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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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杭隨想之二十二親友來訪
人在異地,如果有家鄉的親朋好友來訪,那可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快慰的事啊! 去年三月宏仁一家和女兒晴萱、玲萱首批抵達,那次我們一家族的人還不避舟車之苦,跑了一趟普陀山,虔誠地向觀世音菩薩朝拜。隔了個把月,美珍突然接到了親家振國兄的來電,說他人已在杭州,中午要來和我們相見,這個消息的確讓人感到意外而驚喜。那天我特地選了一家舒適優雅的咖啡廳,招待他和同他前來的兩位廈門朋友,言談中才知道他是先到廈門,朋友問他要去那兒玩?他直覺的就想起我們,便建議來杭州。正好這位朋友杭州有工廠,在公私兩便的情況下,就這麼爽快的搭上夜間長途汽車客運上路,親家的這份情意真的叫我們由衷的感激! 今年三月我再次來到杭州,月底外甥宏仁和女婿君耀先到訪,他們都是補習班的數學名師,趁著學校正舉行第一次段考,補習班停課的空檔來遊黃山。本來他們是可以從廈門搭飛機直接飛往安徽黃山市的,正是因為我們在杭州的關係,孝心使他們繞道先來這兒。人來了家鄉味和鄉訊也跟著到,因為三女兒玲萱貼心的給裝了一紙箱的糕餅點心和三月份的金門日報,這可大大的慰藉了我們夫婦的懷鄉之思。 宏仁外甥這回算是舊地重遊了,他還是難以忘懷社區裡那條散發著各省風味的臨時小吃攤販街,三餐都是這麼五、七元的微少花費,卻能使口腹獲得「吃對味」的極大滿足。女婿初次到來,一切的事物對他來說都具新鮮感,整天跟著他的表哥東走西瞧,吃這買那的,亦頗感愉悅。 接著是四月下旬,小金門的洪松江老弟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說他參加金門的一個名為風火輪的腳踏車隊,過兩天要來杭州騎單車遊西湖,想和我見個面。我當然是高興得敞開雙臂,大表歡迎了。 他來的那晚,我事先在小區內的錢江源土家菜館訂了筵席,並約了幾位住在濱江區的同學作陪,等候他的大駕光臨。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人卻一直沒出現,最後只好先開飯,邊吃邊等了。中途松江來電了,說已進住在杭州市內某家酒店,也與隊友一道吃了團餐,因此沒能參加我這一頭的飯局,但稍晚一定會到。 飯後同學們繼續到我的住處聊天,大夥邊喝茶邊品嚐著我先前帶來的金瑞成貢糖,這時候松江又來電話了,說他已經來到小區的大門口,我立刻下樓接人。當他一出現在同學面前時,大夥便異口同聲:「洪老闆,你們家的貢糖真是好吃極了!洪老師每年都帶來這香酥可口的點心分享我們,大家都稱讚不已呢!今天總算見到了製作者的廬山真面目了。」我見此情景便又趁勢大大的推介松柏和松江兩兄弟,除了能克紹箕裘的承繼並發揚他們家祖傳的古早味製造業之外,更特別強調哥哥的書法造詣和弟弟的豐富收藏。這種能同時兼顧對事業的發展與藝術的喜好,畢竟是一件十分難能可貴的事。 這時候松江突然冒出一句:「近日才剛看過洪老師在金門日報發表的文章──冬衣,很受感動,你們山水班的老師和同學真的很有愛心。」此時我又接腔了:「冬衣的女主角在這兒,孫琳同學請出列。」搞得孫琳一陣臉紅,很不好意思。但為了這冬衣的話題,大家可又是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沒完,歡笑聲此起彼落,很是熱鬧。 他離去前,特別代松柏轉送一本恩師杜忠誥先生寫的書「池邊影事」和一大盒的貢糖。前者是老師記述了他幾十年來,在硯池耕耘中的點滴心得,讀來真摯懇切,讓人頗有提振之感。至於後者,年初來杭州時,松柏已送了一大紙箱,這回松江又如此「厚禮」,真叫我不知如何言謝了。 六月伊始,大姨子美玉姐帶著年邁的岳父母前來,同行的還有她的好友秀治和能巧姐。岳父因年老體邁,行動不很靈便,美玉姐去年底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傷及右肩,目前手臂伸舉仍感吃力痠疼,這回幸好有她兩位好姐妹的一路陪伴,否則真的是難以完成這趟探親之旅的。 慶幸的是她們來的那幾天,杭州既不下雨也沒炙熱的太陽,天氣格外舒適,這大為方便出遊的安排。那幾天搞旅遊的老彭忙得不亦樂乎,我們先去了一趟千島湖,這水面遼闊的湖光山色,盡是一眼的綠意,置身其間心曠神怡。商家不惜成本,訂購豪華輪艇來吸引遊客上門,立意亦佳。美中不足的是幾個遊客常至的小島,因被急速的開發,那與大自然格格不入的鋼板浮橋隨處可見,原是要來感受那煙嵐水氣的靈秀之美,想不到卻掉入到這麼不協調的情境裡,真的令人啼笑皆非。 隔天老彭又安排了一趟烏鎮之旅,那裏有最原味的水鄉特色,去年我曾去了一趟,有著不錯的印象。只因自己當天有課,只好由美珍帶著他們走。接下去老彭還推出紹興和杭州一日遊,但為了顧及岳父的體力,便改以隨走隨看的方式,由我和美珍領著他們在杭州市區內四處看看,走了一趟河坊街(仿南宋老街)下來,他們終於各自買到了想要的衣物,這下可把原先規劃要去哪裡玩的主意給顛覆了,他們不想再參加什麼一日或二日遊了,往後的行程就這樣完完全全地被這「購物之旅」給取代了。 美珍為了滿足大家的購買慾,打聽到一家叫做「四季青」的成衣批發集團賣場,有一天晚上看到他們正整理著自賣場採購回來的衣物,說是家裡的成員人人有份,喜孜孜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去一回不過癮,隔天再去了一回,這次我也跟著走,主要的是一路上可以攙扶照顧年邁的岳父。這是個我從沒去過的地方,那熱鬧的場景直撲眼簾,繁忙擁擠的人潮,吆喝聲不斷;進出的車輛,喇叭聲不停;大包小包待批發的貨物,隨處堆放;商家忙到無暇吃飯,午餐幾乎都是外送。我和岳父才只逛了一棟大樓的幾個樓層就略感吃不消,但女士們因為興之所在,愈逛愈起勁,這回因為買得更多更徹底,歸返時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更燦爛了。這事讓我理解到女人出遊若少了購物活動,那肯定是不精采的。 當學習接近尾聲,我正準備要唱賦歸曲時,好友林瑞蓮大姐偕夫婿陳雲潮教授於六月下旬,自廈門花費六個半鐘頭搭動車(一種快速又舒適的火車)前來,為此我們夫婦特地趕往位於蕭山的杭州南站接人,當他們緩慢的身影一出現時,我的內心真是有幾分激動的,這麼大的年歲千里迢迢的跑過來,說是想趁著我們還在此的機會來遊杭州,事實上最關鍵的理由還是因為彼此之間那一份深切的友誼所至。 瑞蓮大姐大半生都在美國度過,五年前因夫婿自美國紐約州立大學退休,因緣際會的來到金門技術學院電機系任教,之後便愛上金門的淳樸幽靜,原先計劃只來兩年,一待竟是五個年頭。這些年陳教授一頭鑽進他最熱愛的電子教學活動,並用他專業上的素養和老而彌堅的敬業精神,培養無數的青年學子,無怪乎瑞蓮姐會常說她先生只要一走進教室或實驗室便精神百倍。 瑞蓮姐自己則擅於發揮她那「與人為善」的特性,在金門交到許多好朋友。我是因為曾在台大補習班開了一個「媽媽書法班」的課而認識她的,後來因寫出趣味了,又跑到社區大學繼續同我研習。她的年歲長我許多,但見面總是老師長老師短的稱呼著,禮貌周到得讓我都有些不自在。事實上她因長住美國且經常四處旅遊,稱得上是見多識廣的,在書畫之外的其他領域,我才更應該向她學習呢。 他們夫婦來杭州的那幾天,我們去了一趟西溪國家濕地公園,這片原生態的濕地公園,最宜踏青尋幽了。現階段的大陸,一切以講開發,求發展為能事的時代,能有這麼一處呈現原貌的角落,供人們學習、體驗和思考,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隔天他們獨自去了一趟紹興,除了感受江南城市優雅的韻致之外,也從這古城裡領略到江南深厚的歷史人文底蘊。最後一天他們與在火車上才剛認識的浙大研究生相約,坐在廣闊的浙大校園草地上,陳教授和大陸學生天南地北無所不談,那是一種人生智慧的交流,也是知識與經驗的分享,老少之間因為有這樣一個不拘形式的聚會,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也多少有那麼一點傳承的意味。 我的杭州行,上課與作畫佔去了絕大部分的時間。趁著家鄉親友不定時的來訪,陪著他們東走西跑,無形中也讓我那稍嫌平板規律的生活起了一些漣漪,多了一點色彩。但此中最叫人繫念,可以咀嚼再三,回味無窮的還是蘊藏在彼此心中的那份「心意」。 2010年六月底寫於杭州聯庄一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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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學書法《書法史》聯想
2010年7月11日,我從金門搭船到廈門,再由廈門乘機,飛北京師大,12日向安媛老師辦理報到註冊,13日書法系主任鄧寶劍以及虞曉勇、李洪智兩教授,召集我們16位來臺灣地區的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生座談,關照我們可有困難問題?14日參加兩岸和平文化交流聯盟書畫聯展開幕,我也將送審的隸書對聯作品提供參展,精寫草書的楊廣秀同學說我寫得很好,讓我歡喜。15--18日開始上周勛君老師《書法史》的課程。 周老師講解詳盡,用power-point介紹各時期、各朝代書法家精美的書法作品,讓我們享受了一頓完整書法美的視覺饗宴,很滿足、很高輿,已有不虛此行的感覺。 中國書法史是富有智慧中國人創造漢字的歷史;是中國人在書寫實踐中,不斷改造變革形態的歷史;是傳道、授受不斷寫出新漢字篇章的歷史;是在書寫過程中追求文字的實踐功能與審美功能結合的歷史;是把中國書法當作一種藝術,以審美和藝術學的角度,對其所進行的歷史性考察;是一部對漢字書跡美的巡覽與敘述。 周老師從先秦時期書法、繼而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元、明,一直到清代時期書法,作了一次全面性完整理論的介紹講解,使我們增長許多書法知識,收穫良多。 中國文字傳說創始者乃「倉頡仰觀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跡之象,博採眾美,合而為字」。漢字是根據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假借、轉注發展至形聲而形成的,內涵兼容博雅,源遠流長。從甲骨文、金文的發現開始,已有三千餘年的歷史,為漢字書法開啟了嶄新的一頁、歷經了由古文字到今文字的演變;歷經了由大篆、小篆、隸書、楷書的演變及章草、今草、狂草的創作過程,作深入的理論探討,《書法史》這門課,可謂是一門份量很沉重的學科,它有挖不盡的書法寶藏。 回想我讀小學時,老師要我臨柳公權的<玄秘搭>,直到高中我還是練此帖。我喜歡柳體的挺拔勁峭,凌利勁健,更力行了柳公權「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的訓示,寫字先使心靜,然後把精神融於書法中,以練字修心養性。直到讀台灣師範大學,才不知不覺沒寫了,畢業返家鄉---金門縣立金城國中任教英文,後當選金門縣第一屆民選鄉長,又調升金門縣民政局長,這段時期也由於公務繁忙,沒寫過書法。1979年我轉任金沙國中校長,為鼓勵學生寫書法,成立課外活動書法班,自己也才想再寫書法,在圖書館看見<張遷碑>的遒勁沉著、朴厚雄壯,很歡喜就借回來練習,臨了一段時間的隸書。後又喜愛上王羲之生動活潑,秀麗勁健的<蘭亭序>、<聖教序集字帖>的字帖,又開始臨起王羲之的行書來。 這次上了周老師《書法史》這門課,才知王羲之在書法史的地位何等崇高!大受推崇敬仰。書法評論家孫過庭評論王羲之:「豈惟會古通今,亦乃情深調合」。可見王氏書法作品,已達身、心、行合一的最高境界,我全然無知,真是歪打正著選王羲之為我學書法的標竿,甚感榮幸。今後我肯定會更認真臨書法,「心不厭精,手不忘熟」,「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反省過往,慚愧從未花過長時間認真習字,我只不過把臨帖寫字,當作是休閑的玩意兒而已,難怪成效不佳,進步緩慢,我相信對書法自己還有很大進步的空間。這次有幸成為久仰心儀百年名校──北京師範大學藝術學院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生,深感因緣難遭難遇,在校有明師指點,有同學相互切磋,以及大環境學習氣氛的薰陶,學成後,希能突破自己學習的瓶頸,是所至盼。 我在金、臺書法界深受多位書法家的愛護與栽培,讓我迄今甚為感激。張奇才先進(當時金門書法學會理事長),邀我加入金門書法學會會員,後協助當選為理事至今;傅子貞老師(當時金門美術學會理事長),常鼓勵我寫作品參展;中華台北書法家協會理事長劉炳南老書法大師,邀我加入中華書法家協會會員,我因住在離島,交通不便,婉拒參選理監事,他老人家認為既稱書法家,素質就不能差,大概看我是碩士,經歷豐富,又安排我當選中華書法家協會理事。為力求名副其實,只好再奮起努力,充實自己的書法學養與技能,才不會辜負愛護我的書法家長輩的期望。(十二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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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那驚險的路
如果問我,「觸動心靈」之旅,感觸最深的一段旅程,在哪兒?我可毫不猶豫地答:應是從花蓮到太魯閣國家公園那一天的旅程吧! 太魯閣國家公園全部面積廣達九萬二千公頃,座落于花蓮、臺中及南投三縣。在我無數的生命旅程中,還未曾看過、經歷過那麼「大型」的大自然「公園」。了不起是到各國的野生動物園,我們被「關」在汽車這「大鐵籠」內,任動物把我們當奇怪的動物參觀;這一次,千山萬壑、層巒疊嶂必然會睜大了眼,好奇地問,你們這些來自現代城市香港的渺小的人,來這兒幹什麼呢? 不過,我們還是感到了雄偉的大公園伸出了他那壯實有力的雙臂,展開笑容迎接了我們。一路的斷崖峭壁,一路的山峰林木,一路的怪石清溪,給了我們一陣又一陣的驚喜。我們經過了長春祠、燕子口、九曲洞、慈母橋……最後才到達秀林鄉的西寶國小參觀,而在天祥基督教會的宿舍落腳。那些旅程表上形象感性的景點名稱,早就引人入勝,正像一些美點的命名,無論如何都要親嘗一口;這些景點,也叫我們無論如何要親歷一遍啊。 最令我們感觸深刻的是這東西橫貫公路的開闢建造。不知要用上多少日子,揮灑工人們幾許的汗水……汽車開了很久、很久,好像沒有盡頭似的。我們隨著汽車的轉彎盤旋,一會兒看到的是險崖峭壁,一會兒已是淙淙流水。最奇特的是溪水時而湍急,發出嘩嘩聲響;時而緩慢沉靜,只有點點滴滴在心頭。由于河谷切割,公路開闢得顯見艱難,彎彎曲曲,千變萬化,剛要拍攝一個山或水的背景,一瞬間已不見了影蹤,背後呈現的已是另一幅畫面。這樣奇特的、難度那麼高的山中公路,堪稱我生平第一次見識到。不由得想起了築路之難,築路工人的偉大。忘了在哪一段,我們看到了一個石頭紀念碑,上面鐫刻了一段文字,記錄了為建造這條公路而捐軀的工人的姓名和事跡。心很難過,也很感動。沒有當年他們的拚搏奮戰,又怎能有我們今天在森林腹地的一路暢行? 當然,最忘不了、最觸動我心的,莫不過是九曲洞步道一段了。戴上安全帽,站在削切得如鬼斧神工的峭壁一側,老伴不斷為我拍照留念。這真是未曾經歷過的經驗啊!當我抬頭仰望,看到被闢開的山,角度竟是有點兒向內傾斜。正如伸出的斷崖般,人可躲在山側的公路上避雨。果然,導遊也叫我們別走得太靠外,山上不時會下「碎石雨」哩。砸到人頭不是好玩的!這時我看到同行的女生們個個興奮地大喊起來,並拍下一幀幀蹦蹦跳、笑呵呵的活潑青春照片。想當初築路工人以大無畏精神開山闢水,山啊,也能穿窿,水啊,被迫改道。我們今天不過是冒著可能下的石子雨前進,又算得了什麼?我的心一時之間也變得年輕起來。 穿行一趟東西橫貫公路,是此行最觸動我心,也是最難忘的體驗。路,是人走出的;最難的路,也能開出來;我們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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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學書法短期「出家」
我到北京師大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進修,妻說我是花錢找罪受,我不是不知道會這樣。但我是以求知與學佛角度來思考,讀書是要求智慧、學本事要受苦;受苦就是持戒與磨練,對自己都是有益處的,都是很值得的修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在金門我每天早泳、上健身房,肚皮仍然挺出、標準的「中廣」。到北京師大念書,沒得早泳、上健身房,只能調整生活方式,來保持健康。到北師大念書,我就是想來修行的,看看能否使心智增長,使書法技藝精進;使身體減肥結實。我把自己當成是一位短期「出家」的僧人,勤「跑香」,少吃好;每天寮房(宿舍)教室,早、中、晚來回走路六趟,每趟約十五分鐘,當成是我的每天主要運動量。在北京師大「跑香」,卻是很享受的,在綠蔭隧道馬路兩旁的紅磚人行道,來回走,視野遼闊,校園美麗,比母校臺灣師大校園壯觀得多。每晚在寂靜幽美的校園散步,看見一棵壯大盛開的紫薇花,飄下一地的落花片,讓我想起王維的詩句:「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此時我正在享受閑與靜;七十二烈士林文的詩句:「時有落花隨我行,野花依舊寂寥紅」現在我雖然寂寥,依舊快活、精進,充滿憧憬與希望。我除「跑香」外,還每天起床後、睡覺前在床上做抬腿、彎腰運動,以及練肚功。 今天下課搭電梯,身價千萬有點份量的昌達畫家說:「被老師這樣操,我肯定會瘦」;廣秀同學回說:「你真好!讀書還可以去肉賺錢」。我們功課實緊又多,短期進修,都是在搶時間,趕行程,讓你趕快學回家。有一天也是在搭電梯,卉楨同學對我說:「楊校長你瘦了ㄟ!是不適應?還是故意的?」「故意的!只少吃點東西而已」。 《慧緣佛醫學》作者慧緣大師認為:「適當的飲食,能使人保持健康,而不當會造成疾病」。另一方面,他提倡僧人的飲茶習慣。 我要短期出家,修苦行,就是要學習過僧人的生活。我每天早餐吃二片土司加水果,中午、晚餐在學校餐廳辦卡用餐,菜都太澀,少吃點菜,多飲茶水,飯卡未發前,在外面餐廳用餐,一盤炒飯,或一碗麵的份量,比金門多得多,讓我感到會吃太飽,就留一點當晚餐吃,有點力行佛門的過午不食的精神。 剛到北京師大,處處陌生,心不安,煩躁。想起慧緣大師談「心安益壽」法─「吟誦詩歌」法,正合我每天讀詩詞的習慣。如今心煩不安時,就不斷吟誦詩詞。正好讀到宋、陸游的<不教點愁上眉端>詩句:「短檠膏涸夜將殘,感事懷人興未闌。酌酒淺深須自度,圍棋成敗有旁觀。斷粞作飯終年飽,大布裁衣稱意寬。世上閑愁千萬斛,不教一點上眉端」,不教點愁上眉端,我不斷吟誦,真的心安多了。我遵照禪宗佛門的開示實踐,每天每時努力「活在當下」,掌握著當下,忘掉過去與未來。(十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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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故鄉─近代詩八首
1、雲出岫兮願有違 雲出岫兮願有違 馬夫漂泊胡不歸 已修石碣湖邊站 史載日軍惡作威 2、南山濕地 南山濕地淚馬夫 泣別雙親哭呼呼 若問史事爭那個 《金門憶昔》盡詳塗 3、李養盛興建石碣 山丘斜道花滿徑 橢碣十年基礎定 若問誰人興此物 前任處長李養盛 4、世事會變遷 牛渚變遷采石磯 李仙七上莫遲疑 誰知百歲馬夫后 詩友齊唱馬夫詩 5、碑前獻花日 殉難碑前獻花實 一九四五六卅日 年年如是宜照做 緬懷先人莫失職 6、最是令人為難處 整裝待發返金門 喚友呼朋齊尋根 最是令人為難處 轉機數趟繁又繁 7、亞細安文藝營 三年一趟亞細安 聚首共議翰林壇 甄別文豪應當選 竟然落在文礎殘 8、湖畔即景 雙鯉湖畔仰晚霞 鸕鶿嘎叫到我家 農民苦恨農物蹋 鳥友痴迷龐臉花 201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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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情
當年我在肺病療養院,人緣不錯。許多病友、護士給我取了個綽號「黎廚師」。每逢假日,我不進餐廳進食,獨自開伙。先到菜市場買一斤五花肉,一小把蒜苗,薑、蒜、等佐料,回來洗淨,切成肉塊,放進小鋁鍋中以細火燉煮,直到煮爛,再灑上一點鹽、醬油和醋。為了享受,特地以池上米煮飯。開飯前,我照例先通知莊楠,她換上外衫,拿著飯盒、筷子,和我一起進餐。 小黎,你燉的肉還真是別有風味呢。你跟誰學的?她吃得津津有味,抬頭問我。 人要是聰明,只要動點腦筋,什麼都做得出來。我這是「無師自通」。 她噗哧笑了。連鼻涕也噴了出來。 趕快用紙擦一下,衛生署長。 我藉此機會幫她擦嘴。握住了她的手,軟軟的,挺舒服。 黎荷,我發覺凡是詩人,都愛吹牛。你怎麼吹起牛來,出口成章呀。 才華洋溢,經驗豐富。 你別逗我笑了,不然,我又噴鼻涕了。 噴鼻涕我不怕,怕的是妳把我這鍋肉吃光了,晚上我吃啥? 你別這麼誇張,我才吃了幾塊呀?小黎,將來出院以後,你去做廚師吧。有希望。 三百六十行,幹什麼事都不簡單。燉肉,能作廚師,那像會講普通話就能當演員一樣。妳講話一點也不經大腦。 莊楠是個有原則的新女性。她的文化水平比較高,從她談話中,證明她具有深厚的文學修養。療養院的大夫,她不屑一顧,她唯一喜歡親近的是小護士程桂瑛,簡直形同姊妹。 療養院裡,莊楠驕傲得像一隻開屏的孔雀。據說她曾在上海復旦大學肄業,來到台灣,幹過報社編輯、中學教師。或許由於過份孤傲,始終沒有男人追過她,甚至沒有男人敢和她接近。 莊楠找我聊天,吃紅燒肉,療養院裡沒人眼紅,更談不上嫉妒;客觀而論,我長的實在其貌不揚,當兵出身混了個師範學院文憑,滿口難懂的河南話。醫生詢問病情,護士小姐還得充當翻譯員。每次查房,院長經過我的病床,眼睛從來不瞟一下,恰似「目中無人」一般。莊楠原籍河南鞏縣,她縣出了杜甫,我縣則出了一個天才詩人李賀,因為我是文藝半吊子,能夠和莊楠進行溝通,所以時常聊天。 聊天增進友誼,同鄉連繫感情。日久天長,聊到太平洋海灘去也。 那天報上發表胡風反黨事件,莊楠格外激動。她說作家應該潛心從事文學創作,別爭取什麼理事、委員、主席之類的頭銜,那是空的。胡風就是看不透這一點,才鬧情緒、發牢騷而日漸消極。同時,領導人的用人不當,「拾了芝,漏了西瓜」,那注定走上失敗之路。 1949年3月中旬,胡風抵達河北平山縣季家莊,中央統戰部駐地,遇見周恩來。周囑咐胡風到了北平,應和周揚、丁玲研究一下組織新文協的問題。不料胡風到了北平,並無人和他討論此事。老胡急了。最可惱的,他開過「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後,連個「主任」、「副主任」都沒選上,只得了一個具體職務,「文藝報主編」。這是胡風向毛主席「上三十萬言書」的導火線。 傻呀!傻呀!莊楠急得直跺腳:「胡風同志怎麼成了反革命呢!」 莊楠無意之間說溜了嘴。幸虧是在海灘,四顧蒼茫,只有夜空的星兒在眨眼。我心裡暗想,莫非莊楠是胡風的同路人? 是的。1949年3月5日至13日,莊楠以地下黨員身分列席了中共七屆二中全會。會議在平山縣西柏坡舉行。胡風到達統戰部時,還曾和莊楠談過話。這些祕史是莊楠和我有了愛情後才告訴我的。 雖然我是門外漢,但卻反對莊楠對胡風的評論。胡風不是為了爭「位子」,而上三十萬言書。他是為了使文學繁榮,百花齊放,而對毛澤東延安座談會上的「講話」,提出修正看法。為了提出意見而被批成「反革命分子」,是不公平的,反民主的,專制獨裁的封建制度的殘餘。 我的看法,莊楠嘴上並不同意,內心如何反應,我卻茫然不曉。 後來,莊楠病情有了轉機,她想偷渡出境。我原想祕密去尋找漁船,進行交涉。因為我還會說日語。但是莊楠不同意,她怕洩露此事,將會造成數條人命的犧牲。 最後,程桂瑛願意出面找船老大,她的父親原是資深的漁船船長,不幸死於海難。談判拖了很久,鈔票不是問題,基於人情道義,船老大不在乎金錢。他們是質樸守法的人民,膽量小,不敢輕舉妄動。若是不幸被攔截下來,肯定會造成家破人亡的悲劇。 正在猶豫不決,上蒼決定了莊楠的人生之路。她懷了身孕,啥也不想了。 墮胎吧。我試探地問。 如果值得的話,我會這樣做。 妳還是三思而行吧。別將來後悔,賴我。我也想過,你黎荷應該不會是個愛情騙子吧?長的不怎麼帥,還是塌鼻子;唯一的長處,會做紅燒肉、炸醬麵。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這個人,吹牛不打草稿,毫不懂得謙虛,隱藏自己。過去,你曾夢想將來寫小說,你這種吹牛性格能寫小說麼?恩格斯說:作者的觀點應該隱蔽起來,傾向應該從場面和情節自然流露出來。這才是優秀的文學作品。小黎,你能做到麼? 莊楠囉嗦,我充耳不聞,假裝靜聽對方談話,心裡卻覺得滑稽有趣;我煞費苦心追求異性,是為了獲得一個給我愛與溫暖的妻子,為啥我今天卻追上了一個管理嚴格的班長? 矇矓間,我憶起英國哲學家培根,終身不娶妻,抱獨身主義。他說過:「有妻子者,其命定矣。蓋妻子者,事業之障礙也。不可以為大善,亦不可以為大惡矣。」思索再三,確有道理。 莊楠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嗅到了淡淡的髮香。她低聲以懇摰的聲音,說出心底的話:過去,她曾替我尋著一個理想的對象,純潔、溫柔、年輕而健美,如果黎荷能夠和這位女孩結婚,那真是幸福的伴侶。莊楠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我有了身孕,想不到啊!」 妳說的那個女孩,是誰? 她轉過臉,睜大了眼睛問:「你想知道是誰麼?」 我點頭,有點不好意思。 程桂瑛。 人家怎麼會看得上我? 阿瑛喜歡你,真的。 喜歡塌鼻子,小眼睛? 阿瑛像我的妹妹,她的心事我都知道。她挺喜歡你,這是緣分。佛教稱作「因緣」,即以事物相互間的關係,來說明它的生起與變化現象。說起來,我對不住你,更對不起桂瑛。 莊楠懷孕,內心是矛盾而痛苦的。她的心情,我很清楚,當年她是抱著浪漫主義的理想,為解放婦女運動作出貢獻。幾千年來,封建制度下的中國,對女人是歧視的。總認為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促使莊楠參加中共地下黨,乃是抗戰勝利後的社會,竟然出現「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兩極現象。莊楠走出教室、走向街頭,高喊「反內戰,反飢餓」的口號,難道這不是正確的道路嗎? 她本來被安排留在上海,準備解放後參加文化宣傳工作。但是,為了積極爭取台灣早日變色,她自告奮勇請求來台,結果卻落得一個下場──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使莊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憑良心說,是我黎荷害了她,但我卻難以啟齒,她也從不提及此事;即使在婚後兩人吵架時,她也從未懊悔:當初兩人住院療養,同病相憐,因而發生戀愛,實在是一場歷史的誤會。 儘管桂瑛跟莊楠情同姊妹,但是桂瑛始終不知道她的過去那段歷史;台生,是莊楠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即使長大成人,談到母親,也只能講出這樣的話:「媽上過大學,因為國共內戰,家鄉不能寄錢給她,使她中途轉業,來了台灣。不幸患肺結核病,進了療養院,認識了我父親,兩人結婚。」 在黎台生的印象裡,母親生前教育他做一個有用的人,為建設台灣做出貢獻。 你媽的優點是什麼? 她樸素、節省,一輩子沒出過國。她連香港也沒到過。 缺點呢? 嘴巴饞,愛吃紅燒肉。當年我老爸會燒紅燒肉,時常給我媽吃。我媽吃成了胖子,所以才和老爸結婚。 過去,黎萍上國中時,聽了哥哥的這番話,非常氣惱。她把這件事向母親打小報告。桂瑛安慰女兒說:「大媽吃成胖子也是美人,楊貴妃就是胖女人啊。」 媽,妳怎麼不是胖子呢? 我吃的少,挑瘦肉吃。後來,我開始吃素,所以一直胖不起來。 黎萍小時候雖然常和哥哥吵架,但是台兒卻非常呵護妹妹。黎萍有聲樂天賦,大學音樂系畢業,台兒鼓勵黎萍出國深造。這件事,桂瑛和我並無意見。不過黎萍卻認為去歐洲留學,要花費一筆巨大的費用。這在小康之家,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作法,她是堅決不去留學。 台生那時已升為工程師,頗有積蓄。他拿出一筆錢,作為萍兒赴維也納音樂學院的費用。經過爭執、討論,終於實現。後來證明,台生堅持鼓勵萍兒出國深造,乃是正確的抉擇。 不過,黎萍留歐數載,卻苦了桂瑛。每逢吃飯,她照常給女兒留一個座位,盛一碗飯,放上一雙筷子。遇上颳風下雨,桂瑛總是掛念海外的女兒。那時打越洋電話不但昂貴,而且還要對準黎萍的課餘休息時間,真是傷透腦筋的事。桂瑛到了中年,患了一場內耳炎「梅尼爾氏症」,不論搭乘任何交通工具,總會發生暈眩耳鳴現象。如赴歐探視女兒,長途飛行,那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時光如矢,總算萍兒學成歸國。我才如釋重負。 為了報答桑梓之情,黎萍在縣城舉辦了一場音樂會。她那渾圓悅耳的歌喉,使全場的觀眾聽得如痴如醉,只有桂瑛,低著頭不敢看台上的女兒,她在凝聽、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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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觀音
《不論是否為佛教徒,人們與千手觀音相遇之際,心中不自覺感 受到的祥和氣氛,確實讓人記憶深刻而且懷念不已!》 從大武山《海印寺》禮佛回台之後,對於這座初建於十三世紀中葉的古剎,不但充滿莊嚴與肅穆之心情,對於其經過數百年時空與歷史之洗禮,迄今仍然屹立在太武山兩高峰間之凹地,庇護著遊客與芸芸眾生,更提供了宗教與信仰的精神慰藉,尤其令人感到敬佩不已! 據文獻記載,海印寺在宋度宗始建之初,係主祀《白鬚公樂山通遠仙翁》,不過在八二三砲戰時受到重創,之後重建乃主祀觀世音菩薩,持續扮演著戰地守護神之角色。 回想起海印寺一方古剎的影像,不禁想起觀音的慈悲,更記起當年愛蘭山莊之遊,在清幽小徑瞻仰千手觀音的甜蜜往事… 從平整的丘陵台地走下去,距離愛蘭山莊不遠的地方,有一座興建多年的歷史古剎,寺廟內供奉的神祇,就是大家很熟悉的觀世音菩薩。 在佛道分際不太明顯的民間信仰裡,大慈大悲觀音菩薩的形象,就好像鄰家大嬸一般,總是充滿著親切而和藹的容顏,並且樂於助人而有《聞聲救苦》的稱號。 「觀音寺裡有一尊千手觀音,據說是國內頗為罕見的造象其中之一;面對著千手千眼的觀音菩薩之際,心中總是充滿著無限歡心與法喜!」她以一種虔誠的語氣,告訴我這樣的感覺。 身處於不太張揚的寺廟裡面,看到她所介紹的千手觀音時,不禁雙手合十而虔誠的膜拜,並打從內心深處,興起一種祥和而平靜的氣氛,宛如古典章回小說故事情節當中,沈浸在古木參天而梵唄裊繞的古剎,並且不自覺而感受到喜悅的氛圍。 從古剎廟埕往東南方望去,隱約可以看到她的住家;座落在青翠林木之間的愛蘭山莊,其實在我們的心目中,那兒就是美麗而溫馨的家園。 山莊是一個單獨三合院的平房格局,從大門走進莊園的時候,兩旁盡是開滿奼紫嫣紅的花朵,競相綻放著優雅香氣的各種植物,不但井然有序的點綴在園子裡,而且無不展露其生機盎然而活潑的樣子。 走過花團錦簇的花園之後,往右邊轉入三合院的莊園,迎面而來則是典雅而整潔的主體建築;雖然姑且美其名為《愛蘭山莊》,然而事實上那是簡單、樸素與雅緻的住家,頗符合主人低調而含蓄的個性。 在圍牆與院子之間的綠地,呈現了主人喜愛園藝造景的雅興,依然是種植各種翠綠的植物;其高矮適中的喬木與灌木叢,並不會把三合院的景觀遮住,所以還保有極其明亮而寬闊的視野。 「平常從山莊往外望去的時候,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河流,從霧社沿著山路蜿蜒而下,經由眉溪、人止關一路下來,並繞經愛蘭而形成一個小彎,然後以平緩的節奏往下游流去。」她很高興介紹家鄉自然風光。 然而從觀音寺往回遠眺時,我們所看到愛蘭山莊的景致,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感覺;那樣的景觀似乎介於飄緲與實際之間,彷彿是國畫中的瑤池仙境,反而覺得不太真實。 這樣難得的經驗,就好像從平地仰望高山之際,其所看到的景物與模樣,總是不同於身歷其境時的感受;而且從高山上往平地遠眺的結果,其所欣賞著宛如火柴盒一般大小的景觀,當然讓人覺得非常有趣而新鮮極了! 此種造訪千手觀音古剎,以及遙望愛蘭山莊之間的相對位置,在心中所浮起的感覺,彷彿是《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的心情轉折;雖然我們不是古時候的文人雅士,不過在當下的心情,卻也隱約可以體會其中之意境。 然而不管是寧靜祥和的觀音古剎,或是溫馨典雅的愛蘭山莊,對於我們而言,兩者都具有特別的意義;其一是她所喜愛流連的地方,另外一處則是她所眷戀而溫暖的家。 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想起這些難得的記憶與因緣,除了充滿溫馨的情愫以外,似乎也感染了菩薩慈悲的情懷,所以能夠串起一座美好的心靈之橋,讓我們得以惜福而感恩的心情,彼此珍惜著這些共同擁有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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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學書法挑戰自己
99年6月20日,在廈門參加海峽兩岸第二屆教育論壇,會中碰上兩岸和平文化交流藝術聯盟總會秘書長李沃源大師,他很高興自信向我說:「老師,如果你願意,我肯定可推薦你上北京師大藝術學院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進修,有意願嗎?」我愛書法,就是感覺寫不進步,正需要明師指點,就毫無考慮勇敢答應。他馬上在廈門發推薦函,本來要從廈門金胞聯許伯欽副會長處,取我刻在武夷山的書法作品照片,當送審書法作品,(在此先要感謝臺灣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推薦我寫書法作品,給許副會長送去評審),可惜許副會長幫我拍的這張照片,一直沒有找到是放在那個檔案,李大師只好要我返金速補送審書法作品,順便當作赴北京師大要舉辦<夏日和風>兩岸書法聯展的參展作品。果然二十九日就收到李大師轉來北京師大E-mail錄取通知單。 妻獲悉後,累勸我放棄,說北京氣溫四十幾度,熱死人啊!一個人長時間在外生活不好適應,容易生病;說我已是碩士了,又是名為中華書法家協會理事,幹嗎花錢找苦吃!說得很有道理。其實「愛妻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名為書法家,我實在不敢當,正因此鼓勵,我當更努力學習。自知沒正式學過書法,想赴北師大學書法,應該還有很大進步的空間。活到老,學到老,成就到老,我在挑戰自己,不在求虛名位、是真想學一些本事與技能,這才重要。我學佛修行,是寧願讓自己忙點、苦點,但要讓生活過得更充實而有意義,永遠心向太陽,想不斷發光發熱,激發自己的潛能。我向佛祈求給我智慧、耐力和勇氣,讓我勇於遠到北師大去學書法,去接受這個學習的挑戰。 妻雖埋怨,七月十一日,還是充滿祝福,開車送我到水頭碼頭,再電知廈門胞弟法位到五通碼頭,接我到廈門機場搭機,轉飛北京師大,人像鳥一樣,真所謂朝離溫暖安定的金門家鄉,暮到北京師大勵耘學苑住宿,開始做異鄉客。金門到北京,其間千萬里,雖搭船轉機乘車,遠渡海峽,只一天到達,也不以為遠也。 回想一路過來,緊張萬分,牽掛太多,才想起在金學佛時,學空無的自在,放下的快樂,更體會那日子真好。但不經一事又不長一智,我又不得去尋找學習的空間,追求更寬廣的人生,我是欲將有所作為的,這些生命的挑戰是免不了的,只要心靜氣定,戒慎恐懼,都能迎刃而解,也算是成長收益的過程吧! 來北京師大期間,承諸多好友、師長、貴人的協助與鼓勵,可謂眾緣成就了我,讓我感激萬分,點滴在心頭,北師大校園遼闊,讓我胸襟也開闊起來了。我應好好把握住這段期間,保重自己並發心精進,好給太座一點好成績交差,給子孫做好學的榜樣。 八月八日父親節,子女、孫兒女都來電北京向我賀節,唯獨書響給我發簡訊說:「父親節快樂!爸在北師大念書法研究所,真了不起!我向同事誇耀您,以您為榮!」又讓我獲得些鼓勵,也感窩心。我年踰七十,雖不好(適合)學而好(喜愛)學,這種敢學的態度,也許是我生命力的活水吧? (十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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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上海
小豬妹提議坐車到C逛逛,她說她想看看台灣館。離家的人才會想家,這道理我是知道的。 興沖沖趕到,門口只有一排待入場的人群,一則以喜、一則納悶不已,看來有機會登堂入室參觀,細想又不對,相較於其它館動輒有蜿蜒的排隊人潮,台灣館該不會那麼沒有行情? 湊上前,警衛人員字正腔圓的告知,全面採當日預約制,每日早上九點半與下午三點半各有一場預約時間。 哇!怎麼比想像中還困難,但似乎還有一線希望。再問清楚些,警衛人員嚴肅的提醒,反正明早得園區一開門,就衝進來排隊才有希望。 聽完失落極了,明天一早起床確有困難,況且要趕三趟的地鐵接駁。母女倆各有所思默默的走著,迎面而來剛參觀出來的一家子人,像是來自北方省分的模樣,一副滿意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打擾問其心得,沒想到她直爽的快人快語說到:「值得,值得。好看,好看。今天早上四點多我們就起床趕來排隊。要看就要這種有意思的大館,其它小館可以不用看。」(一字不漏的筆錄下!)一聽,傻眼了,卻也鼓舞母女倆猶豫的心。明天請早囉!那麼,去之前,讓咱們先了解台灣館創作的理念內容如下: 「臺灣館以象徵太平洋的無邊際水池作為守護「心燈」的建築基台,以臺灣的日月潭水、鶯歌的陶土燒製的蝴蝶及玉山的原生山石為隱喻,呈現東方的五行和諧共生意義,踏上點燈檯就如同踏上臺灣寶島,共同為世界的和諧祈願,並彰顯「未來城市」中「回歸自然」生活力之展現,以得生活最大和諧之理想,並向世人表達二十一世紀之願景。」 台灣館,相較於其它館相對袖珍,但頂天立地矗立著,自有其神態。 一入館,不能不說沒有異樣的感受。笑容可掬、親切的導覽小姐在接待區對著這一梯次的參觀者,溫潤的語言搭配著吸引人的媒體影音,好像意味著將展開一段令人期待美好的參觀旅程。這是參觀許多館以來隨你參觀絕無僅有對於來訪者無比的禮遇與尊重。 登樓,置身立體劇場裡,渾厚悅耳天籟般的原住民歌聲,自崢嶸秀拔的阿里山巔迴盪,更深一層的感受、再度震撼,伸展開來。白雲藍天,山川水流,海浪飛魚,森林芳草,萬蝶飛舞、花香隱約撲鼻,水花朦朧濺出。在大自然帷幔下,城市街道,高樓大廈,海港鐵道,男女老少,在這塊土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歡笑與淚水,共存共榮著。 這個影片,有一絲落淚的衝動,因它靈光一閃之頓悟,源自許久尋尋覓覓的謎團的自我解答。 多年的行走他鄉異地,深感文明的富庶,可貴在所處的社會與人群是否能敬天畏地,禮敬大自然,把自然界中的種種元素,當作如你我或親人似的對待。毋庸置疑,台灣館提供解答似的感悟。 放天燈,更是一個溫暖且久遠的記憶。 十分,天燈的故鄉。美麗山城的國小校長,伸出他寬大的雙手,接納一個陌生人-雞婆媽媽的上門叩叩,在他寧靜的校園裡,教導著載滿二部遊覽車來自都市的大小兒,訴說天燈的故事,製作天燈,放天燈。 當天燈緩緩上升,眾人眼睛追隨著火光至遠方…。 今日,LED「臺灣之心」燈,巨大曙光,一如當年升天的一抹光亮,照亮著昔日蹣跚跌撞學步、至今亭亭玉立的小豬妹。 來世博,看台灣館是個意外。真正的心意,來自城市的母女倆,移動到另一城市,看著流動的人潮洩露出的口音,館與館,是流動中的風景線,感受盛會的氛圍與特殊,歇歇腳在知名品牌吵雜的餐坊食肆中,領教熱門國度的消費,甚至,園區的廁所與垃圾桶也是捕捉眼光的焦點。看完台灣館的心滿意足,竟然我們能各自一本書一把折疊椅,安安靜靜的在樓梯騎樓下,避過突如其來嘩啦嘩啦雨聲的下午。然後再心定神靜的等待下一波的參觀。難道,這不就是我們母女倆一直以來有默契的生活旅行? 揚帆 小豬妹: 最後,讓咱們母女倆說說些體己話了。 未去上海之前,心裡犯嘀咕:「無閒無工,還要陪妳跑一趟。」到了上海,看到妳與同學相處的融洽情形,脫口而出:「早知道就不用來,幫妳買一張機票就好。」結束了上海之行,心喊值得、值得,不為上海,不為世博,是因為妳。 你的學姐賈寧兒,氣質美女,一聽妳取消北京之行,二話不說馬上訂機票來上海與妳會回。我無從想像妳們在校園裡的情誼如何,但在八百伴,與妳們揮揮手的當時,妳們個個笑靨洋溢青春的臉龐,青春無價,真好,好像要奔赴一場友誼的快樂宴會。陽光下,賈寧兒的昂貴香奈兒經典包包,與妳背了國中三年又加現在一年泛白的橘色布包,像兩個牽小手的玩伴,不帶任何雜質,兩者看起來相容極了。 那夜,人民廣場九樓的小南國餐廳裡,透過落地窗大片玻璃,鑲嵌亮鑽的黃浦江閃閃發亮在我們腳下。尼可媽媽第一句話歡喜輕柔地響起:「經常聽尼可談到妳們。」妳們?是指賈寧兒與妳。下面更勁爆的發生了,我說尼可媽媽隨便點幾道簡單的菜,我們不怎麼餓。(要客氣不能讓主人太破費)她馬上回說不行,這靠窗的位子每人有最低的消費,必須要點貴的呀! 事後,妳告訴我當尼可媽媽說出令人咋舌的最低的消費,妳簡直嚇死了都不敢亂動,妳這平日老「湯麵,湯麵」粗食的肚腹,可想而知妳面對精緻美食的不自在,只記得妳當時彷彿變個人似,在昂貴優雅的餐廳之催化下,嘖嘖嘖,妳居然懂事有禮的起身為每人分菜入碟子。 歸來,妳向眾親友炫耀老媽我是沾妳的光,才能享受道地美食,如糖醋排骨、湯糰、燻魚、東坡肉、酒糟黃魚、涼拌海蜇…。這都是尼可的功勞,尼可愛吃,懂吃,嗜吃。尼可媽媽是愛屋及烏的心理呀! 是喔,都沾妳的光。但是,要知道今日吃人多少,他日必加倍奉還。這是我從小妳外公外婆教我識得的道理。 出了家門,世界變大了,也變複雜了。人與人,因緣相聚、疏離。 妳說,在學校裡墨西哥人好,妳就想要學西班牙文,那個德國人太驕傲,妳就不搭理她,那個紐澤西胖黑妞臉書裡說妳是她的外遇?這是怎麼一回事? 妳說她開玩笑胡謅的。青春,就是這麼的美好,隨便妳翻天覆地的鬧都行。 旁觀妳與尼可、賈寧兒,約略可勾勒個面貌來。妳們因同處於異地,始於吃的革命情感,週末大動有限的鍋碗瓢盆,由尼可領軍,藉著食物的溫暖,撫慰妳們個個思鄉與「思食物」的心情。然後,宿舍一成不變的生活,設法弄些貓狗豬鴨倒灶快樂的記憶來。 妳們形成的一個特殊的青少年文化,摻雜些微台北,北京或上海,或美國的元素。或許無意的總會撩起淡淡莫名無所歸屬的愁緒,妳們的吼歌居然有屬於我們那年代的、或更晚些、或夾雜些微當今的,如:「瀟灑走一回」是妳們最喜愛的一首。 顯然,這趟閱讀上海之旅,就像在閱讀大千世界,就像我的每趟旅行一樣。其中最特殊是參與到妳的生活行列。 最重要的,沉澱出一個感想。久遠,妳外公溫熱的一碗麵,那是島鄉有客來訪馬上「煮點心」的熱情民風,溫暖了自大膽島來的遊子戰士。那一幕,轉換成日後離鄉萬里陌路,在遠方受過無數人的幫助;而在台北,能夠幫助或款待的來客往往都不是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因此,人與人,如浮萍,如流水,可貴的在於相會時的一片真誠。 妳的小舟正意氣風發的揚帆起航,欲駛向無垠的水域,期待不預設立場的旅程裡,打開心胸,像外公溫熱的一碗麵,背後的心意,其實是恢宏的大氣與自信,相信妳能行過潛藏的驚濤駭浪。 最後,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妳的人生旅行,展開在妳面前的道路水域隨妳走,但我知道無論妳走在那一條路上,都有自小從家裡鏤刻在妳心底別人看不到的尺度,不是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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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上海
旅行像閱讀,尤其沒計畫的旅行,沒有太多的期待,反而輕鬆的隨意走走,像隨意瀏覽一本書。 此次的上海之行,隨手拈來,閱讀上海文化,閱讀世博,閱讀上海人,透過生活食衣住行實際的閱讀,竟也驚嘆連連、收穫滿滿。 上海母女VS台北母女 小豬妹暑假一返家,明示暗示就是要漫長暑期裡來一趟北京上海之行。辦公室進行整修,工作照常忙碌進行,好像有天天睡不飽的台北早晨,誰理呢?何況嚮往的渡大假最好是逃到無人島睡到自然醒。這季節,日頭赤炎炎,連大樹下酣睡的土黃狗都懶得出門,還要老媽子我做功課計畫玩耍那太勞神。 拗不過,不得已對她撂下話:「好,取消去北京,只負責買從廈門到上海的來回機票,下飛機後我跟著妳走,其他一概不管。」 旁敲側擊小豬妹言下之意不在遊玩,好朋友相約聚首才是重點。 上海大媽,小豬妹的好朋友,顧名思義來自十里洋場的上海。據說她有著一七0以上的身高,加上數字不少的體重,背地裡上海大媽誇張的叫,只為表親確無取笑之意。剛開始小豬妹還正色的糾正上海大媽的真實姓名,後來受不了老媽子的不記性也跟著上海大媽希嚕呼嚕的叫。 但是,上海之行,發現上海大媽的可愛靈巧正直坦率聰明…,決定還她原有那個可人的名字,一個有著所喜愛的電影明星尼可基嫚相同的名字:尼可,尼可,可愛的上海女孩。 未見上海大媽,不,未見尼可以前,透過小豬妹的口中,她應該像是時下中國大陸典型的青少年,成長於經濟物質環境特好的年代,大多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家庭裡有內外祖父母、父母六人共寵愛一小孩的嬌嬌女。 據小豬妹轉述,在學校的宿舍裡,暑假返家前一個禮拜,大家忙碌的收拾行李,小豬妹自豪以前在台灣住宿生涯的訓練有素,一日內就搞定。反而取笑尼可,衣服摺了又摺,摺了一個禮拜還未摺好,因為從小她有阿姨(上海的女傭)服侍,從未自己整理過行李。 當飛機於虹橋機場一著地,尼可就來電,據小豬妹說尼可宣言好朋友來上海,不來接機太沒品了。 乍見尼可媽媽,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商旅長江沿岸城市數日,有一晚無意中看到當地的一齣電視劇,相當入迷,因此就一路從蘇州看到上海。對於劇中女主角寫實的大女人表現,印象深刻,當時心裡還想這種戲劇理當演給台灣的老公們看。尼可媽媽有屬於上海都會女子特有的氣質,卻無女主角的咄咄逼人之氣。可能貴為銀行主管,有優渥的生活條件,皮膚細緻,五官娟秀,說起話來,聲音細膩柔美,柔和悅耳。最重要的是相處下來,直爽親切,令人毫無壓力。 尼可,有著中國長大青少年的伶牙俐嘴,辯才無礙,卻處處流露童心未泯可愛與溫婉的一面。愛與她媽媽抬槓,聽得出來嬌憨小兒女的親暱感。(從她的名字又有驚人的發現;三個字其中有兩個是她爸媽的姓,難道是一胎化的結果?) 四個女人,兩大兩少,兩大一見如故,兩少有許多趣事要敘舊,吱吱喳喳,一轉眼車子直在虹橋機場附近打轉,半天繞不出迷宮來。尼可媽媽直抱歉連連,因為這城市一直、一直急遽的轉變中,連她這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也不禁在她以為自小熟悉的家鄉,迷路了。 上海母女的熱情,足讓台北母女歹勢連連,到訪之日,適逢週末,上海母女陪著城隍爺廟(豫園)品嚐上海小吃、一起投宿南京西路的旅店、黃浦江外灘賞夜景、松江佘山爬小土推,(哈,上海郊外最高山海拔一百米左右)話題不外乎繞著台北上海轉,最多的談論還是關於尼可與小豬妹的個性,生活與教育。 尼可媽媽說這年齡的孩子最難搞,有時成熟有時幼稚得很,母女整天鬥嘴不停,卻又愛黏在一塊。我說彼此彼此。別人家是直昇機父母,我則是家有直昇機小孩,平常飛呀飛讓你找不到,真有事又停下來非找到你不可。 詫異的問尼可媽媽,只有這一個小孩,為何捨近求遠把尼可送到遠方受教育? 她說在中國,教育越往上走,嚴進寬出;在美國,剛好相反寬進嚴出,給尼可個機會希望將來能學些真本事來。 我說小豬妹自己堅決選這條路走,父母再怎麼辛苦也要支持她。 逮住機會,再悄聲問她一件事。據小豬妹轉述,一日,尼可被繁重的課業逼的喘不氣來,忍不住電話向媽媽妳哭訴,妳體諒的回答說不要再唸了,輕鬆一下,不要再辛苦了!可有這回事? 哈哈!我是說可以可以,現在不要那麼辛苦,將來可輕輕鬆鬆的做些像掃廁所的工作。尼可媽媽鄭重澄清她的意思。 (哈哈!鬼靈精的小豬妹,妳媽我智商沒妳想像的低,妳知我我知妳的。) 吃飯穿衣、穿衣吃飯 尼可母女像一扇窗,透過她們,一窺這幾年上海飛躍似的成長。 隨著她們,車過隧道,尼可媽媽說浦東浦西兩地間地底下有多條的隧道,尖峰時間,車流依然緩慢龜速。為了抑制車輛的成長,上海車牌都要花五千八千人民幣的代價才拍買得到。黃浦江外灘上的夜景,千姿百態的建築物,披掛著切割面不等的鑲鑽,光燦晶射,閃鑠在不夜城中。水中巴士輕吻過水面上,風情萬種的穿梭在兩岸,地鐵用紅橙黃綠藍錠紫各個相關的顏色來區分,已有十來條路線開駛,公交車、打的滿街跑,城市裡每天人來人往,仍然擁擠不堪。 數不清的百貨名品,各種國際名牌應有盡有,但是她說自從去年在紐約買了某個牌子的東西,她才知道上海名品物價有多貴。 隨著尼可母女所到之處的上海,應該是最繁榮、最現代化的區域。沒想到她喟然一嘆:在上海,除重點大學(如北大,復旦大學之流)畢業的才能找得到好的工作,重點大學以外恐怕很難在上海生存下去,因為房價太貴了。就像尼可這一代,沒人幫忙根本買不起房。 她字字句句,聽得台北母女膽戰心驚,冷汗直流。可也見識到上海居大不易,生存競爭的激烈了。 晚上睡前,與小豬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這趟上海行。 她說:「還不錯。」 「我不喜歡這邊的人。」冷不防地她又補上這一句。 「我同學也不喜歡這邊的人。」這邊?哪邊?好像為了強調她的不喜歡有理,也把同學拉下水了,前不久為數不少的北市高中學生剛造訪完世博,其中有很多是她的同學。 一聽驚訝,反問那尼可他們呢? 「他們除外。我是指那些粗魯的上海人,那些乘坐地鐵插隊、看世博翻越欄杆不肯排隊的人,…。」說著說著火氣上升,忿忿全寫在臉上。 說的也是,不由得想起白日,地鐵窗口要買票,明明排在第二個,可輪半天也輪不到?又世博排隊進場,咦!前一個應該是穿黃T恤的年輕人,怎麼一轉眼變成花衫的大娘?反正在上海,就排隊而言,台北母女是絕對的弱勢。 再遠些有一年自杭州搭乘動車到上海,上了車向前行走欲找座位,走道狹窄只容一人。自然的、台北的習慣,停下讓對方先過,沒想到背後一陣推擠加上罵人聲,好心又被罵,這那門子道理?一聽大為光火反罵回去:「擠什麼擠?不讓他先過,大家怎麼過?」 這是為最不討人喜的上海一面。 母女倆下了個假設:在上海搭地鐵,縱使你排隊在第一位,車廂且是空無一人,待車門一開,排在你後面的人,左右竄前,蜂擁而上,甚至還有令你感覺不舒服的身體碰撞,保證你還是坐不到位子。結論那是肯定的。 每每碰到插隊或不守秩序的人,小豬妹總是一臉鄙夷對我示意。乘機與她分享這件事的感想,她討厭的應該不是上海人,而是不守秩序的人。常旅行到比台灣經濟或社會環境還不如的國家,對於當地人不理性、不文明或失序的舉動,常抱著一種想法:慶幸自己來自一個社會秩序良好的環境,因長期的培養而人人可溫文有禮;反之同情且諒解當地人所處的環境,可能受壓抑過久或文明素養未夠,生活秩序的你爭我奪就容易產生。 城市裡,硬體的美輪美奐容易一蹴即成,但是軟體人文的涵養,就好像穿衣吃飯、吃飯穿衣這種如常簡單的生活內涵,總是要日積月累的修煉,才能展現它的精髓來。不然,上海為什麼處處可見的標語莫不以「文明」二字為最多。 不知這想法對不對,小豬妹再碰到類似的情況,火氣似乎不那麼大了。 最遠的近距離 在上海,感覺與台灣維持著微妙的關係,似近又遠。 商業的發展,它處處有台灣的影子,實際的距離,渡過台灣海峽一個小時又多一點航程即可到達。但是啊,小豬妹說為何每日生活中的元素,例如部落格、臉書、yahoo.、youtube,…全不見了。 這個狀況令人十分不習慣,感覺與台灣相隔千山萬水似的遙遠。但是旅行到真正與台灣距離遙遠如南美或非洲之地。網路線一連接,又感覺似乎未離開過台灣。 這個現象以前未放在心上,因為只是個來去匆匆的旅人過客。直到這趟有一天早晨,打開電視,每家電視台都是黑色畫面,甘肅州舟曲縣發生土石流,為不幸罹難者做哀悼節目,所有外來頻道或娛樂節目一律停止一天。 坦白講,一開始接觸到這不幸的消息畫面時,心情頗為沉重。尤其當節目主持人哀傷且帶有磁性的旁白:「…雖然今天舟曲的老百姓,像是暫時被壓扁的小草,由於來自四面八方溫暖的慰問,相信他們能擦乾眼淚,很快的站起來。」乍聽有要陪著滴淚的感覺。但是,整天下來相同的話語,相同的畫面,電視上,廣播裡,一再的重複。 最後,忍不住悄聲問小豬妹的學姐-賈寧兒,一個來自北京新世代,十八歲青春年華的姑娘,關於此新聞事件的看法。 她說,這已流於形式的做法,因為她所有北京的朋友們都會悄悄的,逕自把黑色的網頁畫面改成彩色的。 這不禁讓我想起童年曾經有類似的歲月,可現在一點也不想要回顧的荒謬時光。 感動自「山水心燈」的尊重起 既到上海,不能不提世博。 緊捏著從台灣帶來朋友送的二張票與尼可媽媽送的二張,意思是說母女倆將有整整兩天參觀世博的行程。 對世博,抱著一顆十分虔誠的心前往參觀。那就是當日有萬全的準備,如陽傘、水、摺疊椅與書本,一副勇敢與大熱天和人潮對抗的樣子。 首日,參觀的人馬除咱母女倆,尚有北京姑娘賈寧兒和她表妹。四人約好不看那要排隊的展覽館,因此,一個下午工夫參觀了十來個館,四人都雀躍欣喜的表示賺到了,收穫不少。 雖然大部分國家曾一次、二次、甚至多次的親訪過,或有持續往來的客戶朋友,透過他們自有一定的熟悉度,例如中東或非洲諸國。但是仍然抱持著充滿禮敬之心前往,那感覺好像與老朋友相會,或心領神會的補足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闕如部分,或趁機為女娃們講解其特色。內心總是充滿顫抖的喜悅與感動,因為每一個家在地球上總是獨一無二,能夠不遠千里而來昭告其迷人之處,實是千載難逢的盛會。二日辛苦搏鬥下來,感動,那就是:未去過的國度,各有其神態,令人悠然嚮往,去過的國度原來它是何等的大觀與耐讀。 傍晚,賈寧兒體力不支,先回飯店休息。咱母女倆不敢辜負送票人的誠心,腳底微酸,仍堅持繼續奮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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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您是我們永遠的明燈
今年夏天我門敬愛的父親離開了塵世,雖然在村子裡頭,父親享齡90,已算是男性中最高壽的,但為人子女的總是感覺難過與不捨,還是希望與父親相處的日子能夠再長一點,既便是多一天或者多一刻也好。 回顧父親一生走過的90個年頭,幼年生活困苦顛沛流離,稍長經歷日治時期強制種植鴉片的剝削、螺馬馱工的嚴苛考驗以及烽火漫天的戰爭歲月,及長子女眾多食之者眾生活面臨困境,民國53年左右,父親不得已拋妻別子遠渡南洋討生活。到了汶萊、馬來西亞斗湖等地,從事甚為艱苦的「紅磚窯燒」工作,從事炭火燒磚工時長更要能耐高溫環境,體力和耐力都是極大的考驗,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經歷十多年出外艱辛的工作省吃儉用,家裡的生活也漸得到改善,終能讓在家的子女們一一完成學業,順利就業乃至成家立業,各人事業有成,這些都是拜我父母雙親耗盡畢生心血經歷重重難關方得促成,父母的恩德永世難忘。 父親出身寒微、白手起家,雖然只進兩年私塾識字不多,但卻能苦幹實幹、堅毅挺立、通達事理、仁厚待人,是鄉里中人人敬重的長者。自汶萊返鄉後村里中因迎神賽會需要,而父親年少時有扮「小生」的底子,眾人公推父親籌組戲班名為「上苑歌仔戲團」,又待人和善、循循善誘,此後十餘年父親帶領村中青少子弟,於大小金門各處宮廟巡迴演出,深獲佳評,更也認識各地很多老、中、青的新朋友,生活圈子為之擴增不少。在歡樂的戲棚上,也讓家父得到慰藉漸漸淡忘昔日的苦痛。 父母育我兄弟姐妹共六人,水土、英生、水在、玉治、玉蘭、秀月,我們一起感念父母的養育教育之恩,感念父母一生的付出,永遠感念父母的恩惠德澤。也記起父母教導我門要存好心、做好事、說好話、與人為善,父親的嘉言善行像一座明燈在心底指引著我們。希望每個人、每個家庭都幸福,社會安樂祥和,今以吾父之名-林錦廷紀念基金名義捐款新台幣10萬元予金門家扶中心作為家扶永久之友,期能拋磚引玉,引起更多社會人士的愛心投入,並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稿酬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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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四│西班牙館〉血紅的熱情﹐有歌
搭乘世博園接駁專車,走進C片區時,遠遠的我便被一個遼闊的土棕色的建築吸引住,後來特別去尋它,發現它果然不負我所望,它是熱情澎湃的西班牙館。 西班牙館的外牆是以藤條裝飾,靠鋼結構支架支撐著8524塊手工編織的藤板,它們很自然的呈現波浪起伏的流線,自然天光可以透過藤條縫隙,投照在展館內部。這些深淺各異的藤板未經任何染色,而是採水煮法讓它自然變色,煮五小時可變成棕色,煮9小時則接近黑色,這染色的「秘訣」讓人會心一笑,難怪在西班牙館內,感覺呼吸也特別清新有活力。這樣的結構體既意在展望未來,也融合了根基和傳統。也緊緊扣住西班牙館「我們世代相傳的城市」的主題。 這一座「藤條籃子」建築內,有三個展區,分別是「起源」、「城市」、「孩子」。 在起源展區,弗拉門戈歌舞表演、西班牙的鬥牛文化,熱烈的足球賽一一呈現,投影在岩壁上的弗拉門戈舞蹈,像火燄一樣燃燒著觀眾的眼睛,魅力四射的動感音樂,結合鬥牛士的矯健身影,精彩極了。尤其在壯闊的岩壁上,舞步與音樂更顯出張力,仿佛置身「岩洞」的感覺讓我與西班牙館的距離更貼近,投影的畫面上有奔騰的海洋、遠古的化石,激情動感的弗拉門戈舞蹈,每一個舞步都讓人感覺熱力四射,奔牛節的熱情則是另一把火燄,讓人跟著西班牙一起狂歡。而加入熱情陣容的足球隊及歡呼的群眾影像,也讓眾人的體溫交會成另一波熱潮。 在城市展廳中,西班牙城市的變遷史,以多重螢幕交錯、極具創意的展示在眾人面前,我在寬闊的館內四處走動,自在選擇喜歡的角落停下來,仰頭欣賞十片布幕以不同的角度、高低位置交錯成一片影像海,西班牙各行業的發展史、不同人物家族的影像彼此交會,讓人更容易貼近這個國家。若不是一再聽到館方提醒觀眾不能就地停坐下來,我真想在遼闊的西班牙館坐它個大半天,聽音樂、看舞蹈表演,感受它特別的風味。 孩子區塊的主角靈魂人物是小米寶寶。雖然他是個嬰兒娃娃,卻是一個巨人寶寶,身高6.5公尺,體重6.5噸。任何一個大人站在他旁邊,反而像個小不點。小米寶寶的動作表情十分豐富,如果你站在他面前細心觀察,會發現寶寶一共有20個動作,70種表情,他會眨眼、抬頭、微笑、皺眉,當他轉動著眼珠子對你笑的時候,任何人也都會微笑讚美他,真是可愛的巨嬰寶寶啊。我一邊幫他拍照也忍不住一邊笑,這位可愛的小米寶寶,每一個表情動作總會惹起觀眾一陣驚呼!相機猛拍個不停。 西班牙館的主題清晰,讓人輕輕鬆鬆的跟著它的色彩節奏走,體會西班牙「從自然到城市」、「從我們父母的城市到現在」、「從我們現在的城市到我們下一代的城市」的歷程,這歷程不只是西班牙的成長史而已,它也是每一個國家、乃至每一個人都會經歷的生命演變,所以西班牙館很自然的獲得觀眾的共鳴。包括卡門歌劇的主角人物「卡門」在愛的時候毫無保留地交出自己,又能勇於追求女性的自由,也是西班牙令人記憶深刻的一寰,西班牙館之所以如此受歡迎、得人緣,乃因它讓人感受到生命的熱情與人性融合的可貴,可以說,西班牙館由裡到外都是率真、自然、熱情的在謳歌青春,謳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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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三/德國館〉漫遊﹐和諧都市
一座以四個不規則的幾何圖形構成的建築物,延伸著銀白色的身軀,坐落在綠色植物與木頭走道中。它是德國館,兼具穩重與輕盈的元素,讓人站立於地面的同時,燃起飛翔的快感。德國館分為外場與內場,走道與植物的範圍屬於外場,樸素的氣氛讓人無法預料到在主建築中會遇見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景象。以「銀白色發光建築膜」包覆的外牆似乎暗示了此點:在特定的角度、光線下,牆身會變得透明可見,一部分展品亦因此隱約浮現。此時,展品在建築膜的過濾下仍顯得樸素、靜謐,直到入館後,遊客才能看見它外露的耀眼光芒。 德國各州的風情,在外場以圖片、立牌、塑像展示。走道旁有一片芒草場,葉片茂盛而單純的伸展,令人舒坦。能夠選用這種尋常的植物,是德國館的用心。尋常的事物,帶給遊客的卻是一份不尋常的平靜。外場的展品主要設置在走道中央,展品的介紹文,是以溫馨童語的口吻書寫的,有的表現孩子式的驚奇,有些則富於夢想。藉由光線的設計,從不同角度看去,這些介紹文會分別以德、英、中三種語言浮現。 展品的展示方式,多半以概念、案例、實物三種元素構成。如介紹球類遊戲時,展品旁邊就會放置一個裝滿各種球的長櫃,遊客可將手伸進長櫃上的小洞觸摸球。同樣,介紹環保能源時,旁邊亦放置了一座燈台,讓遊客感受環保能源提供的「熱度」。 內場的入口,是一條光影隧道,隧道內會浮現德國街道上的各種聲響,提醒遊客已然步入德國。通過隧道後,聲調轉為水聲、氣泡聲,頂上懸掛許多藍色薄片與圓球,代表德國的「海港」。從海港乘坐電扶梯躍離水面後,在遊客眼前的是第一個主題區:未來規劃室。 德國館規劃的無障礙空間相當人性化,海港旁的電扶梯分為兩排,一排專門引渡使用輪椅的遊客。地面上亦普遍設有平面電扶梯,讓行動不便的遊客輕鬆滑過斜坡。身體不便的遊客可與其他人走在一起,循相同的路線參觀,而非被區隔出來。 規劃室內展示與城市發展有關的各項案例,隨後的「人文花園」則展示讓城市生活更和諧的各種計畫,如文化花園(透過共同園藝勞作,加強社區互動)等。同樣的,展品中有讓人以五官去感觸的組件,介紹城市建築時,旁邊擺放一排各式牆面的複製品,讓人撫觸牆面上的紋路。介紹麵包時,就放置一個小箱子,上面有兩個開口,當遊客將手伸入下面的開口,觸碰製作麵包的模具時,上面的開口就會釋放出巧克力麵包的香味,滿足遊客的鼻子。 走過人文花園,是「發明檔案館」、「創新工廠」、「公園」與「文化藝術坊」。發明檔案館展示各種著名器具產品,從摺疊腳踏車到文具,無一不包。創新工廠頂上配有鏈條,帶著各種抽象化的工具循環滑動,遊客只要觸碰電子查詢台,就能取得這些工具的相關資訊。工廠的牆面,設有各種創新材料,讓遊客或聞、或摸。公園裡,是一片由頂上垂下的,高低不等的燈罩。把頭伸進燈罩內,可看到對某個德國花園的介紹。遊客可一邊360度轉動,閱圖它的照片、文字,一邊欣賞每個花園獨特的聲音。進入文化藝術訪,牆上寫著:「保存記憶、用藝術對抗遺忘。」堆疊起來的德國文學名著模型,自成一個小區。有些書籍內有喇叭,可將內容朗誦出來。一個歌唱台反覆播放著大合唱的影像,邀請遊客走上舞台,拿起麥克風加入合唱。藝術區的尾端,是展演區,遊客可在迴繞著舞台的藍色布景中,找張小椅子坐下來欣賞影片,影片透過一個嬉哈樂手的遊歷,帶出德國各區域發出的不同的聲音。 離館前的最後一站,是「動力之源」。展示區在一個圓球狀空間內,一個直徑三米、重1.5噸,裝有四十萬根發光二極館的大球懸在中央,遊客分上、中、下三層,圍繞在大球四周觀賞。 展演開始後,兩名主持人乘坐滑板車,一邊環繞大球旋轉,一邊介紹展區的主題,一邊指引遊客利用合聲、音量轉動大球。這區展演的主題是「和諧都市」,大球採用德國的精密技術,可對來自各方的聲音作出反應,遊客透過聲音的聯結、節奏的區分,使大球作出不同的回應動作。現場群眾的聲音帶動聯結著大球的轉動,它象徵一座城市如何在眾人的合作下運轉,如果萬眾能用美妙的合音和諧共生,也就能創造一座美好的文明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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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切齒,「係力拍電影耶?碾過,賣管伊,」駕駛座旁一道刀疤斜劃臉龐的男子叫囂:「莫知阮們力跑路!」倏地放下電動窗,風勢呼咻呼咻,黝黑右手握持一把黑漆漆制式手槍朝前伸出車窗外,試圖瞄準小道士。 「衝三小!」 重踩油門。碼表指針停在330km/h左右,接近破表紅線區。這台流線跑車車輪高速碾過碎石路,比起三太子風火輪還飆風,風勢刮得擋風玻璃外右上角褪色「開車大吉」小春聯皺起了疙瘩,下一秒駛入稜角大石礫地段,後車尾立即彈震得半天高,匡鐺,碰!砰!恐是懸吊系統失靈。 要不是安全帶牽繫牢固,擋風玻璃早被兩粒頭顱撞得支離破碎!後座及行李箱內填充幾捆麻布袋,裝填鼓滿的千元紙鈔,少說起碼幾百公斤重,卻也壓鎮不住強力的彈翻、顛簸。擺盪個幾回合,綁錢麻繩線頭鬆脫,一落落白花花大鈔漏餡,在車後座翻筋斗。 車廂內開運香包不敵蜿蜒山路窟隆肆虐,晃盪得厲害,中央後照鏡上演飛快後抽的地景。GPS衛星導航早不靈光。 槍枝後座力加上凹凸不平路面搗亂,就算練習打靶也只能挖地瓜。瞄不準,匪徒仍黑白開槍。子彈咻咻奔出槍管,彈道螺旋駭人,宛若惡虎撲羊,刺向小道士。彈殼灑得一地。 見狀,他心驚膽顫,下意識地舉起神像,企圖阻擋彈丸攻勢。 電線桿上,麻雀驚竦亂飛,羽毛飄散一地。路過野狗嚇得屁滾尿流,蜷縮在草堆旁狗屎後剉著等,鵝黃「米田共」奪肛而出。就連路旁水田鼠輩也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一個兒不小心,成了流彈波及的亡魂。 「開槍?誰叫你開槍的?條子還在後尾對叼叼!」 「大ㄟ,歹勢啦,凍未條摟扣了扳機。」跑車駛過坑坑洞洞,吸捲塵土瀰漫半天。 大流氓叼著香菸,吞雲吐霧,駛近一瞧,見到大白天竟有一尊神明迎面而來,猜是吉象,認為機不可失,轉頭朝窗外吐了菸屁股,順便咳了一口濃痰,拋物線墜地擊中路面忙吃屎的蒼蠅群。速食店炸雞骨頭也被一併扔甩出車窗,引來野狗群覬覦。 「大ㄟ賣甩尾,ㄟ冰掐哦!」中控台置物盒內剖半青仔檳榔彈飛、塑膠杯裡鮮紅檳榔渣汁染了寶藍色波斯地毯、維士比加黑松沙士濃黑液體濺了褲襠一大塊濕。 緊急煞車,几~,車輪刮過地面,胡亂留下三公分深胎痕印子,拖曳長長的輪胎軌跡。推開車門,綠島管訓班結業流氓大哥從背後掏出另一把制式白朗寧手槍,抽換彈匣,拉了槍機,下車一探究竟。 光頭在金烏下閃閃發亮,大流氓熊腰虎背,霸氣懾人,皮膚暗沉闃黑,爬滿刺青。倘若孩童哭鬧不止,望見這副惡人模樣包準驚佈悚慄。 你袂衝瞎米?大ㄟ。上車,上車啦。 詫異目光從出走的大哥背後挪移到小道士面前。 跟班肌肉男眼球充血睜大,腦海一片空白,發燙槍口白煙未散,硝味猶存;張了血盆大口,檳榔渣隨唾液流淌,滴染了白晰汗衫,將胸肌白虎刺青弄糊了,子彈造型項圈晃盪漸止。他右手持槍朝天,左手握拳暴筋不知道該擺放何處。 小道士抱緊懷裡神祇,三魂七魄不聽使喚。 「我……這個啦!」(手僵指著香油錢箱) 肌肉男射擊,一粒子彈不偏不倚地打中鑲金鑾座,卡彈在神椅之下,神明鳳眼朝天,雙眉入鬢,頸修顴露,混元巾下,腮幫、唇上、鬢角、下巴黑鬚飄逸,俊美硬漢右手持白駒尾拂塵,左掌輕落歇膝,不動如山。然而彈孔裂縫貫穿金身腹部,胸前八卦圖龜裂,帝君為人擋劫煞。 害呀!砰到神明。 但見大流氓二話不說,從皮夾子火速掏出了兩張千元新臺幣大鈔,順勢投入了香油錢。除跪地膜拜,合十唸唸有詞,並轉頭嚷吼:「你馬緊來拜!某會遭天譴。」 「神明仔,阮是艱苦出外人,日常時攏捂拜拜,最近景氣歹,準備幹一大票就金盆洗手,改邪歸正。阮救抓,係金ㄟ,這一劫若可以安度,阮會打金牌酬謝你,感恩喔!請待念阮平常時攏捂捐錢吼慈善單位,化名無名氏……。」 「大ㄟ!這甘有效?對一尊查頭講話,溝倒貼,應該搶他的錢才對!」 大流氓又掏出口袋裡兩枚五十元硬幣,道:「擲筊價知神的意思。賣黑白來。」 小道士剛回過神,吱吱唔唔幾乎要吐出一個字,卻被兩名歹人打斷。一旁冒著白煙的車輛缺了車牌,不知何時、何因,底盤悄悄滴滴答答的灑落黑色濃稠的液體,氣味刺鼻。 汽油味越來越濃。油箱爆裂,彈起的碎石嫌疑最大。 笑筊,笑筊,笑筊……,擲無筊!一連十來次的投擲,惹來小道士訕笑,笑這兩名大漢愚痴。硬幣每回落地,鏘~,一翻兩瞪眼。試手氣幾回,硬幣居然還直立插入土,正反都不是。 神呀,這係真ㄟ錢!拜託ㄟ,參雄幾勒。阮嘎吼里看。 大流氓硬是咬著硬幣不放,肌肉男看得瞠目結舌,望著發瘋發狂大哥。轉瞬間,警笛從遠方響起,偵防車紅藍警示燈依稀可見,兩惡人豎耳惶恐,瞪眼相覷,「這甘係天意?」 兩人轉身逃回車內,猛轉鑰匙孔,嗲嗲嗲~嗲嗲嗲,車子卻怎麼也發不動。(汽油洩光) 「攏係大ㄟ你啦!溝拜瞎米神,問瞎米卦!害阮們這聲遭賣去了,下半世人甲免錢的牢仔飯。嗚~」 哭啥小?你是本幫ㄟ頭號殺手耶。 肌肉男惱怒下車,鋒利開山刀繫上身,隨手抓了防彈衣、防彈鋼盔,並開啟行李箱底下的小彈藥庫,取出手榴彈數枚,準備與員警作殊死戰。 MP5衝鋒槍上膛,他還斜揹以色列新型小烏茲一把,五百發裝填之達姆彈整串繞胸揹肩纏腰際,火力驚人,即便遭逢城市游擊戰還綽綽有餘,打算挾持小道士作為人質,與警方周旋到底。 見神砍神,遇佛殺佛。 你嘎你北係過來! 4.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 小道士察覺風雲變色、磁場改變,掐指一算,是日時刻乃屬大凶,諸事不宜,連忙祭出七星寶劍,古劍出鞘,浩然正氣懾人,橫蕩山巔,欲擋水火、凶神煞。 肌肉男見小道士手舞足蹈,笑岔了氣。搥揉胸口。 「這瞎米時代了,騙肖ㄟ!」 眼前惡煞猶作困獸之鬥,厄運來勢洶洶。 一陣怪風颳起。跑車旁已曝曬了半天的煙蒂死灰復燃,汩汩流洩的一灘汽油觸碰星火,半秒內竄燒,火舌沿著排氣管爬燒,引燃油箱。 碰~,轟然巨響震天,火苗同步引爆械彈,威力絲毫不遜於小型原子彈爆炸,被抽離之周圍空氣短暫形成真空狀態,狼藉焦黑,即便遠在三公里外也能見到一朵黑色香菇雲翻騰爬升,駭人碎屑飄散如雪花。濃煙蔽日。 爆破聲零星傳出。空氣裡揮發著波斯菊花味,一畝花海亦遭池魚之殃。死魚死蝦鑲崁在枝頭螞蟻窩、產業道路人孔蓋、梯田水車閘……。 祝融神發威,一輛千萬元法拉利跑車六十秒內成了一堆扭曲的廢鐵,悶燒殆盡。紙鈔葬身火海,餘燼蔽空似火山碎屑噴發,缺角焚燒鈔票乘風恣意灑落凡間,現場簡直是龐貝城被吞沒之現代翻版。 雷雨包黑雲泰山壓頂,距離彷彿伸手可得,轉瞬間一道閃電刺地落海,雷聲大作。劈~劈~轟隆隆~。整排路樹攔腰折斷,高壓電纜線所幸無恙。 地牛翻身,滂沱大雨。 熊熊烈火包圍吞噬法拉利,火燒車熱力逼人,濃煙嗆鼻。油類火災,任再多雨水仍無濟於事。 人呢? 憋氣約莫一分多鐘,兩名大漢從排水溝渠探出頭來,肌肉男頭頂盤掛著幾枝水草,葉片蔽了目,迅以手指亂撥弄一番,還咳吐了大口溪水,呸呸呸,一隻蟾蜍活生生鼓肚躍出,濕漉漉身軀狼狽極了! 靠北,錢攏燒了了囉。 燒黑木炭臉,流氓大哥皮肉傷不礙事,倒是全身衣褲稀叭爛,比乞丐還糟,昔日吃香喝辣,出手闊綽,呼風喚雨,今朝落難至此,始料未及。 壓抑不住衝動,流氓頭大叫:後生,我ㄟ後生呀! 慘啦,大ㄟ呀,頭殼被炸傻了,黑白認親人。 Shut up!狗嘴吐不出象牙。這少年仔是阮後生,百面是。 奮力爬出溝渠,越過地面大窟隆,兩人啣命往小道士奔去。 小道士被爆炸威力震飛出兩百公尺外,道袍襤褸不堪,幾道傷痕劃上臉,嘴角鮮血未乾,趕緊吞服隨身攜帶的救命大還丹。 雨勢模糊了視線。 爆炸毀天滅地,小道士纓其鋒,有輕微腦震盪現象,視力出現疊影,嘔吐連連,但吞服了大還丹,須臾脫胎換骨,精神百倍,比嗎啡還有效。一瞇眼,瞧見焦黑二歹人往自己殺來,擔心不利,連忙拾回掉落的七星寶劍,作勢防身。玉佩卻從道袍碗大破洞處顯露出,十分醒目。 遠遠瞧見玉佩,大流氓無法置信,宛如看到鬼神般,歇斯底里。視線全聚焦在這塊既陌生又熟悉的古玉上,人物、場景、時空、危機,一概成了模糊的景象。 乖子兒,來,叫一聲阿爸! 黑幫老大衣衫襤褸,血漬濺地拔腿狂奔怪模樣,比光火西班牙鬥牛還猛。此間,他於砂石地面短跑百米不消九秒,九死一生不足懼!腎上腺素分泌旺盛。 小道士雖手舞神劍,弓箭步穩紮,運功丹田,準備奮力一擊,但面對惡人怪異行徑,如失控脫柵猛獸向自己奔來,不由得倒抽一口氣,打了冷顫。 頃刻,大流氓伸手要撫摸小道士,眼神凶光變慈藹,小道士詫異,連跑帶爬,退避三舍。 大ㄟ呀,阮們緊酸,臭警察袂來囉! 炎光火玉佩。阮嘛有,你看。 小道士聽見師尊自幼為之佩掛的玉佩名,停下狂奔腳步,轉身猛盯著大流氓自頸項以蠻力摘下的半塊炎光火玉佩,色澤漸層,雕工細膩,溫潤無瑕。 小道士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泫然欲泣。 真人昔日雲遊四海,於國境之南九龍泉擺渡,飽覽群山壯麗之姿,欣賞珍禽走獸崢嶸,浸淫大千世界懷抱,途經中游溪畔沙洲,數隻蒼鷹高空盤旋、鳴啼,鄰近洞穴下風處,隱約瞥見竹編嬰兒搖籃被擱置於奇岩堆,走近撥移姑婆芋大葉,赫然發現一名酣睡棄嬰,除了微溫、盛裝配方牛乳的一只玻璃奶瓶,幾片紙尿布,身旁徒留著一塊稀世珍寶。 唯一的身世線索,彌足珍貴。這玉佩大小恰如嬰孩胸前母斑胎記。 囝仔,你家尼大漢囉。這玉佩是阿爸送吼你阿母ㄟ定情之物。你阿母紅顏薄命……。 肌肉男聽得一頭霧水,左顧右盼,直拉扯著大哥的衣角,回頭朝著來時路開了幾百槍,奮力扔擲美製手榴彈不下十枚,砰碰、咚咚,皆未擊中鑽動攻堅、交相掩護的警方人馬。 寧靜小村落周遭治安本無虞,今有惡棍逃亡闖入,警察亟欲緝拿歸案,荷槍實彈,全副武裝,引來村人側目,紛紛跟著警車後頭一探究竟。 圍捕軍警擔心誤傷人質,遲遲不敢開槍,指揮官下令一步步逼近,活抓通緝犯。 緊走! 趴趴趴……,山脈另一頭傳來機械聲。 說時遲,那時快。三輛警車前後包抄,憲兵隊支援兩台六輪裝甲車,團團圍住歹徒去路,心戰喊話,空警隊直昇機盤旋高空,機槍壓境。螺旋槳捲起氣流,草木花朵被掃得七零八落,灰黑濃煙呈不規則擴散。 消防車警報聲大作,地景凌亂。新聞SNG車進駐,若干電視台連線報導,記者猛卡位,口水四濺。小販逐漸聚集。通往漁村的山區產業道路,頓時熱鬧非凡,水洩不通。 「潛逃回國的兩名十大槍擊要犯,警方長期跟監埋伏月餘,時機成熟,今日中午在南部○○漁港山區進行攻堅圍捕,歹徒火力強大,雖負隅頑抗,惟警方口袋戰術奏效……」(女聲) ……趕緊棄械投降!指揮官吼著大聲公。 你們回頭是岸,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小道士剴切言道。 兩名通緝犯自知逃脫不了,丟下重裝武器,雙手高舉,乖乖束手就擒,告別了槍口舔血、被仇家追殺的亡命之徒生涯。 原來,師父早料算到我有一劫。 小道士呆若木雞,瞳仁無神,冷汗直流,猛一怔,張口。 等等!這籤詩是我師父,哦不,是孚佑帝君呂洞賓要交給你們的。(篤定地取出籤詩) 瞎米? 員警押解犯人上警車之前。兩名大漢併肩湊近端詳,粗黑長繭手指頭緩緩攤展略暈濕的符咒紙,筆力勁道透紙背,寫道:「三千律法八千丈,此事如何說與君?善惡兩途子自做,一生福禍此中分。」讀畢,發抖癱軟。 小道士又言:抱歉,你認錯人了! 這玉佩是我家大師兄的,他在十三歲那年練功,不慎墜落懸崖,五臟六腑盡裂,家師卜算死劫,抵達現場為時已晚;事發前夕,大師兄口無遮攔,表示萬一遭遇不測,委我代管玉佩,由家師見證,除了因手足情深,一方面也希望藉此信物找到雙親……,真人交代,若此行下山遇見遺物之主,理當奉還。 大師兄走出憤恨象牙塔,擺脫怨天尤人藩籬,用愛融化了心中孤兒繭,那股渴望有朝能與親人相認的真摯,打動了我,打動了師尊,此刻,蒼天想必也動容了吧!嚎啕淚珠灑向大地,雷霆萬鈞。 小道士緩緩摘下炎光火玉佩,含淚奉上。大師兄的一顰一笑自眼前浮現,淚水矇矓。 大流氓將兩片玉佩拼和,接縫吻合,太極八卦重現,九龍追珠,透著光,成色媲美朱脣豔。稀世美玉被鹹濕淚水浸潤、洗滌,更顯光芒,一逕映現了一幅中年男子憔悴面容,也依稀看見一名意氣風發少年容顏重疊其上,笑靨如花,更似一顆捧在掌中的心臟,噗通噗通,血脈賁張,需要呵護。 阮……後……生,阿爸……對不起你!(抬望眼,咆哮嘶吼) 雨水或淚珠,早已分不清。 「大師兄……」(哽咽啜泣) 肌肉男傻眼,踉蹌。 戴上手銬腳鐐,帶走! 撥雲見日,朗朗乾坤,一抹彩虹橫亙山頭水際,佔領了一百八十度空間,陽光再次照撫大地,德澤眾生。暖陽抽長一干人身影。有嘆息,有感傷,終究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村民一擁而上。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拍手叫好,原來神明授意,洞悉惡人必途經此地,冥冥之中有定數,顯靈除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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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靈山雲霧飄渺,竄出了一股仙氣。 七彩琉璃毫光從祥雲背後露頭,撫慰地表一宵寂寥。 雲海翻騰,一道晨曦直落落地照耀在金黃色飛簷燕尾,雙龍拜塔,頂飾華麗,驅邪吉祥物陣列擺開,威震一方。凌霄殿外老松盤根仿八卦,屹立百年。 裊裊「鐘偈」如縷,早課誦經聲直達天聽,一如往常。 師徒眾人熟稔默唸,口中懺本,內心有神。道士們陣列中庭,拉繩叩響古鐘,洪聲震聾發聵,遠在數里外的濱海小港都能聽悉。咫尺之遙,三米高銅鑄仙鶴香爐大鵬展翅,檀香四溢,漫漶聖地,老松木芬多精飄香,柴房後流瀑白楊蛙鳴,負離子充斥。 洞天福地映現人間。 五丈高張天師神祇影子籠罩了第六十七代傳人。彼此心有靈犀,人神交談。 禪定,真人皺眉,心頭一緊。 微風溜進窗櫺,耙梳了真人柳細白眉,翻動拂塵。倏地,他睜眼凝視台階下,說道:「快,速速拿文昌筆來!」 不敢怠慢,年紀最小的道士轉身入左進書齋,取出文房四寶,案盤內九龍文鎮壓制一疊鮮黃符咒紙。燭火晃盪,小碟滿載硃砂墨,漾漾地反射出師徒身影幢幢,映現一尊呂洞賓法相。 氣氛冷凝,一呼一吸都嫌吵雜。 一滴露水不敵地心引力,從中樑滴下,滴兜,濺炸得一沱。只見真人起身往張天師案桌踱去,鋪下黃紙,不假思索地拿起大楷狼毛,蘸了硃砂,汲了神的旨意。 左手壓按,草書疾筆龍飛鳳舞,斗大勒令下,用力點捺。眾徒弟凌霄殿下躬身待命,一眨眼,一首詩籤竣工,渾然一氣。 大盤沉香高高掛,裊裊香煙燻衣禮神,道觀屋簷匾額題字:太虛,道骨仙風真人鏗鏘示現神諭。 真人揀選小道士領命,交付一包錦囊,說:若遭逢劫難才開啟,詩籤交與對方,切記!請神代天巡狩,引路。 跪拜,領法旨。 小道士起身退出大殿,往南天宮迎神,松香味襲鼻,眾神端坐莊嚴,依師尊指示,他跪抱昇天神靈,將一長串紅色綵帶繫屬穩固,捧著掛在胸前的神像,一炷清香插立神祇鑾座前小孔,星火指路。 乳臭未乾小伙子自幼跟隨真人修行,數十載光陰流逝悠悠,與混沌亂世無涉,此行前途未卜。 拜別真人。 拜別各位師兄。 「此粒大還丹乃應急之用。一路上,伺機助人,另外有件事……」 真人賜下大還丹,業經七七四十九天不眠不休煉丹而成,治百病、強筋骨、活血路。 下山去吧!為師拂塵一擺,灑脫飄逸,一派輕鬆。 心中暗嘆。 2. 我走了。 嗯,帶著神明一塊去。 師父囑我下山辦件事兒,幾天功夫,很快回來。 蒼老松木旁土堆矗立了一塊墓碑,碑緣青苔戮力蓋住龜裂溝縫,他們倆的童年記憶,大半埋葬於斯。小道士跪拜衣冠塚,熱淚盈眶,囁嚅思忖,不捨離去。氤氳霧氣觸角掩蓋了離愁。他手中緊握著一塊玉佩,親吻,凝視良久,紅絲線綴著流蘇,微風撥動。 保佑我。 東方魚肚白,道觀百級石階旁綠草含露,晶瑩剔透,蝸牛靠腹足黏液徘徊花叢間,一察覺人聲動靜,咻地縮身入殼。白鶴翱翔九霄,凌虛御風,輕盈體態飛掠過道觀塔頂,睥睨人間百態。 道靴輕盈踩踏方正花崗岩石磚,一印子烙下,鞋根及鞋緣貼了朝露濕氣,沾黏了些許青草、黑土、鳥糞,妝點藏青色小鞋;整飾簪冠衣裳,小道士奮力推開道觀大門,喀喀作響,陽光斜射門旁威武石獅,透著光,灰塵無所遁形。 雙手拳抱身前木雕神祇,他不知神明在想啥,跨出雕樑畫棟修行道場,大步越過門檻,一逕往山腳下漁村挺進。隨身細軟,尚有一大包法器及饅頭等雜糧,足供來回裹腹充飢。 一路好走。眾師兄話別小師弟。 白駒過隙,披星戴月三晝夜,離目的地不遠矣。蟲鳴鳥叫迴盪山谷。首出靈山,拜別桃花源,一探塵世風霜。莫名不安中,卻也帶點兒期待。只是這幾日午夜夢迴,總有一雙又粗又長大黑手要抓他,怎麼也看不清臉孔。 淺眠不安穩。夢魘擾神。 高筒白襪掩褲管,棉綢道衣輕擺,海青寬袖,這身裝扮方圓百里並不多見。崎嶇山徑望斷天涯路,獨木小橋溪水沁涼,小道士歇腿,盥洗,注滿一葫蘆溪水,繼續趕路。 日晷偏移,接近午時,他覓得一處濃密竹林蔭涼,卸下包袱,安置神祇,徐徐拿出餐食大口啃下,心滿意足。 過往村姑稚童老叟等,見其模樣,上前詢問,知其為靈山道觀派下弟子,又見木雕仙神莊嚴,遂頂禮膜拜,投入銅錢。幾戶人家還殷勤奉上茶水甜食,聊表心意。零錢紙鈔將香油錢箱填飽,每回佈施,叮叮咚咚,體現人心。這村子純樸民風,表露無遺,他們堅信:有誠意,喝水都會甜! 鄰近人家拖著木屐跑回家,專程拿了幾大束沉香、環保無煙蠟燭前來,供路過村人排隊捻香敬神。人人燃香一炷,一心虔敬。 有村民跪求事業,詢問愛情,祈望風調雨順,魚貨豐收,六畜興旺。小道士這些年也學了些法術,雖不至上天下海,也能占卜一二。 盛情難卻,他念師尊教誨,施展所學。小道士個頭五尺高,舞動法器虎虎生風,須臾,取出八卦凸面鏡,運用風水制煞,唸唸有詞:「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掌握來龍去脈,瞭解張大嬸家裡犯煞,他便將此鏡贈與之,叮嚀要掛在廳堂,並沐浴焚香,三月不可食肉,方能解厄,免血光之災。 李老伯新屋搭建於河畔,地勢高低落差大,求子孫風水來著。小道士不慌不忙,一手伸入袋中,探得古錢三十六枚,來頭不小,乃清朝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等五帝王時期流通之官幣,主化解前高後低、提升宅氣、區隔不良氣場等諸多妙用。 老翁悉聽用法,拱手再三拜謝小道士。 人潮越聚越多。 村長、村里幹事、郵差、菜販……,各行各業人士逮住機會,無一不問。祿馬、水晶球、麒麟、三腳蟾蜍、龍龜等,應聲上陣,大顯神通。不僅男女老少疑難雜症多能以符咒化解,就連家禽走獸芝麻蒜皮小事,經小道士持拿七星寶劍凌空揮舞作法,三兩下也給治得服服貼貼。 啣符搖鈴,半闔眼睛,天靈靈、地靈靈……,「噗~」,口中含吐清水成雨霧。「退下!」收驚、退燒,一招見效。 玄天道觀真人之名,不脛而走。 消息流佈火速。 村民中,不乏有人想拜師學藝,五花八門。 束脩? 是的,請收我為徒,我會認真地學習……。 在漁市販售魚貨的阿榮,聽到風聲,丟下攤子,喜孜孜三步併作兩步狂奔,肥胖身軀頓時如花豹敏捷,一轉身便竄入斑駁鏽蝕的小發財車駕駛座裡,喀搭喀搭,電子點火,大腳一踩油門,也不管後座幾個大竹籠裡新鮮魚蝦射飛了滿地,任車尾好心路人呼喚也不回頭,揚長而去。 他選用上等藍鰭鮪魚肉,仿效古人用十條肉脯紮成一束,作為拜見老師的禮物。 小道士不想節外生枝,胡亂編了個理由,想搪塞村人不情之請。但怎麼拗,好說歹說,就是無法推辭,反倒像一腳踩進泥淖黑洞,越陷越深。 師父肯定臭罵我一頓,逐出道觀!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呀~ 不會啦,你法力高強,我會向「師公」解釋。 阿榮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雙膝長跪,說什麼都不肯離去,非要等到點頭不可。小道士擔心發生骨牌效應,耽誤正事,憶及真人訓示,因勢利導,說:那麼,等我辦完正事兒,回頭,咱們一道請示真人,如何?他老人家若肯,我也只能遵法旨。 對了,本教極重生態保護,師尊開示:道法自然,人與天一,三才相盜,貴生戒殺,欲入我門,可別再殺生了,否則逆天叛道,必遭報應,死後墮入九幽地獄!這本《道德經》贈與你,就當作見面禮吧。 阿榮還在猶豫之際,恭敬地接過經書,小道士作勢鎮定道:就這麼說定了,回頭見!吞嚥了口水,放下心頭重擔,撫撫衣袖,腳底抹油,即刻動身。 小道士喘息,取出水壺,牛飲止渴,濕淋了道袍。 那個什麼藍鰭鮪魚來著,哦對,束脩,甭說了,都拿回去吧! 3. 充實了香油錢,拜別村民盛情,法器贈有緣人,小道士行囊輕省許多。 點燃了第四炷通天神香敬拜神祇,獨自漫步,途經一大片波斯菊花海,青綠水塘波光粼粼,眼前忽然浮現海市蜃樓,他望見師尊,哦,不,是虛脫引發幻覺。日頭赤豔,口乾舌燥,小道士心裡泛起嘀咕漣漪,但見遠方塵土飛揚,一輛跑車蛇行疾駛飛速。 「大~德……」(沙啞失聲) 原先沿路旁慢行的他,憨膽走向路中央,作勢攔車狀。 叭叭叭~,駕駛座上滿臉鬍漬的男人幹譙:「找死耶,臭小子!」方向盤左打右轉,塵土飛揚瀰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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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知
玄關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先是皮鞋叩、叩敲著地板,接著是腳掌碰觸地面咚、咚的響,隨著腳步聲,一個人影迅速竄進屋裡的黑暗中。 娜瑛從廚房探出頭,只見黑暗裡的高大身影。 「毅緯,你回來啦?」 「嗯……」若有似無的回應聲,在空盪的客廳裡留下細細的足跡。 燈亮了,餐桌上擺滿一道道豐盛的菜餚。 娜瑛、毅緯對坐在餐桌的兩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今天上班累嗎?主管應該沒再刁難你了吧?」 「嗯……」若有似無的回應聲,在冒著煙的餐桌上頭迴盪。 娜瑛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的毅緯總能滔滔不絕說公司的事和時事新聞,今天卻異常沉默;平時的毅緯總會大口吃飯,今天卻異常靦腆;平時的毅緯總保持朝氣十足,今天卻無精打采。 毅緯是怎麼了? 娜瑛端著碗,一面吃,一面盯著眼前的男人。 毅緯卻像忽略一般,絲毫沒發現娜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逕自拿起身旁的遙控器,打開客廳電視。 主播播報新聞的聲音立刻充斥整個空間。 「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市民大道高架橋在傍晚五點半左右發生一起死亡車禍,根據死者身上的證件顯示,死者名為『李毅緯』,現年三十歲。目擊者表示,這場車禍發生在傍晚五點廿七分,駕駛白色豐田轎車的死者……」 娜瑛不可置信的看著電視螢幕,右下角顯示的大頭照,不正是現在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嗎? 如果電視新聞裡出現的是毅緯,那坐在她眼前的又是誰? 再一抬眼,只見毅緯一味衝著她笑。 那笑容似深似淺,既空洞又複雜,笑得娜瑛全身發麻,動也不敢動得靠在椅背上。 「嘿嘿……」毅緯的嘴唇並未開合,卻從他的方向傳來小丑般的笑聲,彷彿他的肚子裡住著一個小丑似的。 「嘿嘿……」笑聲逐漸擴大,蔓延過桌面,漸趨往娜瑛的方向靠近。 娜瑛終於因為承受不了壓力而尖叫起來,但她的尖叫反倒成了催化劑,周圍的笑聲不但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 「嘿嘿……嘿嘿……嘿嘿……」 隨著這一連串的笑聲,毅緯的臉頰開始出現裂縫,一道一道越裂越大、越裂越深,就像蛻皮一樣,最後整個臉頰像隕石碎裂一般灑在地板上…… 「啊~~~」娜瑛看著眼前的毅緯臉龐碎裂,無法控制的持續尖叫著。 顫抖著,娜瑛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是一片黑。 好一陣子她才適應屋內的黑,躺在黑暗中看天花板上的燈泡,她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一場夢。」 她翻身點亮床頭燈,昏黃的光線映照著床鋪,也映照著她身旁隆起的被單。 娜瑛微微一笑:「還好,毅緯還在。」 她順手拿起床頭燈旁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市民大道高架橋在傍晚五點半左右發生一起死亡車禍,根據死者身上的證件顯示,死者名為『李毅緯』,現年三十歲……」 主播的聲音充斥在房裡,也充斥在娜瑛的耳裡。 娜瑛不可置信的看著電視螢幕,右下角顯示的大頭照,不正是躺在她身邊的男人嗎? 如果電視新聞裡出現的是毅緯,那在她身旁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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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
汗水悄然凝結 順著針芒 鼓脹根部的蓄水池 時間溺斃於沙漠的夜晚 你優雅地放牧風沙 親愛的仙人掌 若我是你 早已在寂寞中曬成碑 而你漫步於乾冷的星輝 依然匯集雲霧 盎然地開出豪放的英雄之花 遠離整座城市的紛嚷 你自由地享受月世界的原始 偶爾駱駝會來相伴 共同反芻商旅外的閒暇 親愛的仙人掌 沙鳴嗚咽的灰濛裡 你摀著臉抵禦塵暴的虎威 從不撤退 仍是默默挺著背 靜待甘露 毅然地怒放著斑斕的意志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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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二/俄羅斯館〉永遠不老的童話王國
一走進俄羅斯館,我的腳步瞬間就被膠黏住,驚嚇一大跳,以為自己不小心誤喝了變身縮小的藥水,掉進一個炫麗繽紛有巨大花草的童話王國中。這座由12座紅色、金色和白色的不規則塔樓包圍而成的展館,只見纏繞在柱子上的巨大牽牛花一朵接一朵,一直延伸到屋頂,一個水池裡也有巨大的蓮花浮在水面上,各種鮮艷欲滴的巨大花朵和草莓,讓人感覺置身在巨人國,整個俄羅斯館,處處佈滿童話的驚奇。 俄羅斯館以俄羅斯著名童話家諾索夫的故事《小無知歷險記》為材料,將館內分為「花的城市」、「太陽城」、「月亮城」三個展區,書寫兒童之夢與城市未來的聯繫。我望著屋頂鑲嵌的圓形螢幕,那仿若宇宙星際的奇觀,一艘飛船的太空艙懸掛在月球坑坑洞洞的表面,璀璨遼闊的星空及奧妙的太空家園似乎伸手即可觸及。讓人忍不住揣想,在「花的城市」生長的孩童之夢,與「太陽城」裡與最尖端的科技融合後,能否獲取足夠的力量,攀上太空中的「月亮城」? 純真夢想與尖端科技的融合,是這些展區共同的主題。館內攀爬著巨大牽牛花的巨型圓柱,將天花板與地面聯結起來。巨大的花朵,意味遊客們進入了兒童的視野,成為一群「小無知」。擺脫知識的束縛後,人們反而能自在的作夢,也更懂得如何利用科技創造屬於人、屬於夢想的城市。 「花的城市」展示了數座兒童設計的城市模型,無拘無束的造型配上豔麗的色彩,反轉了人們對於城市的印象。模型旁的螢幕上,身為設計者的兒童會現身解說自己的構想。旁邊的牆上寫著:「我觀察、我思考、我幻想。」 「花的城市」週圍有幾個小房間,分別展示俄羅斯套裝娃娃、未來能源、羅斯托夫洲展等。相傳,套裝娃娃源於一對失散的俄羅斯兄妹。為了保有對妹妹的回憶,哥哥每年都為妹妹做一個娃娃。即使見不著面,做娃娃時只能依據記憶中的面孔,但哥哥並沒有讓回憶靜止於過去,娃娃越做越大,代表妹妹一年年的成長,哥哥的回憶也隨之增長。 未來能源的小房裡,展示著俄羅斯的核動力破冰船、浮動核電站以及水淨化的技術。籠罩於冰天雪地的俄羅斯,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破冰艦隊。羅斯托夫洲展是介紹一項城市改造計畫,因羅斯托夫洲有許多無法簡單用綠樹、草坪改造的工業大城,因而該州動用政府資金,邀請藝術家、建築師一同將城市改造為受孩子喜愛的繽紛城市。 「太陽城」是水果與花朵之城。在群花圍繞、果樹四立的空間中,建有一棟棟小屋子。小屋內,是居住在想像之國的孩子,以自己的夢想、語言介紹俄羅斯最頂尖的科技。俄羅斯館的繁盛景象,在太陽城內得到了說明。盛開的花朵、碩大的果實,與孩童們旺盛的生命是一體的。也只有這種一體的生命,能夠介紹各種尖端科技的用途、意義。天花板上的展示品,定名為「月亮城」。月球表面的巨孔、於天際迴旋的衛星,是人們投注夢想的地方。諾索夫的童話,亦是以進入月球的小無知的故事作結。但對我們來說,月亮城還只是個開始之地。 走在俄羅斯館內,仿彿回歸到兒童時代的純真。那些儲藏太陽能的鮮花、巨型蜻蜓造型的風車,一棟一棟俏皮的水果造型的房子、一輛一輛在向我招手的生物燃料供能的汽車,誘使我把手中能拍的相機記憶卡都拍完了,忘我的徜徉在童話世界中。駐足觀賞攀援向上的牽牛花、大如華蓋的向日葵、讓人忍不住想去採摘的嬌豔欲滴的草莓果,使我心裡充滿了溫暖,不只是因為童話的緣故。在這處處洋溢著天然蓬勃生機的夢土,不僅存在兒童對於未來世界的想像而已,還有最新的科技發明,一群俄羅斯科學家、發明家、工程師努力在能源、醫藥、航太、資訊等領域鑽研發明,力圖創造一個更完美的未來城市,那終極目標也是一個幸福的和諧世界,處處洋溢著童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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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生氣﹐要爭氣
仲威看完最後一位病人,伸了伸懶腰,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一顆心終於可以鬆懈下來,好好啜飲杯中的花茶,讓茶香帶領自己進入一個完全放空的所在。整個早上的看診,面對一個個愁眉苦臉、心靈需要醫治的徬徨患者,他有責無旁貸的使命感,因為…曾經…他也是一位精神患者,陷入難解的情緒糾結中,需要仰仗別人的救贖。幸而有母親的支持和鼓勵,他走出了生命的幽谷,如今,他是一位具有權威的心理醫生,借助自己的專業能力和親身經歷,扮演了醫治別人的角色,這期間的心路歷程,如人飲水,只有自己最明瞭。 回想小時候,因為家庭關係,早熟的他內心有太多的不平和怨懟,堆積出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影響正常的人格發展,此刻,他能一一放下,不但扭轉了自己的人生,也拯救了無數的眾生,這樣的轉折,需要智慧,更需要貴人,他的貴人是母親,而母親的貴人是我認識的一位長輩-陳大姐,她是一位退休公務員,幫助過無數弱勢的婦女,間接成了仲威的貴人,也是我生命中的導師。 仲威的母親曾在父親家幫傭,主、僕的關係註定了一生尊卑的宿命。母親出生貧寒人家,小學就中斷了學業,在雇主家吃苦耐勞工作了好些年,得到主人的信任。直到那一年,女主人因病去世,仲威母親身兼幫傭和保姆(撫育兩位小主人)的雙重角色,長期下來,和雇主家產生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男主人興起再娶的念頭,仲威母親也認為這是脫離貧窮和下層階級的好機會,所以並不在意和主人相差近二十歲的懸殊年紀。於是,他們成親了,婚後不久,生下了仲威,但是根深蒂固的主僕關係,在父母之間隔著一道很深的鴻溝,仲威在家中始終抬不起頭,不但得不到父親的疼愛,也遭到兩位哥哥的欺凌,仲威永遠記得,小時候,當家中有親朋好友造訪時,他總是見不得人般的被藏了起來,時常莫名其妙的被哥哥們言語辱罵,甚或拳打腳踢,一次又一次身心被斲傷,卻求救無門,只能和母親抱頭痛哭、默默承受,因為擺脫不了母親是傭人的卑下命運,於是,恨意在心中慢慢滋長。 及長,他開始叛逆,開始反對父親,責怪母親不該愛慕虛榮嫁與父親,慫恿母親離開父親不成後,他怨恨母親,然後自怨自艾的把自己封鎖起來,嚴重的憂鬱症纏上了他,這讓一心仰仗兒子脫離命運枷鎖的母親更加悲苦了!但是母親堅強的韌性拯救了他,母親開始走出家庭,藉由參加各項婦女成長團體增加知識,同時進入夜補校就讀取得學歷,不但學會會計的工作,更穩穩的跨出步伐,自信心大增,同時遇到生命中的貴人-陳大姐,陳大姐一路相攜相伴,在仲威父親晚年,母親更有能力一肩扛起家中的事業,扭轉仲威下人的身分,尋求心理師治癒他的憂鬱症,培育他走上醫師之路,反倒是兩位備受寵愛的哥哥,最後一事無成。 仲威記得小時候,每當他受到不平等待遇而忿忿不平時,陳奶奶總是要他「不要生氣,要爭氣」,雖然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千斤重物加身,但他做到了,如今走過二十幾個年頭,往事不堪回首,仲威把「莫生氣,要爭氣」當成座右銘,擺在案頭上,擺在心裡面,隨時惕厲自己,也勉勵病患,生氣是和自己過不去,唯有爭氣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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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浴
金門的一月已到嚴冬的時候,田野裡冷風颼颼,雖然陽光普照,但在田野工作的人,仍能感到寒氣逼人。大地因久未逢雨水的滋潤,草地普遍枯黃,樹木也缺乏生機。上午十時,我驅車到金沙溪的生態步道觀鳥,時逢退潮,溪水低落,鳥類不多,只有少數幾隻鳥類如蒼鷺、大白鷺和綠翅鴨,於溪中現身,且都處於休息的狀態。當車子行駛到步道的中段,發現一隻中杓鷸正在溪岸邊的淺水處洗澡,於是我將車子停下,就坐在車內觀察中杓鷸的洗澡。 窺視他人沐浴是不得體的行為,偷看鳥類洗澡就另當別論。觀察鳥類的首要原則,就是不能驚動你所觀察的目標。我將車子作為掩體,所以沒有驚擾到中杓鷸的正常活動。只見牠半身浸泡在水中,頭部如點頭般地連續插入水中,雙翅不斷地顫抖,將水撥到背部,使全身都能被水沾溼,然後站穩腳步,抖動身體,將沾在身上的水,全部抖出體外。如此重複二次以後,身體向前走二步,開始抬腳在臉頰部搔癢,先是右腳,而後左腳,然後就站立在溪岸曬太陽,並用嘴梳理身上的羽毛。正當中杓鷸在洗澡時,空中有一隻魚鷹在巡弋,魚鷹雖是猛禽,然而中杓鷸知道魚鷹對其生命不會構成威脅,所以沒有驚慌,仍繼續洗澡。反而後來溪中幾隻流浪狗的出現,使牠立刻飛離現場。我看中杓鷸的洗澡,牠比人類天體營的遮遮掩掩,深怕外人窺視的心態,大方多了。牠那毫無顧忌,從容自在的行為,讓我這窺視者感佩不已。 鳥類的日常生活,除了已演化出各種不同的覓食技巧,以獲得維持生命的食物外,其他的時間都用來如何保養身體,使日子過得更舒適、更健康,此外再也沒有更大、更多的慾求了。鳥類的洗澡和梳理羽毛,具有多種功能:它能滌淨身體的污垢,去除體外的寄生蟲;它能降低體溫,消除溽暑;它能整理紊亂、破損的羽毛,使之整齊歸位,利於飛行;它還能用嘴取出肛門旁油脂,塗抹在羽毛上,使之光亮滑潤,防止雨水淋濕。明白這些功能之後,就知道鳥類的洗澡和梳理羽毛,實是一種保養身體的重要工作。女人為了留住青春與美貌,花很多時間和功夫在保養身體。鳥類也花很多時間和功夫在保養身體,不過目的則在維護身體的健康,而不是為悅己者容。 鳥類對身體的保養,不分季節,即使在嚴寒的冬天,也能以洗冷水澡。中杓鷸在金沙溪邊的洗澡,就是在寒冬為之。不過鳥類洗澡的時間,大多選在晴天的上午或下午,黃昏和陰雨天就少有洗澡的行為,因為若沒有好的陽光,將身上的水氣曬乾,也可能會生病的,顯然鳥類也懂得天候的應用。鳥類的沐浴都是個體的行為,不會群體活動,而群聚性的鳥類,偶而也出現二、三隻同時洗澡的現象,但這只是時間的湊巧而已。 有機會窺視中杓鷸的沐浴,是一種生活的享受,尤其看牠抓癢的動作,更令人莞爾。如能拋開都會的塵囂,個人的煩惱,到野外去散心,觀賞鳥類的生活動態,也算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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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借來的空間裡
在涼亭下等待,一縷迷香勾起回憶的欲望,觸動追尋的思緒。 在不熟悉的空間裡,無法安心入睡,睜大雙眼,緊盯著天花板,死命搜尋每一處的可疑,從上而下溢散出冷淡、陰沈,黑暗中,被偷偷打量地恐懼感,讓人渾身不自在,天花板似乎隱藏了無數的怪異,不懷好意地逼近。 躺在單人的木板床上,感覺不到一絲絲溫暖的安慰!沒有足夠的空間伸展四肢,就像被困在籠子裡,只能蜷曲在床上,不得放肆肢體的動作。床的擁抱,沒有足以讓人安心的撫慰,無法卸下白天的武裝,戰戰兢兢地縮在床上,隨時準備和黑暗中的不安,決鬥。 不斷在變換睡姿,想找到比較舒服的睡法。大字形的睡姿,與其說是「大」字形,更像是「小」字形呢!這樣的睡姿,會看見藏在天花板的怪異在逼視,隱約中還藏有殺氣,讓人戰慄;趴著的睡姿,和宿舍的床第一次親密接觸,好貼近的距離,在床中聽見心跳聲,原來,是自己心跳的回音,真不自在,正面貼著床身,胸口悶得喘不過氣,根本不能入睡;弓著身體的睡姿,疑神疑鬼,擔心背後是不是有鬼怪從床邊蔓延、攀爬,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恐懼隨著夜色越來越凝重,無法控制想像力,胡亂肆虐的編造恐怖氣氛。漸漸失去意識,驚悚的事情卻強烈發生、進行。 天花板以每分鐘下降三公分的速度向下墜,藏在上面的怪異,越來越清楚透徹,是憤張、血紅的大眼,陰邪的眼神中,透出發現新獵物的興奮和迫切想肢解分食的貪婪。木板床也變得突兀,還發出詭異的笑聲,沒有情性的聲音,如飛針刺向耳膜,疼啊!尖銳的聲波震得我冷汗直冒、心頭發麻,更糟的是,連身體也不聽使喚,肌肉、關節無法動彈,神經緊繃,心臟被莫名的力量壓迫,心跳越來越薄弱……。 鬧鈴聲,劃破夜晚,把我從恐懼中解救出來!拍拍胸口安撫情緒,甩甩手、動動腳,一切正常,鬆了口氣,呼,是一場惡夢呀!心有餘悸,直瞪著天花板,深怕不留神,它又作怪了。淡藍色的睡衣被冷汗和淚水浸濕,被濕潤的衣服上呈現深藍的色塊,睡夢中的掙扎,讓睡衣產生凌亂的皺摺,漂亮的衣服,竟然像是斑駁的牆面,如此狼狽。 在世界睡眠日,回想起受惡夢驚擾的睡眠,真是開這個紀念日的玩笑。多麼浪漫貼心的節日,訂立目的是希望人人睡著、睡好、睡飽,過著擁有睡好眠的健康生活,偏偏想起被惡夢攻擊的睡眠時間,像是頑皮的孩子故意唱反調,幽世界一默,愛怎麼睡覺是自己的事,不需要訂立規則來諄諄教誨,更不需要約定時間,只要喜歡,天天都是「睡眠日」,如何營造睡眠的氛圍,隨性而為,即使做惡夢也要勇敢嘗試,挑戰也好,拚命逃跑也好,經過,才能留下深刻記憶,可以回憶。 晃進咖啡廳,在熟悉的角落坐下,點壺蜜桃薔薇花茶,享受清醒的悠閒,於淡泊的春光中等待領會。 杯中的花茶,深濃澱沉的紫黑色,是看不見生機的夢境,似乎會淹沒跌入的味覺和嗅覺。啜一口,蜜桃的甜兒,襲上舌尖,輕柔緩和地在口中蔓延,薔薇的香味,也慵懶地綻放,茶水凝重的色澤,僅僅,為雙唇染上淺淺的粉紫色,很誘人的! 端坐書桌前,念著厚重的文言文讀本,只要稍不留神,心就被溫暖舒服的床給拐走,尤其是寒流來襲的冰冷日子,更讓人想躲進暖和和、軟綿綿的被窩,生硬又沒溫度的書本,與床舖相比之下,一點魅力也沒有。 深夜,背誦到楊萬里的「已制青奴一壁寒,更搘綠玉兩頭安」開始想念被窩,再唸下一句「誰言詩老眠雲榻,不是漁郎釣月竿」睡意一直拉扯眼皮,視線漸漸模糊,背到第三句「醉夢那知蕉葉雨,小舟親過蓼花灘」不知不覺打起盹來……。 卯足了勁,奮戰。為了提神醒腦,泡了一杯茉莉薄荷茶,茉莉的花香、薄荷的清涼,在熱水中緊密融合,純淨簡單的滋味在水溫中瀁開,香氣蒸騰,解放困厄,身體開始進行光合作用,凝重的感官,輕盈了、復活了,精神振奮,再次堅持讀書的信念。 走出寢室,右手邊有個不起眼的陽台,平日是堆放回收的瓶罐處,喜歡在這兒佇足,由此望去,可以看見校園外的遠山、田野、小路與各樣的行人來車,存在於圍牆外的景象,總是讓牆內的人莫名羨慕。 晴朗的天氣,瞧見三十隻以上的麻雀站在圍牆上,吱吱喳喳地喧鬧,我喜歡遠遠地在一旁,一邊數著牠們的數量,一邊看牠們的可愛舉動。有的認真在整理羽翼,有的歪著頭,舉起腳在搔癢,有的在鐵絲網上一蹬一跳的玩著!看牠們拍動小巧的翅膀,一起飛離的景象,深深體會到數大便是美的道理! 不知牠們的家在那裡?是不是和我一樣借住在某一空間裡?那裡是不是也有著好風景? 黃昏的時候,穿著天藍色上衣搭配深藍色運動長褲的學生經過,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有時還目送他離去,直到視野無法再囊括他,曾經穿著同樣款式的運動服,上了六年的體育課,國中畢業時,選擇直升母校的高中部,六年呀!三分之一的歲月!很懷念那段酸甜苦辣的青澀時期,每當他的出現,曾歷經過的時光,彷彿重現,歷歷在目。 夜晚,不忘在陽台小站一會,尋找夜空的星星,或是欣賞暈黃的月亮,深深吸口氣,聞一聞夜的味道,是那麼清爽、舒涼,時而凝視遠方……。 離家獨自照料生活起居的成熟韻味,摻雜著思念家人、可口飯菜和熟悉臥房的戀家感覺,嚐來有些些苦澀。因為陌生而產生的不安感,隨著居住時間的增長,住宿漸漸有了甘甜滋味。 住宿,就像是品味一壺水果茶。 很鍾情水果茶的滋味,下一口,都會涵藏微妙變化的口感。第一口要輕輕啜,不然會被突如其來的酸澀嗆到,第二口要含在嘴中,甜味會開始湧現,接下來就有「甜頭」可嚐,每一口的甜度會隨著浸泡時間的長短,變的細膩,漸漸地,茶的溫度稍微低些,水果的清香被釋放出來,在壺中溢散,悠然繚繞,杯中、指尖、唇邊、口中,都會沾上茶香,一呼吸變飛翔在橙色的天空,心情因此而愉悅。 喝著,喝著,就會戀上小小水果茶給予的多多變化。每一口的變化都是再生,生活的意義就是發掘深趣。 抬頭仰望,這棟九層樓高的建築物,我就借住在其中的小空間裡。 寄居蟹,會一直更換牠所居住的貝殼,太大、太小、太重、太醜的牠都不要,直到找到中意的,牠才會定居下來,那才是牠需要的家。燕子,為了避開寒冷,每年南北半球的來往,一南一北都必須找個家。小袋鼠,剛出生時爬進母親的育兒袋裡,待了七個月後才離開育兒袋,自力更生,尋找自己另一個安身之處。 種子,成熟經風吹落或由動物攜帶,掉落至陌生的土地,生根發芽,而這片土地就是它的家。 流浪的雲,被風趕著,飄到東,飄到西,飄過山脈,飄過海洋,去尋找它落腳的家。 我也是如此吧!借來時間,借來空間,活在有限的時空中,不斷地變換自己的落腳處,渴望尋得可以讓自己安定下來的地方。 住宿的日子,將它存藏在寢室門縫邊的刻記內,那是不想被借來的空間遺忘,所以留下曾經在此住過的印記,今日返回,向過去的自己借了記憶,裹在茶包中,沖泡出一壺特調的花茶,而且,是今日限量供應。 幽香浮動,一壺茶,足以回憶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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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一/英國館〉奇蹟發芽的種子聖殿
如何通過一個建築來展示一個國家,如何透過一顆顆種子來陳述未來。被上海觀眾視為「最具創意」的英國館,在上海世博園成功展現了自己。這一座沒有屋頂的「開放式城市公園」有一個親切而富詩意的暱稱─蒲公英。它是一個圓角形立方體,由60858根亞克力光纖透明桿,猶如觸鬚一般向四面八方伸展,形成一個碩大的蒲公英一般的建築體。這些觸鬚白晝會像光纖那樣傳導光線,供給展館內部的照明,夜間則靠觸鬚內置的光源來照亮整個建築,因為這些別具特色的發光體,英國館的整體氣氛充滿現代感與震撼力。 約有六萬多根種子的透明亞克力桿,形成英國館的展示核心──「種子聖殿」。每一根亞克力光纖有7.5米長,根部放著一顆或數顆植物的種子,走進「種子聖殿」,可以近距離觀察形形色色的種子。每一顆種子都發出光芒,這些圓球形、尖塔形、觸鬚狀、三角形、長條形、點狀、針刺形、星形、L形、鋸齒狀、幾何形、帶觸角的、長尾巴的、成珠串的、花紋交錯的、環體連結的、不規則的、麻花狀的、帶鞭毛的、奇形怪狀的、各式各樣的種子,讓人看得目瞪口呆、既驚又喜,我久久凝望著數萬顆種子,眼睛也變成一顆發光的種子,投射向這些充滿希望的萬萬千千個生命個體。不由得慨歎世界之深、之廣、之大、之渺小、之奧妙、之難以想像。這些吸引人的美麗的種子,每一顆似乎都在述說一個故事,這些故事在展館外的迴廊,讓我看見更多植物的奇蹟。 有一種植物,葉片中軸長出長長的白色鬍鬚,吸引我為它拍下特寫照片。「植物也有記憶力嗎?」、「植物可以阻止流行病的蔓延嗎?」、「樹能否成為資訊的使者?」「種出你自己的新鮮空氣」這些引導文字也帶出非常有趣的思考,我還看見能吸收噪音的蘑菇、會吃掉自己的植物(為讓自身變得便於利用)、能夠幫助睡眠的植物、能夠防賊的植物等。 走過世博園四十幾座展館,我才為自己拍下一張獨照,這張照片我是和萬萬千千枚種子一起拍的,為何沒在任何一座展館的前、後、左、右、內、外拍下任何一張個人獨照,獨獨在英國館內選擇和萬萬千千枚種子合照,只能說是因為感動。當千羽主動說要為我拍獨照時,他也與我分享了他的感動,千羽的筆記如此描繪:「在種子聖殿內部,每一根亞克力光纖透明桿的頂端是靜止的,數十萬顆種子埋藏其中,從牆面深處延伸出來的光纖長管,排列成牆面,以滑順的曲線環繞步道,從四面八方將遊客包裹起來。每根光纖長管底部都有一盞照射燈,清晰的照射出種子的形象,數十萬顆種子構成一片光牆,每束光線皆照映著一個潛在的生命。敏感的人在種子聖殿內首先會經驗到的是震撼與沉默。這是一個幾乎不容說話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體都處於靜默狀態,等待命運的到來。對這片生命發話,等同於決定人類未來發展的方向。」 在英國館中,觀眾可以透過不同的區塊主題感受許多新奇,在「綠色城市」中可以鳥瞰英國的四大首府,在「戶外城市」中可以親身感受到光雨灑落身上的滋味,在「活力城市」中可以瞭解植物與自然如何鑄造城市生活的未來。坐在館外的草坪上時,可以細細品味與無數生命(種子)共存的美好時光。 被推舉為最有創意的英國館,創意來自長久的努力及堅持,我讀到的資料寫說:「為遴選英國館的設計方案,英國先試從國內派出六個獨立的設計團隊深入上海生活,瞭解中國人對英國印象為何?之後,六個團隊設計出六個方案,再邀請上海市民票選出最佳方案。英國再據此進行修改,最終推出『種子聖殿』這個造型獨特的展館。」關於種子與自然、種子與人、種子與城市之間的關聯,我讀到的動人文字介紹說:「種子聖殿,代表了與千年種子銀行項目的合作,這是一個國際間的環境保護項目……種子擁有無限可能,蘊含著無限變化,也代表著希望和創意,通過各式各樣的種子,英國館體現的不僅是現在,更是擁抱未來的理念。」這理念,獲得了普世認同,相信未來這些發芽的種子將會給世界帶來更多生命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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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雞排的故事
那一天急著下班,走了大老遠就為了要去還書的圖書館竟然休館! 悻悻然轉身,看見竹林路市公所旁,好久沒吃的雞排攤。 打了電話回大姊家,問從金門來台北的小妹:〉買塊雞排給妳吃好不? 老闆娘把重重一袋香味撲鼻炸雞交給我,同時收過我手上的三百塊。 這使我想到2年前,窮困到買一塊雞排的滋味來嚐都沒有。 我連買一塊雞排吃的能力都沒有…… 把鼻頭湊過那一袋熱騰騰撒了提味胡椒粉的炸雞一聞,還沒開動的妹妹露出滿足的表情。她用了比平時加倍可愛的模樣賴皮的說:〉我要跟妳一起吃同一塊雞排,我要吃有肉的那一邊,妳吃有骨頭的這一邊,像小時候一樣。她知道,我知道,她真正要的不是有肉的那半塊雞排,而是我對她的疼愛。 我看著她說話的臉,已經不是小時候的臉。因為我們都二十好幾了。 雖然看起來還是天真又傻呼呼的樣子,但是小時候的她,就是有種「妳是我妹妹」的稚嫩。 而現在她整整身高高我一顆頭又和大家一樣喊我叫了二十來年的外號「妹妹」,在那一段情感與生活陷入斷層的日子,我常常巴著她哭。 我就不知道到底我還是不是那個可以保護她,跟欺負她的男生打架的那個姊姊。 小時候,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常常會湊著媽媽包包裡或是抽屜裡的零錢,買一塊雞排兩個人分著吃。 我會把有肉的那一邊給她,自己吃有骨頭帶些肉的另一邊。那時候為什麼會這樣做?因為零用錢有限,因為兩個人還小吃一塊就夠,可是為什麼一分為二的不同等份,我會把完全都是肉的那一邊給她,有骨頭的那一邊給自己?在那零食不是垂手可得的時代,一塊香酥多汁美味的炸雞排對小小的心靈理應來說是一種只想躲在角落自己獨享的貪心。現在我才知道那是還小不懂,可是又因為我愛她的一種本能。 她可以得到多一些,我少一點沒什麼關係。 寫下這個故事是要給我最愛的妹妹─綿綿。因為有次她對我說:〉直到我長大,妳離開金門去了台北,我自己買雞排吃,才知道原來一塊雞排不是兩邊都是肉…… (只要妳知道,姊姊從小就用著自己能做到的方式在愛著妳,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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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作英雄
民國三十年初,一封家書,旅居新加坡的長男,毅然放棄還未成就的事業,帶著妻小搭上返家的船。 思子心切的老母親依傍家門,鎮日守望,終於在一個平凡的漫長午後,聽見門口熱鬧的呼叫聲。 長子離家數年後歸來,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座上客,全村子裡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紛紛登門拜訪,二、三十人幾乎擠破了紅磚與花崗石堆砌起來的祖宅,只盼見識一下「南洋的氣派」--當時金門年輕人為求生計離家前往東南亞,泛稱「下南洋」。 長子姓黃,全村子人也都姓黃,他們本是同一個祖先。村人們都務農,個個穿得泥稀破爛。民國三十年代誰不是靠番薯過活、哪家養了幾頭豬便稱得上「上等」。於是對著長子與其妻小端正乾淨的袍服,怎能不雙眼發直、黃著嘴直讚嘆--僅管那也不過是素色的布配上兩顆鈕扣。 「哎唷,看來在南洋賺不少喔!哇~現在你家旺阿拉!」 「看來是好過了,發達阿拉!」 「嬸子你現在好了,你兒子回來你就躺著等享福阿囉!」 七嘴八舌,誰不覷著眼盯著那些行李箱,想那裡面多少金銀財寶? 那長子是個古意的人,人家讚他、他便真以為大家都是好人。因名字中有個律字,以前大家只管叫他阿律仔,這次他二叔的小兒子管他喊了聲「阿律仔、連小孩都這麼大漢拉!」指的是躲在母親背後的七歲大女兒,村人嚷了起來,說什麼阿律仔,現在發達了,該稱他律大哥了! 也不知道是真讚還是暗虧,阿律仔只紛紛向眾人拱手說千萬不要這樣折煞他,宗族長幼有序,千萬不要違背祖宗的道理。一身長袍馬褂顯得分外有涵養,卻也分外耿直,村人裡對這離家多年的阿律仔的人格,心裡也有了譜。 於是數日後,三房支下二兒子的嫡子牛嘴,悄悄從側門踱到廳堂裡,阿律仔的媳婦正忙著洗菜煮米,回頭望見了忙擦乾手堆滿笑湊上來,牛嘴也笑得有些虛浮,先打了聲招呼便低聲說了家裡最近難過,連米都見底。 阿律仔剛好從田裡回來,見到牛嘴那扭捏作態的模樣,明了來意便拿起箕斗往米缸狠狠插進去,再用力舀上來。轉眼一個水桶大的箕斗便盛滿了滿滿的白米。 牛嘴直呼這怎麼好意思,一邊笑著哈腰將箕斗一把搶抱了過去。 「你我同宗都是自己人,互相照顧本來就是應該的。」 阿律仔一點都不心疼,兩個小女娃站在廳堂上看著那斗白米,阿律仔的媳婦偷偷拉了下阿律仔的衣角。 「嘿,大嫂,你不會是心疼吧?不然這樣,我給你拿一半就好,我也不是這樣貪心的人,是說現在生活苦才來求人,不然我是不來的……」 這話一說可厲害了,阿律仔脾氣抓了起來,對著老婆便吼了起來: 「你是在不捨什麼!?今天我的宗親有難來求幫忙,我怎麼可以讓他空手回去!」 阿律仔的媳婦委屈了,心裡想那米缸裡的米少了一大半,過沒兩天又要趕緊去買米。 阿律仔隨即豪氣地對牛嘴一揮手,「都拿去!我們家不少這些!」 於是風氣一開,三天兩頭庄裡的、庄外的,都覓了個縫死命溜到阿律仔家裡要東西,哪一個不是裝得悲慘可憐,活當他們是菩薩、凱子。而阿律仔倒也不以為有什麼不對。他想,他們家現在是比別人好過些,那沒道理只顧自家享福,自當該多照顧大家些。他實在拒絕不來那些眼裡的渴望,人家一求他他心就軟。 更別說大家現在滿嘴「阿律哥」、「阿律伯」的甜滋滋地叫,他只當大家真敬重他是黃氏家族裡長房的長子,既是長房長子、就應肩負起全家族的溫飽。 阿,他把全家族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一日,隔壁的花嫂又來要米,阿律仔的媳婦直說沒米了,阿花登時臉一擺腳一蹬,指著她的臉便破口大罵起來: 「我就知道喔~有錢人都捨不得給我們一點渣,只顧自己好起來都不管鄉親的死活啦!哎唷~你們怎麼這麼狠心啊!南洋回來就囂黃起來啦!大家你們來看看,有沒有這種無血無眼淚的人啊!」 花嫂嚷起來,阿律仔媳婦一黃臉急得通紅,她這樣憨直的人怎麼經得起人家嚷,趕緊翻米缸給花嫂看。 「你看你看!我們家真的是沒米了!」 花嫂眼睛一瞄更加潑辣起來: 「誰知道你家有幾個米缸!?怕你不捨拿出來啦!沒米不會拿錢去街上買,難道你們家還會餓死囉!你這人怎麼這樣吝嗇哩!」 附近有幾個人經過便圍觀起來,見阿律仔的媳婦紅漲著臉委屈的直哭,有個年輕小夥子趕去山裡(田裡)叫阿律仔。阿律仔一回來,花嫂便衝上來直喊冤,說你這媳婦真沒良心,一點米也不肯借她,她不過要了兩杯米。 「反正你們眼裡都沒我們這些鄉親啦!」 阿律仔當下對著媳婦就是一巴掌,活生生打給眾人看。 「兩杯米有什麼!人家要你怎麼不給!」 阿律仔滿腹委屈無處說,憋紅了臉眼眶裡冒著一大泡淚水滾花花地轉。 他們南洋歸來什麼氣派?花了幾年攢下的船在新加坡被日本鬼子放火燒了,只帶了幾百塊新加坡幣、幾件還體面的衣服回來,大家就當他們真發達、真大富了? 人家誰南洋歸來不是大興土木蓋洋樓,他們蓋得起嗎?住在祖先傳下的舊宅裡,房柱蛀了蟲、從百年前累積下來的灰塵日日堆上厚厚一層,家裡的田地種的也不是什麼金枝,還不就花生跟番薯!這些能掙多少錢? 媳婦當面被打沒了臉面,又沒那個嘴跟花嫂鬥,憋著一口氣當著廳堂倒到地上放聲大哭,夫妻倆激烈地吵了一架,眾人勸不開來也搖頭回家做飯,只當沒看見。兩個小女娃站在廳堂咬著手指,憨傻地站著觀賞。 金門過了寒冷的冬天,隔年農曆二三月,正待花生下種,山裡(田裡)突然喊了起來,住在上頭的阿水家的三兒子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大叫,誰也聽不清楚他在叫什麼。 於是家家戶戶探出頭來,看看那阿水家的三兒子在瘋什麼。那年輕人叫著衝到阿律仔家,踢到高起的門檻狠狠跌入屋內,滿頭滿臉的泥巴跟結晶鹽,嚇得直發抖: 「阿律哥!快救人喔!我大哥漁船給大陸船打翻了,人現在跌在海裡游不回來,快來救命喔!」 阿水家三兒子一邊喊一邊哭,阿律仔透中午的一碗粥才剛含了兩口,碗一摔就往通向海邊的土路狂奔! 阿律仔的媳婦纏過幾年小腳,跑不快,在後面越追越小,一聲聲呼喊越來越遠: 「慢啊!現在退潮海水很兇,你不通一下就跳到海裡!危險啊!你不通亂來!阿律啊!」 阿律仔的媳婦是村裡唯一的乩童,生了三個女兒沒生到兒子,好不容易求神庇佑產了個小兒,今天正發著燒,阿律仔才說下午要帶去金城給醫生看。但現在阿律仔頭也不回的跑去救阿水家的大兒子。 阿律仔從前在新加坡就是個游泳好手,他到海邊一看幾百公尺外阿水家大兒子抱著船板高聲呼救,鞋一脫袖子一捲就跳下水,划水幾個眨眼就游出幾十公尺,阿水家三兒子、跟全村看熱鬧的二、三十人站在岸邊,只比手畫腳,聒噪大陸賊真狠心,不知道有沒有救,不會連阿律仔也沉入海裡做水鬼。 阿律仔媳婦衝到海邊見不著她家的,急得直沿著海潮兜圈子卻近不了水,神明也無法讓乩身從旱鴨子變成游泳高手。海潮突然一個浪打上來,撲了阿律仔媳婦一身濕水,海風一吹她拉著衣襬直發抖。 四十幾歲的根木突然大喊:「抓到了!抓到了!」 岸邊眾人紛紛翹首瞇眼,拉著脖子直望著遠方,透中午的陽光打在海面上反射無數刺眼的白亮,遠方兩個黑點匯合,阿律仔抓住了抱著船板的阿水家大兒子。 於是喝采聲、歡呼聲一時爆出,人人拍手鼓掌,難得的團結一致。大家紛紛向趕來的阿水道賀,說你家兒子有救了,真真是好人有好報。於是人群開始散去,只留了幾家跟阿水家特好的宗親還等在岸邊觀望。 然而等了二十幾分鐘後,大家終於發現到,阿律仔他們靠不上岸!偶爾幾個浪打過,遠方的黑點不時沒頂壓入海底。 岸邊的人登時大急,誰叫著快去搬救兵,但村裡沒人比得上阿律仔的泳技。如果連阿律仔都上不來,誰能救得了他們? 阿律仔媳婦登時扯住根木伯的手臂放聲大哭: 「叫他不通下水他偏要!今天大潮是要安怎上岸來喔!哎唷那會這麼憨啊~~我命苦啊~~」 古調的哭腔帶著唱曲的味道,然而那害怕丈夫死去的哭調比貓嚎還要駭人、比哭喪還要惹人鼻酸。阿律仔的媳婦一邊哭一邊往海裡爬去,旁人趕緊拉住她,於是岸裡、海裡,都亂成一團。 過了不知道多久,岸邊又來了些人,有些是外村的來幫忙,然而捲捲衣袖也只是站在岸邊喊燒。後來有人說要開船來,於是幾個年輕人匆匆去備船,阿律仔的媳婦跪在岸邊求神求祖宗保佑他們家阿律仔千萬平安歸來,不然她一個女人怎麼養三個女兒跟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啊! 船來了,兩個剽悍的年輕人跳上船正待划槳,突然另一角又起了呼聲。他們手激動地指著海潮,黑點儘管很緩慢,卻確實逐漸地放大。阿律仔拚著命划近,船趕緊推下水出去,終於在岸邊幾十公尺遠,將阿律仔、跟他背上吐著水的阿水家大兒子拉上船來,靠岸。 眾人爆出歡騰,阿水紅了眼眶直呼神明保佑,阿律仔的媳婦哭軟了腿直爬著去拉他家的阿律仔。夫妻倆渾身濕透發著抖,互相拉著水漉漉上岸來,大家趕去照看阿水家兒子。幾個閒人往阿律仔湊上來。 「阿律哥你真行!」 「英雄啦!這是我們村的英雄啦!」 而阿律仔腿上、手上都是在水裡掙扎劃傷的痕跡,苦笑著跟他們擺擺手,直說這是他身為黃家長房長子的責任,而後大家各自回家去,阿律仔被媳婦攙著,滿身是傷地簸拐著走回家去。 回到家裡太陽辣得有些乏力了,下午正三點的懶熱太陽有些發昏,阿律仔的大女兒站在門口直直望著父母歸來。「阿你這憨孩子還站在這裡幹嘛,去汲水來給你爸沖沖身體!」阿律仔媳婦對著小女娃嚷聲,小女娃硬是站在門邊不動。「還不快去!」女娃瞪著眼噘著嘴,花辮子一甩轉身跑到屋裡生悶氣。阿律仔媳婦拿她沒法換對二女兒喊,今年方足七歲,二女兒從桌邊爬下來蹬蹬蹬地跑去提水桶,阿律仔媳婦房著替她家的找藥塗,阿律仔脫去上衣疲累地聽著媳婦叨叨絮絮的埋怨,喝了一聲閉嘴屋裡屋外通聲安靜。 春日午後極度的安靜倒又有些令人發悶,阿律仔突然想起來。 「喂,安仔那會沒哭?」 安仔是他們家小兒的暱名,是阿律仔在三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等到的兒子,疼極愛極,每日抱著他逗玩恨不得將全世界的好處都給他,安仔這小名也是阿律仔特地給起的,不求功名,只求他平平安安長大。 只是早上還咳嗽哭鬧,怎麼這時靜得這樣。媳婦聽了他的話也覺得不對,往搖籃裡被子探開一看,噫了一聲趕緊抱起來: 「要安怎!怎會燒成這樣!」 阿律仔聽了不得了,拖著一身傷將兒子抱來,到了手裡只覺熱燙,他的寶貝兒子啊! 阿律仔趕緊拉了媳婦抱著兒子去找根木伯借三輪車,根木伯說沒法,剛剛給阿水家借去,沒車怎麼看醫生,阿律仔急得只差沒跪下來給根木伯叩頭。 「拜託!拜託!我就這個兒子!根木哥你幫忙下!」 根木伯也為難可真沒辦法,阿律仔只好又往阿水家要車: 「阿水啊!你兒子現在沒事了,不急著看醫生,先把車借我家吧!」 阿水聽了勃然大怒,指著阿律仔的鼻樑開口痛罵: 「你兒子是兒子、我兒子就不是兒子!他今天吃水虛弱成這樣,不去看醫生怎麼行!我養他到這麼大二十年,你家這個一歲多再生怕沒有!」 阿律仔聽了氣得渾身發抖,噴了一口唾沫在他家門庭外,阿水作勢要打人,他的幾個兒子也圍上來,嘴裡勸架卻推了阿律仔好幾把。 阿律仔人單勢孤,抱著唯一的兒子無法度回到家來,媳婦眼睜睜望著他,見他無功而返急著罵人:說什麼英雄!每天只會把錢給別人花!自己的兒子卻都顧不了!打從嫁給你就沒一日好過…… 阿律仔媳婦抱著兒子又唸又罵,到金城二十公里路迢迢,阿律仔拉著手推車趕下金城去。 民國三十年代哪來西醫,家傳的幾手功夫就成名醫。師傅看了幾眼說得了感冒,開了藥方便結案,夫婦倆抱了兒子回來,煎了一帖藥喝下去,隔天醒來發現小兒嘴鼻流血,死了多時了。 阿律仔哭得很傷心,抱著安仔哭了很久,下葬後每天想到小兒仍是涕淚縱橫,他最鍾愛的小兒啊,人家說他的爹是英雄,怎麼天地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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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才剛過14週,不過已經看出來是個男孩子。」阿愷的臉上有著極幸福的表情。 「那恭喜你囉!一定是個非常帥氣的小壯丁。」 阿愷開始說起太太和未出世的孩子,聽他計畫著他們一家子的未來,她真的覺得,阿愷過的好幸福。 「你好幸福喔!不曉得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喲。」她說著說著車子已駛進村口,很快的停在她家門前。 「只要你想要,幸福其實就掌握在妳的手上。」阿愷笑咪咪的說,而她笑的極燦爛,並開始思索著她的幸福未來。 「今天謝謝你囉,明天再跟你聯絡,拜~」她揮揮手。 她依舊站著,看他的車子離去,一直到消失不見,嘴角的微笑也漸漸的消失。 阿助看著阿愷的車子離去,而小米呆愣愣的望著路口,傻傻看著那不停落下的雨珠,串成了珠線。 「回來了。」阿助拉著她的手,要她回神。 「恩,阿愷送我回來的。」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腦子裡仍想著剛才那句,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上,是不是就在她正緊緊握著的這雙手呢? 方才的畫面,和她燦爛的笑容,阿助的心底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以極快速的方式滲進心底,並緩緩的深根,緊緊的揪住他的心。 在他的心底仍是充滿不安全感的,雖然阿愷已經結婚了,但阿助並沒有忘記,她戀著阿愷那麼多年,她曾經和他說過那些阿愷的好、阿愷給她的感動,這些一直到阿愷漸漸消失在她的生活圈裡之後,她那充滿幸福的語氣才漸漸的消失,以回憶被取代。 他一直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旁,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的關心她、照顧她,但那不代表,他不在意小米和阿愷的互動愈來愈頻繁。 夜深了,春天的雨來得急也來得快,窗外的雨又落了,還打了幾個響雷。 阿助在房裡喝著悶酒,他有好多話想問她,他也有好多話想要問阿愷,但是,總得先搞清楚現況,才能行動。 他好悶,於是一杯接著一杯,一直到他覺得自己被麻醉了才停止。 「阿助你看這個。」小米開門探進頭來,拎著一本雜誌,卻被迎面襲來的酒味嚇到。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她吃力的扶著阿助到床邊,卻不小心被酒瓶絆倒,兩人於是同時跌在床上。 「小米,是你嗎?」阿助緊緊抱著她。 「當然是我,你怎麼了,親愛的。」她雙手捧著他的臉,揮揮那嚇人的酒氣。 「愛我嗎?」他以著極認真的眼神,專注的看著她。 她甜甜的一笑,雙唇貼上阿助的唇,用最無聲的語言表示,在激吻過後,她在他的耳旁輕輕的說:「我愛你,當然愛你。」 他的手開始不安份的游移著,撫著她的每一吋肌膚,伴著她的輕喘與呻吟,兩人熱烈的擁吻著,而夜,也在纏綿與激情中消逝。 天亮了,她在晨光中醒來,昨夜的雨已完全不見蹤跡,她躲在阿助的懷裡,輕撫著他刺人的鬍渣,想著那句「幸福掌握在你手上」,然後甜甜的一笑,她偷偷的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這樣我不就吃虧了。」阿助睜開眼,看著這被他圈在懷裡的小女人。 「不會啊,你是賺到了,哈哈。」兩人笑鬧的聲音迴盪在這個早晨。 驚喜與憂傷 小米和阿愷合作之後,兩人是愈走愈近,漸漸的不像之前那樣尷尬,慢慢的回復往昔般的好友情誼,除了工作之外,對於兩人的生活也無所不談。 她常常看著阿愷談著妻子和孩子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光芒,充滿著希望。 阿愷常常看著她談著阿助,還有想像中未來的生活及工作藍圖,覺得她比從前更多了一種成熟的韻味。 但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阿愷會崩潰的跑來告訴她,他老婆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簡直失去理智。 「你說什麼?」她整個人還沒消化掉這個消息。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前男友的,在和我交往以後還跟他糾纏不清,因為前男友不想要孩子,所以,她就說孩子是我的,現在知道是個兒子,就要求她回到他身邊,我真傻、我真笨,怎麼會那麼相信她。」他憤怒的用拳頭敲打著牆壁。 還好已是下班時間,同事都已先行離去,否則讓他們看見阿愷這個樣子,大家都會嚇到。 「你冷靜點,你確定孩子不是你的?」她搖了搖阿愷那壯碩的身子,睜大了眼睛,仍然震撼於這消息,並思索著該如何安慰阿愷。 「對對對,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說,他願意接受孩子了,叫我放手。」他癱坐在沙發上,兩眼無神。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替他倒了一杯無糖熱咖啡。 「離婚。」他的眼神堅毅。 「喝杯咖啡吧!」在他鬧過一頓以後,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這是無糖的熱咖啡,愛情在開始的時候,就像這杯咖啡一樣單純,然後,我們加了糖或加了些什麼,成為一杯我們想要的咖啡,或我們喜愛的咖啡。」她淺啜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愛情在一開始的時候,單純,咖啡也是,帶著原始香純的黑咖啡,一樣是很香很誘人。但是,如果一開始就不是一杯單純的咖啡,一樣也是香醇誘人,你在享用的時候,並不會發現哪裡不對勁,等到發現了,已經吞下肚了。」阿愷憂愁的說。 「我以為她是一杯單純的咖啡,她的笑容總是那麼燦爛,就像你一樣。」阿愷突然緊緊的抱住小米。 「阿愷,你……。」她試著想推開阿愷,但是卻推不動。 「讓我抱一下好嗎?」他哽咽著,於是,小米不忍心推開他了。 「親愛的,我來接你下班了。」阿助愉快的推門而入,但在他進門的那一瞬間,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他使勁的推開阿愷,賞了他一拳,兩個人於是在辦公室裡扭打了起來。 「你們不要再打了。」小米想辦法都找不到縫隙,好容易有個機會,她擋在阿助面前。 「到最後你還是喜歡阿愷嗎?那我算什麼,你到底愛的是誰?」阿助連解釋也不聽,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小米看著阿助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寂,是那麼的受傷,她的淚不聽使喚就掉了下來,他誤會了,阿助完全誤會了。 「對不起,我會再找時間跟阿助解釋。」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替你擦藥。」她拿出醫藥箱替他上藥。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走吧!你太太的事好好和她溝通,想辦法解決,憤怒並不會解決一切的,冷靜以後,把你自己的事處理好再說吧!」她背對著他,對他下逐客令。 「謝謝妳,阿助那邊我會再跟他說清楚,你也早點回家吧!」阿愷輕輕的關上門離開了。 她替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玻璃窗外的世界,飄著雨滴,這雨,依舊下個不停。 「雨啊雨,你要下到幾時才要停。」說著說著,她的淚和雨滴一樣,落個不停。 夜,她拎著醫藥箱,出現在阿助房門口,敲了敲門。 「阿助,是我。」叫了幾聲沒人應,她打開門進去。 室內一片沉寂的黑,阿助一個人呆坐在沙發上,她打開燈,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的傷口未經過處理。 「會痛要說喔。」她微笑著,靜靜的替他清理著傷口,揉著瘀傷。 「我們分開一陣子吧!」他用著平穩的口氣,緩緩的吐出這幾個字。 「因為我會痛了。」阿助撥開小米的手。 「這裡嗎?」她覺得她的淚又要奪眶而出。 「痛的是這裡。」阿助拉著小米的手,撫著他的心口。 「剛才的事你誤會了,阿愷來跟我說……。」她還來不及說完。 「我看著你們倆愈來愈親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直默默的藏在心裡,不說不代表我不痛,究竟我該做到多大的包容才可以。」他緊緊的皺著眉。 「你愛的是誰,你也該好好想清楚。」他最後留下這句話。 「你我都清楚,我愛的人是誰,我們分開一陣子也好,你需要冷靜的思考。」小米默默的離開房間,不再多說。 就這樣,兩人僵持著,之後就算阿愷要和阿助解釋那天發生的事,阿助也不願意理會,而小米,將自己完全投入在工作裡,總要到夜深了才回家,為了方便,她開始以摩托車作為交通工具,早出晚歸。 天氣開始炎熱了起來,小米開始食慾不振,總在清晨乾嘔個不停,她當作是天氣太熱了,動不動也覺得噁心,許多原本愛吃的食物也吃不下,總覺得疲倦想睡覺,每每在深夜回到家,都累的躺在床上起不來,她真的好疲倦,正好工作量也大,於是她真的以為是太累了,跟老闆嚷嚷著這陣子忙完了,想排個連假去散心。 一直到某個早晨,她依舊穿上她最愛的細跟高跟鞋,出門前不小心拐了一下,整個人跌坐在地,下腹開始疼痛。 「我肚子好痛啊,好痛啊。」然後眼淚不自覺的一直掉。 小米的家人看到都嚇壞了,尤其是小米的哥哥靖強,火速的送妹妹到醫院,並在急診室的等到醫生做完詳細的檢查。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了。」靖強一見醫生出來,趕緊上前。 「我們已經替她安胎了,目前母子均安,只要好好休息不會有大礙的。」醫生微微笑著。 「安胎?」靖強聽了滿臉問號。 「她懷孕五週,現在是懷孕初期要注意一點,讓她好好躺著休息,儘量躺著。」醫生說完話就去忙別的事了。 他撥開廉子,看著打著點滴的妹妹,看起來有些疲倦和蒼白,他明白這一陣子,小米和阿助兩個人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是為了某個誤會,他原以為這小倆口吵個幾天就會和好,沒想到一吵就是這麼久。 「哥,我沒事,你去上班吧!」小米試著要起身。 「你躺著別起來。」他連忙阻止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看她仍是穿著高跟鞋,大約是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我懷孕了?」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哥哥,更不相信的是他口中說出的那一句。 「恩,你好好休息吧!待會媽會過來,我有點事出去處理一下,好好躺著安胎。」他得和阿助好好討論這件事情。 幸福來臨的那一瞬間。 「你和小米最近怎麼了?」靖強遞給阿助一杯咖啡。 「她和阿愷愈走愈近,愈來愈親密,你是知道的,小米原本就喜歡阿愷。」阿助頭低低的看著地面。 「阿愷的事我有聽說,他太太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你也是男人,應該了解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那天,我看到阿愷抱著小米,抱的緊緊的,真的很生氣,加上之前就看他們愈來愈親密,我……。」阿助用手搥打著牆面。 「你相信小米嗎?兩個人之間要有一定的信任才行,從小你就喜歡她,你對她應該是最了解的。」靖強仔細的看著阿助,他看來似乎非常的慌亂無措。 「太愛太在乎了,常常就會忘記,所謂的信任。」 「小米懷孕了,現在在醫院安胎。」靖強緩緩的說,然後打量著阿助。 「懷孕了?安胎?靖強你說什麼?再說一次。」阿助激動的站起來。 「早上她要出門前跌倒了,然後喊著肚子疼,我趕緊送她去醫院,懷孕大約五週,要好好安胎,她現在在病房休息。」 「你們的事要好好想想,我們一家人信任你,無論你和小米這段感情如何,這孩子我們都會留下來。」話聲一落,靖強便轉身離去。 阿助也沒有呆楞著,趕緊開車去醫院,當他走進病房,小米仍沉沉的睡著,但那蒼白疲倦的容顏,卻令他極為不捨。 「小傻瓜,不是常叫你不要穿那麼高的鞋子嗎?」他握住小米的手。 「阿助,你聽我解釋……。」她在睡夢裡說著夢話,隨即又沉沉的睡去。 有的時候阿助認為愛太難了,他愛她是如此的深,他也肯信任她,只是人心的嫉妒往往掩蓋了一切的幸福美好,讓人變的如此的愛猜疑。 「你來了。」她沉沉的睡了好久好久,他默默的陪著她,在她醒來時,發覺阿助的手和自己的,緊緊相握。 「恩,還好嗎?肚子還疼不疼,有沒有想吃點什麼。」阿助溫柔的望著他。 「你現在願意相信我了嗎?」她才剛從夢中醒來,卻只想問他這句話,這冷戰的期間,她想說的,也只有這一句。 「還是,有一天,你會因為阿愷的事件而來質疑,孩子是不是你的。」殘忍的話要說在前頭,她想把心裡的話說開,以免兩人心中都有疙瘩。 「對不起,我誤會過你們,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事,我、你、阿愷。」阿助的手依舊緊緊的握著小米的手。 「我害怕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阿愷,而他又剛好發生了那件事,你們的接觸愈來愈頻繁,我真的好怕失去妳,所以,才會說讓我們分開一陣子,彼此冷靜。」 「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阿愷對我來說只是過去式,現在必須有公事上的接洽,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告訴我,我們之間可以坦白的說,不要有任何猜疑。」 「在你能完全相信我以前,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你走吧!」小米狠下心來。 「你不要激動,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阿助慌亂的說著。 「你出去吧!」小米冷漠的說著,然後轉過身子,不再理他。 在她的心中,他認為阿助還沒有完全的相信她,那麼,他倆的談話只好就此打住,讓他回去好好想清楚。 阿助看著小米如此堅決的樣子,為了避免她太激動,只好先行離去。 一整晚,阿助楞楞的看著天花板,仔細的、反覆的想著,一切的一切,最後他的結論只有,他真的好愛好愛小米,他絕對不能失去小米,還有,他的孩子。 隔天,阿愷來到病房看小米,先簡單的處理公事,然後才開始談私人的事。 「阿助還是不肯相信嗎?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真是抱歉,我情緒真的是崩潰了。」阿愷滿臉抱歉。 「不要緊的,這是我們感情的一大考驗,跨過去了,那才是真的愛情。」小米不自覺的望向窗外。 「妳真開朗,我現在也是一個人,感情從零開始,對於愛情那種看不到又無法捉摸的東西,也是滿不肯信任的。」 「這世界還是有真愛的,你要相信,才能得到,你不是跟我說,幸福就掌握在自己手上嗎?結果自己卻這麼消極,快樂一點吧!」 阿助就在病房外,一字不漏的全聽到,然後,在阿愷出來以前,他離開醫院。 小米很快就出院了,為了公司一個很重要的show,他和阿愷常常忙到半夜,事情總好像做不完似的,阿助總是在夜深時,看著她下車,然後疲倦的進家門。 唯一不同的是,她改穿平底鞋了。 幸福,現在進行式。 終於到了重要的那一天,小米在幕前和幕後跑來跑去的,就怕出了點差錯,好不容易到了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場,打點好了一切後,她才稍微放了下心,坐下來休息。 「現在,我們請活動的主要策畫人上臺。」主持人示意她上臺來。 「現場有個驚喜要給你。」 「有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她帶著笑容上臺,為著這場秀的成功,她轉過頭看著簾子後的人。 阿愷站在簾子前,緩緩的掀開,是阿助。 「小米,我知道最近在我們的身上發生了很多誤會,讓你不安又受傷,許久以來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這段期間我也想了很多。」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的。」阿助一臉嚴肅。 「那,你想怎麼樣?」她一臉擔憂。 「小米,嫁給我吧!」小米楞住了,阿助不知何時拿出一大束紅玫瑰,還有一枚戒指,紅艷艷的一大束玫瑰,映著那小小閃耀著光芒的戒指。 原來阿助早就和阿愷聯繫過了,許多的誤會和不安等等也解釋開來,阿愷更鼓勵他要勇敢點,讓小米幸福。 現場響起了許多觀眾的歡呼,大家一齊吶喊著。 「小米,你願意嫁給我嗎?」見她不回答,阿助又問了一次。 「我願意,當然願意。」小米終於回過神來,現場又響起更大的歡呼聲,阿助替小米將戒指戴上。 「謝謝,謝謝大家。」阿助緊緊的抱著小米,兩人擁吻,然後在眾人的祝福下離開舞臺。 求婚前關於結婚的事項,一切早就準備就緒,就等著阿助向小米求婚,接下來的一切,快的不可思議,除了這對新人的婚紗照之外,幾乎早就全備齊了,連日子也都看好了,就在小米懷孕還不到三個月時,他們便舉行了婚禮。 「幾個月前,阿愷曾對我說,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上。」在禮車上,她笑瞇瞇的。 「那現在呢?」 「恩~~~~~~~~~」 「到底如何呢?」 「很幸福呀!真的真的很幸福。」 「以後寶寶出生了,你會不會就不疼我了。」 「當然不會,我會加倍的愛你,小傻瓜。」 他們正在前往婚禮現場,正在前往人生另一旅途的車上,愛人與被愛之間的微妙滋味,他們彼此感受、彼此付出,此時此刻,幸福,現在進行式。 「嫁給我好嗎?」這句話似乎仍迴盪在人群之中,引起如雷的歡呼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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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章三題
松鼠 雨,還在下著,沙啦沙啦。突然,窗臺響起一陣抓刮聲。「松鼠!」我一眼看見蓬逢豎起大尾巴,在玻璃窗外面晃動著,左右移動。偶爾停住,探出尖嘴的鼠頭,向我張望,小爪不時扒拉著窗沿,似乎想進來。 我湊了上去,隔著玻璃與松鼠對視。它似乎愣住,如同在相片裏定格,讓我有機會看清這個小精靈的模樣:周身灰褐,四爪如鉤,豎起的大尾巴,像是用來炫耀,而身子那麼瘦小,讓人擔心它不堪一尾的重負。只是片刻,如夢驚醒,它倏忽跳躍,大尾巴一晃,沒了蹤影。 我輕輕移開窗,留出一個空格──給那只松鼠的。它還會來嗎?望著窗外的山邊、雜樹,我不禁一笑。 就在我轉身之際,窗臺的抓刮聲再次響起。又是松鼠!兩隻!一前一後,舉著大尾巴,在窗沿左右來回游走著,像在尋覓著什麼。尋什麼呢?我的室內會有它們想要的嗎?密林?野果?深山?幽谷?它們顯然看見了我留出的窗縫,然而它們視而不見,不進我的房間。 這個午後,我與兩隻松鼠隔窗相望。我們之間沒有言語。望著它們跳躍著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細雨的樹杈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如囚,陷於斗室,陷於紅塵,陷於大自然之外──我的自以為優越的居家生活,竟然為小小的松鼠所不屑! 哦,松鼠豎起的大尾巴,的確是用來炫耀的──那是一面旗,它自己的、自由的旗! 榕樹 清晨,窗外麻雀嘰啾,喚醒了我的清夢。 起床,拉開窗簾子,眼前是榕樹的綠影。 榕樹停留在我窗前,日夜廝磨,我習慣了這綠色的屏風。它葉葉細小,片片圓潤,千片萬葉,擠擠挨挨。新葉淺綠,老葉幽碧;新葉沖冠,老葉深藏。新老層疊,深淺呼應,經天光的梳篦,一簇簇,成沖天的發?。 我遊移在不動聲色的畫前,臨窗梳妝。一下兩下,發絲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落發!我沒能敵過時令的流轉。 枝丫中的雀兒,一個展翅,落在了窗前。脆生生地叫了幾下,不理我淡淡的思,只作了片刻的停頓,呼扇著翅膀離去,我沒有翅膀。 榕樹,四季如碧,寬容地接納舊鳥新窩。我想只有榕樹跳過時光的河,越久越幽深。 立夏的傍晚,屋悶,下樓走走。 榕樹下,虯枝纏卷,氣根懸垂,遮蔽餘光,篩下斑駁的淡影,有了絲絲風,有了沁沁的涼。 我漫漫地走,忽略了天邊暗下的日光。忽然,一道急風,榕樹嘩譁然。我聽不懂風語,不解樹的憂樂,望著飄舞的氣根,有了所悟:我的頭髮落下時,我的生命也將層層剝落,直到一無所有。而榕樹的氣根卻抓住了虛無,在風雨中接近大地,一次又一次加固了自己叢生的形象。我在樹下想著你。假如你我在一起,彼此互為枝幹和氣根,叢生著,就不再對落發驚心,更能聆聽到有雀兒歡叫。嘰啾,嘰啾,我聽見了你的呼喚。 曇花 我家有一個粗陋的花盆,是用油桶剪成,桶底紮了幾個洞,放進幾抔土,一枝曇的老枝就從容落了戶。 澆水,鬆土,我日日走近它,它卻遲遲不肯抽出新芽。我切盼的目光因出差有了離開。 等我出差回來,老枝有了新樣:向上交錯地抽出幾條綠枝,枝長,葉寬,舒展著。枝枝交錯,但不纏繞,各淩天光,各享雨露。 離開了我的目光,曇竟風生野長!它將獨自花開,雖然註定會是那麼地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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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二十/中國館〉揭開東方之冠的面紗
走進設計成火車車廂模樣的電梯,直上中國館49米的上層,感覺就像搭上時光列車,開始尋覓之旅,依著中國館的設計路線,走向「東方足跡」、「尋覓之旅」、「低碳行動」三大展區。 面積達8500平方米的上層,一個超常規的影廳,前、左、右三面大銀幕包圍著觀眾,呈現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在城市演化過程中的努力和成就,影片充分流露出中國人的堅韌和奮鬥不懈的精神。過程中因城市化而帶來的波瀾壯闊的巨大變化,以全景式的鏡頭呈現,視覺衝擊力極強,讓人內心的波濤也隨之翻湧。 長達百米的「清明上河圖」是上層展區重點,原本5米多長的畫卷被放大至100米,長卷前一條蜿蜒的「河水」波光粼粼,讓人直盯著它看,想要解謎這一條「影像」河水是怎樣形成的。北宋宣和年間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汴京(今河南開封),一片繁盛景象再現,畫卷上真實的呈現了城鄉、街市、水道間的風光景色。人走在巨型畫卷旁,看著官宦、商賈、百工各種人物真的在「動態」(過生活),腳夫趕著馱炭的毛驢、官員乘著八抬大轎威風行進;牽著駝隊的商人從西域回來了、婦人騎著毛驢搖搖擺擺的身影,我雙眼盯著這一片動感的世界,一路錄像下來,感覺自己也走進畫中,走進大宋王朝的昇平盛世風光裡。 過了上河圖,走進「希望的大地」。一齣影像劇帶出都市中公寓生活的群像,照顧花草的男女,一顆四處彈跳的球,串連著都市生活的樣貌。「希望的大地」上,有一排排由LED光纜構築成的綠林,不時交叉變換著各種顏色,營造出瑰麗的夢幻場景,這片希望大地上,城市與鄉村是相輔相成的,一個面積約10平方米的密閉的玻璃箱櫃,種植著一批「超級水稻」,這些水稻如果量產成功,畝產量將達800公斤左右,比一般的水稻平均畝產量450公斤高出甚多。這也是希望的一部分,靠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來實現夢想。 接著我來到41米的中層,它的面積有3500平方米,搭上夢幻軌道車,進行一趟智慧之旅,是這展區的重頭戲。這段旅程可欣賞到中國傳統城市營建的特色,包括木結構建築、拱橋、庭院、園林、鬥拱、磚瓦等,軌道車帶領觀眾走過開封府、天安門、宣德門,也迎向高拱橋、單孔橋、多孔橋、越江橋、跨海橋等各式各樣的橋。這展區的一條約300米長的環形人行坡道上,可看見許多以「暢想未來」為主題的兒童畫,這是另一段尋覓之旅,由兒童帶出新的希望與未來。 33米的下層展廳主題是「低碳行動」,面積約3400平方米,展示中國人如何通過「師法自然」應對未來的城市化挑戰,建立低碳城市的現代追求。這區塊是我極關注的項目,我仔細而認真的觀看了太陽能光伏發電、風能光熱發電、、迴圈水系統、節能環保汽車等,在「低碳的一天」體驗區,可以親自參與如何節能減碳,在通過電子觸屏瞭解風電知識、體驗風能發電過程、瞭解生物柴油提取過程中,也就更能瞭解低碳生活的價值與意義,這是「低碳行動區」,以「取之有道」、「用之有節」、「反璞歸真」作為「自然警示」的搭配主因,也是未來城市發展更長遠的展望。 「整體而言,中國館中蘊含了許多概念,無論是對歷史、文化特色的回顧、對城市生命的認知、還是對未來發展的期待,都試圖揭示不同的問題以及解決之道。但從展示的手法和內容來看,中國館似乎還無法精準的掌握、處理他們透過巨大的空間演繹出來的各種主題,遊客於其中遊歷,不免會有稀釋感,彷彿主題尚未被深刻的認知、展現、處理。越巨大的空間、越繁雜的題目,反而產生越大的空洞感。在文化、精神層面,中國館找還需努力尋找能填補它所開創的巨大空間、主題的能量。」同行參觀中國館的千羽與我分享他的筆記,這些也都是我後續仍要繼續觀察及思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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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漢忠
甫自紐西蘭打工旅行回台的漢忠,一直服膺自然哲學,住在南投濁水溪畔,住在自己建造的木屋,也為他人建屋及家具,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建物,朋友們都讚嘆不已,雖嚮往之,卻又無法遠離紅塵俗世,只有偶爾訪之,讓自然情愫充電。 年初的水里行,中午時分已到達梅園附近,卻在觀音廟前的坡上斷了路,原來彼時在修路,無法直接通往漢忠的梅園,又下山過永興橋回到水里農工,打電話問山下的朋友,直覺自己沒錯。出省道,由統一商店右轉入永豐村直走到溪邊,還是原來走過的路呀!再過橋,右轉去永豐老樟樹,朋友叫我找雪香,我猶如迷航於夜海的船隻尋找燈塔。 一見到雪香,說明原由,她說:「你就是不先來找我,才無法去漢忠那裡!」 我推說自己進出二回,不得其路而進,就是最大的懲罰。我提著一疊書和一袋水果,雪香先挑去「流浪者之歌」,由老樟樹下向前行駛六百公尺車程到山徑口,再走三十分鐘路程抵達。元月下旬的梅樹花海煞是壯觀,沒帶相機,美景全留在腦海裡,田主帶領他台北友人在那裡賞花,讚嘆地說:「賞梅花不用跑到風櫃斗塞車!」還說這裡是私房景點,不要大肆聲揚出去。 我們終於在梅樹旁見到漢忠和他女兒愛真,怡雯去切水果,漢忠換上一件毛衣進來泡茶。窗外有樹蛙嘓嘓聲以及啄木鳥的叫聲,一盞小燈照著一種舊情,我們談著感性話題,不時傳來會心一笑,外面有殘落梅花及初結果的梅子,裡面的大陶甕裡是一松枝,甕上有「知足」二字,正是主人最好的寫照。 漢忠說他曾帶愛真溯溪三天,準備好糧草就起程,他肩上舉著小愛真,父女二人晚上睡在人家的工寮裡,我說:「你在訓練女泰山呀?」他笑笑不答。 這裡沒有輕舟航過萬重山,但偶聞鳥啼聲。我們聊及峽谷,我說長江三峽有兵書寶劍峽、牛肝馬肺峽,漢忠說濁水溪旁有一幕最難忘的景象,有三塊巨石就如三本厚書放置不同方向,他在我的筆記本畫下所見。 我們提到鄉愁,我說自己的幸福,不必奔波他鄉,而那些異鄉人都要在年前趕路。漢忠也帶妻女回南部老家,再繞行台灣一周訪友,順道回妻子娘家,他總是不疾不徐地說,並未令人感到「愁」字。 托爾斯泰說:「世上該學的事很多,但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那便是如何生活。」 愈多人說話,愈聽不到什麼聲音。靜默的時候,反而聽得更清楚。我們幾位都清楚聽到彼此的聲音和表達的意念。 愛真小妹怕生又吵著要午睡,她天天和山野自然一起,吃母奶到一歲半,真好。怕男生,對於陌生的阿姨則不畏。 又聊到新中橫塔塔加的獼猴,雪香說第一個揹背包的男生用衝的,猴不閃,第二位有背包的就被猴擋路。第一位男生撿拾一些小石頭放口袋,回頭預備丟猴,還好那群猴子散去了。 猴子只不過想滿足原始食慾而已。雪香曾在路上騎單車時遇到猴子,還好出現一輛汽車解危,她已經學會在袋子內裝了石頭,中午回來是上坡,好佳在沒遇到猴群。 漢忠說:「猴子怕武士刀鋒芒。」他曾在屏東縣來義鄉見到布農族的番刀,真美!那朋友說他捉了山豬,老山豬的獠牙又彎又長,七獲七出,因為牠會咬破籠子,但又掉入陷阱去,那位朋友在賣山豬,番刀是殺豬用的,獼猴若見到必然不寒而慄,但我們卻說真美。番刀的美對我們沒有殺傷力,對猴子卻成致命的武器。 我們一直聊到三點,漢忠開車載我們下山,回到永興老樹旁。 下山時沿途梅花目不暇給,標準五花瓣形。前陣子的寒流使這片梅園的花期加長,漢忠說今年山下的園主把幾株老梅整理得極好,激起他的決心,於是修剪不少梅枝,在門口插了幾枝,也送給力陶莊。 希望明年梅花也可以開得那麼美,他則想起故鄉的阿嬤昔日修剪竹子俐落的身影,完全不費手力,原來是有「勢面」的,如今他也體會出那種力道與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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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婚禮的這一天終於來臨,天氣很冷,室外只有大約六度,寒風呼呼的吹,大雨小雨不停的落下,她無奈的看著窗戶外面的雨滴,聽著風聲,在金門,這樣的寒冷是常有的。 「為什麼還是這麼冷。」她雙手輕觸玻璃窗,起了一小片霧。 為了將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小米花了很長時間妝扮自己,阿助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把妝化好,頭髮弄好,穿上精心挑選的衣服。 「他已經結婚了。」他無奈的提醒她。 「我只是為了自己的美麗。」她知道的。 「不過,你今天真美。」阿助將小米攬到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輕說著。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小米的臉愈來愈紅,她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你不能逃避的,從那天之後你就在閃躲我。」阿助看著她慌亂的從他懷裡掙脫。 「我,其實我也不清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轉過身來看著阿助。 「那麼,今晚開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阿助霸道的說著。 僵持之下,她也不想辯,就默默的點了頭,算答應了。 會場非常的熱鬧,許多好久不見的同學們也非常熱絡的交換著近況,阿助牽著小米的手,和阿愷小聊幾句,小米靜靜的不多說話,也默默的打量著阿愷,這幾年來他愈來愈成熟。 身旁的阿助似乎發現到她的沉默,於是結束了談話,帶她到座位上。 「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阿愷愈來愈像我的菜了。」她故意裝出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你喔。」阿助捏了捏小米的臉頰。 此時也來了同桌的同學們,大夥笑笑鬧鬧的,時光彷彿倒流回到從前。 「你們倆交往多久啦。」最八卦的阿美不放過這個最新的發現。 「最近的事而已。」她故作鎮定的說。 「是嗎?從以前就看你們走得很近,而且你們是鄰居,當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想必,下一攤就是你們的啦,大家說對不對啊。」八卦阿美不只八卦,三八也是第一名的。 「可是,小米以前不是和阿愷走的最近嗎?」突然張傑冒出這麼一句,於是熱絡的氣氛突然中止。 「唉喲那都以前的事了,今天可是阿愷的大好日子,別理他,來來大家喝一杯吧!」阿美氣的用力偷踹了張傑的腳。 對她來說,這似乎是在心上被偷偷的敲了一記。 以前,她和阿愷,兩個人之間瀰滿了曖昧,上課的分組總分在一起,下課後要一起去圖書館、球場,到哪裡都形影不離。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一對,但是他倆之間卻又是有些距離的,反倒是小米和阿助走的比較近一點,她總認為阿助是個哥哥,於是從來不在意阿助的貼心。 就在各自升學之後,大家斷了聯絡,剛開始還藉著書信往來互相聯繫,之後兩個人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子聯絡上也較無交集,漸漸的信愈寫愈短,電話愈說愈少,不知何時,阿愷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而阿助卻一直都在。 就在阿助告白的那一剎那間,她突然明白,她應該也是喜歡阿助的,也很依賴著他,藉著酒精,她不予表態,只是為了要想清楚,自己的感情。 這一趟回來,其實也是因為公司有意在金門設分公司,她趁機向老闆要求調回故鄉,老闆捨不得他這名得力助手離開公司,讓她考慮考慮也讓她休個長假,但其實老闆的意思也是願意她到分公司來幫忙,希望能幫分公司站穩腳步。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了喜酒,也熱熱鬧鬧的亂起鬨了一陣子,一直到離開會場以前,她的臉上都是帶著笑意,而阿助的手,也總適時的牽著她的手。 「你對我是認真的嗎?」回家的路上,小米看著身旁專心於開車的阿助。 「我對你一直都很認真。」阿助將車子暫停於路邊後,轉過頭,用專注的眼神看著她。 「那,我們在一起吧!」她湊近他的耳邊,輕聲的宣布著。 阿助迫不及待的帶她回家,宣布這個好消息,接下來好一陣子,兩個人更是甜甜蜜蜜,形影不離。 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中 細雨綿綿的春來了,說下雨就下,說起霧就起霧,潮濕蔓延在整個小島上。 在小米結束了長假之後,分公司順利的成立了,營運上也沒什麼問題,她經常忙於工作,而阿助總是適時的出現,在她餓了的時候帶了香噴噴的食物,在她倦的時候替她按摩。 「你讓我多麼的習慣你,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旁我該怎麼辦呢?親愛的。」她笑咪咪的窩在他的懷裡。 「不要離開我不就好了。」阿助輕撫著她柔軟的髮。 「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她疲倦的沉沉睡去。 阿助的工作漸漸的忙了起來,兩人能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的變少,彼此忙於工作,但也不忘甜蜜熱線,偶爾她跑他家,自由的進出他的房間,等著阿助下班,兩家人也樂於看這小倆口甜甜蜜蜜,催婚聲不斷。 「阿助啊,什麼時候要把小米娶過來,讓我早點抱個孫子。」愛嬌嬸又再一次的問著阿助。 「媽,就快了。」阿助笑笑的回應著。 「你一天到晚催,這種事情不是你催就能馬上結成的,看這小倆口一有空就膩在一起,快了啦。」阿財對自己的兒子很有信心。 春雨開始落了,時而大時而小的雨,嘩嘩啦的落了滿街,雨瞬間傾盆而落時,整個街上積起了幾公分的積水。 小米剛拿到一個案子,走出咖啡店卻只能望著這漫天的大雨興嘆,看著自己的細根高跟鞋,無奈的嘆了口氣。 「要是穿這個跑步,又下著雨,萬一摔著了又得被阿助念上個幾天,再進去坐會吧!!」她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進咖啡廳。 「小米~」她聽見有人叫她,轉頭就看見阿愷。 「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待會再走就可以了。」她微微的笑著。 「跟我客氣什麼,上車。」阿愷的用著不容她拒絕的語氣。 「那我就不客氣囉。」她上了車,雨勢依舊。 「這雨下的真大。」 「今天是假日,阿助怎麼沒陪你。」 「我是出來談CASE的,阿助臨時有工作不能來接我,幸好遇到你,否則我不曉得要在那裡等多久。」想到待會就能見到阿助,她笑的甜滋滋的。 「瞧你一臉甜蜜。」 「阿助說,你就快要當爸爸了,恭喜你啊。」她看著阿愷的側臉,那專注的模樣,還是像從前一樣吸引著她的目光。 「是啊,就是因為有了孩子,我們才會這麼快就結婚。」他一臉幸福的笑著。 她看著窗外,雨拍打著車窗,雨勢不若方才那麼急,但也不是小雨。 這就是人生的步驟?平凡生活中來的插曲,來得急、來得快,來得令人喜、令人悲,然後又回復平靜。 是不是就好像她和阿助,平凡的生活中,突然他的愛介入了她的生活,讓她甜蜜又歡喜的不知所措,然後,又緩緩的趨於平淡,雖然沒有生變,但這樣的平凡卻讓人甜蜜的滿足,在他身邊總有一種恬靜的幸福,讓她總覺得愛包圍著,讓她覺得四周洋溢著幸福。 看著他幸福的臉,想必新婚生活仍非常的甜蜜,這樣就好,她該忘了過去,忘了阿愷曾經在她的生命裡留下的悸動,忘了阿愷曾經在那青澀年代,給予她對愛情的期待與歡欣。 如今陪伴著她的,能讓她擁有幸福感的,是阿助。 「要不要進來喝杯茶,阿助應該快下班了。」 「不打擾你們小倆口啦,希望有機會跟你們公司合作,詳細點的之後再跟你談,OK?」 「當然OK的啊,那開車小心囉,拜~。」她揮揮手,看著阿愷的車子遠去,一直到消失。 「阿愷送你回來的?」阿助從她身後圈住她的腰,輕輕的在她的耳邊細語。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雨下的好大喔,我拿到CASE了,好高興喔。」她轉過身抱住阿助。 「是嗎,那很好,有沒有淋濕,進去換件衣服吧!」他替她拍拍身上的水滴。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淋濕了也無所謂啊。」她甜甜的一笑,然後在阿助的唇上一吻。 今天剛好工作能提早結束,但,阿助卻對於剛才那一幕非常震撼。 她一直望著阿愷的車離去,一直到消失,莫非她對於阿愷還沒死心?那他和小米之間,是不是阿愷又進來卡位?阿愷已經結婚了,難道她還念念不忘。 阿助搖搖頭,決定忘記這件事情,兩人之間一定要有絕對的信任,更何況,他已經準備給小米一個驚喜,一個他計畫很久的驚喜。 公司上的一切已經漸漸的上軌道,小米也終於不用如此的繃緊神經,稍稍的調整了一下工作上的事。 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后,阿愷突然來訪。 「這麼巧,又是個下雨天。」她微笑著離開座位。 「喝杯咖啡吧!」她遞上一杯咖啡。 「有工作上的事要和你們公司合作啊,這個case的利潤豐厚。」阿愷微微笑的攤開計畫書。 「我們來談談合作的細節吧!」 一整個下午,辦公室裡不停的傳來討論計畫書的話語,時而夾雜笑聲,而窗外的雨,並沒有稍稍停歇的意思。 「好吧!那就先這樣敲定了,過幾天我們再來正式簽合約。」阿愷收起文件,看了看手錶。 「已經這麼晚了,雨還這麼大,我送你回去吧!」 她看了看時間,的確已經有點晚了,這時間還下著大雨,有便車可搭,當然是件好事。 「那就先謝謝你囉,我整理一下東西。」她用很快的速度收拾好。 「BABY幾週大了?」上車以後,氣氛變的非常的詭異,空氣突然凝結了起來,她試著打開話題。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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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
期待,再相見的那一刻 飛機穩穩的降落在跑道上,她看見熟悉的海,熟悉的故鄉,窗外的天略為陰暗,待飛機停妥,聽著空服員的廣播,旅客們開始動了起來。 十度的低溫侵襲著每一位下飛機的旅客,下飛機前,她不禁習慣性的整理起圍巾,將臉蛋包裹在圍巾裡,她戴著手套,手裡拎著那包隨身行李,天氣真的很冷,風真的是很大很大,將瘦瘦小小的她吹得就快要跌倒了。 在機場到站處領取行李的時候,人又多又擠的,她鑽進了人群中,眼明手快的抓出自己的行李,出了航空站,外面依舊是人潮洶湧,不知是年節的關係,抑或是正好有數班班機抵達。 她回來了,這個熟悉的小島,好久好久她忙著工作,也逃避著回來。 昨夜她夢見了熟悉的那個人,他們笑著、談著,和那些許久不見的人們,但不知為何,她始終是遠望著他,也只是微笑而已。 一切都只是過去式,是否因為是這樣,所以好久以來,她的夢境裡,總是遠望著他,兩人以微笑回應一切。 「他現在應該很幸福。」她只是這麼安靜的在心裡說著。 「你在哪呀,我繞一圈你到前面來。」阿助打了電話,這次是他自告奮勇的說要來接機。 「阿助,我在這兒啊。」她揮揮手。 阿助望著那個小小的桃紅色的身影,在他的心底也很久了,不知道何時她會發現,他一直在等待著她。 這次過年,還有件重要的事,就是阿愷結婚要在年後補請客,因此比往年更讓人深刻的應該是,會遇到更多熟悉的同學。 她戴著白色的毛帽,拿下圍巾後紅撲撲的小臉,桃紅色的小小身子看起來有十足的年味。 「金門還是一樣好冷喲。」她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阿助丟了一件外套給她。 「謝啦。」她連忙將大外套套在肩上。 「妳這次休息多久?」阿助邊注意著路況邊問著。 「你也知道我工作好久沒休息了,老闆讓我好好休息一陣子,我可以放一個月的大假喔,超棒的。」 「該不會是無薪假吧!晚上有聚會一起去吧!」車子緩緩的駛進村口。 「NO,今天我想窩在家裡當隻小米蟲,再看看吧!」 「唉!」嘆了口氣,他認命的下車替這隻小米蟲提行李去了。 或許人生的千百種可能都會在某一刻發生,故事的發生或結束也可能是一種玩笑,但是,人生卻不是一種玩笑,可以讓你玩弄它。 回了家,家裡那溫暖的氣氛馬上包圍了她,吃了爸爸媽媽親手做的菜,更感受到家的溫暖,鄰居阿助在傍晚的時候過來邀她。 「走啦,同學都好久不見了,去見見面嘛。」阿助使出盧功,不停的煩她。 「好啦好啦,等我一下。」被他盧到電視都看不下去,否則還真想拉他來一起在家嗑瓜子就好。 失去,原來是另一種得到 夜裡的咖啡廳,投射著溫暖的黃色燈光,滿室的溫柔咖啡香包圍著。 她快要分不清楚那是現實或是做夢了,愈來愈接近的是夢的氛圍,這和她的夢境太過於相近,近到快要分不清。 他就坐在那裡,笑的很溫柔,和夢裡一樣,但是卻遙遠的像隔了一座山似的。 是吧!因為過去的他就是過去的那個他,不會是現在的那個他,不會是存在於記憶裡的那個他,因為,此時此刻,那個他只存在於記憶裡,不是面前的那個他。 阿愷走了過來,大夥有說有笑的好開心,她悶得很於是到外頭透透氣,外面的風很涼。 「難得聚會,怎麼跑出來了。」他溫柔的笑著。 「好久不見了。」她淡淡的這麼說著。 「妳還是老樣子,改天介紹我太太給你認識,你們的個性很相似,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外頭很冷快進來吧。」他拍拍她的肩,進去了。 她突然醒了,因為現在那個他很不真實,曾經熟識的人,如今卻像個半熟的陌生人似的,心裡的只是過去的他,為什麼她還要將自己的心執著的綁在那裡。 天氣很冷,她突然想躲在某個人懷裡取暖,突然想要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妳今天話很少,怎麼了。」回家的路上,阿助問著。 「可能是很累吧!陪我喝一杯如何?那邊停。」她一高興就指著路邊的便利商店。 「大小姐我要開車耶。」現在正是擴大臨檢的重要時刻。 「那就到你家喝吧,反正就在我家隔壁。」她高高興興的就下車買酒去了。 「我可是男人耶,你不怕..。」她上車以後他說。 「咱們是好哥們,能有什麼事。」她紅噗噗的小臉看來就很醉人。 幾杯下肚,她微微紅的小臉看來特別醉人,由於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她對他也沒有什麼男女間的分隔,雙方家長倒是從以前就樂於見小倆口在一起。 「你知道我喜歡他還帶我去,你故意的。」她窩在棉被堆裡,樂於當一個棉被鬼。 「總要醒的,或早或晚罷了,他已經是人夫啦。」阿助窩在單人沙發裡,看著小米躲在自己的被窩。 「可不可以不要長大。」酒精開始在身體裡燥熱,她開始亂踢被子。 「妳喝太多了。」他拿走她手上的酒瓶,替她蓋上被子。 「我沒有醉,讓我喝。」她試圖搶回酒瓶,搖搖晃晃的卻正撲在他的懷裡。 「我喜歡你,就算你一直沒有看清楚,我還是一直在等你。」他深邃的眼眸穿透了她水盈盈的雙眼。 「你明知我喜歡的是他,我一直暗戀著他。」她試圖掙脫阿助的懷抱,卻只是徒勞無功,反而被圈的愈緊。 「有多久了。」小米試著冷靜,也想讓他冷靜下來。 「從小時候你抱著洋娃娃,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 「我的天啊,那該有多久了。」 「是啊,那有多久了。」他低頭探索著她那柔軟的雙唇,好久好久,一直到兩人幾乎無法呼吸才放開她。 夜好深好深,小米又喝了幾杯,在酒精的催眠下,就在阿助的床上呼呼大睡。 「你知道十年有多久嗎?酒量不好還愛喝。」他輕輕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小妮子倒是不安份的在睡夢中又抓又打的。 「你可是要把我妹妹照顧好,不許欺負她呀!」阿助打了個電話給小米的哥哥報平安。 「你妹是我能欺負的嗎?疼她都來不及了,明天見啦。」全世界都看得清楚,就只有這小女人是個糊塗蟲。 天漸漸亮的時候,小米從睡夢中醒來,夢中的阿愷愈來愈模糊,明明昨晚才見過,他的臉卻模糊到看不清楚。 坐起身,望了望天花板,這是阿助的房間,頭一轉,發現他就在沙發上,想起昨夜他的告白,臉頰不禁微紅,輕手輕腳的就要溜走。 「不和我打聲招呼就要離開。」其實阿助早就醒了。 「我想說別打擾你睡覺。」她彆彆扭扭的只溜出這幾句話。 「幾時變的這麼見外,等我洗把臉,我陪你回去。」他的口氣裡透露著不容拒絕。 「好吧。」她是知道他的。 她坐在阿助的小沙發上,看著這個房間,以一個單身男子的窩來說,這房間算是乾淨又清爽。 「走吧!!」阿助拉著她的小手。 到了小米的家,她趕忙鬆開他的手,而他卻穩穩的拉著她的手,不許她放開。 一切的一切都一如往常,只有他倆緊握的手,不同以往,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不點破。 這個年非常的寒冷,大雨小雨落個不停之外,低溫也不停的侵襲,小米只想一直窩在家裡,阿助卻無時無刻的出現,拉著她逛這裡逛那裡的。 「阿助,我很冷耶,雖然外面很好玩,但是好冷喔。」冷風不停的吹來,伴著絲絲的小雨,小米的臉就快要被凍僵。 「現在這樣比較不冷吧!」他把那個一直想躲開的她抓過來,在自己的懷裡圈著。 「我們回家吧!」她看著他,臉頰微紅。 「回你家還是我家。」她的遊興似乎不高,滿心只期待著回家躲在棉被裡嗑零食。 「我當然是回我家啊…。」話音還沒落,就被他瞪大的眼嚇的說不出來。 「去你家玩玩好了。」她趕忙這麼說,深怕待會又要去哪個雖然美麗但是依舊是寒冷到最高點的地方。 「哇,你買電暖器耶,快點開來用用。」說著說著就她開始對那臺機器開始動手動腳的。 「只要按這個就行了。」開了電暖器以後,順手開了WII給她玩。 「哇,太棒了,千萬不要再叫我去什麼冷死人的地方玩,這裡太棒了,我要玩這個。」她開始認真的玩起遊戲,還調整成兩人對戰,兩個人玩的非常興奮,她玩個不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