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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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關於那些斑駁的記憶
停下工作待在家鄉的那幾個年頭,我不時的陪著母親上祖師巖燒香拜拜,在道教流行的家鄉,也是乩身的母親,一年到頭,總不忘記到村落附近的大小廟宇焚香祈福,以此之故,伴隨著母親的我,自然也是捻著香長大的;常常,我站在山頂,看著戰地政務解除後,臨村的部隊已然撤離,童年時,我記憶中熟悉的、從山上迴盪開來軍歌聲、答數聲,也被湮沒在舊兵營的荒煙蔓草間,想著四十年前,在台灣服役的我,是不是跟這裡駐軍一樣,每天操演訓練的過程?同時,也想到母親幾年前的一次住院,醫生下達病危通知的那個夜裡,我帶著妹妹跪在祖師爺的神像前,祈求神明保佑母親度過難關的過往,而這一切不可逆的物是人非,正如同老一輩的宗親叔伯逐漸老去、離世之後,現在的村落裡,顯得更寂靜落寞了,曾經人聲鼎沸成長的所在,已不可見,放眼所及,幾處廢棄的住宅,也因村民搬離,無人照料顯得殘破不堪,曾經熱鬧的、永年嬸家的那處老店,自然而然的也早已關門大吉。 老宅改建之後,座南朝北的方位,讓永年嬸的家,成了在正前方。老店牆板邊的角落,橫著一塊兩米長的石板條,板條下一尺高的水泥磚,左右兩邊對稱的舖墊著,讓石板條感覺相當平整牢靠;早些年,母親身體甚是康健的時候,我時常陪她坐在石板條上,跟鄰居左右拉拉家常,即使後來母親身體變差,幾幾乎需要臥床時,我也每天的幫著阿妮,把母親移置到輪椅,推著她在石板條旁感受屋外新鮮的空氣,直到晚期母親住院及離世。 百無聊賴時,我也常常坐在石板條上面,靠著牆,數著從屋頂飛掠而過的飛機,看著天邊的雲舒雲捲,也看著重複的日出日落,每當我看到村裡的宗親叔伯,依然早出晚歸的勞動著時,內心深處,總是有股無比的衝擊跟悸動;是的,雖然比我年長,但他們仍然孜孜矻矻、努力面對生活的每一個日常,是對自己使命的一份虔誠?還是對生命的一份敬畏?與此同時,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我,一樣會思索著:是不是該為自己的未來,包含內心以及生活的層面,重新找個出口?又或者是日復一日的坐在這塊石板條上,閒散的過著家居生活,直到老矣? 無疑,家鄉各種氛圍,是減壓而且舒適的,在這裡,我度過了成年前的時光,承載著我年輕時值得回味、或不堪回首的往事,在這裡,我從家庭、從學校的教育中,養成步入社會時初步的競爭技能,也在這裡,我啟發了大部份待人接物的準則規範,這些技能或規範,也讓我在往後數十年的職場裡,能夠受益無窮;而在早已過了花甲之年的此時,我的靈魂或基因裡,是否還湧動著過多不安定的激情跟想望?或者我該慢慢的卸下一身的裝備,讓逐漸老邁的我,不必再辛苦的負重前行?每思及此,無法掩抑的焦慮便油然而生,敦促著我繼續舉步向前,即便獨自一人的踽踽而行。 從二十歲不到的青澀年紀,到五十幾歲後的幾年停留,乃至於兜兜轉轉,彷彿又回到原點的今日,想著在外飄盪的四十年下來,我培育著下一代,如同當年父母親期待子女成龍、成鳳的培育著我們,是多麼一樣的心境;只是,當我在家鄉送走了操勞一生的他們,我不免想著:往後,少了父母親叮嚀與指引的日子裡,我會不會走得步履蹣跚? 母後百日,我同妻子一起回鄉祭拜,問候了年已古稀的永年嬸,也坐在與母親生前閒話家常的那塊石板條上;最後,我望著老店牆板上「永美商店」發怔,是的,這見證過熱鬧、喧騰的四個大字,曾經是那麼的鮮紅耀眼,只是三、四十年歲月的敲打跟錘鍊過後,它已然褪去了原本艷麗的光彩,逐漸模糊、也逐漸斑駁。 而關於我以及多年前的那些過往記憶,會隨著一起凋零衰敗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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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看日出
趕忙,起早,摸天黑 奇松兩旁站 怪石腳底踩 雲裡來霧裡去 手中握仗劍 故佈疑陣成傳說中 武林高手 五里路 茫然茫然 風一刮 果然果然 人間第一美 名不虛傳 日出,初日,黃山望 五嶽歸來不看山 黃山歸來不看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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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關於那些斑駁的記憶
永年嬸出嫁之前,我是喊她明姐的。那時一落二櫸頭的老宅還沒改建,我們家大門就對著明姐家的後門,兩家捱著幾步遠的距離。她的父親成伯,是民國三十八年,隨國軍撤退到金門的老兵,記得小時候,都管這類的老兵叫「北仔」或「老芋仔」,這樣的稱呼,應該只是把他們與原本的住民做個簡單的區隔而已,不存在任何不敬或蔑視的成分。聽村裡的長輩說:成伯所屬的部隊,就紮營在村落兩里外的太文山上,幾年後,成伯離開了軍伍,入贅到村裡,和本家堂姑成了親,也成了村裡少數的外姓人家,當然這些都是我出生前的往事了。 成伯跟堂姑結婚後,前後生養了七個小孩,除了老大明姐外,往下還有幾個弟妹,其中我喊他阿隆堂哥的長男抽「豬母稅」,隨了母姓,其他六個兄弟姐妹則隨成伯的姓,次男阿祥跟我同年,我們小學六年同班、國中三年同校的度過了那段求學歷程。 堂姑是嬸婆抱養來的小女孩,自然也隨了村裡的姓。抱養小孩在我臨懂事的那個年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一般以女孩居多,長大後直接嫁給養父母家的男丁,也就是童養媳的概念;記憶所及的是,村裡一位待嫁之齡的養女跟養母說,希望可以選擇自己的婚姻,她願意工作賺錢,來栽培較小的弟妹,「從小一起長大,」養女說:「實在無法想像跟哥哥睡在同一張床的感覺。」養母最終還是接受了女兒的想法,這樣的結果,算是比較罕見的個例。 兩家人就前門後院的距離,所以我們跟堂姑家,彼此相互的溜轉或幫襯,也是常有的事;我深刻記得的是成伯喜歡喝茶,尤其是沖泡的鐵羅漢,一直是我喜歡的茶品,即便那時,我只是約略十歲的年紀,另外,每逢年節,我常常趁著晚上,到成伯家跟阿隆堂哥他們兄弟玩著紙牌;堂姑長母親兩歲,兩人之間也有很好的相處,如同姐妹一般,長期以來,明姐或後來的永年嬸,一直都把母親視為自己的親人長輩。 入學時,長我七歲的明姐,在小學畢業後就草草的輟了學,除了幫成伯夫妻料理家務,照顧弟妹之外,也協助著田裡的莊稼,雖然年幼,但裡裡外外都是能幹的好手。「念書是幸福的,我也希望繼續念書,」一次,聽明姐說:「下面還六個弟妹,誰來賺錢栽培他們呢?」明姐說的我能理解,因為不久之後,長我幾歲的堂哥阿隆,在國中還沒畢業時,也入了伍,當了兵;而與我同年的阿祥,除了幫忙家裡的農活,每年暑假,也都會去貞節牌坊旁的冰店,批發些冰棒,走村過戶的叫賣,想方設法有些收入。 明姐是十八歲那年,嫁給同村裡的永年叔的,此後我順理成章的改喊她永年嬸,永年叔跟父親同一輩份,村落宗族裡的第十六代子孫,小父親整整一輪,都是屬羊的生肖;他們家在我家老宅的正後方,因此結為姻親的兩戶人家,相隔也就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永年叔是步行著去迎娶明姐的,一對新人在宗祠祭完祖後,沿著村道繞了一圈,整個迎娶過程也算結束了。 婚後的永年嬸沿襲著婚前勤儉勞動的特性,不但把家操持得很好,在永年叔出門工作時,一樣把田裡的莊稼農活,處理得妥妥善善,永年叔在村裡有大片的田產,每年固定種植的玉米高粱之外,也種栽著不少的蔬菜,這些粗重的勞動,大約都是永年嬸日子的尋常了,而永年叔在工作之餘,仍會協助妻子的,尤其是費勁的體力活。 村落南面隆起的地方就是太文山,與太武山遙相呼應,據文獻及前輩文章記載:「太文山在豐蓮山南,與太武對峙,海上望之,如玉柱雙擎。」又說:「太文山海拔79米,為西半島的最高點,與太武山在金門島東西相對。」山上的祖師巖主殿,奉祀著清水祖師,和村裡鄉親信仰的幾位王爺,後殿的朱子祠,則是朱文公,文昌帝君跟魁星爺,祖師巖同時與太武山海印寺、田浦城隍廟、金城南門香蓮廟、庵前恩主公廟,合稱金門五大名廟。 小時候常聽長輩說:太文山原本是金門第二高的山,僅次於太武山,但此山屬於土質結構,歷經戰火及營區開發使用,土質逐漸流失,山勢也因此傾頹變低。我幼年伊始,山頂(燕南書院現址)及週邊盡是兵營,駐紮著可觀的駐軍,恰恰如此,我的童年也跟兵營及駐守的阿兵哥,都有著一定重疊的成長記憶,比如說:我常常要陪著母親越過山頂、躲過幾隻兇惡狼犬的眼線,深怕狼犬朝我們撲來、猝不及防的那份驚險,到營區裡收拾廚餘回家餵豬,比如說,每個月都會跟一群童伴,到旅部司令台觀看播放著的露天電影、也比如說,小學五年級的一個黃昏,我陪著母親走過田埂,揹起發著高燒的妹妹去營區,請部隊裡的軍醫官看病拿藥,更不用說,營區休假、休息時,在村裡送洗或修改軍服,和買點日常,吃碗冰或打一場撞球時往來的阿兵哥,而每天早晚,聽著兵營裡點名時傳來的軍歌聲、答數聲,不管「一二三四」還是「雄壯威武」,都深刻的成為我早年生活的一部份。 除了上述這些與兵營有關的點滴,難忘的是大約小二或小三,當我知道養了兩個月的土狗,被父親送給臨村的阿兵哥,後來被宰殺吃掉時那份失落、心疼的感覺,至今依然記憶猶新,也是我往後數十年不曾再養狗的原因,除此之外,也包含了國二那年,臨村阿兵哥,協助家裡在砲擊時,被打毀的廳堂前沿那段修繕往事。 村落旁眾多駐軍的那個年代,永年嬸早就看到這份商機了,所以即便她得忙著家務、忙著農活,還得照顧幾個幼齡的小孩,這一切都不折損她開個小店的決心,在住家旁加蓋的近百平方米的護龍裡,除了賣些日常用品,店裡角落用來修補軍服購置的縫紉機,以及擺在店中間的撞球檯,加上夏天販賣的冰品,生意還是風生水起的,這些紅紅火火的景象,一直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不曾改變,直到家鄉解除戰地政務,部隊解編,直到阿兵哥離開之後,一切才嘎然而止。 小時後除了兵營烘托著小村落的人氣之外,二十幾戶人家,家家都生養著五個、八個小孩,也讓村落顯裡得生氣蓬勃,小孩子的嘻笑聲、打鬧聲,常常不停歇的從耳際傳來,尤其年節時候,更有一種喜慶的氣氛,我懵懂的記憶裡,這巴掌大的家鄉,最多時大約住著超過兩百位村民,但到我漸長,乃至於高中畢業離家時,已剩下十來戶,不足百人了,離開的村民宗親或赴台唸書、或舉家搬遷,村子裡早已不復盛況,這或許是時代變遷的必然吧?還是與村裡「座碗看空」、「座空看碗」不利年輕一輩發展的風水有關呢? 村裡在兩岸關係不是那麼穩定的年代,也是歷經戰火災難般摧殘跟侵凌的,地方誌如此記載:「民國四十三年(1954)九三砲戰,村裡國軍彈藥庫爆炸後,全村房屋幾近全倒,……宗祠亦遭難。」而清水祖師巖及燕南書院經過砲火損毀後,遭駐軍拆除,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記憶,好在千禧年前後經宗老奔走,倡議重建,才能復刻出當年的風貌,帶來綿延不息的香火,後來,「燕南書院」更經家鄉金門登錄為文化景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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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風鈴木花開
春天的公園在盛開的炮仗花後,緊接著迎來了黃金風鈴木花開。滿滿高大的黃金風鈴木熱情的綻放,黃澄澄的花,飄逸絕塵,爆炸壯觀的點綴了整座公園四處,像是一條璀燦的金黃色大道,將公園襯托得極致耀眼,繁華似錦。在淡淡的三月天裡,讓人賞花之餘,身心獲得滿滿的舒緩、療癒……。 黃金風鈴木,別名又叫黃花風鈴木、伊蓓樹、黃鐘花,屬紫葳科,原產地在南美洲,更是巴西的國花。其花語是感謝與再回來的幸福,讓人覺得格外感到溫馨與喜樂!也想起年少時讀過席慕蓉的詩,那首〈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其實原本不相識的兩個人,能遇見就是一種幸福了啊!不管結局如何,若我們能懷著感謝的祝福……就不枉彼此相識一場。 而春天不是讀書天!趁著春光明媚、出門走走,看花看景也看看這美麗的人間!好留住黃金風鈴木韶華勝極時的花開景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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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后之殤,乾隆五十二年的一段往事
清宣宗道光年間《廈門誌.列傳四孝友》記載,「陳元珩,字崇懿。先世居浯洲,後遷廈門吳厝保。……元珩有子五人、孫曾四十餘人。子廷振,字敦遠;國學生。六歲方在墊,聞大父歿,擗踊而歸,哀毀如成人。……乾隆五十二年浯洲飢,載米恤其族人。明年疫,施槥五百具。」 陳廷振(又名永,字敦遠)為「赤後」(即今日塔后)人,敦字輩本身為「碧湖」(湖前)第十五世用字;塔后本身為小宗,大宗湖前之支脈。陳廷振(又名永,字敦遠)之父為陳元珩(又名天生,字崇懿),祖父為陳諧(字弘和),曾祖父為當年前往廈門創業的陳八(字應藝,墓園在陶瓷廠對面;直系子孫至少傳三房,鼎寧房、鼎奪房、鼎允房,鼎字輩為第十六世用字,另外廈門「吳厝保」尚有諸多宗親尚未有文字紀錄)。以上譜系之依據,可詳見在各圖書館已有收錄的陳金水續編《銀同碧湖陳氏族譜初稿》(2009年)。 陳廷振(又名永,字敦遠)這一位前賢對本村貢獻卓越,乾隆五十二年(西元1787年),浯洲(即後來本縣)鬧飢荒,還特別載米恤其族人;隔年,又有瘟疫,施槥(小的棺木)五百具。故有大恩於鄉里。 除此之外,參考湖前宗親陳邦祥老師的〈一人分飾兩角?還是族譜誤記了:從《重建塔後房宗祠碑記》說起〉一文(刊登於《金門日報》2022年07月15日)的考證成果。參與嘉慶二年(1797年)重建塔后宗祠的主力為五位敦字輩先民,包含陳元珩(又名天生,字崇懿)的三位兒子陳泗(字敦誠)、陳誥(字敦仁)、陳永(字敦遠),以及陳錦(字敦彩)、陳沛(字敦然)。以上五人皆屬陳應藝曾孫。先民甚至考量長久之計,決定設立「書田」(或為今日「祖公田」的前身),總計捐款一千員整置產生息,此事刻記在〈重建塔後房宗祠碑記〉。 筆者身為陳八(字應藝)、陳沛(字敦然)之後,曾被攜往今日塔后村與后園村交界處,多有墓園,家父當時負責清明掃墓。長大後,長期在外就學,未能回頭於宗祠內細讀〈重建塔後房宗祠碑記〉以及搜尋《廈門誌》。幸有賴大宗湖前宗親先一步考證。 塔后陳氏宗親既貴且富,又豈能遺忘先祖先賢之大恩?待明年奠安之後,或應重思維護墓園的要事。今日陳應藝直系子孫的發展尤其興盛,冥冥之中或許正是「祖德」、「宗功」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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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別楊桃樹下
大家都以為伯母睡著了。 爸爸與伯叔分家後,爸爸和伯父便一起蓋了一條龍的屋舍,伯父家在左,我們家在右,一晃眼也快五十年。前幾年,堂姐在庭院種了一棵楊桃樹,楊桃樹雖然不像老榕樹枝繁葉茂、遮天成蔭,但修剪成個把人高、綠葉成棚,依然可以招風乘涼。平時天晴,伯母就喜歡坐在庭院的楊桃樹下閒看行人或者與鄰居聊天。 今天農曆三月初三,是村子玄天上帝誕辰,神明遶境,家家戶戶設案迎神、辦桌宴客,神將陣頭、鋼管舞車、蜂炮、連珠炮震天價響聲徹雲霄,全村動員歡天喜地,疫情之後,村子就沒見過這樣盛大的場面。一大早,伯母便坐在楊桃樹下看熱鬧,堂兄順勢在蓊鬱的楊桃樹下辦桌,一來涼爽,二來方便老人家,尤其這時節楊桃樹正開著一簇簇的紅紫小花,瀰漫春天的氣息,樹下聚餐、話家常,非常有意思。 一會兒,遶境隊伍來到庭院外的大馬路,顧不得眼前的珍饈佳餚,大夥紛紛離席跑去觀看,伯父、伯母也分別由外傭、堂兄推著輪椅、點著立香擠在人群中,虔誠的迎接主神到來。 伯父母都是九十幾歲的高壽,但更令人讚嘆的是他們一生的相伴。因為伯父並非爺奶親生,他和伯母一樣,都是在嬰兒時就被爺奶收養帶回,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長大送作堆的夫妻。晚輩眼中,他們來自不同的原生家庭一塊長大、結為夫妻的故事不只是佳話,更是傳奇。 遶境的隊伍浩浩蕩蕩綿延迤邐,擠爆了村子道路;電音團、鋼管女郎、陣頭舞姬精彩的表演看得大家目不轉睛。迎拜主神玄天上帝後,伯母卻說有點累,要堂兄推她回楊桃樹下休息。 藍天白雲,清風徐徐,楊桃樹下伯母無驚無喜,一派輕鬆自如仰坐輪椅上。大家都真的以為伯母只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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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地新遊詩四首
嘉義師範第四屆同學會,於畢業超過一甲子後,今年再次回到嘉義聚會並活動,主辦同學選定了兩個新開幕不久的景點,以及一個伴手禮名產的觀光工廠,作為活動的主軸,熱情邀約,硯召難違,我欣然赴約,並吐詩四首紀盛: 其一 重逢 思念恨苦各東西, 硯情相召拋絆羈, 四面八方來聚會, 天南地北暢淋漓! 其二 憶昔 嘉師三載何算長? 日夜縈懷卻神傷; 黌室權作統鋪睡, 澡間冷淋寒天嘗; 男女單會皆犯紀, 方言溝通屬違章; 如今看來不合理, 背景瞧往豁心盲。 其三 歡敘 亟欲收穫著即栽, 諸羅摯情羣賢來; 妮絲錦簇連天絳, 蓋婭歐風矗地白; 希臘神話添奧祕, 殿宮源流費疑猜; 浮生半天窗誼敘, 竊幸跟上隊伍排! 其四 話別 歡愉時光總嫌短, 衷曲半訴心悵憾, 行色匆匆盡興難, 歸途踏上來年盼! 嘉師第四屆同學是民國49年入學,52年畢業迄今已逾一甲子。這一屆總共有四班,男女各兩班,每班50人,合計200人,扣除山地保障生,實際招考錄取約180人。那一年,中部以北的師範都已改成師專,修業年限延長,只有嘉義以南及東部幾所尚未改制,以致很多中北部的學生都蜂擁至嘉師報考,報名者多達三千餘人,創下錄取率奇低的紀錄。卒業後大部份從事教職,一部份透過考試或進修另謀他就,因此全省各地都有他們分佈的足跡。他們按北、中、南輪由在地的同學每兩年辦一次同學會。由於新冠疫情的關係,他們自2019、5、15中壢行後,就延擱下來,如今相隔五年再辦,感覺分外難得。因為這五年當中的變化,不可謂不小。除了歲月催人老增加五歲都已邁入80高齡俱樂部外,也有一些同學病的病,走的走,能參加同學會的一年一年少了。怎能不令人感到唏噓?從而格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誠如同學會通知上註明的:「請同學們踴躍參加,年紀不小了,以後再辦同學會機會不大喔!」雖說有點嚇人,但實情也確是如此。這也就是我在「重逢」詩裏有「硯情相召拋絆羈」句子出現的原因。 那個年代,師校採半軍事化的管理,學生一律住校,食住在一起,吃大鍋飯,睡教室改裝上下鋪的大統鋪,全部家當就靠一只印有綠色「嘉師」字樣的淺咖啡色皮箱收納置於床頭;床下擺一個臉盆整齊置放盥洗用具;棉被要用「手刀」疊切成「豆腐」狀,夜裏睡覺捨不得攤開來蓋。「內務」每天檢查,不合格的要被記缺點警告,列入班級整潔競賽扣分;晨起要早點名;升旗典禮時有一項當場抽籤命題、在全校師生面前有可能出包的即席演講,其緊張程度猶如新兵入伍抽籤時的中了「金馬獎」;晚上要「晚讀」、「晚點」統一熄燈就寢;洗澡時,全校僅有兩處圓形淋浴的澡間,男女各用一間,淋浴時,大家「袒裎相見」,不以為忤;最刺激的是冬天竟無熱水,你得效法梅花「不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的堅忍精神,才能換來一身潔淨舒爽;校園推行國語運動,不能說台語,也禁止談戀愛,男女不得單獨會面,違者一律記過處分,公告週知,以儆效尤。凡此種種,以現代眼光來看,很多容或不盡合宜,也只能以時代背景使然,而有「憶昔」詩裏「背景瞧往豁心盲」的自我釋懷合理化詩句出現。而這些「懷舊」素材往往也都成為同學們重逢時津津樂道的談資。 距離最近一次回嘉義開同學會,一晃也已經九年過去了。那次安排的行程以嘉義市景點、新港奉天宮及回學校「懷古」為主。我曾以「舊地重遊」為題留下一首見證的詩句:「晴空萬里好心情,縮地有方高鐵行;諸羅薈萃羣賢至,新港慕名媽祖靈;千層老樹列猶在,百載黌堂名已更;慶幸恩師飛健步,私心默禱永康寧!」 今年再回嘉義,主辦同學把焦點移向大林鎮幾個疫情過後才開幕的新景點。「蓋婭莊園」、「佐登妮絲城堡」就成了我們參訪的主要標的,附帶也到「老楊方塊酥」觀光工廠購買一些伴手禮,好回家「孝順子孫」。 「佐登妮絲」與「蓋婭莊園」基本上都走歐風白色建築為基調的風格,不同的是蓋婭莊園屬康倪時代美學莊園,是一座宮廷式生技保養觀光莊園。外觀為西臘風格純白宮殿建築,還有西臘神話的雕刻與羅馬柱等等,佔地上萬坪。 至於佐登妮絲城堡則是一座以產業本質肌膚之美為底,揉合工匠精神往外延伸,成就出一座富含藝術、經典、觀光、科技元素的美學殿堂。城堡以文藝復興時期巴洛克風格打造,有高50公尺巴洛克穹頂,也有4萬平方公尺景觀花園,所以「歡敘」詩裏,我以「妮絲錦簇連天絳」來形塑其花園美妍的特色;同時以「殿宮源流費疑猜」句來說明限於時間短促,我們無法探索其建園元素源自文藝復興時期的來龍去脈。 此外,由於在同學會報名或成行前,有兩位同學倏忽不幸辭世,抱憾而去,使我體悟到把握當下、珍惜擁有的重要,從而「歡敘」詩首「亟欲收穫著即栽」,及詩末「浮生半天窗誼敘,竊幸跟上隊伍排!」句子的迸出,也就其來有自了! 當然,高鐵雖然「縮地有方」,但當天來回畢竟來去匆匆,總覺得衷曲還來不及盡訴,太陽已西斜向晚,不得不踏上歸途,而把再敘希望寄託在來年了!這些臨別依依的情懷,在「話別」詩裏可以隱約感受得出來。 這趟「舊地新遊」行,讓我深深感動的是恩師林東哲先生雖已92高齡,但仍精光飽綻、滿心歡喜、拄著拐杖走完全程。九年前為恩師寫的「慶幸恩師飛健步,私心默禱永康寧」詩句,我再次在心中不只一次地吟誦,敬祈老師安康快樂,褔壽緜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有兩位同學,因故未能參加全程活動,特地包車遠從台中趕來午餐時間吃一餐飯,餐畢又原包車回去,為的只是要見老同學們一面。這份真摯的情誼,讓任何人看了都會感動不已。 毫無疑問,活動的圓滿成功,主辦同學董秋英的週詳規劃、辛勞付出,以及各班負責同學的勤於聯絡、不斷邀約,是不可或缺的因素;還有主動跳出來幫忙拍照錄影、剪輯後製成影片的黃形同學,水準一流,讓短暫的相聚可以成為永恒的回憶,其熱心服務的精神,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有你們真好」的讚歎! 鑑於同學們年事已高,多數行動受限,同學會已決議改為每年一次定點聚會餐敘為主的活動,明年起由台北的同學主辦。衷心希望同學們善自珍重,維持好健康的身體,屆時年年再來圓夢。走筆至此,想到東坡居士水調歌頭裏最後的一句詞,正好可用來描繪我此時此地的心境。老友們啊!「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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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散文】太祖死了,趙光義你站出來講兩句
要知道的是,在不少學者專家懷疑趙匡胤是死於非命時,司馬光是少數認為宋太祖是自然死亡的學者之一(他在《涑水記聞》中就完全沒提到趙匡胤死前一晚,曾與趙光義見面的事)。 但他紀錄宋太祖死亡那個凌晨發生的「怪事」,早已暗示了世人,趙光義根本就是「兇手」。 司馬光生於1019年,宋真宗時代(死於1086年的宋哲宗時代),不可能經歷過「燭影斧聲」的事,《涑水記聞》的成書年代與《續湘山野錄》相差不遠,我既懷疑《續湘山野錄》的資料來源,那麼司馬光的紀錄《涑水記聞》可信度就高了嗎? ■龍圖閣看到的 我的答案是:很高,非常高,至少比《續湘山野錄》高。 原因就要回看司馬光的履歷了,他在宋仁宗時代中進士,英宗時成為龍圖閣直學士。 注意這龍圖閣,它建於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主要收藏品就是宋太宗御書、各種典籍、圖畫等等。 因此,雖然司馬光是宋太祖死後43年才出生,但他有能力接觸到相關的資料和祕辛,相信也看到了很多很接近宋太祖死亡真相的資料。 但因為宋仁宗、英宗都是宋太宗的嫡系子孫(註3),很多涉及宋太祖之死的資料,司馬光或許看到了,但不好說清楚,只好以「隱喻」方式,來「勾勒」宋太祖死亡的「現場」,讓讀者自己去感受真相。 ■兩個皇子的死 最後,再給一個線索,自己去惦量宋太祖的死是不是宋太宗幹的。 前面提到,宋太祖原來有兩個兒子──趙德昭和趙德芳,理論上,他們應該是第一號和第二號皇位繼承人(所以,當趙光義搶先進宮看趙匡胤遺體時,宋皇后才會嚇到尿褲子),但看看他們的下場……。 按《涑水記聞.卷二》記載,太平興國四年征討遼國的一次戰鬥中,宋軍卻被打得滿地找牙,親征的趙光義失蹤,軍中因沒有領導,有人提議擁立趙德昭。雖然這事後來因找到了趙光義而沒有成真,卻讓趙光義心中很不爽。 回京後,因為戰事不利,趙光義遲遲沒有封賞官兵,趙德昭向趙光義進諫,說士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趙光義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酸」了一句:等你將來做皇帝,再自己封賞他們吧(待汝自為之,賞未晚也)! 趙德昭心想,官家是不是還在想著自己可能造反……驚恐之下,回家就拿了一把水果刀割頸自殺了。 趙德芳下場也很蹊蹺。 根據《宋史》,就在趙德昭去世後兩年(太平興國六年),年僅23歲的趙德芳,竟然在某夜入睡後,兩眼一閉,沒睜,他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六年三月,寢疾薨,年二十三。車駕臨哭,廢朝五日),他老兄沒有熬夜的習慣,也沒有酗酒亂搞的癖好,那麼年輕卻死得離奇,竟沒人追究(或沒人『敢』追究)。 看看這兩個皇位真正繼承人的下場,再回想宋太宗趕著去接帝位的那個大雪夜……。 我要說宋太祖的死,跟宋太宗沒半毛錢關係,我只有從狗嘴裡去找自己的良心了。 【註3】南宋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宋高宗以「倦勤」想多休養為由,禪讓給養子建王趙眘,是為宋孝宗(屬宋太祖的嫡系子孫),自此終結了宋太宗一脈自976年起長達186年的統治,回歸宋太祖一脈,直到南宋滅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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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叫碎山頭雪--致杜甫
那時銀柳正插在瓶子裡,雪滿山頭 除歲的爆竹,餘響還在人們的耳際 鳳凰整夜鳴叫,應和你人間的第一啼 雍喈的音聲,聲如你以後詩歌的韻腳 如你以後在同谷縣,心繫國家的衰敝 登上那亭亭古臺,嚥下難慰的憂愁 雪滿山頭,也滿在窗前的枝頭 預告了你一生命運,澡雪精神 如天寶末年,你從長安奔赴鄜州 風雪阻隔了一家十口,山野蕭瑟 與凍死的屍骨一起匍匐。泥濘的路上 幼子的號咷,是那年奉先的鳳凰鳴叫 這是菖蒲的季節,龍舟才剛剛划過 這是南方小島,古寧頭的血水 才剛剛被潮汐洗刷過。八二三炮聲 還沒有被歷史標注,我在防空洞裡學步 在戰火裡學語,學習聽聲辨位 聽那炮彈出自廈門、石井、還是圍頭 父親打造的閩南瓦屋,單打雙不打 彈片在屋頂呼嘯,坦克在半夜升火 這是島民的日常,我的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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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散文】 太祖死了,趙光義你站出來講兩句
中國歷史上自秦始皇以後的各個皇帝,除非遇到特別情況,一般都是父死子繼,如果老皇帝死了,卻由自己的兄弟來繼承皇位,必然有特別的情況。 宋朝開國皇帝宋太祖和第二個皇帝宋太宗,就是兄弟關係,很特別很奇怪,事情得從宋太祖掛掉那晚說起。 在《宋史.太祖本紀》中沒有特別提到宋太祖趙匡胤之死的可疑之處,它說:「癸丑(西元976年)夕,帝崩於萬歲殿,年五十。」宋太祖在萬歲殿駕崩,享年50歲。 接著是他的弟弟趙光義即位,就是宋太宗。《宋史.太宗本紀》也寫得很平平:「開寶九年冬十月癸丑,太祖崩,帝遂即皇帝位。」 但要知道,趙匡胤死的時候,其實還有兩個成年兒子,次子趙德昭與四子趙德芳(長子德秀和三子德林均早夭),接皇帝位子的怎麼不是他們,而是弟弟趙光義? 太奇怪了,此後的皇帝均是宋太宗的嫡系子孫,直到南宋的宋孝宗時才回歸太祖一脈,因此,很多人懷疑,根本就是趙光義下毒手,幹掉哥哥宋太祖的。(註1) 先講我的結論吧:我傾向同意! ■燭影斧聲 《宋史》是元朝末年由丞相脫脫和阿魯圖修撰,依據的是宋朝宮廷史官留下的資料,由於這個那個原因,人在宋朝屋簷下的史官不可能寫得太明白(給你一個眼神,自己體會),因此《宋史》也只能寫成這樣:宋太祖掛了,宋太宗頂上! 至於為什麼宋太祖領盒飯之後,不是由兒子頂上,卻是由弟弟上位,沒有資料,當然寫不了,但宋仁宗時的一個佛門人士(一說是和尚)文瑩寫的《續湘山野錄》卻有紀錄。 大約是,開寶九年十月那個晚上,趙匡胤請人找來趙光義(當時是開封尹,即首都市長。)來到他的寢室聊天打屁,席間把宦官宮妾都支開,房間只留趙匡胤和趙光義兄弟兩人。 「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殿下雪已數寸。太祖引柱斧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 意思是,有人(那些被支開的宦官宮妾)藉著燭光映照紙窗上,看到趙光義好像因酒量太差,時不時起身離開,接下來就下雪了,太祖拿著「柱斧」在屋外玩著雪,還跟趙光義說「好做好做」,接著就進房睡覺,打鼾打得很大聲。 哪想到第二天凌晨,趙匡胤就駕鶴西歸去了。太宗便「於柩前即位(在太祖的棺木前宣誓就任皇帝)」。 也就是文瑩的這段紀錄,引出了「燭影斧聲」的詞兒,又因為「斧」這個字,使得《續湘山野錄》一出,讓人誤以為宋太祖是被趙光義拿「斧頭」砍死的。 但文瑩寫的很清楚,當時宋太祖拿的是「柱斧」(一種配戴的玉器),即使被趙光義拿去,或許可以打傷趙匡胤,畢竟柱斧也是一種像石頭那樣的硬物(註2),但砍不了趙匡胤。 更何況,在趙匡胤死後,《續湘山野錄》提到,宋太宗「引近臣環玉衣以瞻聖體,玉色瑩然如出湯沐(讓大臣瞻仰遺容,趙匡胤皮膚亮潔如剛洗過澡一樣)」,如果是斧頭砍人,遺體身上會有外傷,一眼就看得出。 所以,可以肯定趙匡胤不是被砍死。 那麼,看來宋太祖的死是自然死亡囉! 且慢下結論。 ■另一種死法 要知道,宋太祖趙匡胤死前,唯一跟他在一起的是弟弟趙光義,如果今天讓刑事警察局來辦案的話,肯定第一個先傳喚趙光義,甚至來個測謊,管你是不是兄弟姐妹。 但是,在發生了「燭影斧聲」的事之後,即使趙光義不是皇家人員,要對他測謊也不可能,很簡單,因為沒有那麼先進的科技。 那麼就來驗屍。 剛剛講過,宋太祖手中拿的是柱斧,不是斧頭。即使被趙光義拿去,也砍不了趙匡胤,可以排除趙匡胤是被砍死的說法。 想來想去,我想到一種可能:下毒。 要知道在漢代,就已經有法醫檢驗的工作了。不過要驗是否中毒,可能得等到南宋的宋慈,就是寫《洗冤錄》的那位法醫,才算有了比較準確的方法,在北宋初年,要驗出宋太祖是不是中毒而死,並不容易。 因此,要嘛不懷疑宋太祖是自然猝死,如果你懷疑宋太祖可能中毒,那就得找間接證據。 有沒有輔助宋太祖是被毒死的證據呢? 有! 先撇開宋太祖有沒有可能被趙光義毒死的疑問,有一點可以確定,趙光義在當上皇帝後,確實曾毒殺過人,最有名的受害者就是千古詞帝李後主李煜。 南唐後主李煜在亡國後被關押到宋朝的皇宮中,因在詞中寫了「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宋太宗趙光義上綱上線地懷疑他還想「復國」,火大了,就用牽機藥毒殺了李煜。 當然,這也不能百分百證明就是趙光義下毒,殺了宋太祖。 要知道,《續湘山野錄》大約成書於宋真宗到宋神宗之間,當時宋太祖已死了超過20年,再者,《續湘山野錄》在文學史上是被列入小說筆記類,文瑩有關宋太祖掛掉那晚的情況,其資料是如何得來,也頗可疑,或許是聽宮內官宦人士所言,再輔以想像而成。 不過,如果配合宋太祖掛掉那天,趙光義的一些「古怪」行為來看,可以猜得到一二。 ■司馬光紀錄 讓我們回到宋太祖掛掉的那個凌晨。 這回,有一個人的記錄就很重要了。 北宋史學家,那個打破水缸救小朋友的司馬光,在他的歷史筆記《涑水記聞.卷一》中,寫下了一段。 不引原文了,簡單說,就是趙匡胤掛了後,他老婆宋皇后馬上吩咐宦官王繼隆,趕快通知趙匡胤的兒子,18歲的趙德芳,讓他迅速入宮,準備接替皇位(顯然宋皇后屬意四子德芳接皇位,而不是次子德昭)。 哪想到,王繼隆先不去找趙德芳,而是直接去找當時任開封市長的趙光義。 半夜三更,在開封府門口,王繼隆看到醫官賈德玄(也有叫『程德元』或『程德玄』者,不過這不重要,反正就是個醫官。)早已等候多時,看來這醫官早就知道趙匡胤會駕崩的事了,於是,賈德玄帶著王繼隆,進了開封府,要拉趙光義進宮。 本來趙光義還有些扭捏,「猶豫不敢行」。 王繼隆看趙光義不像個爺們,就說:「事久將為他人有矣!」如果再不走,就是別人「有」了,這個「有」指的就是「當皇帝」 的意思。 因為趙匡胤的兩個兒子都已成年,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此外,趙匡胤除了趙光義,還有一個弟弟趙廷美,沒準兒也在覬覦皇位,如果趙光義再扭扭捏捏,他就只能作夢當皇帝了,夢裡什麼都有。 在催促下,趙光義隨即帶著王繼隆、賈德玄等人冒著大雪,迅速趕去皇宮。 一行人進了皇宮後,宋皇后聽說王繼隆回來了,還隨口問了句,「是德芳來了嗎」,萬萬沒想到,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不請自來的小叔趙光義。 這時宋皇后嚇尿了,見事情已無法改變,宋皇后只能無奈對著趙光義說了一句話:「吾母子之命,皆托官家!」官家,是宋朝人對皇帝的稱呼,意思是「以後咱母子的命運,就靠皇帝您了」。 趙光義鼻孔朝著癱跪在地上的宋皇后,淡淡回了句:「共保富貴,無憂也!」我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吧,別擔心! 【註1】關於趙光義繼承皇位的祕辛,《宋史》有「金匱之盟」的說法,說杜太后(趙匡胤、趙光義的生母)臨終時召宰相趙普入宮記錄遺言,巴拉巴拉講一堆什麼趙匡胤能得天下,是趙光義的功勞……要趙匡胤傳位於弟趙光義。這份遺書藏於金匱之中,因此名為「金匱之盟」。但真實性可疑。 【註2】趙匡胤好像很喜歡隨身佩戴這柱斧。司馬光《涑水記聞》提到一件事:宋太祖有一日在後苑拿著彈弓打麻雀尋開心。這時有一官員突然前來,聲稱「有急事請見」,宋太祖趕忙召見,不料閱讀奏狀後,卻發現只是一件普通公務,便生氣的「舉柱斧柄撞其口」,打斷了那官員的兩顆牙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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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遇見孔明
曾經活躍於三國時代 他的名字被換為──諸葛孔明 不久前,路過日月潭 遇見矗立於山水間的孔明廟 緩步走過廟宇的信仰文化時 恍惚走進那個年代的歲月 年輕時隱居隆中的 臥龍先生,如今隱居南投 遠離塵囂也遠離戰火 守護著島嶼的春天 附記:坐落於南投魚池鄉,廟宇景觀透發出古典氛圍的啟示玄機院孔明廟,為全台灣唯一主祀孔明的廟宇,有孔明右手執羽扇,左手持書,高三十六尺的塑像,十足展現了諸葛孔明的智者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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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感動的同學會--略記兵校比序常士二期 一個區隊結緣57周年同學會
獲邀參加老長官的同學會,榮幸得以見證一群老兵自兵校畢業57周年的盛宴。 軍旅結緣迄今將近一甲子,緣起而不滅,更且情義益濃,難能可貴。 何以致之?孰能致之?話說從前,關鍵之一在他們的「永遠的班長」黃文鐘伉儷。 少小著軍裝,猶是少不更事,誰會珍惜那年在兵校打打鬧鬧的時光?只有等待各自分發部隊再解甲歸田,又在江湖輾轉多年之後,才逐漸醞釀發酵。 黃班長成家立業事業有成之後,發心找回昔日同學,而且決心一個都不能少,於焉憑著當年的通訊錄,逐一不捨晝夜的訪尋。 班長用心如此,班嫂做何感想?她說,本來覺得何必如此?最后反被老公感動,乃從消極配合轉而積極投入,受他們的發心與行動感召,失散多年的同學一一回籠,其中還有力挺襄贊的人,諸如蘇學長、許將軍等人,都是夫唱婦隨,同學會得以年年舉辦,人數益增,人情漸濃。 「有人問我:參加同學會有什麼好處?」黃班長在57周年同學會上如是憶往,他說經此一問也曾啞口,他坦承當時也真不知會有什麼好處。 歷經一連串的重溫舊誼與連動,黃班長今日給了簡捷有力的答案:一家有事,四方馳援! 這些年,同學聚會,雖不免吃喝逗唱,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相互扶持彼此關懷,譬如有人傷病立即紛紛探望慰問,譬如一家有喪,各方扶難。 因為這樣溫馨體貼的照應,同學會不只是同學會,更像是一家人。 同學會的餐敘才要開動,陳學長的夫人竟以「感恩的心」拉開序幕,她一唱一鞠躬,逐桌款款致意,讓餐會頓時幾近乎靜默以對。大家都知道,陳學嫂是代替他的老公向大家致謝,因為在陳學長身體出現狀況後,得到許多同學持續不斷的協助,平時感念在心,趁同學會以這首歌唱出心聲。 歌聲容或有些走音,但仍令人聞之動容,而我旁觀卻不禁淚流。 陳學長,因是體幹班的前輩,我在數年前和他認識後印象深刻,後來得知他漸漸有了失智的隱患,頗覺吃驚,儘管如此,今日與他數年不見後相遇,他卻一眼就喊出我的姓名,還記得我在教刺槍。 同學,已有人永遠不會出席,但他始終不曾缺席,因為夫人代夫上陣。這才稱得上同是一家人的聚會。 班嫂,餐敘之中,向我稱謝我能參與。其實,有幸忝列末席,該道謝的是我,因為他們 讓我見證情真義篤的同學會。 學長敘舊,仍會出現相互牽扯年少荒唐事,譬如打架鬧事,但婦聯會的聚首卻另有一番風情,她們相互依偎,輕聲細語,多的是貼己的傾訴與寬慰。 歌聲,笑聲,在熱鬧的同學會上發燒,心聲卻在其間串連,也為下一次的聚會做了鋪陳:互道珍重,就盼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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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的滋味
嚴冬過去,春雷乍響,帶給大地無限生機,喚醒沉睡的萬物,充滿活力生機盎然的季節。春季天氣並不穩定,時而春寒料峭、時而風和日麗、時而春雨綿綿、時而熱如盛夏;季節氣候的驟變,觸動了各種植物花卉的生長,開花、結果。春天百花盛開、繁花似錦,先有茶花、接續而來是櫻花、豆梨花、木棉花等等,綻放著浪漫色彩的繽紛,勾勒著燦爛季節的容顏。不經意定睛一看,桑椹樹已是滿樹綠葉並長出綠色的小果實,為春天華麗登場。 金門地區原生種野生的桑椹樹非常多,在田埂邊、路旁、村子口、郊區、山上,甚至於頹屋裡都有,時序清明,進入桑椹成熟採收期,結實纍纍,令人讚嘆。野生的桑椹樹,滿樹碩大紫黑色成熟及末成熟鮮紅色的莓果,頻頻向來往行人招手,垂懸亦滴,令人愛憐!成熟的果實非常的嬌嫩脆弱,很容易碰傷而腐敗壞掉。想起多年前,在台北市南門巿場有見過販售新鮮的桑椹,價格很高;本地原生種野生的桑椹又多又大又新鮮(現採摘),住在金門的我們,是何等的幸福! 本地除了有原生種野生桑椹,還有金門縣農業試驗所培育改良品種的長桑果,兩者果實有明顯的差異,原生種的果實大顆,橢圓形且表面不平滑,成熟時桑果是紫黑色;改良品種的果實是棕色,呈細長型。二者成熟的莓果蘊含各種營養素、花青素、天然色素、維生素及甜味等等,營養成分高。根據中藥記載,桑椹果具有養肝益腎、潤膚烏髮、滋陰補血、養顏明目等等功效,是天然養生抗衰老的保健食材,可增強身體的免疫力。另桑椹葉曬乾後,沖泡當茶飲,可促進新陳代謝,可降火氣,清涼解渴,增強體力,幫助入睡,桑樹整株都是寶。屬於限定的季節,限定的美味,產期約個把月。 桑椹樹的主幹較不明顯,有很多分支樹幹,朝四面八方生長,每個支幹長滿了葉子及果實,沉甸甸的往下墜,直接用手去採摘,會抓住支幹的尾端往上摘,樹枝一搖晃,抖落無數成熟的桑椹,把地上染成一片紫黑色,象徵著豐收的時刻,化為春泥來護土,為來年注入養分,生生不息。 為了延續保存期限,自行製作安全、衛生、可口、不含防腐劑的桑椹醬、桑椹汁及冷凍的鮮桑椹等。 桑椹醬DIY作法:採摘新鮮的果實,剪去前端的梗,清洗乾淨後,不加水,加入適量的冰糖,增加風味,以小火熬煮,鍋鏟不停在鍋中攪動,防止沾鍋燒焦,製成含有果粒的桑椹醬,適合早餐夾麵包食用,營養豐富。 桑椹汁DIY作法:利用清洗乾淨,去梗後,用果汁機絞碎、過濾、去渣,將汁加上冰糖不加水的方式,以小火熬煮多時,汁與糖的比例是一比一,也可依自己喜好調配,煮成濃稠的桑椹汁,冷卻後裝瓶保存,盛夏時,將桑椹汁兌上冷開水稀釋調勻,來一杯原汁原味的桑椹汁,生津止渴,暑氣全消。以上二自製成品,放入冰箱冷藏即可。 冷凍鮮桑椹DIY作法:新鮮桑椹去梗清洗後,用冷開水再清洗數次,再濾乾,將桑果與砂糖拌勻,裝入有封口的夾鍊袋,整平放進冷凍庫冷凍,保存期限更長;搭配自製無糖的豆花食用,白色的豆花、紫黑的桑椹,清涼可口,讓人食指大動,品嚐甜度適中的桑椹豆花,讓美味重現,吃在嘴裡,甜在心裡。 生活中無數小確幸,可串成幸福鏈,為恬靜淡泊的日常,增添了幾許趣味,充實又愜意,品味著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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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的春夏秋冬
浦邊風獅爺,鎮風煞,擋路沖 佛珠輕撥,笑看繁花, 如如不動,心中微光款款追隨 瓊林風獅爺,手持令旗,觀光宣傳 重見天日,帥酷自在, 隨風恣意,披風揚起目光鎖住 榜林風獅爺,交通護衛,行車平安 恪盡本份,磊磊光明, 榮光藏起,榕樹下曖曖內含 碧山風獅爺,曾經的王,民宅幽居 繁華盡數捨棄,只願高粱一杯敬天敬地, 浯島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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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思母
「這家餐廳我預約了好久才訂到,妳只是為了下雨天不出來聚餐,是不是太對不起我了?」面對阿咪的抗議,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告訴她,我的心情,雨天出門的不安全感,總是圍繞在我的心中,只要是下雨天,我的一顆心就往家裡跑,因為媽媽曾經告訴我,下雨天在家最安全。成長中我不是個乖孩子,總喜歡以叛逆的心,去對付媽媽的教導,但她所曾留給我的話,卻又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心中,而當初我還暗笑她的無知、迷信。 直到那年中秋節,原本幾個好友約好要一起出去聚餐,沒想到竟下起雨來,正要出門時,媽媽出面阻擋,只好向好友道歉,並回房間生悶氣,心想:我都已經在上班了,媽媽還要管那麼寬,壞了我的興致。迷迷糊糊中睡著了,突然被一通電話吵醒,那頭傳來哭聲,是阿蜜的哭聲,她要我前去醫院看阿霓的最後一面,剎時我整個人都清醒了,急忙坐計程車趕到醫院,拉著阿霓的手,我的心都碎了,明明剛剛我們才通過電話,怎麼不到半個小時就……。 原來因雨天視線不好,阿霓為了閃一群逆向騎著車,呼嘯而過的不良少年,不小心撞到路樹,撞擊到頭部,以至於造成不可挽救的悲劇,車上的阿蜜、甜甜、悠悠也分別輕、重傷。 看著哭成一團的霓媽,我除了深深的感受她對女兒的愛,也隱約了解到媽媽對我的用心,今日若與她們同行,我是否也避不開這場災難。雨中常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媽媽擔心我的安危,只好……此後除非必要,雨天我便聽媽媽的話不再外出。 每回聽到周杰倫的「聽媽媽的話」,我總會不自主的想到媽媽對我的叮嚀:下雨天在家最安全。即使媽媽已離開我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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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老師說什麼?】人間有味是清歡
今日是學校放寒假第一天,阿嬤老師原本高興著要參加學校辦公室同仁的「尾牙宴」,也準備著要去旅行社開機票到印尼,與公婆家人圍爐過年,結果卻是忽然重感冒,一早趕著八點半到診所排隊看醫生!拿了藥,醫囑回家多喝水、多休息,中午的尾牙大餐自然是泡湯啦。午餐在家簡單吃著生煎包、配著清炒波菜與大白菜肉片丸子湯,就這麼打發一餐了,師丈老先生體諒病號,也沒多言,其實這樣平凡日子、簡單吃食,才真是「人間有味是清歡」! 「人間有味是清歡」一語,典出蘇軾〈浣溪紗〉(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遊南山):「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蘇軾這首記遊之作,寫於宋神宗元豐七年(一○八四),當時蘇軾正趕赴汝州(今河南汝縣)任團練使途中,經過泗州(今安徽泗縣),與好友劉倩叔同遊南山。 當時蘇軾因「烏臺詩案」入獄百日,被貶黃州後又復召入汝州,半途又值幼兒夭折與盤纏用盡,內心的煎熬交迫可以想見。他在遍嘗人生百味後,早已看淡功名利祿的追逐,能夠吸引他用心體會的,反而是初春曉寒中,品味茶飲與鮮蔬的清歡了。 蘇軾在這首詞的上片三句寫初春景致,下片三句則刻畫與朋友同遊南山,喝茶吃野菜時的清歡滋味。上片三句「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先描寫初春清晨細雨斜風且寒意侵人,春寒料峭,接著寫雨後雲淡定,但見河灘疏柳沐浴在晴暉之中。其中「媚」字極傳神地寫出蘇軾之喜悅--於風淡雲清中覺察春之萌發。最後,由眼前的淮水聯想到上游清碧的洛澗,當它匯入淮水之後便渾沌一片了。是以,眼前所見的淮水水流亦隨之逐漸高漲起來。全幅展現一派春寒晴媚、春水溶溶的美好景致。 下片三句「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則寫到蘇軾與劉倩叔遊覽南山時,以清茶菜疏野餐的歡快心情。午時,啜飲泛著乳白茶沫的清茶一盞,搭配應時鮮蔬;此時飲食雖僅嘗其本味,心頭卻舒放至極,十足展現了蘇軾對清淡物質的滿足與適意。是以,在這早春之日,三兩好友煎水飲茶,品嘗時令菜蔬,這樣簡單的生活也就是所謂的「清歡」了。 蘇軾所說的「有味」是食物的美味,其中更不乏人間美好的人情滋味;「清歡」是清雅閒適、偷得浮生的感受,是淡定的歡愉,也是智者洞察世態人情後發自內心的真誠喜悅。我想只有閱歷人世躓踣顛仆與椎心之痛如蘇軾者,方能徹底明瞭「清歡」的真義----最簡單、最家常、最無機心的生活滋味!再大的苦痛,都會過去;留住美好,永記心頭;珍惜當下,恬淡閑雅,清歡就好! 當年蘇軾午後品一口茶,茶水上浮著乳白色泡沫;嚐一口新春的野菜,感覺盤子裡蓼茸蒿筍都甘甜可口。人間的美好滋味,就在這些清新美好、令人歡喜的事物裡了。我也學學蘇東坡,用過簡單中飯,吃過藥,午後老先生為我沖杯咖啡,要我小憩一番,難得半日偷閒,就來個悠閒下午茶,養病,免勞動,這也算是清歡吧。病中偶得,偷得浮生半日閑,人間有味是清歡。 喔,對了,前幾日咱家老先生師丈趕著過年前馬不停蹄、飛金門、奔高雄、又宴請官校老校長:他回去金門老家拜拜、並探望舅舅舅媽阿姨們,他一日來回北高、去探望微恙住院的九六高齡恩師,再回台北、找來昔日故舊師生與年將九十期頤的馬校長提前圍爐相聚。老先生這樣子的奔忙,雖不清閒,但也歡愉。所以 人間有味是清歡,是一種心情,是一種境界,重點就在生活的品味上啊。 阿嬤老師小格言:物質生活可以簡單,但精神生活一定要豐富,我們要懂得Less is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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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嶼義犬之墓
猛虎嶼是國軍的前線離島,也是目前陸軍在金門派有駐軍的九座離島之一(註1),其位於小金門(烈嶼)西南方海面上,全島面積約為0.025平方公里,距離大膽島、烈嶼南山頭直線距離均蓋約3公里,三者互為犄角,扼控廈門港聯外水道,並肩負大二膽運補航線安全之重責,戰時更能以中程火力支援大膽、烈嶼作戰。 因猛虎嶼東南角附近礁岩狀似張口俯臥之虎首,故古人將此島以形為名,命名為「虎仔嶼」。民國54年2月22日,當時的國防部長蔣經國先生蒞島慰勞官兵,有感於眾離島孤懸前線,敵軍威脅無時不在,但駐島官兵士氣高昂,仍堅守國土一隅,為鼓舞官兵士氣,並襯托其威名,乃將島名改為「猛虎嶼」,同時期改名者尚有獅嶼、復興嶼(註2)。 民國93至95年於小金門服務期間,我曾數次擔任猛虎嶼代理指揮官,以便替換指揮官能正常返臺休假。猶記得初次登島時,在海面上遙見那標高50公尺的猛虎嶼,氣勢頗為震撼,而登島之後,映入眼簾的則是民國62年端午節,時任參謀總長賴名湯一級上將所題的「以猛虎之精神殺敵報國」石刻,戰地肅殺之氣油然而生,緊接著望見那如同登天之梯的214階長梯小徑,更是令人震懾,體力不好者,中途尚需停留休息喘氣,而在登上島頂之後,海風吹來望向四周海域,頗有世外桃源的意境,雙腿痠痛疲累之感早已自然忘卻。 民國94年某次駐島代理指揮官期間,我命島上弟兄將各處密草雜林予以修除,一方面整理環境,減少蚊蟲,一方面清掃射界,實施戰場經營,使得展望死角均能一覽無遺,同時也能減低衛哨監視負擔,而在清除的過程中,在高地懸崖處竟發現一墳塚,墓碑字體經風化及青苔攀附已無法辨識,我隨即請弟兄對墓塚稍加整理,並將墓碑上的文字重新以油漆勾勒,最終水泥墓碑上赫然出現「義犬虎仔嶼之墓」及立碑年月日等字,經詢問島上弟兄及曾駐島的學長們,對此墓塚均為首次聽聞,其來歷不得而知,也讓我好奇怎麼會有一條狗的名字,會跟猛虎嶼原本的島名同名呢?而且又在牠往生後,為其修築墳塚,想必其中必有一段故事,在我帶領幾位弟兄為其上香祭拜後,這個疑問就這樣留存在我心中十餘年。 自從離開金門返回臺灣本島,乃至於退伍迄今,「義犬虎仔嶼之墓」這段往事,總是不定期的就會浮現在我腦海裡,我也試圖利用各種方法探聽相關訊息。民國103年時,我曾配合司令部高裝檢查舊地重遊,然當時詢問島上官兵對此墓塚已完全不知,而通往崖邊的小路也再次的被雜草樹籐所埋沒……,這座義犬之墓再次的消失在猛虎嶼的記憶裡。 民國113年3月7日我一如往常的在國立公共資訊圖書館的網站上查閱資料,無意中在一份民國45年8月14日金門地區發行的《正氣中華日報》上面,發現署名為「子堯」所寫的一篇「台大軍中服務隊烈嶼鱗爪─細雨狂濤訪虎仔嶼」的報導,這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出於好奇就仔細的看了其中內容,這是一篇記述臺灣大學六位學生(註3)訪問虎仔嶼官兵的報導,但其中一段文字震撼了我─「大黑狗名,『虎仔嶼』幼齡便隨部來島,以後每有水匪(註4)偷來,牠便狂吠報警,有一次抓到水匪一名,牠因此立功。後來隨部隊他調,不久後卻又出現在島上,牠是游水回來的,為了固守崗位,完成任務,虎仔嶼僅有『虎仔嶼』一條義犬,牠加入了戰鬥行列」。就是這段文字讓我激動不已,這是十餘年來我首次發現到與義犬虎仔嶼有關的消息,也對虎仔嶼這隻義犬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於是翌日我就以虎仔嶼為關鍵字繼續查詢下,結果我又有了新的收穫,我發現在民國53年11月4、5、6日連續三日,一位曾在虎仔嶼擔任指揮官的張姓軍官以「飄蓬」為筆名,在《正氣中華日報》發表了「虎仔嶼與我」的連載文章,而從開頭的引言看來,這就是一篇針對義犬虎仔嶼所量身訂做的散文,引言是樣寫的──「情感這樣東西,微妙的不可思議,不獨是人與人之間,常有著生死與共的事情發生,還有一些與人有著言語隔閡的動物,同樣也有濃厚的情感存在,由於這些情感是發自原始的,所以沒有絲毫雜亂的成分存在。那麼,我現在敢捧出心肺說一句,我畢生最難忘的朋友,不是人,而是一隻比人更懂得情感的狗。」自此,我的內心更加激動了,十餘年來積藏在心中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從連續三篇的文章中,我對虎仔嶼的全貌也越來越清晰,牠是一條滿身黑毛的小狗,在小金門出生剛滿一個月後,就被抱到島上生活,並且取名「虎仔嶼」,虎仔嶼非常有靈性,牠與張姓指揮官的第一次會面中,牠舉起前腳向指揮官敬禮報到,直到指揮官回應,牠才禮畢放下前腳離去。虎仔嶼與島上的弟兄相處的也很融洽,對每一位弟兄都很熟悉,都有著一份珍貴的情感,而牠與指揮官之間除了情感外,還有絕對的服從。 民國40幾年某次國慶日的凌晨兩點,虎仔嶼用嘴扯拉在床上就寢的張指揮官,將指揮官從睡夢中叫醒,指揮官著裝後帶上手槍及10發子彈,跟隨牠步出寢室,經過右邊碉堡時,虎仔嶼又把睡在碉堡裡的黃士全班長輕輕咬醒,黃班長是在戰爭中一路走來的,經歷過無數次的激烈戰鬥,虎仔嶼此舉似乎是在替指揮官找一個幫手,保護指揮官的安全,隨即兩人就在虎仔嶼的前領下搜索前進,來到一塊大石頭邊虎仔嶼蹲了下來,兩人也隨即蹲下,六隻眼睛掃視著海灘上的一景一物,經過20幾分鐘,始終沒有見到海面上有所動靜,指揮官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但是虎仔嶼還是兩眼炯炯有神的瞪視著前方,此時海灘上爬出了兩團黑影子,緩慢的向岩石縫爬去,而虎仔嶼也如同受過軍事訓練般,壓低身子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前爬行,指揮官與黃班長也向前變換位置隱蔽,此時水匪已經上岸準備偵察,但黃班長早一步繞到一名敵兵後方,指揮官舉起手槍大喝一聲「不要動!」,水匪先是受到驚嚇,隨即轉身就想逃跑,黃班長一躍向前捕捉到一位,另一位在指揮官的槍口下,也舉手投降,兩名水匪就這樣被我軍俘虜。這就是虎仔嶼的立功經過。 當時在年度的戰鬥英雄選拔會上,全島一致推派張指揮官、黃班長與虎仔嶼參加國軍戰鬥英雄的選拔,但因為虎仔嶼是一條土犬,所以最終沒能得到英雄的榮銜,而不久上級卻也針對虎仔嶼下了一道命令──「因虎仔嶼近年來對該島防守有功,從今開始列入移交,私人不得帶走,並按月發給兩人份定糧主副食,以資飼養,如有疾病及其他危險發生,應隨時報備。」從此虎仔嶼雖沒有軍犬享有的軍階,但也獲得了軍糧的正式配給,並且也名正言順的接下防守虎仔嶼的任務。 後來我又在民國48年6月21日的《正氣中華日報》上,找到一篇「堅強的虎仔嶼」,報導人是署名為「凡人」的特約記者(註5),他所描述的一段文字,正好為虎仔嶼的故事做了最好的佐證──「義犬『虎仔嶼』,這隻通靈、忠心耿耿的狗,想來很多人並不陌生,曾咬死過水匪,得過金牌。死後戰士們莫不深深悼念,把牠葬在牠曾經咬死水匪的地方,最近守軍念其忠義,特用水泥為牠做了一座墓,這將是島上唯一的『名勝古蹟』了。」在那外省老兵眾多的年代,離島的資源又是極端的匱乏,然而香肉守則「一黑二黃三花四白」的奪命符咒,似乎沒有對虎仔嶼構成威脅,因為官兵都已經把牠當成一家人了。 與國軍有關,又廣為人知的動物明星,應該就是二次大戰期間孫立人將軍在緬甸所擄獲的日軍工作象「林旺」,雖然是戰俘的身份,但後來也成為了木柵動物園的明星,死時推估年齡已經有86歲了。而在金門外島也有這樣的動物明星,那就是大膽島上的「神雞」,以及「靈犬茜露中尉」,茜露於民國59年2月因病去世,得年20歲,是一隻帶有階級,且立有戰功的軍犬。而從上面幾篇報導的時間點推斷,虎仔嶼的軍中資歷應該是比茜露還資深的,以身份論,牠應該比照算是犬類中的義務役兵、士。 林旺在死後被製成了標本,陳列在木柵動物園的「林旺展示區」永久展示,而「神雞」及「靈犬茜露中尉」也在大膽島上早早就建有墓園,並塑有石像供後人瞻仰,現在也成為了大膽島開放觀光後的名勝景點,虎仔嶼的故事在埋沒了這麼多年後,是不是也應該讓牠的光榮事蹟重新發光發熱呢?黃埔建軍迄今適逢百年,這百年中有無數的先賢先烈為保衛中華民國而犧牲,同樣的還有一群無法言語動物們,也做著相同的事情、也曾經在國軍的行列中任勞任怨的付出,不論是軍犬、軍騾、軍馬、軍鴿,都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發揮了極大的貢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我在猛虎嶼上與虎仔嶼結緣,在19年後讓我無意中找到了虎仔嶼的過往事蹟,希望藉此文拋磚引玉,有朝一日能看到國軍在猛虎嶼上,重修「義犬虎仔嶼之墓」,能有一尊紀念義犬虎仔嶼的塑像,我想我雖不能做甚麼,但我謹以此文也能「為軍存史」。 註1:大膽、二膽、東碇、獅嶼、猛虎嶼、復興嶼、北碇、草嶼、后嶼。 註2:獅嶼原名「鼠嶼」,復興嶼原名「覆鼎嶼」。 註3:臺灣大學六位學生分別是:張少珩、袁德玖、楊照留、杜曼莉、涂曼麗、丁向榮。 註4:共軍前來滲透的蛙人特種兵。 註5:當時的戰地特約記者,通常都是由具備大專學歷的現役軍人擔任。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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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三絕
(一) 商略晨光 幾抹細膩的薄金 粉飾昨夜遺留的黑眼圈 甦醒中的咖啡 傾所有的香氣 道早,朝陽 就亮了 (二) 斑鳩灑下一張疏略的鳥啼 季節翻了個筋斗 睡眠之後,陽光終於翻身 把銀鱗撲通入枯荷水塘 (三) 留在玻璃上的字跡 是夜走過的歧路 一字一字的淚珠 那是晨曦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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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一夢念親情
母親常年住在山頭上 一年四季門戶緊閉 終日與小草野花為鄰 風一吹吱吱唔唔說著各自的身世 我越過一座座小丘探訪 母親總是閉不見面 可能怕我看到她衰敗不堪的容顏 我叫了三聲娘。娘呀。開門啊 在門縫看見露出稀微的不孝男撇捺筆劃 若隱若現閃過一甲子鑿刻的親情印記 我們噤聲。沉吟在心底的那些暖暖叮嚀 此時三月。整座山頂飄散游離不眠的夢 如失翼的鳥。飛舞在落葉繽紛顯影的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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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東山再起
砰!起步槍響起 剛出發就急著來幫忙的是默契 滴答滴答與噗通噗通合而為一 比賽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 一旦開始就要有滿格的續航力 一半路程的疲憊讓身體有了警惕 趕緊調整呼吸趕快補充元氣 雙手不停幫雙腳加油打氣 當訓練怒出了平常實力 當速度吼出了戰時動力 步步逼近領先者的距離 我要超車緊急發出讓腳步加快的旨意 我追著他,他追著你,你我他互換著驚喜 終於在擁抱終點後暫時解除了壓力 吸吐吸吐好大的一口氣 緊張問:奪標搶第一?不輕鬆答:是我不夠努力 雖然得到完賽證明的鼓勵 但是失敗受到名次被秒殺的刺激 下回見面一定要成功奪下有獎牌的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