一個人。萬物之靈的人類,果然有高一等的智慧,往往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更善於用謊言來掩飾自己的醜態,甚而為了討好女人不惜以狂言來凸顯自己的高尚,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品德完美的聖人,其實這些都是騙人的假象。即使貓仔馬俊這個「毋成囝」的人格有瑕疵,而那些虛偽又醜陋的社會人士,又能以什麼來服人呢?「龜笑鱉無尾」似乎也是這個社會的通病。 當客輪抵達碼頭後,貓仔馬俊即使想最後一個下船,以掩飾自己得了性病的窘態。然而從他走路的姿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生「檨仔」就是長了「菜花」,而這兩種優雅的果菜名稱,卻都是不折不扣的性病俗稱。首先發覺的就是 老枝伯仔。 「貓仔馬俊,你行路哪會怪怪?」老枝伯仔以不屑的眼光看著他,似乎是明知故問,「你是毋是著鏢啦?」 「老枝伯仔,這種事志無啥物大不了啦,查甫人敢去開查某著毋驚著鏢,我相信你也是過來人,毋通龜笑鱉無尾啦!」貓仔馬俊非僅不忌諱,甚至毫不客氣地說。 「我會使咒詛,我這世人清清白白,這種歹路我絕對袂行。」老枝伯仔理直氣壯地強辯著。 「敢是按爾?」貓仔馬俊以輕視的眼神望著他,「你從少年的時陣著愛這味的,逐個攏嘛知。」 「白賊,」老枝伯仔有些激動,「我無親像你貓仔馬俊赫爾豬哥,著鏢抑擱毋知通見笑!」 「老枝伯仔,我講一個笑話你毋通變面好無?」貓仔馬俊轉換話題笑著說。 「你註你講,袂要緊,我風度誠好,一定袂變面。」 「有影無?」 「當然嘛是有影,老歲仔人袂佮恁這少年囝仔計較啦!」 「聽人咧講,你少年的時陣借兵仔衫去穿,偷走去軍樂園開查某,毋爾著鏢,而且擱予憲兵掠去關。老枝伯仔,敢有這種見笑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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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有情心有愛
雙親早上天,伯父義不容辭地養大了柯炳炎,十九歲結識紅顏,對方是個讀過初中的女孩,純純的愛,撩撥著他年少的心懷。 認識女紅妝,尚未結成雙,她就加入共產黨;柯炳炎心寒,決定離家鄉。 民國三十八年,社會沒秩序,共產黨又作亂,柯炳炎與同夥商量、決定到台灣求發展;在他對女友痛心之後,挽回這段感情已無望,他決定加入國民黨,與共產黨抗衡。 那年,胡璉將軍在廣東招兵買馬,告訴年輕人不要被共產黨騙,這事發生在三十八年、一個看歌仔戲的夜晚……。 晚間七點到十點是演戲的時間,戲臺強強滾,戲棚下萬頭鑽動,凝神聆聽於劇中人物的悲歡離合,彷若身歷其境,跟著歡樂、亦跟著哀傷。 當曲終人散,出口處已有諸多士兵守衛,人影晃動在等誰?原來他們端著長槍、守株待兔,知道看戲的人多,不需費吹灰之力,即能手到擒來,年輕人快速上鉤;在這募兵無人理、沒人願意去當兵的情形下,老少讓他們走、青壯年沒收身分證,強制留人口,不能想跑走,要不,就地開槍、或拿繩子綑綁,少年郎、每一個都乖乖地就範。 二十歲至四十歲的男丁被攔下後,逐一核對年歲,三更半夜被抓走的約三、四十人,集中到兵營,剃刀不留情,喀嚓喀嚓、三千髮絲落滿地,理個大光頭,百姓衣服全沒收,換穿軍服、統一管理,晚上睡覺在一起。柯炳炎說閩南話,營長雖是廣東人,但口音則是香港腔,天一亮,集中訓話,要他們好好當兵,相信國民黨,社會才能保安康。 廣東潮州人的柯炳炎,出生於民國十七年,這支被抓的新兵隊伍,他亦是其中的一員,原本蓄留長髮、愛漂亮的他,如今頂上已無毛,家鄉人知道;資訊雖不發達,但有報紙,被抓不到兩星期,伯父輾轉已知情,情報員的朋友給了訊息,透過關係,兵營答應放人,但是柯炳炎的頭髮已被理光,女朋友又在共產黨那邊,他的心情跌落谷底,堅持加入國民黨,與對方勢不兩立。而親人到兵營探望,期望帶他返家園,柯炳炎當場拒絕,但承諾等待清平後,十年之內回家鄉。 三十八年端午節過後,柯炳炎被抓,中秋節當天,部隊由家鄉汕頭碼頭,準備坐船出發,同夥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家鄉的習慣,中秋節吃月餅,月圓人團圓,而此刻則不能外出,班長看出柯炳炎的心情,並受他之託幫他買月餅,但買不到,班長幫他買兩條菸和一雙球鞋,讓他帶在身邊,就這樣,柯炳炎和同夥乘上了被國軍強行徵調的商船。 一艘船可載好幾千人,他們總共坐了三艘船,有兩個師,將近一萬多人;柯炳炎被分發在十一師,師長劉頂漢、營長蔡浩然、連長高寶田、排長吳英命,大商船在海上兩天三夜,開到一半,不敢前進,因共產黨打廈門,船只好停在海中央,多日只吃一餐糙米飯;除此之外,船老闆開始管制糧食,不給水也不給飯,理由很簡單,食物和水剩下沒多少,船在海上又漂太久,海水太鹹,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得勒緊褲帶等奇蹟。 共產黨打廈門,廈門兵退,砲停歇,大船乘機駛到金門新頭的外海停泊,海水太淺、船太大,無法進港,只能用小船接駁;軍隊到金門已是晚上,暫時下榻新頭廟宇、就地而歇;當他們走入村內,只聽見老百姓在講話,但看不見金門長怎樣,以為金門是黃金打造的地方,除了遍地是黃金、門也是框金,所以稱它為「金門」。 在廟宇暫住一宿,天剛亮,連長帶他們外出洗臉,終於看到金門的景觀,與想像中的差之甚遠,「黃金」在哪裡,原來只是腦海的想像;柯炳炎在外面多看一眼,徒增夢幻一場,夜晚躲在棉被裡哭,不在家中當少爺,竟來這個孤島當小兵,後悔離家門、好想盡快回家鄉。 部隊到溪邊,幾棟古厝在眼前,金門百姓不跟他們多談,年輕人避得遠遠,惟有一個阿婆敢講。軍隊進駐老百姓家,古厝只有一張小桌,他們睡房間、軍隊佔據屋宇的其他地方。雖然腔調不一樣,但簡單的吃飯、抽菸,聽得懂,看老百姓吃的是地瓜、不吃大米飯,柯炳炎好奇問阿婆,何以捨米飯、選地瓜?阿婆告訴他,金門沒出產米,吃米會腹疼、吃地瓜易消化。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柯炳炎親歷古寧頭戰役。第一天聽砲聲、不會怕;第二天晚上十二點,部隊奉命要去古寧頭打仗,班長問他、打仗怕不怕?柯炳炎回答、打共匪才好,想到撕裂的初戀、與女友分手的那一幕,他恨死了共產黨,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柯炳炎不緊張、不害怕,班長輕撫他胸口,心跳不劇烈,誇他英勇過人,足可做軍人的典範。 新兵留守、老兵出去打仗,部隊迅速抵達古寧頭觀音山,仗已打完,他們這支部隊、毫髮未傷。但前一刻的兩軍交戰,無論海灘與陸地、死傷無數惹人憐;十月的金門氣候仍為深秋,在秋老虎的使然下,屍體快速地腐爛,於是,聞屍臭、不好受,就地挖洞埋屍首,無論國民黨、共產黨,人死為大、全部讓他們入土為安。 古寧頭戰役過後,部隊移防官澳,許多居民不在家鄉,他們移民南洋,留下許多空房,軍隊順理成章、一部分住民房、一部分住海邊,柯炳炎鑿洞守海岸,海沙太柔軟,海水倒灌、容易崩塌,奉命拆古厝樑柱與門板、支撐碉堡。 柯炳炎是旱鴨子、不會游泳;有天,大夥兒去海邊抓魚、抓螃蟹、拾海螺,他不會游水,但只能佇立一旁、羨慕他們如魚得水。按規定,軍人不得隨意下海,他們則因守海防地利之便,下水兩三次,這種荒唐的行為隨即被長官制止;爾後潮起潮落,也只能遠觀、不能近玩。 隨著砲擊的緩和,後方勞軍團帶著慰勞品來前線,第一批踏上戰地的藝人有白光、李麗華……等人,他們風靡港台兩地,師級長官近距離地一睹明星丰采、一般士兵在夢裡相見。 民國三十九年,柯炳炎由金門調防台灣,駐紮宜蘭蘇澳,後住花蓮東澳、靠海邊駐守七、八月;隨後轉往羅東礁溪,最吸引他們的是溫泉,只見一條不起眼的溪流,流出來的竟是充滿硫磺味的熱水,泡起澡來、全身通體舒暢,流連忘返。 民國四十年,柯炳炎駐守羅東林腳海邊,營長對他很關照,副營長讓他進廚房;一百多人吃的飯菜和饅頭,豈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柯炳炎不會煮,經過他不斷地學習,摸清狀況約半年後,漸入佳境,伙夫一當近一年,練就了一身烹飪的小本事。 民國四十一年,營長受訓回來,鼓勵他到駕訓班學開車,一營軍隊數百人,只有兩個駕駛兵,一個開長官座車、一個開大卡車;柯炳炎結訓歸來,大車開一年,覺得太危險,營長又幫他爭取到裝甲兵學校受訓,並以維修車輛為專長,想來既保險、又安全,柯炳炎找著了方向,爾後修車歲月、一修十幾年。 民國四十三年,這支名聲響亮的虎軍部隊,身穿繡有老虎臂章的軍服,信心滿滿的從高雄坐船、在新營附近,一路行走、一路唱軍歌,老百姓看到虎軍,放鞭炮歡迎。部隊抵達金門,駐紮浦邊與高坑,負責修車;單位不到三個月,防衛部成立了汽車修理廠,柯炳炎被選上,地點在夏興發電廠附近,一待就是兩年,最開心的就是不必站崗。 兩年本島、兩年外島的軍旅生涯,於民國四十五年,柯炳炎隨部隊移防桃園能雲崗,駐紮六、七百人,營區很寬敞,修車更方便。而於民國四十七年,部隊欲調防金門,但不明原因被取消。 民國五十年,柯炳炎依然背著黃埔大背包,又來到金門前線,踏上九宮碼頭,駐紮在島外島的烈嶼,營區在小金門東林;國光戲院沒有電,放映電影要用自備發電機,柯炳炎擁有一點機械常識,順理成章被調到戲院支援,當年他是中士班長,月薪二百元,再加二百元鼓勵他。 虎軍於戍守小金門期間,於五十年十月中旬,簡陋的電影院用鋁板搭建,並以土磚隔地板、上面鋪上木板當座椅;縱然如此,播放影片,仍然座無虛席。而戲演一半難收場,影片斷裂要黏接,時播映與時暫停,放映師很緊張,守候的觀眾要耐心地等待。 國防部長俞大維到烈嶼巡視,看到如此簡陋的景象,基於讓第一線官兵有一個娛樂休閒的空間,承諾撥專款興建一座電影院。虎軍部隊承接工程,歷時三個月完工,花費三十餘萬,建造現代化二層樓建築、由軍方經營;舞台既可表演、亦可播放電影,與觀眾互動,木椅則整齊排列,座位號次分單號與雙號,早期由阿兵哥賣票,而後聘請當地的年輕小姐擔任售票員與收票員,每日上映三場,每一場播映完畢,人員清場,阿兵哥隨即整理環境。 位於烈嶼龍蟠山下的文康中心,除國光戲院的軍民休閒,尚有販賣部、百貨部,虎風山莊,都是好去處。爾時購買免稅福利品不易,民眾要跟軍方維持良好關係;軍方聘請服務員,烈嶼小姐水噹噹,她們穿制服,無論短袖或長袖,每年都為她們量身訂做。 萬綠叢中一點紅,美麗的女孩是官兵追求的對象,上下班、吉普車接送,路上很風光,軍人與學生,見車如見官,都要舉手敬禮,高喊一聲「長官好」。 身上有了錢,每當電影放映完畢,柯炳炎跟阿兵哥聚一堂,白天辛苦、晚上打百分牌消遣,十打九輸,未存老婆本,不敢娶妻生子,怕連累了對方。 柯炳炎在東林街認識了一個女孩,順利交往,但沒錢不敢娶老婆;部隊將輪調,女孩除了送他兩瓶酒,還包裹一雙筷子、一個碗,囑咐他回台灣再看。 民國五十二年,柯炳炎輪調回台灣,任務沒有變;於五十六年移防馬祖一年半,學機械的柯炳炎在馬防部中正堂戲院、擔任售票員,軍民將他捧上天,為方便看電影,請他私下留兩張;上士班長的他,每次出門,憲兵非但不找麻煩,反而禮遇地喊他一聲士官長。 軍人居無定所,輪調頻繁,於民國六十年,柯炳炎又回到小金門,他特地到東林街探望紅粉知己,看她過得好不好;女方已結婚,育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家庭幸福美滿。當年辜負了她,如今看她有美好的歸宿,柯炳炎獻上祝福。多年後,她已全家搬遷赴台,再也沒有聯絡。 一路走來,從排長到營長,都和柯炳炎在同一單位,他們對他呵護備至,讓他當行政,管吃飯、領薪水,並於六十二年升上士官長。 柯炳炎讚嘆胡璉司令官對金門的貢獻,除了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名滿中外,而又修築中央公路、體會民間疾苦,其愛民如子的典範, 普受讚揚。 因緣結識成功村的一名女子,於民國六十九年五月,柯炳炎與另一女子同時收養了她剛出生的女兒,柯炳炎贈與孩子的生母紅包一萬六千塊;小嬰兒落地兩星期,即被養母帶往台灣的桃園大園,一待六年半,他每月匯三千。直到養母過世,柯炳炎赴台攜回養女,托育后沙一位婦女。 民國七十五年,柯炳炎屆齡退伍,落腳於東埔;退伍之後的柯炳炎,在金沙鎮東埔租屋,曾經,他的兵營就在附近,與百姓互動良好,落腳處選擇在這棟古式建築裡,整修與維護,他出錢又出力。 從保姆那裡接回九歲的養女同住,柯炳炎一人身兼二職,既當嚴父、亦當慈母,女兒從國小、國中到高中,成績名列前茅;聯考總分為五百分,她考了四百多分,柯炳炎引以為傲地看她念上政大國貿系,而後在該校財經研究所深造,於九十年完成學業,他開心地參加畢業典禮,女兒亦爭氣、畢業三個月即在銀行覓得一職。 女兒的男友住台南,與她是同窗,愛情長跑多年,終於決定步入紅毯;男方要來金門提親,柯炳炎體恤路途遙遠,一票人來太花錢,於是親自走一趟台灣,為孩子主婚。 民國九十九年,柯炳炎的養女在台結婚,歸寧回金門,宴客在餐廳;金防部張慶翔司令官、榮民服務處鄭有諒處長親贈結婚喜幛中堂祝賀,吉祥的對聯,祝福在裡面;金門日報記者大幅報導,彩色版的清晰畫面,全島軍民,分享了這份嫁女的喜悅。 民國一○一年,屬龍的柯炳炎最大的心願,期望結婚兩年的愛女、生個龍子或龍女,喊他一聲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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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歌聲的翅膀
近幾年歌唱比賽的節目如雨後春筍般地在不同的電視頻道播放,許多歌唱比賽的優勝者變成歌唱巨星,受到這些巨星名利雙收的影響,更使得許多年輕人前仆後繼,勇於表現自我參與競爭激烈的歌唱比賽,期許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舞台上發熱發光。 不知是否自己對歌聲的好壞沒有敏銳的感覺,亦或是現在年輕的孩子們歌唱技巧高超,我總覺得每一位參賽者的歌聲支支悅耳動人,旋律優美。但在評審的耳中聽來,除了少數人例外,嚴苛的評審們總可以言詞犀利,話語刻薄的說出歌唱者的許多缺點,每當我看到這些年輕的歌者聽完這些對他們的年齡幾乎是殘酷的話語,但還要強顏歡笑的說:「謝謝老師!」然後含著淚步下舞台,我都要為他(她)們的勇氣喝采! 試想這些孩子們要鼓足多大的勇氣,事先要做多少的練習,懷抱美麗的歌唱夢想,才敢在那麼多人的眼光下,走上舞台,展現自己認為最棒的表演。但這一切卻可能在幾句冷言冷語下被摧毀殆盡,可能從此一蹶不振,連唱歌的勇氣都沒了! 最近常看到一位從小與兒子一起長大的小伙子出現在電視上比賽引吭高歌,歌聲清新,繞樑於耳,但卻見評審在客套地讚美他的歌聲後仍然讓他以些微分數之差落敗,只見他只能臉色黯然地下台。 第一次看到他參加比賽,我還興奮地打電話給他母親,我在電話裡讚美她兒子的勇氣,問她怎麼不告訴我們,讓眾好友為年輕人打氣加油,卻聽到她說: 「我又不贊成他去,可是他卻不死心,競爭這麼激烈,那有這麼簡單?我寧願他好好的去找個正當工作,為了比賽浪費了好多時間,我們還在為這事僵持呢!」 聽她的語氣,似乎為了兒子執意要參加歌唱比賽而煩惱,甚至母子之間有些齟齬,當下我也不好說些什麼。 之後我又不經意的看見兩次他再度去參加不同的歌唱比賽,但終究以落敗收場。我看了真替他惋惜,再去詢問他母親的想法,她淡淡地說: 「他現在已快死心了,朋友叫他唱KTV都意興闌珊。」 我只能由衷的祝福他,但真的很想跟他說: 「美好的歌聲就好像有一雙能展開飛翔的翅膀,讓人們能隨著優揚悅耳的樂音翱翔在無數充滿奇妙想像的空間,只要你繼續善用上天賜予你的美好嗓音,能發自誠心唱出歌曲裡蘊含的熱情,就算只讓一個人聽到,讓他得到從歌聲裡傳達的意境,你就是個成功的歌者了!」 我相信今後仍然有無數的年輕人會為了完成他們在舞台大放異采的夢想勇敢的在台上接受評審殘酷地批判,而能得到最後優勝的畢竟寥寥無幾。我只求所有勇敢參賽的孩子們,不要因比賽的落敗就此折了翅膀,願他們仍然相信自己有帶給人快樂幸福能力,願為身邊的人高歌,一起乘著歌聲的翅膀飛向無限想像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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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講實在的,像我這種跤數無才調啦!」貓仔馬俊早已知道他的底細,故而以諷刺的口吻說:「若是欲共伊帶出場,可能著親像老枝伯仔你這種有錢有勢、出手大範的社會人士,才有彼個才調啦!」 「我老啦……。」老枝伯仔搖搖頭。 「老,老步在啦。誠濟七老八老的老歲仔,去廈門的目的攏嘛是去看水查某。像你這種紳士,錢銀濟又擱大範,大陸查某上煞。小弟仔若是六點半舉袂起,買一粒威爾剛食落去,半點鐘後就變成一尾活龍啦。老枝伯仔,你毋知有試過無?效果毋知有好無?」貓仔馬俊故意消遣他說。 「無啦,老著認老,我毋捌食這種物件。」老枝伯仔辯解著。 「敢按爾?」貓仔馬俊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老啦,無法啦。」老枝伯仔再次地強調,而後竟然說:「威爾剛我毋捌食過啦,但是阮大陸彼個湊頭也,伊有予我食一種藥丸,嘛有中藥燉牛鞭予我食,效果袂歹。」 「老枝伯仔,你若該己咧這喊老,實在無人欲相信。看你頭毛黑金仔黑金,寒天西裝油食粿,熱天紋衫麻花炸,擱有查某緣。平平六十歲的老歲仔,有啥物人佮你會比並的。」貓仔馬俊誇讚著,卻也不忘挖苦他兩句,「咱厝人攏嘛咧講,老枝伯仔你少年的時陣緣投,食老的時陣風流,這陣若是欲去大陸娶細姨,一定有真濟查某排隊咧等,想袂到你老早著有湊頭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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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來的食物更美味
談到飲食各地區有各地區不同的飲食文化,尤其是原始部落、蠻荒地帶,更為奇特;簡易生食的時期過去後,產生一種叫Earth Oven Cooking的地下土坑熱石燜食法,雖然費工費時,食物卻是香噴噴的令人無法抗拒呢!而在文明世界裡,人們更是不斷的考究如何讓食物變得更加可口美味。 據我所知:很多食物在經過專家的特殊手藝,揉和、拋甩、拉扯…之後就變得更香Q可口,下面要與讀者分享的就是經過拉扯之後的幾種迷人的食物。 百吃不厭的拉麵 在大陸旅行時最喜歡吃的就是拉麵,尤其喜歡看師傅拉麵,覺得不但吃起來香Q有嚼勁,而且是一種有趣的表演呢!拉麵多半用手工,所以師傅的手勁兒和技巧很重要,除了醒麵、揉麵,最大的工夫在拉,將麵糰拉得像跳繩般長長的,然後對摺成U字形,再使力向上甩,有如跳彩帶舞,直到麵繩變細。技巧熟練的師傅,十指從當中插入往兩旁一拉,就剛好是一碗量的麵條呢!如此一下鍋加上蔥花佐料,可想有多香多Q了! 印度拉餅 印度拉餅也叫甩餅,不僅在印度,如今已經風靡了整個東南亞小吃攤,聽說在新加坡已被列入十大異國小吃之一,台灣幾處有名的夜市像基隆、士林也都少不了這一攤。欣賞師傅的精彩表演就是吸引群眾的一大樂事,麵糰在師傅靈巧的手上快速就甩成圓形,只見他兩手交替旋轉,餅皮越來越薄也越大片,然後在平底鍋或大鍋背面鋪下,鍋子的高溫很快就讓餅色透出誘人的金黃,而陣陣的餅香早已令人垂涎,拉甩的功夫也讓餅的口感大不相同呢! 神乎其技的拉茶 印度拉餅一定要配印度拉茶才夠味,咦,茶也能拉嗎?沒錯,它的材料也不過是茶粉、開水和煉乳,重點在師傅的拉泡技藝,你可以看到茶水就在兩只杯子之間反覆的、拉得長長的騰空飛來飛去,一滴也不會滴到地上,果真神乎其技,所以馬來人稱此為「飛茶」。師傅的經驗老到手勁夠、距離越遠拉出來的茶越棒、泡沫也越多,喝起來和一般奶茶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三峽老街拉糖蔥 你相信嗎?糖也能像拉麵一樣的拉扯哦!拉糖蔥是台灣傳統的一門古老技藝,如今專業師傅所剩已無幾人了。在三峽老街卻仍有一家食品店專製糖蔥,在這裡經常可以看到專業師傅表演傳統技藝拉糖蔥。首先是將蔗糖加入麥芽糖煮成糖膏,稍冷卻後用一支圓棍做拉軸,另一端則固定在一支木樁上,將糖膏越拉越長越柔軟,顏色也漸漸由赤糖色變透明再變成乳白色,糖膏便被拉成長長的糖繩,然後灑粉撲在桌上,一段段切成蔥狀,所以叫糖蔥,不但風味佳、入口即化還不沾牙呢! 「拉」出來的食物特別有風味,自然和力道有關,所以要讓食物變得更香Q可口,多下點功夫、用點力絕不會錯,做其他諸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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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欖仁與狗
王禾是個喜歡小葉欖仁與狗的女人。王禾有時是炙熱的陽光;有時是晨間的微曦;有時是傍晚的微風。王禾很多時候像是聖誕老公公。王禾因為生過大病,認識許多名醫,心臟科、腎臟科、皮膚科、外科,王禾嗜帶親友看病,是熟門熟路的看病達人。王禾喜好烹飪,展現一等廚藝。王禾有些時候自我感覺良好,她的選擇都對。所以,與這樣的朋友相處,應該是:吃飯餐館由她選。看電影片子由她選。旅遊地點由她選。搭小黃車子由她招。當她的朋友省卻許多麻煩,王禾竟也不厭其煩讓日子終日忙碌。 小葉欖樹枝幹筆直,橫枝成輪狀,葉橢圓,狀極雅,春發新芽,冬落葉,有褐色果子,生命力極強,尋水生長,經常發展到無法遏止。 王禾喜好此樹,喜其優雅,個性也恰如其樹,甚為正直,不偏不倚。經常雀躍指著:好美的樹。 王禾是善解人意、體貼溫暖、時尚固執的人,因為不肯越軌,謹守軌道內的規矩活著,因而沒有絢麗情感,可是外在予人多采樣貌,朋友常虧她,活到今日,各方條件都好尚且小姑獨處,檢討一下吧!因為時尚的穿著加上傳統的固執,熟識友人知其挑剔,遇不到有緣人與其個性有關,獨身到老是極有可能。王禾有一位偶像,該偶像似磁鐵般,任何女性碰見都對其鍾情,許是他談吐儒雅、具說服力,為人寬厚、工作認真,若坦承他年薪數千萬,可能會褻瀆眾女人對他崇拜,王禾尤其不可提到「錢」這個俗東西。因而對偶像是抱持一種態度:僅可遠觀。然;眾人皆知王禾對偶像崇拜似少女。談到偶像心裡滿滿的甜滋滋。 王禾愛送禮;常讓收禮的人驚喜不已,譬如花生一送10斤,所有親朋好友極少漏網。譬如她在公司隨處藏有禮物,經常姐妹淘一人一份,心情十分隨興,慷慨與人,自娛娛人。她常常帶著狗兒;行走信義區逛百貨、喝咖啡、看人潮,一勁兒自我感覺,感情這件事只說不做,談一嘴好戀愛,牽個手兒的情人卻無。 信義區市府旁、新光三越旁,有無數小葉欖仁,王禾常指著樹:我就喜歡它,清秀優雅,端莊筆直。王禾是好條件的女人,工作能力強,似吸鐵般的人氣,行走職場光彩奪目,極其耀眼,姐妹淘戲謔她,找一個富一代或富二代嫁人吧。 王禾喜好伺候別人,在古時候會是很好的僕役,在現今是很好的管家。王禾好做家事,有事沒事洗被曬被,對廚房裡的湯湯水水更是熱衷,女人們厭煩的家事,王禾樂在其中。 王禾有張白皙的臉,卻不用化妝品,有些時候一天也洗不到一次,沒來由的讓大夥嫉妒她省錢的臉皮。頂著素顏的臉看不出年齡,老的少的朋友一堆。 王禾愛狗有些病態,一件狗衣二千元,狗櫥裡不下二十件,賓士狗推車、鑽石狗項鍊、桃紅狗蝴蝶結、狗食、狗鞋,不勝枚舉的狗東西,沒事要與狗女兒親嘴,也不怕沾滿狗味。台北東區小葉欖仁樹下,經常可以看到王禾和打扮漂亮狗女兒悠遊其中,如果碰到元宵,與高掛著的紅燈籠相輝映,王禾的人生自在閒適,倒叫人覺得台灣男人沒眼光。 王禾好時髦、好吃、好說話、好客、好友、好旅行…… 王禾最近換了工作舞台,忙碌讓王禾神采奕奕。因而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王禾拖著行李箱隻身走天下。 王禾是充滿衝突,卻又順理成章的都會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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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爆高麗菜點點梅花香
生活的趣味在於創新,倘若一成不變、墨守成規,那肯定是會教人無聊加無趣。下港三長爺從來就不是「常」的人,無常在他潛意識裡恆占一角,這從他由遠庖廚男人搖身一變到料理型男可見一斑。 縱然三長爺並非日日磨刀霍霍向豬羊,三餐伙食他全包,但偶爾靈機一動,料理新點子浮上心頭,他是那種非得立即上場舞弄一番不可的人,就算孩子們離家在外,只有阿盧媽一個忠實食客,他還是不煮不快。也幸好阿盧媽秉持了老一輩的金玉良言──晴天要存雨日糧,不定時冰箱裡都有魚肉蔬果備品,也才能任他三長爺早也炒炒、晚也炒炒。 萬一正好三長爺需要用到的材料缺了呢? 放心,凡事堅持到底的三長爺必會立即衝向24小時超市,買回他要的素材,就算貴了點也得忍著痛。 這一晚,三長爺想到大顯身手時已是夜晚十點半過後。「來煮個什麼好吃的吧?」 「十點半過了,哪家人會在這時候弄鍋弄鏟?」 「空氣隨人吸,我們在自己家裡,又不是跑到別人家去。」三長爺轉過身已經大翻冰箱備品了。 不一會兒,三長爺確定了他要的材料,忙要切切洗洗了。 「今晚給妳嚐鮮?」 「??」 「妳等著吧!」 阿盧媽我不甚放心,隨侍三長爺身邊,只見三長爺準備了十六分之一個高麗菜,200克梅花火鍋肉片,三顆大蒜,半匙醬油膏,四分之一匙豆瓣醬。 「這樣就夠?」我總感覺流理台上的素材單薄得像隨時會飄走的棉絮。 「嘿,別小看這些東西,小兵也能立大功。」 「是嗎?」 「妳等著吧!」 三長爺雖是臨老才入廚下,可他對自己廚藝信心滿滿,這從他老是拒絕阿盧媽我的善意協助便可看出。 「妳閃邊去別礙了我。」 「口氣不好一點,等一下我可不捧場喔!」 「喔,好啦,妳就等著吃好料。」 咱雖是被要求暫離廚房,可阿盧媽我心裡略有擔心,怕三長爺一不小心燒了菜還燒了房,那可就慘了。另一方面咱也想趁機觀摩,說不定原來遠庖廚的老饕,真能做出創意料理。 瓦斯爐前三長爺點了火鍋裡放了油,估量油將冒煙時放下拍扁的大蒜,下鍋爆出蒜香,然後很快的拋下高麗菜翻炒兩下,再將梅花火鍋肉片放下鍋拌炒,見肉色轉白,才倒下調味的半匙醬油膏和四分之一匙的豆瓣醬,再翻炒幾下,讓調味料均勻分布,然後就熄火盛盤起鍋。 「來來,快來嚐嚐這盤……『點點梅花香』。」正得意的三長爺還給自己的傑作取了名稱。 「點點梅花香?」聞言我喃喃道,感覺還真是貼切,再聞那香氣,看那不停冒出的煙,忍不住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夾起送進口裡,「嗯……」 「怎麼樣?不錯吧?」 「嗯,好個點點梅花香,不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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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經過專科醫師的診斷並打針服藥後,貓仔馬俊的病情雖然有了改善,但似乎尚未痊癒,陰莖與褲子磨擦時依然疼痛不堪,因此走起路來顯得極為彆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得了花柳病。然而,他所帶來的錢僅剩下幾百塊,的確已不能在此地久留。在回程的船上,他刻意地戴上一頂帽子,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以免碰到熟人。可是好死不死,一位老紳士緩緩地走來,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他竟是經常來往兩門的老枝伯仔。 老枝伯仔在島上雖非首富,但他口才便給,又懂得養生之道,即使已是花甲之年,然則看來與實際年齡小了很多。加上他穿著體面,既染髮又抹油,猶如是官宦世家的後裔,可是背地裡與其紳士般的外表則有顯著的落差。他遊走兩門的真正目的,並非為了做生意或觀光,而是替一個叫他爸,卻非他所生的孩子送奶粉錢。只因為他踏入此門時,孩子的媽即屬他所有,一旦他離開,隨即又有另一個男人來接班,這是一個多麼奇特的現象啊!但是某些道貌岸然的社會人士卻樂此不疲。他們在島上自命不凡,裝得人模人樣,批評他人「精霸霸」,暗地裡則男盜女娼,專門做些自己不知道,旁人則看得清清楚楚的勾當。 當他們來到這個霓虹燈閃爍的不夜城,更挾持著口袋裡有幾文錢,藉機在此花天酒地、召妓作樂,老枝伯仔就是其中之一,其行為與貓仔馬俊又有什麼差別。而他們何曾沒有被騙過?何曾沒有染過性病?只是礙於面子不敢聲張而已。倘若不改其風流性,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得到梅毒或是愛滋病。 「貓仔馬俊,你也去廈門佚陶喔?」老枝伯仔主動和他打招呼。 「是啦,去行行看看的。」貓仔馬俊朝他笑笑,「老枝伯仔你是去做生理、抑是去遊覽?」 「佮你仝款啦,我嘛是去行行看看也。」老枝伯仔說後,突然問:「你敢捌一個叫著甜甜的大陸查某。」 貓仔馬俊訝異地,他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一時竟無從回答起。 「你毋免緊張,伊是好意咧探聽啦!」老枝伯仔已發覺他的情緒有異常的反應。 「你佮伊有熟似呢?」貓仔馬俊語氣低調。 「無啦,」老枝伯仔以詭譎的眼神看看他說:「即項事志已經過去真久啦,傷少嘛有半年以上。有一暗,我佮朋友佇KTV唱歌,伊來坐檯,知影我是金門人,伊咧探聽啦。」 「喔,我想著啦,」貓仔馬俊說著,也同時起了疑心,這個滿口謊言的風流老鬼,勢必也會在甜甜面前興風作浪,因而故意呼應他說:「我嘛是佮朋友佇KTV唱歌,佮伊熟似的。這個查某生了袂歹看,歌聲嘛袂歹,聽講會使帶出場去開房間。」 「你敢捌共伊帶出場?」老枝伯仔睜大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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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兩棵檸檬桉樹
當初畫這兩棵檸檬桉,完全被這高身兆的樹身所吸引。加上右側的房舍建在低凹處,僅露出屋頂的襯托下,使得這兩棵樹更為高聳。 這樹位於家鄉歐厝村落的入口處,歐厝有很多閩式的二落大厝、一落四櫸頭等格局的老厝。昔日我喜歡騎著單車拜訪這村落,還有珠山、古崗、舊金城、水頭等。這些村子有豐富的古厝聚落,錯落在高低起伏的小丘陵上,景色特別迷人。 村子的另一頭是一片平坦的白色海灘,這沙灘延伸至泗湖、后湖、昔果山、尚義、陳坑等村莊,形成一美麗弧狀海域。猶記昔日蛤蜊盛產季節與友人來沙灘挖拾蛤蜊的情景,充滿著歡樂與趣味。挖來的蛤蜊加些薑絲煮湯,那鮮美清甜的湯頭,讓人回味無窮。 昔時家鄉為了防風及軍事掩護,種植了難計其數的林木,其中以木麻黃最多。檸檬桉樹也是較多的樹種之一,這樹又叫尤加利樹(Eucalyptus)原產地為澳洲,是無尾熊的最愛,據說還有驅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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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附近有醫院嗎?」貓仔馬俊問。 「轉角往前走,有一家專門治療性病的診所。」 「遠不遠?」 「不遠,走路大概五分鐘就到了。」 然而,貓仔馬俊此時已寸步難行,豈能再忍受走五分鐘的路程。 「麻煩妳幫我叫一部計程車。」 「那麼近的路,還要坐計程車啊?」 「我一走動就痛,不坐車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 服務生詭譎地笑笑,或許暗中正罵道:「該死的風流鬼,終於嚐到中鏢的苦果了吧!」 在痛苦的煎熬下,貓仔馬俊已不懂得什麼叫著羞恥,一到診所見到醫生,就迫不及待地脫下褲子讓醫生診察。 「你得的是皰疹,也就是俗稱的菜花。」醫生看過後,以其專業的口吻說。 「有沒有關係?會不會好?」貓仔馬俊緊張地問。 「有病找醫生診治就會好,如果延醫即使是小病,拖久了也會要人命。」醫生幽默地,也毋忘提醒他說:「以後千萬要記住,如果有嫖妓解決性慾的需要,除了要戴保險套外,事前也要多喝水,事後更要小便,才能不讓性病纏身。幸好你得的只是皰疹,如果是梅毒或愛滋,那就麻煩了。」 「我現在才來就診,會不會太晚了?」 「如果病毒沒有侵入神經節,治療後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也不能低估它,這種病一旦讓它惡化,除了會影響肝臟功能,甚至也會引起心臟血管方面的疾病。」 醫生解釋著說。 「醫生,拜託你一下,我實在痛得要命,你先幫我打打針、止止痛好不好?」貓仔馬俊請求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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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泥氣淡淡花香─陳秀竹及其《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
1 2010年11月8日我們第四次到金門旅遊時,陳秀竹送給我和瑞芬一本他的書《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陳秀竹在書首題寫了『分享金門』四個字。我覺得非常有意思。事緣全書五十五篇散文都是寫金門、與金門有關。正如作者在自序中說的:「金門實在是一個獨特的島嶼,融合了諸多的文化層,見證了閩南文化、僑鄉文化」、「金門島嶼的風情是迷人而豐盈」、「金門島人情味深濃,淳樸的小鎮風情,更常是遠道而來的朋友,所深深迷戀」……「要將對金門島的真情,一股腦兒和關心、喜歡金門島鄉親和好友分享,更希望對金門懷有憧憬的朋友,能透過全書,走進金門、愛上金門」。我是一個喜歡書、愛讀散文小說的人,一本書到手,買不買或讀不讀,都要先讀目錄。秀竹的書送到手,首先也是讀目錄。一讀就馬上被迷住了。散發濃濃泥氣、淡淡花香的目錄,叫我愛不釋手。譬如《母親的傳家寶》、《衙門口的童年》、《菜尾的滋味》、《養豬的歲月》、《古厝的風》、《打開生命中的窗》、《鄉間小路》、《花鬧》、《響在田間的笛聲》、《桂花夢》、《拜訪春天的容顏》、《魚鱗的天空》、《鳥言鳥語》、《邂逅金門美麗的鳥》等等,在我讀來,簡直都是一句句充滿濃烈詩意的好篇名,僅是這些篇名就強烈吸引我進入書的世界中。金門島資料我收集了很多,不僅為了寫作時參考,更是為了多了解金門。像我們這樣將自己的大半生分給印尼加里曼丹島三馬林達(及椰城)、中國大陸和香港三段歲月的半個「番仔」,多麼需要除了多回鄉親炙故鄉外也要靠多讀有關金門的書來「惡補」對金門島了解。因此,陳秀竹送此書,正中下懷,送得其所,被我列為工餘必讀之書。但沒料到回到香港,馬上被各種俗務纏身,五月與網絡朋友到金門、六月到鄭州領「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七月上北京,九月回母校福建泉州華僑大學講學、領取「華僑大學客座教授」聘書,十月中到金門參加第四屆「世界金門日」,十月底辦兒子婚宴大事……加上多項社會公職在身,稿債堆積如山,以致雖然已將陳秀竹的《浯島念真情》列為「必讀書」,卻是無法細讀。後來我下定決心要儘快讀完,從2011年11月開始便將陳書放在我的公文包,用上下班在車上的時間讀,甚至在到印尼度假的12月,我也將書帶在身邊,利用早晚在酒店的時間讀,終於「大功告成」,將55篇文章讀完了,結果沒有失望,證明了當初我列為『必讀書』是有眼光的,不然就錯過了一本好書。讀完之時,書整整在我身邊一年有餘了。 2 當然,注意到陳秀竹,自2004年起。當時我們首次到金門,是從台北飛抵的。2004年4月18日我們探訪了祖屋甲政第。回港不久,回故鄉的激動心情讓我寫成了很詳細《仙洲之旅--金門行日記》(注,記敘2004年4月15日到20日共6天,後來收進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出版的、東瑞著《雨中尋書》265頁至296頁中)。4月18日那天的日記,就多次寫到陳秀竹。如,金門縣寫作協會為我們洗塵,「有好幾位鄉親文友已在上面的飯廳等候,包括金門縣寫作協會的溫仕忠理事長、陳秀竹女士、陳為學校長等」、「坐在左側的陳秀竹女士既熱情,笑容又可掬,一早就簽好她的書送給我們了。談話間,才知道她在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做事,與李金昌前輩非常熟,不時也有通信聯絡。」寫到去探訪我們的姑表姐妹時,秀竹也一道前往;「延宗兄和陳秀竹陪我們和安娜安妮姐妹談天。一會,陳秀竹先走了。」寫到去探訪祖屋甲政第時,沒料到陳秀竹又趕來:下午要探祖屋,還要祭祖,延宗兄駕車,載我、老伴、安娜、安妮,先在馬夫雕像前留影,然後直奔祖屋。大家都說這祖屋「很漂亮」,最初我很不理解,因我沒回來過。祖父住的地方,年代那麼久了,肯定十分殘破了。如何能「漂亮」?後來才知道、才醒悟,說它漂亮,是從歷史的眼光、文物的眼光!從莒光路走進去,在一個空曠處,就看到祖屋了!也看到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的陳秀竹換了一套藍色長袖長褲,還揹上了照相機,準備與我們一道探祖屋,今天午宴時,真是陳女士,不住地稱讚這已近百年的屋子「很漂亮」。「當然,作為黃家子孫之一的我,甲政第最後無法抵抗得住商業的謀算,毀於一夜之間,令我大有無力回天,無力力挽狂瀾,哽咽無語的哀傷!所幸當時已有所預感,趕在2004年親炙祖屋的氣息。我寫的那篇《我那金門島的祖屋》末尾已有所預感:「下次不知何時再來?會否一陣大風吹過,神話般消失……」後來,每一次隨團到金門,總是看到陳秀竹的身影,出現在不同的景點、民宿,與鄉親們交談,非常熱情地介紹金門。第四屆金門日,我們大團離開金門水頭碼頭時,她甚至送大家到碼頭,鄉親依依,令人好生感動!她對金門的人情味有很高的評價,正因為她本身就那麼身體力行。試讀:金門「那種人與人之間誠懇、真摯的情誼,傾心相待的盛情,宛如一道歷史長流中,最甘甜的清流,值得品嚐」(陳秀竹《浯島念真情》自序)。從陳秀竹的一系列熱情的待客之道,她對金門國家公園保育課課員的工作是非常盡責的。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處長許文龍為該書寫的序就高度肯定和讚美陳秀竹的工作精神和表現:「金門國家公園於民國八十四年成立以來,致力於文化資產的保存維護工作,同時委託學者專家進行各種基礎調查研究,陳秀竹小姐任職於本處保育研究課。她對於工作極為投入。無論是人文資源的關懷與推廣,或是自然生態保育的宣傳活動,她那種全力以赴的精神,「樂在工作」的心境,讓人極為佩服和感動!本人認為,像陳秀竹這樣為保育而奔波於金門旅遊景點、大量接觸鄉親、又勤於筆耕、著有分量很重的有關保育文字的優秀課員,應頒授「最受歡迎的傑出課員」之類勳章榮譽。 3 回說陳秀竹《浯島念真情》一書。我之所以特別推薦,正是因為它是用文學筆觸介紹金門人文風情、自然生態、物產生活和今日往昔的一本精彩好書,並非只是一般的旅遊指南,而是參透了作者的成長和感情。秀竹以自己的成長、見聞和感觸為「個案」,以散文為體裁,以對故鄉金門的深深情愫征服了像我這一類沒有在故鄉生活過的、在外漂泊的金門遊子。全書分為三卷,非常科學合理。卷一「人文采風」涉及童年溫馨的回憶、金門早期的樸素風氣和艱難生活、對養育自己的父老弟兄的懷念和感恩、金門各種失傳的手藝的鉤沉、學生時代的同窗書寫、八二三砲戰的記敘……從這一卷文章,我們讀到了作者是「十足金門女兒」,為金門的苦而泣、為金門的喜而歡,為金門的美而歌,寫得「太金門」了。從中我也深深體會到金門早期生活的艱難,有人堅守著,也有人落番闖南洋。造成今日金門人遍布東南亞的現狀。我也很欣賞作者那種細膩的文筆和熱熱的感情,無論寫到什麼,都那麼樂觀,洋溢著對生活、對故鄉的熱愛。而為老一輩的失傳手藝留下文字,最是珍貴無比。卷二「有情花草」主要集中了寫花、瓜、水果的文章,也描述了金門的自然生態、一些少見的動物、植物,文筆優美,內容美不勝收,從題目到內容,都非常引人。例如《擁抱田野風光──金門獨特的自然生態》,寫得好美,寫金門迷人的秋季,從九月寫到十一月,細緻地寫盡了金門秋天繽紛的色彩,包括了一些稀木珍禽,如紅花草、欒樹、白千層、芙蓉花、高粱、烏臼、鯨豚、角梟等,讀來不禁想到了像我這樣五穀不分的「城市仔」,實在有必要坐在課室裡聆聽出色的保育員陳秀竹為我們補課,而此書就是絕好的函授教材呀。《拜訪春天的容顏》則寫金門島春天,也寫得好美,文內好幾段都以「春神的手輕撫著金門島大地」為起始,充滿了音樂性,既寫金門島太武山、中山林,也寫金門島的山野,隨便數數,被寫到花卉和植物就有羊角拗、杜鵑、烏臼、海綠、刺桐、樟樹、苦楝、木棉……作者就像「花的使者」,為每一種筆下的花唱幾句動聽的歌,如讚田代氏石斑木開的花」「像是一朵朵甜美的笑,每看一回就叫人醉戀一回」,苦楝紫色的花海是春神最浪漫的戀情,成串的紫色小花帶著強烈的香氣,在田野間延燒,燒出春天最美麗的戀情」等等,在此卷中,還收有我很喜歡的幾篇散文如《花鬧》《鄉間小路》《響在田野的笛聲》等;卷三「鳶飛鳥躍蘊生機」,主要收了一些有關金門海洋、天空自然生態的文章,涉及多種稀有鳥類、魚類,個中細緻的描寫和對自然生態的愛護,實在令人讀之動容,為之讚歎不已,尤其喜歡寫觀察鳥的《鳥言鳥語》和充滿感情寫戴勝的《邂逅金門美麗的鳥──戴勝》,後者,作者就彷彿是戴勝的媽媽,以憐愛的眼睛和愛心的手對待戴勝的一毛一羽。秀竹的散文,補充了金門資料的不足,親切樸素,娓娓而道,有人的感情的參透,容易生發魅力,吸引讀者一書在手不易釋下地追讀。 4 《浯島念真情》一書我認為至少有著三大特色: 首先是筆觸上的極度細膩以及濃厚的地方色彩。文雅一點說,就是「濃濃泥氣,淡淡花香」。作者是如假包換的、土生土長的「金門女」,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非常金門」,書得到金門縣文化局的資助理所當然。書中許多描寫不但生動感性,而且細膩具體,尤其是講述老一輩的一些失傳的「絕活」,喚起了我們海外金門子弟對於上一代父老久遠的記憶。例如那篇《醃豆豉的風情》,叫我們不禁聯想起童年時期在三馬林達看外祖母醃鹹菜的情景,具體步驟已全然沒在記憶網絡中留下任何痕跡,但陳秀竹居然寫得那樣有聲有色,把我們帶到現場:試讀(做一次文抄公):「要醃豆豉需要先從選豆開始,母親就會到五十年代後浦非常興盛的菜市場『吧薩』去買黃豆,回來之後先煮熟,再放到米篩去曬,很像不要曬得太乾,就要用布蓋起來,放到大廳長案桌下悶著,三不五時就看到母親去掀開遮布看一看,要等到長黴,有些綠色的黴菌鋪滿黃豆的表面,而且要黴菌長得越旺,醃漬的豆豉會越甘甜,但黴菌長滿了米篩,彷彿要頂開那一層蓋在上面的布幔,母親就知道時候到了,開始把準備好的甕,拿來太陽下再曝曬,然後將長黴的黃豆黴洗掉,再一層長黴的黃豆,一層粗鹽,一直裝到快滿到甕口,再把口密封起來,然後又拿到大廳角落放好,大約要個把月吧!」……「這一段簡直是可以照辦煮碗、如法炮製了。但最驚人之筆還在後面這一段:「其實,豆豉要甘美,還要在開封的時候有一些蛆混雜其中,才算是特出的美味哩!孩童的我每看到那在甕中的豆豉,湯汁中撈著撈著,盡是一隻隻的蛆,看得我都不敢動筷子,可是大家都說這樣才是最好的……」,接下來還寫了母親將西瓜皮拿去醃並佐餐的情景,最後作者感嘆地將今昔加以對比:「如今色素、防腐劑、化學成分充斥各類食品,我才明白母親的豆豉是最天然、最環保的食物,更把金門婦女那種勤儉持家的美德發揮得淋漓盡致,家電凝聚力和張力是那般令人感動!」像這樣的細膩具體文字,不時出現在賞花、觀鳥的篇章中,叫人讀出故鄉的泥土氣息。另外,秀竹散文運用大量通俗易懂的閩南方言,如後生、擦餅此類詞語,頓然叫我們感到親切。 其次,我覺得作者的語言很美。有的雖然好「白」但「白」得有味道,有的遣詞造句頗為特別,讀來感到新鮮。例如,寫先生向她求婚,非常「土」也夠含蓄:「有趣的是多年以後,當我認識先生,感情發展得不錯時,先生開口向我提婚事,他的求婚台詞居然是:「家裡的大豬已經太大了,所以母親催著要趕快結婚。」(《養豬歲月》)秀竹好多文字寫得美,充滿濃濃詩意,如:「歲月不斷的流失,但是那些'知了!知了!'的蟬叫聲,總是把我的童年叫了回來!」(《上山下海──姨婆的巧手》)有時人生感悟令人感同身受:「我怎麼會想到當年的口沫橫飛,結點果實竟是如此這般的叫人溫馨與感動!」(《甜美的果實》)有時充滿令人發出會心微笑的自豪:「我常想阿爸雖然沒有生個兒子,卻也生個可以穿軍裝的女兒」(《寄思念到夢中》)有時對生命的感悟發人深省:「小草也有自己的芳香泥土,讓生命活出自己的色彩」(《讓生命活出自己的色彩》)以下人格化的描寫更塗抹了一層童話色彩,優美如詩:「春神不僅叫醒了大地上花草,更叫醒了冬眠的萬物,南來的燕子忙著銜泥築巢,愛吃果子的白頭翁總是在枝椏間奔忙,清晨進入民間,忙碌的小鳥婉轉鳴唱讓人忘憂,有時還可觀察到求偶的白頭翁上演甜蜜的激情鏡頭,喜鵲築巢的功夫特別的高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總可以發現野外高高的樹上,有牠穩固的家,麻雀成群結伴讓田野更像大劇場,活力四射生氣盎然!」(《拜訪春天的容顏》)秀竹的散文語言是一種鄉土氣息與抒情新詩的結合。 最後,我覺得《浯島念真情》不少篇章具有標準的散文之美,作者具有散文大家的風範。例如《花鬧》一文,入學生課文讓他們細讀也不為過啊。《花鬧》的一個『鬧』字雖出諸『春意鬧』詩詞之典,但內容上頗多創意,寫杜鵑而寫出了一個令人驚喜讚歎的氣氛。描述杜鵑的容貌色彩、杜鵑與自家的緣分、感情,文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最妙的是最後,寫到了花朵與人的一起成長:「杜鵑花以前伴我成長,更伴我和孩子走過許多快樂的時光,如今外甥那一對雙胞胎也開始會爬樓梯了,孩子的媽便一手牽一個,母子一起上五樓,我有時正好放假在家,便相偕上樓,我們一起讀作杜鵑的花開,現在麻雀也會來花間穿梭,時而蝴蝶也不怕高樓的飛了上來,一方小庭院,便一點也不寂寞。我便會帶著孩子來認識杜鵑花的容顏,又是一場自然的饗宴!一月,春天在我家,在我家的杜鵑花,花鬧了一整個春天!」(《花鬧》)《有情花草》寫了好幾種花卉,計有百合、梅花、草莓、蘆薈、山藥……《響在田野的笛聲》以笛聲為引,寫對老一輩的父老的回憶,溫馨親切。限於篇幅,佳作無法逐一分析,只好留給作者慢慢欣賞了。 讀秀竹的散文集《浯島念真情》,了解了不少有關金門的水土人情、自然生態、海洋天空和往昔今日。我們到金門旅遊,很多時候只看到金門島外觀,讀了秀竹的書,我們了解了金門的內涵原來那麼豐富,讓我們這樣的金門子弟更加熱愛金門,金門老家更加回不厭。 2012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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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家
啊,我現在是真正的「坐家」了。 嗚…,話說從頭,自從學校「倒閉」之後,啊,說太快,情急之下說錯了,中正國小這麼大的一間學校,怎麼可能倒閉?嗚….,是學校「倒塌」,唉,又說錯了。不過,學校雖沒倒閉,但其中有一棟樓層要「被迫倒塌」倒是事實。 為啥米哩?因為,當初學校教室不夠,申請擴建時,一樓的「屋齡」有多久了?好像也沒列入考量,就直接給它「加蓋了二樓」。如此過了幾年,才發現原來底層早已「超齡」,而這超齡的「一樓婆婆」卻又得揹著年輕的「二樓小子」,變成了「老揹少的危樓」。 為了學生安全,學校經過申請評估後,只有忍痛拆除中庭的這棟主體建築樓層,蓋棟全新的大樓。 所以,二年級的小朋友每天就得坐著公車去「金門技術學院(現為金門大學)」的教室就讀,提早認識高等學府的幽美環境,感受一下高等學院瀰漫的書香及散發的自由氣息…..。 之前,就有傳言說學校主體樓層拆掉、新建時,就會連同一起取消「福利社」。原本我也以為當危樓「倒塌的那一刻」,我也得跟著危樓滾蛋消失。 不想,流言歸流言,學校也沒這麼做,我又繼續混了兩年,每天看著辛苦的二年級導師們,像母雞帶小雞般地呵護著小朋友們搭車上學、放學回學校來整隊回家….。 2005年9月,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關鍵。學校沒倒閉,但是,我所賴以工作多年的福利社卻「倒閉關門」了。啊,為啥米哩?因為……因為….,嗚…,這都要怪那一年的學生家長,閒閒沒事為何多了一班「新生」來?那年夏天,一年級的小朋友由八班「暴增」為九班,現正在「大興土木」的學校再也擠不出一間教室來,而「福利社」本就是間有講台有黑板的教室,在「學生需求的教室」和「供應吃喝的福利社」兩者之間,理所當然的是以學生為重,因此「福利社」就順理成章地「閉門休館」,恢復它原本「教室」的身分。 其實,在早早之前,我就做好心理準備。畢竟,這工作一年一聘,原本就沒任何保障。再而,歲月不饒人,近數年來體力大不如前,若是想再「硬撐個幾年」也力不從心,總覺得精神越來越不濟,工作時的倦怠感越來越濃。 只是,人都有貪念,身有工作,總捨不得放。如今為情勢所趨,沒工作了反倒心安,反而沒任何不捨。其實,我還真得感謝2005年入學的小朋友們,他們成全了我,讓我得以「名正言順」的回歸家庭這個崗位來。 九月伊始,開學了,我不用再去上班了,以前工作時所帶來的壓力整個的被徹底驅逐解放了。時間對我而言再也不那麼緊張了。 沒工作了,雖然少了一份收入,但人生不全然是以賺錢為目的的,若要論慾望,那可是永無窮盡之日。錢,夠用就好,有得住、衣食無缺,我們該歇息放下時,就得放。何況,老公絕對養得起我,讓我「無後顧之憂」。 開學了,我那鬧輕度憂鬱症的小女嚷著要到台讀書,沒工作的我正好陪她到嘉義去當「伴讀媽咪」。想來,老天把我的人生時間表安排得真是「剛剛好」。 雖然這期間,小女尚在憂鬱期,書讀得斷斷續續的。但是,我把心整個的放下了,我不再對她有任何的要求。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她「健康快樂」,總有一天,她會想通讀書與學歷的重要。 而在這一年裡,我開始整理多年來的文稿,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本書,這算是我第一個夢想的實現;而在嘉義的日子裡,我開始學電腦打字,不再用那落伍而費力的手寫稿了。 當小女走出憂鬱症的幽谷,回到正常軌道後,一向喜好攝影與旅遊的我開始跟團到處去旅遊。我想趁我還能跑、能跳、走得動的時候,多去看看這個多采多姿的美麗世界,拍下許多旅遊中美好的歡樂記憶。 2006年,我專注於美容這一區塊,終於在年終的12月份裡,年過半百的我完成了我的第二個夢想,拿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張證照(美容丙級證照)。 沒上班了,日子過得很悠閒。每天過著閒閒坐在家裡吃飯、睡覺、做家事、看電視,非常愜意的「坐家生活」。孩子都在台,我階段性的任務也稍可卸下。老公去上班,繼續為家庭拼經濟。我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早、午餐一人吃飽全家飽;做家事就當是在活動筋骨的運動;書報、電視隨我看到倦;電腦唯我獨享,現在,家裡就是我的天堂,我的城堡。 我的一票親朋好友及鄰居們都問:「妳沒頭路後,每天在家會不會很無聊?」我總斬釘截鐵笑說著:「絕對不會,雖然我離開職場從『社會大學』畢業了,現在是在『家裡蹲研究所』進修,但我的生活裡從來沒有『無聊』這兩個字,因為,我愛的事太多,常常還把自己忙翻…。」 偶爾在街上巧遇之前在窗口設位的店家,她們也曾殷切問我,如果學校教室蓋好後,我是否會「回鍋」再來當經理?大家相處多年,每天嘻嘻哈哈無所不談,都成了麻吉,如果教室完工,福利社再開張,自然希望「再續前緣」。 但我不這麼想,一是「上台總有下台時」,沒有誰能永遠坐在一個位子上直到老死(經營之神王永慶例外),二是「年年增加」的歲數與日漸衰退的體力已不容許我再勝任此職,三是「讓賢」,讓有能力者、年輕的一輩去掌管、經營。所以,每每遇此詢問,我總斷然告知「絕無可能」再復出之意。 有人說,退休之後生活沒了重心,會讓人蒼老得快;腦筋不再用,容易得老人痴呆…。我想,難道退休之後人生就近玩完了嗎?我倒覺得,退休之後才是人生下半部曲的開始,我們可以「真正做自己」了,全力演出屬於自己的角色。 雖然賦閒在家,不用再看手錶趕上班,但時間對我而言,仍有其珍貴的意義。我對自己這「坐家生活」總是「有所求」,每年我都給自己訂下幾個目標,鼓勵自己要努力以赴去完成。 想想,人生若以八十計,我已過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這些時光,理當留給自己。我不想虛度這大好的人生,我始終堅持「人生要築夢」,雖然我不喜歡阿扁,但「有夢最美,希望相隨」這句話卻深得我心。在往後即將進入老年的生命歲月裡,我告訴自己,仍要勇於築夢、追夢…。 2007年5月,是我人生中的黑暗期,我的一眼發生病變,導致視力受損,霎時我由天堂掉進地獄。試想,如果我無法再看書報、打電腦,那我的世界不就變成「黑白的」。再而,我得了憂鬱症,我的日子變得了無生趣,整個生命色彩一片灰暗。我不得不放棄再努力追求「美容乙級證照」的夢想。但是,即便如此,對於一向喜愛的書寫,在精神尚佳時,我仍是努力打字,留下一段段的生活記憶。 2008年,一向頑強的我已走出陰霾,繼續再接再厲出版第2本書。同時,在這一年裡,感謝數位中心舉辦的「衣物彩繪班」研習,讓喜愛畫畫的我在衣物彩繪結業的比賽中,得了第二名。回想在我僅僅九年的學生生活裡,資質平庸的我從未得過任何一張獎狀,未想從職場退出後竟有機會「拿獎狀」,欣喜之情真是溢於言表。 2009年5月,好友約我一起參加城隍文化觀光祭舉辦的「妝人化妝創意比賽」,我們報名「戲劇賽」的社會組,好友詮釋的「媒婆」角色,勇奪第二名,我的女英豪「穆桂英」角色緊跟著得第三名,這張獎狀算是我投注不少時間與金錢去學美容的一點成績吧! 同年7月,感謝梅英小姐提拔,讓衣物彩繪得獎的前三名者當「種子講師」,有機會在金沙數位中心開辦的衣物彩繪班擔任「種子講師」。當彩繪講師,也算是圓了我兒時「立志當老師」的夢想。衣物彩繪,讓我在生活中又增添了一種樂趣。 年底時,我把新舊文稿再做整理,再出第3本書,算是我對生活不留白的一種交代。同時,這一年裡,我也玩太瘋,到韓國、澎湖、雲南、山東等地旅遊,導致荷包大失血。於是發誓2010年絕不再外出旅遊…..。 2010年1月1日,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從這一天開始,我瘋狂愛上部落格。一早起床下樓後,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腦」,我把生活重心全放在格子上,諸事皆不顧,完全沉迷於格子之中。我努力經營部落格,5個月後累積破萬人次。 雖然如此,但在這一年的年度大事裡,仍有值得雀躍之事。那就是能順利在社大開「衣物彩繪班」的課。感謝社大,在結業典禮上給我一個六分鐘的「走秀」節目,從選音樂到排練以何種隊形出場及走下舞台的順序,讓我體驗到如何做好一個節目的樂趣。所幸,當日所有參加演出的學員,在輕快的音符裡,走台步的時間都掌握得剛剛好,完美的演出,節目圓滿達成,大家都開心極了。 在這一年裡,我亦努力「遵守諾言」,除了偶爾赴台外,都在家「閉關」沒再外出旅遊。 2011年7月,經好友惠美推薦,到兒童唸佛班(類似兒童夏令營)教小朋友製做創意相片、衣物彩繪及製做手工書,重溫之前在學校工作,和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們在一起時的快樂。 8月底,我終於圓了那兩年前就在構思的夢,那就是我與女兒共同創作的「金門漫畫T恤」完工了。 算算日子,如今我已「坐家」六年了。在這六年中,我的朋友對我的行徑總有些「疑惑」。有的問我:為何學美容考取證照後又不開業?我想,若開業,就有一種責任在,就必須專注去經營,那我其它的喜好勢必得一一放棄。因之,遲遲未跨出「第一步」;有的問:為什麼妳要對自己「要求那麼高」?為什麼妳總要把自己「搞得那麼忙」?為什麼不輕輕鬆鬆過日子?我說,我是個喜歡自我挑戰的人,要我在家閒閒沒事過日子,心裡就很不踏實,覺得是在虛度時日。我喜歡人生有多種的體驗與不斷的前進,這種種的經歷與體驗都豐富了我的生活。我更樂在夢想完成時的那些努力過程,在一個個的環節銜接之下,夢想成真時,那就是我生命中的成績單。 在這建國百年裡,回顧我這六年來的「坐家」生活,在「家裡蹲研究所」努力進修的成果,哇咧,還當真有了些小小的「成績」哩! 而今2012年即將到來,我在心中又許了新的目標要來挑戰自己,期許自己在往後的歲月,在我的坐家生活裡,仍要保有顆奮發向上的心,活到老、學到老,讓我的坐家生活一樣要…繼…續…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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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捕手
飛揚天使 那天午間,在女兒工作的咖啡店小憩片刻,正當欣賞著大片玻璃窗外人來人往時,突聽一聲尖叫「哇!」原來是兩位女士不小心將手中兩杯咖啡全數傾倒。兩位女士以不安與愧疚的眼神向櫃檯求救! 正在咖啡機旁操作的女兒眼尖,看見此景立刻拿著抹布小跑步過去處理,此時,店裡一位甫由市政府社會局輔導進來的「飛揚天使」(這是我替腦麻患者所取的名字,我覺得用「腦麻」形容他們實在很殘酷,所以有一次在替高雄市腦麻協會會刊撰寫文案時,替他們取了這樣的稱呼),他一面看著女兒在地上抹擦咖啡污漬;一面傻笑著,女兒示意他趕快再拿一塊抹布來。 飛揚天使飛快的拿了一塊抹布。然後他竟隔著一群客人的距離,突然間一出手,彷彿打籃球投籃那樣,把抹布投給女兒,然後臉上爆開一串笑容,在我的解讀裡:當時他對自己的決定感覺非常得意!女兒接過抹布,轉身要去擦拭地板時,我發現女兒用一種責備的眼神看了一眼飛揚天使。他立刻隱藏臉上燦爛的笑意,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然後即匆匆的進入裡間。 於是,我走到女兒身邊輕聲告訴她,不要責備他,要給他鼓勵。 女兒答以:不會,我不會罵他,他當時認為那是最快的傳遞方式,但他忘了公共場所的禮儀。「但,我會教導他,讓他從這件事中得到成長」女兒補充說明。 望著「飛揚天使」的背影;還有女兒繼續在擦拭地板的身影,我的嘴角揚起一陣深厚的笑。我的「得意」來自於女兒真正擁有人文思考模式,這點我自認為對社會是有其一定貢獻度! 而,我也很慶幸那位「飛揚天使」,能在如此優質的環境中學習、生活,將來他的成長是必然非偶然。 漂流的心 回到港都一切仍是那樣熟悉,井然有序的街道,由「一」到「十」的命名,是全台城市街道名字的獨特風格,也因為這樣省去很多尋路者的麻煩,來到港都的旅客只要記住路名的排序,很容易便能找著目的地,這是前人的智慧結晶! 喜歡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沉思冥想,三十年以前這個城市仍是醜小鴨一隻,我們曾經在愛河邊的咖啡館喝咖啡談詩、論藝術,那個年代已然久遠;但,記憶猶新,那時候的同伴,泰半都還健在,卻也有一兩人已然辭世,那是令人傷感的憾恨;也是文壇的損失,造成家庭的悲劇是理所當然!那些結果都非我們意願。 來到這個城市的初時階段,總是不斷讓我們興起想家的念頭,雖至後來在此成家乃至有了傳承香火的後代,仍然期望有天能夠回鄉定居,事與願違的結果,終於使得我們不得不將這異鄉變做故鄉,而,故鄉卻也早已變原鄉,在台灣,這個美麗芬芳的寶島,天涯也不過是咫呎,也就不能再分何處是鄉關,台灣,就是我們大家的故鄉! 總是希望能藉由文字書寫,寫盡城市的一切,總是不能如願於萬一,只因有太多故事等待挖掘,有太多感動長留青史,想要刻記一足跡、一履痕,並非輕薄短小的書寫所能竟其功,想望著哪一天能夠緊緊抓住這個城市的神韻,介紹給後人知道,文學寫作不就是「紀錄社會歷史與變遷」那回事。 女兒知道我回來,高興之餘的第一句話便是:「老爸!您能不能不要走?」這個問號打擊得我「晴天霹靂」,我非天生愛流浪,也希望能夠時常在這個城市逗留,只因這兒有太多我年輕的記憶,以及曾經和三朋五友許下的夢想,那些夢想來不及一一實現,我們卻已垂垂老矣!能不悲嘆時光之無情與歲月之易逝! 明白終有一天仍須一別;知道人生過程只是一種試煉,也清楚「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只期待那份漂泊的心靈能夠有所依附,不再是茫茫人海的一撮飄萍! 心靈小雨 曾經,陪著妳哭;陪著妳哀愁!如今,看著妳歡愉的心情迎向美好的未來,我的心情無名的喜悅,我知道那就是一種愛情,可,我不敢與妳言說,怕因此而驚嚇到妳,讓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會因此而毀於一旦。 妳的現況讓我十分喜悅,妳知道嗎?那也是我深深期待的,希望妳能從愛情的廢墟堆裡重新站起來,那是我的心願,但,走出情傷十分不容易!可,妳做到了,而且做得異常漂亮!這才是妳的真面貌。 今晚,聽過妳的聲音,從妳充滿自信的語氣裡,我知道自己期待的妳已經回來了!為妳高興之餘,是否又有一點神傷;或許那也會是我失去妳的開始! 會這樣嗎?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成為妳的心中塊壘,因此;也就無所企求,只希望妳能平順無波的創造妳更新的人生旅程。 經常,在心靈下著小雨的夜晚,我面向北窗,遙想著心靈的小雨,今夜亦如是! 美麗邂逅 放下心中巨石,妳的疼痛減輕;我的心疼消失,牽掛因此成為永遠的甜蜜。 原本兩顆陌生的心靈,藉由網際網路的牽連,竟然可以互相關懷;彼此牽掛,這不是一般緣分所能解釋!雖說在這雲端世紀此等際遇不足為奇!但我仍十分珍惜! 然而,愛情並非單純的愛慾,愛的本質如黑咖啡般苦澀,加入其他配料佐以心靈的甘泉,這杯愛的咖啡才得以甘醇香濃,也就難怪世間男女會如此投入愛情的漩渦而難以自拔! 對妳的愛仍是如斯堅定,那是啟自心靈深處的無名震顫,一則亙古久遠的美麗傳說,在我們彼此生命底層掀起纏綿的故事,讓我百讀不厭倦的是妳那隱而不見的真情闡述,卻經由眼波盪漾,傳導至我敏感的心靈神經,日日夜夜,我因此神魂顛倒於美麗的傳說。 美麗的故事一經引爆,心靈的火山遂岩漿四射成燦爛的雕塑,來自久遠的愛情因子因而蠢蠢欲動,想要創造另番生命的風景。 心靈的吶喊,不只一次在空氣中凝結成美麗的幻影,隨著那七彩夢幻,我隨心所欲的探索妳心靈深處的奧秘,我自由自在的想像,陪伴我走過無數晨昏與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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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這下可好了,偏偏明天要回家,今夜卻發現中了鏢。為避免讓它繼續惡化,他應該留在廈門就醫,等病情好轉後再回去。尤其這裡不易碰到熟人,一旦回家再赴醫院診治,除了會延誤病情外,他在廈門「開查某」得了性病的風流事,勢必也會快速地傳開。他的形象原本就不好,倘若再加上這種有失顏面的中鏢事件,往後他將如何面對鄉人。同時,性病這種東西非同小可,即使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恐慌,但必須盡速去求診,讓醫師替他找出病源,然後對症下藥。但願他罹患的只是一般的性病,而不是那種即使有藥可醫,卻僅能治標不能治本的愛滋病或梅毒。但在沒有經過專業醫師的診斷之前,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男人若想不染花柳病,就不要去做風流事。別忘了,玫瑰多刺啊,誰被扎到誰倒楣!而明明知道自己染上性病,竟還繼續「趁食」的小桃紅,更是罪不可赦! 翌日清晨,當貓仔馬俊起床小解時,發覺水泡已潰瘍,陰莖的頭部劇痛無比,行動時與褲子摩擦更是痛苦難忍。於是他索性把褲子脫掉,雖然暫時能紓緩龜頭的疼痛,但豈能不穿褲子光著屁股外出。尤其褲子前端有一排拉鍊,一旦與其相摩擦,簡直痛不堪言。貓仔馬俊終於意會到,原來歡樂過後亦有痛苦的一面,人在「衰潲」的時候,「了錢」似乎也不能「消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但又不得不到醫院求助於醫生。 他小心翼翼地把褲子的拉鍊向前提,避免與龜頭相摩擦,當他緩緩地走出房門經過櫃台時,服務生已發覺到他的異狀。 「楊先生,你是不是中鏢了?」服務生關心地問。 「痛死了,」貓仔馬俊提提褲子的拉鍊,一副無辜的痛苦狀,「都是妳們害的,怎麼可以把染有性病的小桃紅叫來給我。」 「真是不好意思,」服務生歉疚地,竟怪起了應召女,「小桃紅也真是的,染病還接客,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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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欄的氣味
野獸在荒野用體味用尿液標示領土 國與國用山岳用河海替代疆域 也有偉大的王朝用土用石築起高高的邊境 而今我們遺傳了那個王朝的偉大 燒製一扇扇一座座鐵鋼的門窗與欄柵 當作一座迷你長城以防備外賊 也把自己當作盜匪住進看管嚴密的牢籠 就讓我們欽羡,欽羡起那些荒野中的野獸 及牠們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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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自由行
金門與廈門「小三通」之前,不少金門鄉親從《金門日報》上慕名繞道到同安拜訪我先生顏立水(他自1995年就在《金門日報》發表一些介紹金門與同安歷史上「八緣之親」的文章,被楊樹清譽為「金同文史拓荒者」)。他曾經寫一首詩送給已故的楊媽輝先生,寄托「金門同安」自由往來的期盼。詩云:「金橋已架成,門待仙山客。同是一家人,安能長相隔?」2001年元月2日試行「小三通」,「兩門」來往方便多了,我家也成了金門鄉親接待站,先後約有五六百人次造訪。如現在是馬英九國策顧問、著名畫家李錫奇,《金門日報》前社長陳金文、總編傅仰土,前佛光大學校長、《金門學》叢刊總校訂龔鵬程,現在是金門縣的教育局長李再杭、課長許能麗,金門籍作家楊樹清、陳延宗,畫家吳鼎仁,陶藝家王明宗、謝華東,書法家陳添財,攝影家蔡顯國,寫作協會理事長,采風文化發展協會理事之黃振良、葉鈞培…他們到了我家,我都熱情接待。有次龔鵬程博士和廈門對外圖書交流中心總經理張叔言來我家,我用同安的「碗仔粿」、「八寶飯」、「番薯粉粿」招待他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但據說卻給龔博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凡是來訪的鄉親,他們都熱情邀請我們到金門作客。由於種種原因,「一拖過三冬」,直到今年11月24日,我先生陪我終於走進了這座「海上花園」。 我們乘坐的「新武夷」輪靠近水頭碼頭時,金門高級農工職業學校劉溪丁主任已經在那裡等候。他駕車將我們送到學校辦公室,還拿出學校園藝科實習農場自產的香茅茶招待我們,一股檸檬香氣撲鼻而來,清甜爽口。劉主任介紹,這是他們農場用金門酒廠高粱酒粕為有機肥料種植的檸檬香茅草研製的養生茶,已經推入市場,上半年為學校創收150萬元。他們還研究了酸白菜的另一種醃製法,讓醃出來的酸白菜口感好,沒有傳統醃作的臭味,在臺灣食品比賽中還獲得第一名,劉主任由於諸多奉獻也獲得臺灣地區「超級教師獎」。看到一位普通的教師如此敬業,在平凡的教學中做出非凡的業績,我也非常敬佩。中午陳水芳校長邀請我們吃飯時,同桌還有四位來自臺北一家食品企業的科技人員正與學校洽談如何經營這些產品的意向,可見學校農場的前景非常廣闊。飯後返回農場,看到農地上一群學生正在揮汗收割香茅草,我很詫愕,今天的學生還能幹這樣的農活?劉主任說,培養學生參加從割香茅草到製香茅茶的整個實踐過程,讓他們學以致用,而且給他們一定的勞動報酬,體會「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含義。我也曾在學校教過學生,對這種教育方式感觸良多:教學如果沒有同實踐相結合,學生有可能成為「頭重腳輕根底淺」的牆上蘆葦。 翌日早晨,金門縣文化局長李錫隆先生到金帝酒店看望我們,還特地引領我們參觀後浦的幾處文物古跡,如數家珍地給我們介紹浯江書院、盧成金故居、清總兵署、邱良功故居、奎星樓、模範街等的歷史和現狀。我看到邱良功母親許氏節孝坊保存非常完整,不像內地許多古牌坊,那些可以移動的部件都讓不法分子偷去賣錢,祇剩下一座「空殼坊」,據局長介紹,金門古建築的維修,基本上是政府出錢,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修繕,保留了原本的建築風貌。難怪一路所見,許多古房子都還「有康康」,而且環境也很整潔。後來蔡顯國先生還特地載我們到浦邊參觀王世傑故居的維修現場,進一步讓我瞭解到金門縣政府對文物古跡的重視程度。李局長和我先生是老朋友了。他在《金門日報》擔任總編時,編發了我先生許多稿件。後來轉任文化局長,又竭力幫助我先生出版《先賢行跡采風》(合作)、《顏立水論金門》、《鳳山鍾秀》等專著。這次見面,使我有機會當面向他致謝,同時也看到了一位文化官員紮實的工作態度和親民的工作作風。 如到廈門必遊鼓浪嶼一樣,到了大金門自然想去小金門。小金門有位著名華僑、汶萊國宮廷大臣丕顯甲必丹劉錦國,祖籍同安城內,清末徙居烈嶼高厝。五年前,我先生幫他寫了一本《汶萊丕顯甲必丹劉錦國與同安華興薌據團》的書;前年他回烈嶼老家,翻建了「劉林宗祠」,又委托我先生為他撰寫祠堂重修碑記和石柱楹聯,我們也想藉此機會實地參觀劉先生翻建的祠堂。劉溪丁主任(劉錦國侄兒)又專程陪我們乘船到達九宮碼頭,林馬騰先生也趕來作陪。大家一起參觀了美輪美奐的「劉林宗祠」,隨後又到烈嶼鄉文化館參觀。一座祇有14.851平方公里的小島,卻有一幢非常寬敞的公共文化館。三層樓都有豐富的展品,一樓的民俗器物,琳琅滿目。有農耕時期的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如犁、耙、棕簑、戽桶、麥疏、吊烏桶等;還有婦女的「腳白」(裹腳布)和插在頭上的金釵,小孩的「椅轎」,媒人乘坐的「黑轎」,宮廟的神輦以及炮戰時期的實物和圖片。這些民俗文物,現在在內地徵集已不容易,烈嶼在地文化工作者能及時搶救保存,讓子孫懂得歷史,實在是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善事。據林水綠館長介紹,文化館原本是鄉政府大樓,沒有用來營利而是用作公益,足見鄉政府對文化軟實力的重視。文化館工作人員都是一些公職人員退休而來當義工的鄉親,所有的展品也都是民眾自動捐獻,在「一些向前(錢)看的轉型時期,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應該彰揚。我還發現到,許多年青人也熱衷這些地方文化,他們積極參與編修族譜、徵集文物等工作。聽說我先生過來,他們也很高興,還帶著一些資料前來諮詢。在這裡,我體會到濃厚的文化氛圍對薪傳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性。 一天晚上,楊清國校長帶我們到莒光路購物,街上遇到肩上揹著洞簫的吳鼎仁先生,他一眼認出我先生,還盛情邀請我們到他們南樂社作客。第二天晚上,楊清國伉儷和許麗芬女士陪我們到體育場「金門樂府傳統樂團」所在地。十年前,金門的弦友時常到同安與「銀安堂」進行南曲交流,「銀安堂」社址就在我樓下,我唸小學時學唱過幾首南曲,所以有時也來湊熱鬧。今晚來到金門樂府,見有一層裝飾典雅的演唱廳,中有繡裙八仙桌、浮雕門神、螭虎窗雕、御賜涼傘,畫家吳鼎仁先生還親手雕塑安金一尊樂神「孟府郎君」。樂府弦友演唱《春江花月夜》、《告大人》南曲後,我也演唱《因送哥嫂》、《阿娘聽女間》助興,大家彷彿回到了那「老少雜坐,引吭而歌,輕弦慢板,其樂陶陶」(《金門縣志》卷三)的時代。聽說明天吳鼎仁先生要上泉州找王大浩購買洞簫,王大浩正是我的堂弟,一把洞簫吹到英國、日本而獲「簫王」雅稱,這讓大家更以為我是出身「南曲世家」,其實我是小時偶爾學唱,老來還記得幾首罷了。 短短的三天自由遊,當然比「團隊遊」輕鬆多了。到古寧頭看廈門的環島路,過何厝順路參觀陳為仕民俗館,到了下埔下拜訪顏忠誠主席,原本還約定到莊美榮、宋夢琦夫婦家吃地瓜稀飯,可以說是「心想事成」。但也是時間倉促,仍然是「坐車觀花」,浮光掠影。金門給陸客留下最深的印象是:環境乾淨,秩序良好,鄉親熱情,但我還得加上一句:閩南文化氣息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