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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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彩蝶──環頸雉
金門田野間的旱地常可觀察到一種羽色美麗的鳥,名叫環頸雉。 據說是金門有人覺得牠長得有點像一般人家養的雞,因此引進金門飼養,但是後來發現其肉質纖維較粗,口感比較澀,而且比雞肉肉質硬了許多,在市場上並不受歡迎,有的說只好野放,有的說是夏天天氣太熱環頸雉從豢養的雞舍跑出來,從此金門的野外成了牠最自由的家,也許因為金門的旱地環境適合牠的生活,自然繁衍,現在巳很容易在野外觀察到牠的美麗身影,成為國內外賞鳥朋友的最愛。 我有一次遇到一位報社記者朋友,問我如果向好朋友推薦金門的私房景點,會推薦那裡?我脫口而出的說:「古寧頭的南山林道」,因為在這裡一定觀鳥不會失望,我曾經慢慢的在這條路上,從兩旁的田間或灌叢,數著數著,二隻公的一隻母的、一隻公的三隻母的、三隻公的四隻母的………..,就這樣我後來加一加居然有40幾隻環頸雉。 又有一次在台灣工作的外甥回來,我們除了來附近的湖濱路看冬候鳥鸕鶿歸巢,也走過南山林道,因為是黃昏外甥在望遠鏡中,還觀察到環頸雉在樹上棲息。 據了解牠比較不喜歡水稻田的環境,那種濕濕黏黏的沼澤地,相對的牠喜歡的是旱地,金門這樣的雜糧作物如高粱、地瓜、小麥、花生,一年四季輪種不同的作物,這樣的生態提供了牠豐富的食物來源,牠快樂的悠遊於金門的田野。 金門的解說人員常常說環頸雉是「美麗的錯誤」,牠是有意被帶到金門,卻無意之中成功的成為金門田野的新居民,牠的羽色繽紛、美麗,尤其是雄鳥,牠的頭、頸部有藍、綠色羽毛,帶有美麗的光澤,臉部的肉垂是鮮紅色,十分吸引大家的目光,頭的後面有冠羽,頸部則有白色頸環,但是在胸前有一段間斷不連續;背部是栗紅色羽,且間雜有黃褐色與黑褐色的縱斑,腰與尾上的覆羽是黃褐色,斑紋比較淡,胸及上腹部暗紫紅色,有暗褐色鱗紋,腹部中央為黑褐色,尾羽很長,帶紅褐色,且有黑褐色橫紋,其翼上則是淡灰褐色,覆羽有暗紅褐色與白色斑點,嘴為淡黃色,腳黑褐色,全身的羽色有如打翻了調色盤,羽色豐富而美麗,是野外不容錯過的鳥種,且其體長約有85cm,算是很容易觀察的鳥種。 雌鳥的體長約為50cm,且全身大致為黃褐色,體上密佈黑褐色斑點,尾羽紅褐色,但夾雜黑褐色橫紋,因為母性的需要,雌鳥以樸素的羽色在田野間生活,這樣容易掩人耳目,不易被天敵發現,扮演母親的角色,要發揮母性的光輝,所以羽色與棲息、覓食的環境融合。 環頸雉喜歡在乾燥草叢間活動,一般以啄食昆蟲、嫩葉、種子及附近田地之穀類為生。繁殖期約為4~5月,行一夫多妻制,築巢於濃密草叢下,每窩產6~12個蛋,孵卵期約23天。牠之所以可以生這樣多的蛋,根據台大森林系教授袁孝維表示,在高處大樹上產卵的鳥種通常蛋數少,因為天敵少成功孵化率高,但是越接近地面天敵越多,如怕蛇來侵犯啦!所以卵就生的多,我曾經在和鳥友一起進行田調查觀察到一窩,牠就把巢簡單的築在草地上,每天下一個蛋,一共生了12個蛋。 我住在金門金湖瓊林,大嫂種了一些花生、地瓜、蔬菜等田間作物,她常常說環頸雉很聰明,會挖地瓜吃,花生成熟了牠也會來挖,或是剛種的花生仁,牠也知道從土裡挖出來,有時我自己上山觀察,就會聽到尖銳的叫聲,隨後看見牠驚飛而逃,遇過公鳥也遇過母鳥,牠受驚我也受驚,因為突如其來騰空飛出,像一隻大幾號的花蝴蝶,慢慢飛過藍空。 歡迎大家有機會來金門,分享田野間美麗的花蝴蝶,環頸雉繽紛的羽色,慢飛的姿態,真的就像田野與藍空交錯下,一隻美麗的彩蝶,緩緩在山野間翱翔,或時而在田間努力的啄食,求偶季節總是上演著精彩的戲碼,公鳥之間的爭鬥是常常上演的畫面,環頸雉的生態行為豐富,放下緊張繁忙的生活腳步,走在金門田野,吹吹金門的山風,帶著一顆快樂的心,來分享美麗的環頸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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悒鬱
不為什麼,忽然變得悒鬱起來。 白日的天還是那麼藍,夜裡的星還是那麼璀璨,而我的心卻總似蒙著一層雲翳。 似乎看著什麼都覺得不對勁。為什麼他對我疏遠起來,而你也變得對我如此陌生? 誰築起了這道牆?是你還是我? 如果是你,究竟為什麼? 如果是我,我是無心的呀! 總是有一股想哭的感覺。然而真真實實,我並沒有什麼可悲傷的事。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但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心裡就是如此充滿了迷茫和蒼涼的意味。 「應該對人笑一笑,這樣人家自然會來接近你。」我心中對自己這麼說。可是,一走出房門,臉自然而然就板了起來;笑一笑竟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在心中狂喊。我不要這樣,我並不要這樣的呀! 據說有所謂的情緒週期,難道這就是嗎?過去也曾有過類似的現象,卻沒有這次來的嚴重,而時間也沒有這樣長。如果真是情緒週期倒好,因為低潮總是要過去的呀;至少也可以證明我並沒有受到什麼打擊。 然而,確實最近老是感到不如意。親情疏離的困惑、工作不順遂的沮喪,影響到與人的相處;似乎看誰都不順眼,有處處碰壁的感覺,致使情緒好不起來;縱然勉強擠出笑臉,只怕比哭還難看。 這悒鬱的感覺,什麼時候才會過去呢?每天晚上入睡的時候,我都對自己說,「但願明天醒來,將是美好的一天,陰霾一掃而空,什麼煩人的事都不再存在,什麼不如意都過去了!」可是,明天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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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么女的故事
女孩,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女孩,長得,漂漂亮亮,豐豐滿滿,用今日時尚話語來說,就是性感。 女孩從小就被流言流語所包圍。第一件流言,是有關她的出生,傳言,她是父親第三個姨太太所生的么女,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第二件流語,是有關她的性感與美麗,在保守的山城是茶餘的話題。 對於整個流言;她的出生、她的性感、她的美麗,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她會領我到屋後,對著黑漆漆的山洞口放鞭炮,一同騎著腳踏車在田野裡奔馳,一起玩、一起笑。童年的歡笑聲,穿過山林,穿過田野,在風裡飄飄蕩蕩……。 她的開朗奔放;我的膽小畏縮,總成強烈對比,透過女孩,讓我見到一絲絲美麗幻影,彷彿自己也是一位活潑開朗的女孩。 童年時期的歡樂時光並沒有伴隨著我們一路長大……。 當我知道時,女孩的父親已經走了三天,身為家族裡的么女,她並沒有淚水,沒有怨恨,有的只是適得其分的滄桑。回想起來,從小衣食無缺的她,始終缺少一份對人應有的關愛與注意,使得她這集父愛於一身的么女,在父親的突然辭世後,人生,一夕崩盤,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了。連唯一疼愛她的父親,也無聲無息地離她遠去。 父親的死,是女孩少女時代的終了! 初春,山城裡一片梨花盛開的美麗雪白景象。 在一個梨花散盡的午夜裡,女孩離開土生土長的山城,遠走他鄉,而我失去了真心相待的朋友。多年過去了,她將自己放逐在外,在世界各個角落。在我人生每一個重要的節日裡,她都沒有參與其中,有的只是遙遙遠遠的祝福。 二十年後,在台北一幢灰色水泥公寓裡,再見她,我已經是二個孩子的母親,而她也是個大腹便便將為人母的少婦。那年,在她離去的梨花三月天,我們從沒有想過會在台北城相見。 孩提時期的我們,天天山裡來溪裡去;現今的我們緩步走在微風徐徐的台北國父紀念館。初為人母的喜悅寫在她年輕又美麗的臉旁。時光彷彿又回到孩提時期的歡笑光影裡。 夕陽餘暉下,太陽正緩緩落去,一片火紅餘暉裡,好似飄浮著我們共同擁有過的歡笑童年,未曾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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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在愛茶的聖輪法師
一、朝思暮想都是茶 現在,在台灣,我還沒有看過,還有人像聖輪法師這麼愛茶的人。 台灣有很多茶人,包含種茶的人,製茶的人,賣茶的人,喝茶的人,茶在他們生命中的份量是有限的,居多是把它當成謀生的工具。 我曾遇到一些老茶農,是因為代代相承,所以不得不繼續不斷地種茶,也有人告訴我,因為沒有其他的專長,只好繼續種茶。 我也曾遇到許多老茶農,明確地告訴我,寧可讓茶園荒蕪,也不要孩子回來種茶。我也看到,老茶農知道孩子願意返鄉種茶時,馬上破口大罵,百般阻擾。雖然他們種了一輩子的茶,其實心中並不愛茶。 「我是用生命在愛茶。」聖輪法師說。 「有這麼嚴重嗎?」我開玩笑地說。 「我的房間內,都是茶書,我朝思暮想都是茶。」 「會不會讓人誤會您對茶太執著了?」 「這不是執著,而是專注。因為專注,才能夠在茶樹下悟道,知道茶是佛,茶是甘露。才能以茶為師,以茶養性,以茶入道,以茶渡人。」 我懂了,如果不是深入茶海,了悟茶性的人,即使種了一輩子的茶,喝了一輩子的茶,都不算真正愛茶的人。 二、茶樹博物館 愛茶的人,才會認真去保護茶樹。一般的茶農,站在功利的角度,只要失去生產價值,立即砍除,所以只要他發現老茶樹,馬上費心地豎立告示,請求地主不要砍除,或是移植到自己的農園,善加保護。 這是真正愛茶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事。 「您這麼愛茶,有沒有搜集不同品種的茶樹。」以前我就動過這樣的念頭,想種些不同品種的茶樹,當做教材,可供欣賞參觀,無奈場地不夠大,因緣不具足,茶樹取得不易,始終無法滿願。 「我已經從海峽兩岸,世界各地,搜集到數百種,不同品種的茶樹了。」 真不容易,唯有大師級的人物,才有可能辦到。目前台灣,恐怕只有他擁有這麼多不同品種的茶樹,就是專門研究茶的茶業改良場,也是望塵莫及。 這是很好的研究課題,將不同品種的茶樹,分析比較,並且從外觀就能清楚地敘述出來,教導人們辨認的方法。比方說,從葉片的大小,色澤,鋸齒的大小有無,葉脈分布的形狀,或是從花朵的大小顏色、樹姿等外觀,做詳細的辨認,這將是一本很好的教材。 有一次,我請教茶業專家,既然台茶十九號,是有智慧財產權,不能私自繁殖。既然如此,從外觀如何分辨呢?他說沒辦法,只能用DNA的比對,才能確認。 現在常見的茶樹,要分辨沒有困難,但是到了數百種以上,那就相當困難了。 聖輪法師搜集了,相當齊全茶樹品種,如果能規劃一個園區,分類種植,豎立解說牌,那不是形成了一家,頗具規模的茶樹博物館嗎? 三、茶道有道 「現在愛喝茶的人,都自稱是茶人,在您的心目中,是不是要具備某些條件,才能稱為茶人。」我問。 「這是值得討論的。我認為茶道有道,茶人必須是有道德修養的人,品德至上,重視身心修養的人,不計較代價金錢,而是重視心靈財富的人。」聖輪法師說。 「茶人就是有德之人,懂得修心養性的人。」 「茶是有靈性的東西,幾千年來,茶已經變成了文化,也是宗教上,常用的祭品。茶是具有神力。」 「所以,我們常喝茶,可以得到健康。」 「茶是健康的飲料。多喝茶,對人體有益。」 四、心心相應泡好茶 「既然茶有靈性,是好東西,茶中有道,如何泡茶才好呢?」 「泡茶要專心,專注是修行的功課。在專心的時候,可以得到很多東西。」 「泡茶只要專心就能泡出好茶嗎?」 「既然茶人是有德之人,那麼,茶道師就是傳道師了。有好的德性,有好的心腸,才能泡出好茶。泡茶時,要能攝受六根,才能進入靈性的世界。最重要的是,要收攝意根,十分專注,才能產生禪的效力,開發潛能,進入無我的境界。泡茶要能三心相應,才能渾然天成,泡出好茶。」 「什麼是三心相應呢?」 「三心就是指專心,耐心,用心。泡茶的人,要能意根專注,專心泡茶,不能三心二意,想喝茶的人,要耐心等候,喝茶的時候,要用心品嚐。我在武夷山天心禪寺,講的三心相應泡茶法,又不一樣了。那時講的三心是指,天心,茶心,人心。天心是指大自然的好環境,泡茶時的時空環境,茶心是指茶的本質,茶中有物,茶是個聖品。人心是指純淨的人性,心平氣和地品茶。品茶是攝受身心的工作,人性很美,談茶就是談心。只要能三心相應,就能泡出好茶,喝到好茶。」 五、喝茶新主張 歷代的佛門,出家人,創造了許多名茶。當代的聖輪法師創造了更多的茶品,據我所知,他的天竺茗茶系列,已經創造了「一泡龍」,「一泡紅」,「一泡香」,「祖母紅」,「月下紅」,「嘎吧茶」,「桑嘎茶」,「蜜香紅茶」等不同風味的茶品。 「許多人,愛上一種茶後,一輩子固定喝一種茶,不太願意去改變,這是習慣的問題。師父創造這麼多不同的茶品,是為了迎合不同的口味?」 「當然是為了適應不同的需求,滿足不同的喜好,提供多元的選擇。不過,我認為,喝茶要多元化,最好是交換著喝,如此有利於人體吸收不同的養分,同時感官不會疲倦,不會厭倦,不同茶品有不同的微量元素,交換著喝才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這是聖輪法師的喝茶新主張,茶海遼闊,不自我設限,才能深入茶海,了解茶性,才能從茶海中體悟人生,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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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旅
來到新山四舅家,我們匆匆上樓看了一下又匆匆下樓,在電梯遇到四舅及表妹,車子駛出社區,表姐夫問方向,沒想到四舅媽竟然是搞不清方向,因為她「不是開車的人」,只好憑著自己的判斷走,這時候是不是該鎮定呢?當然,我們晚上九點未到就到了「707」,先去付錢,拿東西,然後等車,十點準時發車,凌晨三點四十五分到達「雲頂」,在車上盡是休息和睡覺,由於冷氣顯得更冷。 第四天了,我們在雲頂,凌晨四點到就開始「等」,等著要入宿,二個人主動與我們聊天,那男的頗愛開講的,聊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當然也聊台灣的種種,幣值、經濟、人民生活……無所不談,等到六點才報到,終於也才有房間可以休息,九點多吃早餐,我們自己準備來的兩碗「泡麵」,由於長輩的提醒,我們走到「鹹水港」的商店買了一點食物備用,倒是特產可愛的「菜燕糕」因為沒有冷藏而被我不捨的丟掉了,好在在大舅家我們一人吃了一個。來到雲頂,已成年的我們自然會到賭場走走,裡頭不僅人多,菸也多,走了一會兒,我感覺到「下注看個性」,有人保守、小心,有人隨性,有人爽快,有人卻也不計輸贏的不肯走,裡面有著各種的遊戲機,當然也是因人而有的,美祿、咖啡等飲料任君取用,天才老公糊里糊塗的跟人家玩起「猜數字」,一開始沒看最小賭注,到後來才發覺那是一個子「二十元」,相當於台幣二百元,好在好運當頭,一百元拿出去,一千元拿回來,換句話說「贏得莫名其妙」,但也讓我有本金去玩玩看,拿多得的錢去玩,只是我的部份雖有好運,到後來是「歸零」,而吉也是,所以我相信人會有好運,只是不會一直都有,不是嗎? 第五天、第六天早上都被雲頂的音樂聲叫起,我聯想到軍中慣有的「起床號」,而在這裡可能是叫客人用吧!我因為腳趾頭裂傷而到屈臣氏買藥膏,在這裡我們也吃吃「海南雞飯」,逛逛賣著各國物品的各個攤子,看著價錢總要思之再三才做決定,照幾張相最是實在,雖然外頭霧茫茫,氣溫也低,但是要到此一遊,不能留白啊!來到「707服務站」,服務人員說因為人少,所以可以隨便坐,我們坐回原來的位置前面三、四排,上午十點發車,下午三點半到新山,中途下車一次,有人去洗手間,有人吃午餐,我們也買了一盒「菠蘿蜜」馬幣三點五元,到了八星廣場我趕緊用表姐借我的手機打給四舅媽,我們到約定的地方往前走,這麼大的太陽,這麼熱的天,外套穿不住了,四舅媽來接我們,我也趕快打個電話給大舅媽,得知媽媽和二舅等人已經「出州府」了,一個半小時會到,四舅媽請我們喝椰子汁,再請我們去用餐,吃馬來人的東西「馬鈴薯卷」,我們沒空再去四舅家,虧得四舅媽盛情邀約,還做好打算,只是她著實算錯日子了,變成空忙一場。 我們會合了,開始過關、出關、入關,也回到上車、下車、上樓、下樓的煩人正常程序中,加上沒寫「通紙」,所以開始亂忙一通,還好老公聰明有留了一張當範例,接著有人向我借筆,我向人求救,到了六點多才過關,坐公車到二舅家,媽媽暈到吐了,一會兒電話就來了,是小阿姨要請我們的電話,是三姐從台北打來的電話,晚上我們去吃「什菜飯」,而媽和二舅媽在家,天黑了,飯後我們在樓下散步,下了一點點毛毛雨,三舅下班回來又出去,表哥回來叫了我一聲「小表妹」,一點都不大的家只有二個房間,二舅他們還租了一間給別人,真會善用! 出國一星期了,來到新加坡,我們會去買「藥」,尤其又有鄰居請託,所以就需要熟人幫忙,我們來到市場看萬金油、驅風油、青草油,也看了燕窩,談好價格。我們向二舅問好如何坐「地鐵」的相關訊息,然後付諸行動,坐「903」車去要新幣一元,然後找「珍珠坊」,我第一眼看到的三個字是「牛車水」,但是我不知道二者其實一樣,我以為「chinatown」是中國城,一點也無法作聯想,買燕窩當然要貨比三家,只是一樣難決定,真假難辨,便宜或昂貴難辨啊!遇到二個有緣人,他們來自台中,說的是中文,但是來到新加坡還請導遊,因為覺得不方便,這裡的馬來人、外國人那麼多,語言不通是他們的困擾,我們請他們幫忙拍照,「幸運牛車水」到此一照。我們坐地鐵回車站,坐計程車回「馬西嶺」,但是與市場老闆關門的時間太過逼近,因此沒去買談好價錢的燕窩,只得寄望於到小阿姨那兒再買囉! 下午,烏雲密佈,已經開始變天、下雨,小表弟五、六點來載我們,要我們把行李準備好,晚上要夜宿小阿姨家,這是我到新、馬的第一次,我們這些客人都在等,等、等、等,二舅的二兒子回馬來西亞去,小兒子的老婆、小孩帶著水果來,然後是二舅的小兒子回來,他才三十歲,而立之年已經二個兒子了,真是厲害!一見我隨口說出「好久不見」,我想「真的好久不見」,我們下樓,兵分二車,走出門遇到一位外國女子,她問我們「新加坡美嗎?」我們當然說「美」,倒是二舅媽說「有錢就美,沒錢就不美」的話讓人聽了會心一笑。小阿姨的小兒子、媳婦來接我們,我們先到阿姨家放行李,阿姨家住十三樓,小兒子家住十樓,而樓下在進行籃球比賽,住家附近的小學看來像是「貴族學校」。晚上吃大餐,來到海鮮樓,一桌坐滿滿,東西吃光光,最後還來個大合照,當姨丈們聊到我們那個出名的前總統的案子時,我們還真是汗顏,而問我來了幾次時,我直覺的說「十年一次,我從八十一年就來過,八十一、九十一、九十七共三次了」,姨丈奇怪的眼神反問我,原來我把「民國」搬來這裡了,而這裡用的當然是「西元」,然後我想「西元八一年那不是民國七十年嗎?難怪姨丈聽不懂。」飯後我們到山上看新加坡的夜景,姨丈帶著我們介紹,那邊是工業區,那邊是新興的……,我知道大老闆姨丈有他獨到的看法。 晚上我們睡表姐的房間,而媽和她妹妹則聊得起勁,我留了聯絡帳號給表姐,原以為忙得忘了很多事的她會常用電腦,沒想到她根本沒接觸,也罷,趁機邀請大家到金門玩,房間那個可愛的「微笑鐘」給人好心情。 第八天,有件事要做,那還是買「燕窩」,等吃早餐的空閒我們趕緊去買,姨丈帶我們去他熟識的朋友店裡,價錢當然不會太貴,這朋友早自大陸來,約十年回去一次,看來和我雷同,這大概就是人生吧!有些時候不由自主。而媽媽口中的姨丈是大陸人,實則是「惠安人」,而他老早就當自己是「新加坡人」了,雖然他也曾回去尋根過的樣子,我們回姨丈家整理行李,把不能帶走的留下,稍作休息後,我們前往機場,是表弟夫婦送我們的,他們可都是商場上的高手,把兒子教育成會多種語言,手續完成,我們互道珍重後就入內候機,這時免不了要買伴手禮,一來送人,二來把新幣用一用,於是買了大盒小盒的巧克力,候機室內不少人席地而坐,因為機場的位子不多,加上飛機延誤,一上機,我們趕緊向空服人員要毯子,又得要四小時飛行了,中午一時十分的飛機直到四十分才起飛,下午五時四十分抵達桃園機場,我們馬上開手機,在等行李的時候,電話來到,那是先生刷卡接人服務,回到家,先買晚餐,然後我們計程車、捷運、計程車的,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中午以前還在新加坡的,很快的,我們回到台灣了,那麼要回金門就更快囉!金門、台灣、新加坡、馬來西亞,它們都不過地圖上的幾個點,但是連繫的是多少個人的心、多少個家庭的情呢?讓我們珍惜彼此,讓我們互道珍重吧!記得我們有約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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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為了減輕我的罪惡感,妳就罵吧,越難聽越好。但她很快停止了辱罵,也不理會我的反應,自顧蹲下身來把幾個花盆扶正。為了脫罪我只好半開玩笑的問:「那妳答應我的事妳有做到嗎?」「什麼事?」帶著狐疑表情的她抬頭看著我。「妳的保險費,我領到了嗎?妳非但沒發生意外,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指責我。」她被我堵的啞口無言。「妳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無賴。自私鬼,包包還我,我寧可掛在豬的身上。」她說「豬」這個字眼時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我也被感染了,只好笑著回答:「我就是豬。妳難道不知道我那幫同學都叫我小豬嗎?」「我說的是真的豬。」「誰希罕啊?待會再拿還妳。」「最好拿來。」我妹妹邊走邊說,最後回房換上一件運動褲,還拿了一些工具來。 她捲起袖子,顧不得旅途勞累,一個人蹲在地上動手整理這些殘局。表情就像一位母親滿懷愛意正為她的孩子穿衣服,我感覺到她傾刻間流露出來的溫柔,突然對她產生了一股憐惜。「我告訴妳,妳別得意,過幾天,我還是會一顆一顆把它們種回來,妳等著看好了。」她瞪大雙眼,果斷的語氣立即摧毀了我剛剛泛起的同情。笑話,我跟這個強勢的婆娘住在一起約有四年多的日子裡,這些看起來傻呼呼的室內植物,從未曾進到我的生活領域裡,我有什麼好幸災樂禍的。 「拜託,別用這種口氣對我。」我繞到牆角將斷了一大截的仙人掌翻過來:「這株還有救,快拿氧氣筒來。」「少說風涼話。」「不信妳看看。」「妳滾開啦,別擋住我的路,這裡不需要妳。」她實在是太蠻橫了,蠻橫到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退了幾步,離開她的視線後,我攤開雙手撐住牆沿,探頭一望,發現天氣實在好的不像話,死了幾枝植物有什麼了不起? 瞧,湛藍的天空和溫暖的陽光都在對我招手,也好,我正想出去走走,再找家店把留了多年的長髮剪掉,順便約洪小茹一塊出來吃頓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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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記憶蕃薯與鹹ㄇㄜ
元宵節一過,年味也跟著沒了,時已立春,是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第一個節氣,象徵春天正式來臨,天候趨暖,枯黃大地逐漸恢復生機,今年又是牛太歲當頭,雖然沒有「打春牛」的祭拜活動,但百姓立春耕作,祈求風調雨順,盼來年豐碩收穫的觀念一如往昔。金門一直以來都保有傳統的農業社會,雖然歷經多次戰爭,如今成為觀光聖地,仍不改農業社會的淳樸民風,這從老家田野裡的農作物就可一窺究竟。年前下種的麥子,年後已然長出青蔥的麥穗,隨著微微的春風,搖曳著嬌嫩的身軀,與那一旁熬過寒冬仍然展現出生氣勃勃的蕃薯園,那蔓生的蕃薯葉,一直挺出的嫩芽,倆倆相互輝映,使整個田野綻放出一遍繁榮的景象,不難看出這個蕞爾小島堅韌的生命力與百姓勤奮的精神。 蕃薯不怕落土爛,十一月深秋照樣開出紫白色的喇叭花,寒冬季節,蕃薯葉不但未見枯黃,反而由翠綠轉變成深綠,那嫩芽仍隨著蔓藤一路挺進。極富生命力的它,就算沒有水分,沒有養分,根莖一樣長得又粗又壯,有不向環境低頭的韌性。因此,金門人早年都以種蕃薯為主要的農作物,就因為它的耐旱易活,施肥少,成熟後,根莖營養豐富,是當時農村的主食,也因此將蕃薯經過收成處理,作成各種可以收藏的乾糧,如蕃籤、蕃匐、蕃匐糊、蕃粉等,以供來年一家溫飽,多餘的還可賣錢。所以,蕃薯很自然的成為當時金門人不可或缺的食物,像我這樣的金門囝仔,就是在蕃薯園裡打滾長大的,三餐更是離不開蕃薯,這也象徵金門人不畏艱苦的生活方式。此時,倒是讓我想起小時候蕃薯收成的農忙情景,全村的人為了一家蕃薯的收成,從挖蕃薯、刮皮、剉片、曝曬,分工合作,一氣呵成,一天之內就把近一畝地的蕃薯收成好了,換到別家也是一樣的情景。但是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收成的那一天中午的午餐,也是大家忙累半天之後最期盼的時刻,那就是呷「鹹 」啦! 八歲那年,時為秋末,秋陽正炙,老家「東山」的一塊蕃薯園,蕃薯長得又肥又大,每個大概都在一、兩斤重,有得甚至超過三斤。一早,母親挨家挨戶的邀請鄰居們幫忙我們家收成蕃薯,不一會兒,有的肩起「酒讓」(竹簍子),有的提著「腳桶」(大口盆),有的握著蕃薯刀仔,隨手還帶著小板凳,父親腰間掛著「蕃薯 」(挖具),肩上扛著「蕃匐椅」(剉蕃薯片刀具),母親則用扁擔挑著兩個大鐵桶,手上也是握著一把蕃薯刀仔,一行十多人,浩浩蕩蕩的往「東山」走去,我也沒閒著,跟著提了個「勾籃仔」(小提籃),光著腳丫子往前衝。到了田裡,父親把要刮皮和剉片程序的位置找好,大概是在靠近田邊平坦的位置,安置好「蕃匐椅」,擺好鐵桶和小板凳,拿起「蕃薯 」就開始挖蕃薯。 挖蕃薯必須要有經驗的,否則就會事倍功半。蕃薯園成一溝一溝的排列,父親從靠田埂那一溝開始挖起,他取出的「蕃薯 」,一頭是短短的木柄,上有一小彎刀片,另一頭是鐵製約三十公分長,兩公分寬,半公分厚,成扁形微彎且前端尖銳的杵狀鐵具,是挖蕃薯必備的工具。父親總是取藤頭的位置,把葉子撥開,往裂土的位置小心的往下挖,而且不能弄斷藤頭,更不能刺破土裡的蕃薯,當尖杵把蕃薯與土撥鬆後,用另一頭小彎刀割斷蕃薯與藤頭的連根,手一撥蕃薯就這樣被挖出來了,一兩下就有兩三個蕃薯滾到蕃薯溝中,看到一堆堆蕃薯在田溝中,我興奮的搶先把蕃薯撿到籃子裡,三、四個就讓我提得氣喘吁吁,母親則用「酒讓」一擔一擔的桃到田邊,堆成一座小坵。鄰居們擺好小板凳,圍著蕃薯坵,開始用蕃薯刀仔刮皮,把一個土黃粗皮的蕃薯,刮成了白淨水嫩的裸薯丟進「腳桶」裡,樣子很可口,還不停的流出白色的乳汁,不一會兒碰到蕃薯的手,變得黑黑黏黏的,也不容易洗掉。 白嫩的裸薯,在「蕃匐椅」上被剉成不到一公分厚的片狀,那需要一點技巧和經驗。人跨坐特製的「蕃匐椅」上,面向剉刀,以單手握住裸薯,壓在剉刀上用力向前推,一片片蕃薯就這樣剉成了,可是一個不小心,是很容易讓手受傷的,但是技巧純熟的人,則可以兩手左右開弓。「蕃匐椅」,其實與一般木製的長板凳沒兩樣,只是椅面稍寬約廿五公分,將椅面的一頭中間配合剉刀二十公分寬度的位置,向外削成十五度的斜度,再將剉刀鋒面向內安裝上去,依需要可調整蕃薯片的厚度,這種工具也只有大農戶才有,我家自然是父親去借來的,因此,我雖然好奇,但也不敢去碰。父親一邊挖蕃薯,也要一邊顧著將剉好的蕃薯片,成簍成簍的挑到一處乾淨平坦的草地上,撒開在炙陽下曝曬,兩三天之後才能撿收,撿回家後還得在曬穀場曬上兩三天,才能以牛拖大石輪滾壓成蕃薯糊,方便收藏,以供三餐食用,所以也得看天公的臉色,靠天吃飯。 忙累一晡,時已正午,不遠處飄來了一陣油爆香味,原來是母親右肩上挑了一擔「鹹 」,左手提著一籃子的碗筷,母親拉開嗓門,么喝大家「吃鹹 囉」,我迫不及待的拿起碗筷,舀了一碗吃了起來,碗裡除了白米外,還有肉絲、蝦皮、豆干浮、金針和芋頭丁等佐料。在四十幾年前的金門農村裡,「鹹 」算是最豐盛的一餐,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吃到白米稀飯,而且是很有料的鹹稀飯。大概是太餓了,又是難得有料的「鹹 」,我毫不客氣的一連吃了七碗,一下子肚子撐得幾乎走不動,竟然在蕃薯溝裡趟了下來,睡到不醒人事。 秋陽西落得很快,蕃薯葉的陰影已蓋住了我紅冬冬的臉,一陣涼風把我吹醒了,父親正把最後的一擔蕃薯片撒了,母親和鄰居們正收拾所有的工具,準備回家做晚飯,看到我從蕃薯溝裡爬了起來,紅紅的臉,像是被烤熟的蕃薯,大家笑了起來,應該是笑我吃撐了,正在不好意思的思緒裡打轉,突然被父親的吼叫聲:「定阿!緊來叨帖蕃薯 」給喚回神了,趕快跑向父親那裡接下「蕃薯 」,隨著父親後腳跟往家的方向回去,回家的路上肚子雖然還有些怪怪的,但那種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感,仍意猶未盡。 如今蕃薯已不再是金門人的主食,蕃籤、蕃匐、蕃匐糊、蕃粉已不多見,倒是很多人把蕃薯或烤或煮,把它當健康食品來吃,連早期只給豬吃的蕃薯葉,也成了桌上佳餚;而讓我吃撐了的「鹹 」,現在也很少人會煮來當正餐或宴客,充其量只能算是點心而已,但是佐料的種類和口味,更是比起當年豐盛許多。 蕃薯是當時父母親賴以為生的農作物之一,蕃薯園的經歷也是淬勵我成長的重要階段,而蕃薯和「鹹 」更是我童少生活裡不能抹去的記憶,茶餘飯後常把蕃薯收成時吃撐的故事說給孩子們聽,一時孩子的笑聲充滿整個屋子,我瞧見了孩子們快樂幸福的臉龐,但是他們的內心裡,是否能體會乃父個中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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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旅
「風吹著我像流雲一般,孤單的我也只好去流浪,帶著我心愛的吉他,和一朵黃色的野菊花……」,這是林慧萍早年的歌曲,我自己喜歡唱,學校的音樂老師也愛拿它當作教孝月合唱觀摩的自選曲之一,而今何以我選擇以它為文章之名呢?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在去年十一月中完成人生大事後,偕同媽媽、老公到新加坡、馬來西亞走了一趟,一來當然是「蜜月」,二來也是陪媽媽「回娘家」,愛之旅,名副其實啊! 一切都來得令人無從想像,我們就這麼的「順」其自然,前一晚在台北中和宴請親朋好友,那對我而言就是人生體驗,穿上新娘禮服,畫上新秘說是淡淡的而我卻看鏡子始終不太認識自己的妝,踏著結婚進行曲,換了一次又一次的造型,一桌一桌跟著敬酒,然後是滿懷羞怯的接受祝福,我仍在適應這種種的不同。臨睡前,為了不用一大早就要報到,吉選擇先來個「網路報到」,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行程的第一天,也是在台灣的前置作業,凌晨四點多我倆在汐止醒來做出發前的準備,而媽媽從中壢大姐家來桃園國際機場會合,一切就緒,我們踏上這趟多重意義的旅程。 坐上長榮七時四十分往新加坡的班機,在機上四個小時,除了吃、喝、看影片、上廁所外,做最多的就是睡覺,十一時五十分班機降落第一航廈,當我們拖著行李往出口走,驚見表哥在等著我們,沒有預期的總是讓人特別興奮,這下我們要到馬來西亞就順利多了,想當初我們在規劃時還多方設想,問大姐如何搭計程車換交通車再換計程車的,連我們住的地方都先盤算,我還找到親人們在新、在馬的住址給旅行社,為的是看能不能先靠著他們的人脈先找到旅社,其實我自己是不以為意,我總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時到時擔當,無米再煮安薯湯」囉! 這回不同的是我們換車時換的是「自用車」,表哥朋友的朋友吧!更特別的是我們省去上上下下的動作,在車上完成了出關入關的手續,顯然這樣一來的價錢比平常貴,一路上又是晴天,又是雨天的,到龜喀港腳時已是下午三時,我坐的動作一直挪來挪去的,屁股都不舒服了。一進入大舅家,表哥和大舅媽打完招呼後,人就不見了,八成是又「賭馬」去了,而我們呢?當然還得要燒香告訴外公、外婆、大舅「我們來了」,當然這回來了一個特別人物「孫婿」要強調。 大舅媽趕緊從對面叫來三碗麵、三碗湯,我算是幾年吃一次,有一碗稍辣,吉說敢吃,而我照著顏色分,偏偏吃到辣的是媽媽,大舅媽端出這兒盛行的「咖啡」,人手一杯,這玩意兒對吉來說可是平常。他們的魚丸和我們吃的口味不一樣,向對面叫東西會送來,吃完會自己來收。接著,我們開始會親人,大舅媽、四舅、四舅媽、二舅、二舅媽、小阿姨、三舅媽,一家一家送著媽在金門準備的「貢糖」去,二舅家有一桌人在打牌,在這兒我們聽到一個消息是大姨丈已經走了,這真令人難過!而我們也送照片,結婚前要給親人的,人家都說舅舅最大,我們倒也開玩笑說乾脆到馬來西亞請一桌好了。我們四處晃一晃,來到民宿先到此一照,然後買了一顆椰子,喝完汁,我拿出包包裡的湯匙來挖果肉,讚!只要三元馬幣,再花三點五元買了一包沙嗲魚。我們在機場有先換新、馬幣,但是有人說不要在那裡的銀行換,不划算,我們怎知? 早上在台灣,中午在新加坡,下午在馬來西亞,真快!晚上,媽當然睡大舅家,而我倆睡民宿,我們出來走一走,民宿主人的女兒帶我們回去,從小就會招呼客人,這也是生活的本領。在這兒大家習慣「沖涼」,所以熱水不太用,而我們去要時反倒被看成「怪」,房間是上下舖,六人一間,挺適合學生住的,房裡有些悶熱,需要冷氣、空調的幫忙,想到在金門。在台北,現在的我可至少穿三件吧!晚上四舅媽、表哥等去坐桌(吃喜酒),而四舅媽是因為我們來才留下沒去新山的,小阿姨則說是要帶我們去新加坡的,當然她這回想要大展手藝。 第二天的早餐,我們走到市場,選擇吃印度人的食物(Rodibanda,我自己音譯的),那是一種類似我們平常吃的「蛋餅」,不過附上特別的「醬」,結帳時二個人付了三元馬幣,還是在比手畫腳下達成的,她比出手勢問我們有沒有「喝」東西,我們搖搖手以示回答。來到了「耕文學校」,「文乎武乎本來面目真,耕之耘之培植心情厚」是迎面望去明顯吸引人的兩行字,校訓則是「勤勞、勇敢」,一旁綠色植物的壁上出現的是「綠化的手,慈悲的心,共同做大地的園丁」,多有意境啊!進入校園,我們一致的看法是有「慈濟的影子」,這學校比起以往實在不同,或是更現代,也或是更有有心人的努力在其中。中午,表哥要大舅媽把他買回來的椰子「開」來給我們享受,一連開了兩個,我們哪來的肚子裝,只好慢慢回味,包括椰子肉,「大蝦」也是表哥特地請我們的,這裡雖是漁港,但是也要到遠一點的地方才有,真是不好意思呢! 而那個東西在這兒出現了,那就是媽媽習慣說的「角豆」,其實我聽別人說那是「秋葵」,挺有營養的,所以我們見了格外親切!飯後四舅的大女兒來載我們出去,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她因為「淹水」車子開不進來,要我們走出去,到底怎麼了?有小孩子把這突來的大水當泳池,就在自家門前大玩特玩起來,整條街都是水,不少垃圾也被沖上來,四舅媽和我們涉了一點水而過,表妹直嚷著「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車子一路開到了「笨珍」,我們到店家買了一張馬來西亞的地圖,原以為對我們會有幫助的,沒想到,唉!「看攏無」!表妹那小孩抱著店裡的籃球不放,只好硬抱著他去坐玩具飛機,然後我們去逛百貨公司,我在那兒買了一件泰國褲,我沒到過泰國卻買了他們的褲子。 四舅媽推荐馬來人的東西,有濃濃的咖啡香,來到外頭,天空下起雨來了,小小孩和警衛「再見」的畫面形成有意思的一幕!晚上,我們因為藉新婚之故欲邀請眾長輩吃一餐,我們不是常說「母舅要坐大位」嗎?沒想到,人是都來了,但是結果卻是一毛錢也不用付,只因為我們是「客人」,大舅媽在進去餐廳時有意與我們隔開,我問她,她說是「以前在對面的那家工作過,我們去別家吃會不好意思」,好個「古意的」舅媽!而表姐夫自己也從漁場抓來好幾條新鮮的魚來請老闆「代工」,沒辦法,誰叫他們住這裡,彼此熟啊!一桌滿滿的人,這些人要再全員到齊不知要何年何月,大家都珍惜這難得的時光。回到家,一旁的我們請表姐、表姐夫幫忙安排行程,而大廳中央席地而坐的是四個玩著「撿紅點」的大人,包括從新加坡回來的大阿姨,他們的對話有趣得很,大阿姨不會玩還硬是愛玩,還好有她妹妹罩著她才不致輸得太慘,小阿姨對媽媽說「你這個憨小妹喔!要背一大包錢才能來玩」,因為她被賣了都還會幫人數鈔票吧!我們除了放「婚紗照」的DVD光碟外,同時決定隔天晚上搭夜車到「雲頂」三天二夜遊。 第三天早上,我們得向民宿辦理退房,為難的是每次問到價錢時,民宿主人總是說要「再去問」,但如今是不得不做決定的時候了,他只好打電話問,結果二人住了二晚還挺便宜的啦,因為他是表哥的朋友啊,回大舅家途中正好遇到表哥,他說「不住啦,我等一下再去結」,我就知道他們都不說多少其中必有緣故,所以我們趕快結帳,或許表哥去算會更便宜,不過我們不能讓表哥破費。早餐到另一家吃一樣的東西,我好不容易的點好了,原以為順利,沒想到來的是「沒加蛋」的,這回還多點了茶,只是唉!語言不通真是糟糕!吃飽了,吉還外帶一個「加蛋」的,為了做比較用!結帳時我們又是一陣比手畫腳,虧得一位既懂華文又懂馬來文的人幫忙才總算成功,真是謝謝他! 本來四舅媽打算要早點帶我們去「新山」,然後莉玉載我們去坐車的,但是她約人談保險所以作罷,中午吃「炒飯」,大舅媽一直覺得不好,我卻吃得「自然」。下午,我和吉在門口玩起「終極密碼」和「猜數字連線」的遊戲,人來人往的觀光客絡繹不絕,三點多,我們跟著大老闆表姐夫到漁場,看魚、照魚、養魚,看他們如何照顧魚,也聽他們介紹各種魚,各種魚有各種適合的食物,飼料、魚頭、攪拌的混合物,三個幫忙看顧魚的是印尼人,依工作能力得到不等的薪資,吉和表姐夫倒是談得來,二隻盡責的狗一開始對我們直吠,到後來習慣了,竟然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牠們會趕水鳥,才不會魚兒成了鳥兒的腹中物,我們坐著小船來去,後來還因為卡到塑膠袋而必須排除,這也是漁村人的生活之一。在我們剛上岸的那一剎那,驚見一隻「鱟」,那不是在金門才看得到的「活化石」嗎?好難得,在這裡也出現,表姐夫說這裡也會有,只是很少見,我們還真幸運! 回來趕快沖澡,趕緊吃飯(其實天色尚早),因為我們要坐車出發了,我們還吃了新鮮的魚,我們外出去,媽媽則當然是留在「娘家」與眾弟妹敘舊,吃飽後媽媽等人出去逛,小阿姨買了個鳳梨回來,強調是「沙勞越」的,這三個字曾經出現在課本上,我不知道那裡的鳳梨如何,記得誰請我們飲料時說「要菊花還是一百號」,那時由於不知後者為何,只好選擇菊花,後來接觸了,知道它大概是類似運動飲料的東西,所以出門前吉去買了數罐,大家車上有得喝。我們要坐表姐、表姐夫的車去新山,四舅媽也順便回那兒,原來的計畫是我們回程時在「六星廣場」下車,再打電話給四舅媽,她會來接我們,可是後來因為「Kip Mart」更近而改變,我們在中途吃了點小吃,因為在大舅家吃過我實在吃不下,只好隨意吃吃,可是這兒的美食實在多,當然也有來自龜喀的鄉親擺的攤子,表姐說下次來再好好吃,今天因為時間太趕,我則心存感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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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鏡人
那晚,出差在外的他接到她傳來的簡訊。 「我們,分手吧。」 簡單,就連標點也不累贅的語句,表明了她殘忍決絕的心。 他不甘心地多敲了幾下按鍵,「就連再見也沒有?」幾番檢查後,終於洩氣。 他給她回了電,接起電話的是冰冷冷的語音信箱。他鎖號碼打,一樣。咬牙,跟人借了手機打去,鈴響了幾聲,像在考慮。 「喂?」異常甜美的嗓音接起,是她。 他沒說話,逕自掛斷。確定了她把自己的號碼設成拒接。 他提前結束出差,直奔她家。 租屋處電鈴聲都喊啞了,她還是沒應門。打去她家,她家人口氣陌生且冰冷,彷彿與他不曾熟絡。他打遍了和她共通的朋友,通通沒人接。這世界上與她有關的臍帶在那通簡訊之後,喀然橫斷! 找不到她,問不到原因。他無法相信,出差前還抱著他哭,說捨不得分開這麼多天的她,竟會在兩天後傳來分手。 簡直一點頭緒也沒有。 網路即時通訊不開,寫去的信和e-mail石沈大海,後來才知道她連工作和租屋也換了,擺明了劃清界限。 沒輒了。他的聲音早在這幾天哭啞,就算見了面也問不出一句話。 沒日沒夜睡了幾天,某刻醒來,迷迷糊糊上網,竟無意間看到交友網站首頁上出現她的頭像。 他毫不猶豫點下,在她的網路相本裡,看見了令他難堪的真相!…… 網路相本上,一格格自動播放著她和新男友的親密合照。那男人長得俊俏,還是曾在報上露面的名人之子,從他們約會的場所,看得出挺懂得奢侈。他們在吃飯時照相、走路時照相、接吻時照相……,一張張愛慾橫流的自拍,似乎無時無刻都想向世界宣告他們有多恩愛。 以及,他有多像個失敗者。 「原來是變心啊!」知道理由之後,他好像鬆了口氣。 至少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要說錢,自己再怎麼努力打拚,恐怕也比不過家產萬貫的繼承者。那麼,就這麼做吧! 他走進了那扇門,再度踏出時,他已自信滿滿地帶著微笑。 脫胎換骨的他,果然之後的人生一路順遂。不管是業務工作還是追求女孩,幾乎是攻無不克。 「啊!原來只要這樣,就算是個超級爛人也沒關係?」逍遙了幾年,他徹底領悟道。 在他遇上有錢的女人後,才終於嚐到當年她拋棄他投向奢華的享樂滋味。但他仍未失控在紙醉金迷中,他清楚自己打進這個圈子,無非是要向她,報仇! 就在幾年沒日沒夜的狂歡後,某個宴會上,他聽見了人們對他沸騰的耳語。他撥開人群,一面掏出PDA手機,急著追溯傳言的源頭。 上網,輸入關鍵字,搜尋結果跳出。 他定定地看著螢幕,渾身顫抖。 隔週,這個辛辣勁爆的新聞轟動全城! 「名人之子出唱片,陳年豔照爆出!」 頭條照片裡,摘錄了男主角與數十位女子的情慾自拍精華。裡頭,赫然出現了男主角與他前女友的性愛照! 他,笑了。 「果然,我就知道他靠不住。也好。」 上週,他就看到這傢伙因為電腦送修不慎流出的精彩自拍慾照,為了補他幾刀,他特地在這幾天瘋狂上傳照片,就怕媒體有「遺珠之憾」。 「咦?你不就是那個陳冠……」眼尖的便利店員盯著他的五官,差點大喊。 「噓。」吊起嘴角,他瀟灑地一笑。 他不會忘記那天,他走入那道救贖之門時,所說的話。 「我要整型!要跟他一模一樣!」拿著他情敵的照片,他大聲說。 然後,他打滾女人堆多年,拚命約會拍照總算派上用場。 即使跟前女友那張情慾自拍的男主角不是他本人,但無所謂了,全世界都會覺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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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守護你
你臉上的愁 夾雜著不平穩的線條 伸手為你熨平 歲月刻畫的痕跡 這些年我們都努力了 堅守911的約定 放心!我勇敢而堅定 託付星辰 照亮 你的路 你的家 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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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人
包廂裡,熱鬧的聚會正在進行,這不過是個很普通很平常朋友間的聚會。 她拿著麥克風,唱著快樂的歌,眼淚卻不自覺的掉下,在黑暗中,沒有人注意到那滑落臉頰的淚,靜悄悄的,就像她暗自下的決定一樣,她默默的決定了這一份感情的付出。 交往幾年,他對她總是貼心,也盡力去滿足她的需求,將她捧在手掌心上,生怕她就像易碎的搪瓷娃娃般受傷了。 他離開了幾個月,為了出差。 「你從來沒有為我想過,總是在我的家裡發生事情的時候不和我共同度過。」男人出差回來後,性格大變,不再將她呵護在手心,也不再主動的陪她,總是自己待在家裡,不打電話,也不再去接她上下班。 「他為什麼變了呢?」還不懂原因的她,默默的觀察著這一切改變,決定主動的去發現原因。 她發現他的電腦裡新灌上了通訊軟體QQ,連絡人裡多了一個年輕的大陸妹妹,她懂了,這一切都不一樣了,就像他的心一樣。 「愛要耐心等待,仔細尋找,感覺很重要…」戴愛玲仍不停的在MP3裡唱著,不停的重覆的這一首。 今天的她也唱著「寧可空白了手,等候一次真心的擁抱,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遇到,對的人出現…」。也許,她的白馬王子還未出現,所以,她繼續幻化為灰姑娘。 在MSN上,她登上線之後,他的狀態馬上更改為離開,一度她試圖挽回男人的心,卻發現自己徹底的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姣好的面容、美好的身材曲線,和她相差近十歲的她,其外在的容貌條件,十足的吸引著他。 他們仍是繼續著這樣的感情,但卻是個走樣的感情,稱不上是戀人。 她愈來愈疑惑,這樣的感情還要繼續下去嗎? 在燈光昏暗中,她流下了這最後的眼淚,今天開始,她將開始另一段新的生活,一個人的生活,也可以很快樂。曾看過書上寫過,女人只要仍有80%的滿意,仍會繼續這樣的一段戀情,而男人卻需要100%(當然囉,我不認為那毫無感情的肉體出軌會算在裡面),不論是誰都會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百分之百的愛自己,能體貼、並為對方同等的付出感情。 感覺很重要,這應該算是維持感情很重要的一個部份。親愛的,我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在你情緒低落的這一刻,外界並不會因為你的情緒低落而有任何改變,希望你能儘快的站起來,整理自己的自信,回到那個容光煥發帶著笑容的妳,我期待著喲。 我真的,真的很期待那個充滿自信的你,再散發光芒。我們或許不再是灰姑娘,應該調整為不需要侍女的貴族,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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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那裡─講一個好聽的老故事
記憶在一九五四年八月二十二日的深夜,我兩歲,父親抱著我指著古老木床內側一顆紅蛋:「乖!去拿,媽媽生了個弟弟,以後妳就和姊姊睡覺」,那夜起,我失去與父母擁睡的寶座,而這一幕何以會深印在一個二歲女娃的腦海,我也不知道。 而後;一起捏泥巴流鼻涕,吃番薯長大,只是他比較安靜,打小便常一人坐在木凳上看著四週,像個不吵不鬧的哲人,不似我哭哭啼啼,唯恐天下不亂,所幸父母不嫌吵鬧;生活上貧瘠,精神上是豐盛的。 稍長,各自就學;初始他也有些好玩,不知讀書是什麼,一日,母親拿著扁擔要打他:如果不好好讀書,以後不准去上學。非常神奇,從此都拿第一名,第二名算稀奇了,我自己不好好讀書,卻格外欣賞他的第一名。 有兩年時間,天微亮,母親燉好一小鍋濃濃的米粥,供我姊弟吃飽,騎著腳踏車到湖南高地的金寧國中上學,日後回想,那一鍋米粥,全家只有我倆享用,其他人全都吃地瓜稀飯,吃在嘴裡暖在心裡,如何不對家人感恩,他與我想的都一樣。 三哥與他,兩班同學的成績單,常常是我們兄弟姊妹的鑽研對象,每次月考學校寄回成績單,就著微弱燈光,啊!楊永安你這次輸XX1分!啊!楊永斌你還是第一,張三幾分,李四幾分…經常一清二楚,兩班同學的名字我們都熟識,常想,我好似他們班上一份子,奇怪就沒有人要求我也要這樣,大概是父親說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吧!」 「竹密何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左右對聯,橫批:「成功門」。他就讀金門高中一年級,我呢二年級,瞧著他的臥室寫著這樣的門聯,心想「成功門」?老姊來個橫批「宜慧莊」,左右聯「宜德宜文宜女兒,慧聰慧穎慧文章」自許聰明宜人,十七歲的女生這般傲慢,可一路不曾學兄弟的努力與自律。那風、那雲、那海、那山、滿滿的愛,那友情、那愛情…,讀書拋到腦後,父母親不嫌棄,父親常常寵溺說:「妳的文章我怎麼讀不來呢!」弟弟說:「寫吧!將來會成為文學家!」全家如此縱容一位不是富裕家庭裡的么女,我卻也相信未來不是夢。 讀不讀書有什麼關係,我或可成為一家呢!於是他赴台就讀建中台大,期間,陸續寄回「中國文學現代史」、「史記」、「司馬遷」、「胡適」、「鏡花緣」…,想為老姊加點元素,能有更深沉的素養,姊弟這般的親情往來持續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弟弟按他的生涯規劃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呢!終究沒成氣候,談了戀愛,應是賀爾蒙作祟,想婚了。這婚姻是奇特的,遠嫁寶島南端,結婚前一晚由他及大姊、姊夫陪同結婚去也!陪著南下下榻一家小型旅館,明天我要當新娘啦!是晚姊弟談話通霄:天南地北、夢想、理想、友情、親情、愛情,直聊到天色露白,他覺得父母在外島,應該陪我的,這個婚結的簡便,可夠讓人永生難忘。 接著他上了台大研究所,當年科技不發達,一切簡陋,研究所論文由我及好友琬真抱著寶兒到台大幫忙打字完成,姊弟情深哪!當然,一路也吵過嘴,血濃於水,好的記住,不好的拋諸九霄雲外。 記得老大寶兒出生,他怕我笨手笨腳,每天都來探望,寵愛甥兒,取名「智乘」,智是輩份,乘是指千乘萬乘的馬車,國力當然強盛囉,對甥兒極好,買玩具,花大筆家教費用都不心疼。後來弟弟兒子亦取名「德乘」,可見「乘」字深受他的喜愛。那個年頭出國深造叫做留美學人,很是稀奇,他唸書還常常家教寄錢回家給母親家用,出國費用家裡不可能贊助。而我上了一個小小的班,在他出國前夕結婚時,湊了一萬元當禮金,他異常珍惜,可惜在他到了紐約機場被一個黑人扒手竊走身上所有盤纏,真是欲哭無淚,裡面包含老姊心意都不翼而飛,想到這真是悲從中來,人生地不熟,如何艱苦的拿到那學位啊!回國後,我們姊弟常相聚首,他會講述美國的名校,留學生的種種,寶兒尚在幼稚園,聽的入神常說:「媽媽!我恨不得明天就去留學!」 養兒育女往往成為女人的藉口,阻礙一切夢想,真實的變了「煮婦」,左手拿鏟、右手拿筆,有點衝突了! 弟弟不再寄望老姊成啥氣候,我們不再談文學了,改談兒女;寶兒一路以舅舅為標竿;國二時,舅舅來訪,看到坊間補習風盛行,數學、英文缺一不可,於焉告訴甥兒:「其實不用補習,只要課前預習、上課專心、課後複習,英文嘛,每日收聽空中英語雜誌即可。」寶貝聽話,一路沿襲舅舅教導,國二到大學不間斷空中英語雜誌節目,奠定日後不錯的英文程度。 小七歲的貝兒,獨愛大自然,及所有爬蟲類,一度貓兒、狗兒、鳥兒,其他科目一概不愛,舅舅鼓勵他未來可以開一家「貝貝寵物店」,可以養一屋子爬蟲,可以像台大鄭登貴教授一樣,貝兒便歡歡喜喜的念他的生態研究所,朋友羨慕我孩子教養不錯,想來舅舅功不可沒。 他自己孩子也教養的極好,大女兒子儀在美攻讀博士,小女兒子慧目前當工程師,小兒子「德乘」就讀成功高中,閒暇時還得環顧一群甥兒、姪兒們,幾個晚輩都走他的工程路線,但心裡有障礙:「要超越舅舅,很難!」,無論如何,我懷著滿心的感恩,所有晚輩知所進退,長幼有序,沒有變壞,處在現今環境,弟弟才是領航者。 民國九十一年農曆十二月初三,父親辭世,是時他任台灣大學工學院院長,父親應是滿意的,臨終沒啥痛苦不安,我與他各為父親穿一隻鞋襪,共同為深愛的父親流著淚,他帶我們來這世上,把我們養大成人,他走了,他最想的應是兒女能讓他無牽掛,如能像弟弟一樣努力,站在人群前端,應該更高興吧! 民國九十五年農曆八月二十六母親辭世,他在北京開一個重要會議,趕不及回來,打了一通電話給我,開頭便嚎啕大哭。對著手機北京到金門,姊弟倆在電話兩端痛哭,我們的母親走了,他想的應該是:「我努力到今天,不知母親是否滿意?」鄉下婦人的母親,生性樂觀,從不嫌棄子女,日子再困頓,想到兒孫成群,嘴角會微微上揚,想到他內心應是很安慰的。 二○○九年二月十六日,上午我和寶兒到中和接昨晚才暫別故鄉而來的二哥二嫂,沿途接楊樹清一起到雲林,旅台數十年,極少到中南部,雲林是個很美的名字,不曾深度相訪,因而顯得陌生,若不是因為永斌應該少有機會拜訪。 雲科大有一間極美的餐廳「那,雲」,另一家「雲那裡」,啊!雲林那裡有一位執著理想,永不歇息的親人,我們都這麼愛他!藉此文祝福親愛的胞弟─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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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昔比
有黑人血統的歐巴馬當上美國總統,好似石破天驚劃時代的大事。實則不然,其來有自,羅馬非一日造成。 耕耘非洲市場二十餘載,了解了當地的社會結構之微妙變化,是循序漸進,饒有趣味。殖民地時代的非洲,仿若為歐洲國家後院倉庫般,農作物原料、人工奴隸、礦產寶藏,任由白人世界予取予求。獨立後,一切資源仍掌握在他人手裡,供應取得仰人鼻息。那時產業清一色白人或外來人口,例如歐巴馬的原鄉-肯亞,生產有世界級好喝的咖啡,曾經當地官員感嘆:「咖啡豆出口再進口包裝好的咖啡粉…」;西非世界舉足輕重的產油國家「原油出口再進口提煉好的油製品或與其相關產品」等等荒誕不經的例子,比比皆是。言下之意,自家有上等的天然資源,技術與利潤卻操之在他人之手,不勝唏噓惋惜。 漸漸地資方企業當地黑人比例增加,黝黑的皮膚,發亮的眼眸,幾經交手,聰明才智不輸過往壟斷的白人,甚至產業的規模較之白人來得盛大。最近的齋戒月,一反常態,黑人經營的公司每日一早來電,納悶反問此起彼刻不該就是睡眠時間?原來齋戒期間因白日禁食工作效能不彰,改由夜間工作業績因而逆勢成長。 所以,形勢在天、在人,共同演進,終開花結果實,一切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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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她收起笑聲脫掉鞋襪朝行李箱走去,將裝有印著GUCCI字樣的紙袋取出來,然後用一種極為輕蔑地口吻說:「拿去吧,妳這個窮鬼。背上它後,人家看妳的眼神就不一樣。」這種因餽贈而產生的優越感讓我感到無比憎惡,我憤怒地說:「朱梅庭,難道妳沒聽過『施善者最高原則就是保持受施者尊嚴』這一句話嗎?虧妳書還唸的比我多。」我很有骨氣地拒收她的禮物,但心裡還是有點後悔。她馬上轉換一種卑微的語調:「我的好姊姊,請您原諒小的失言,求求您收下這個『賤包』吧!」她刻意把『賤包』這兩個字加了重音。「這還差不多。」我粗魯地抓住提袋飛快往房間奔去。「小心點,花了我兩萬多塊買的,是今年最新款耶。」她拉高嗓門。管它是新款和舊款,管人家是正眼還是斜眼看我,我正盤算著明天上網把它拍賣掉,換一些現金花花比較實際。 為了迎合她,我回頭坐在沙發上,聽她講遠離台北這兩個多月來的事,她告訴我她在倫敦街頭被一名英俊的年輕男子搭訕,被跟蹤了好久直到進了地鐵才成功甩開他。不過,我妹妹的話我還是有幾分質疑,因為她曾有欺騙她同事說我爸爸是一名建築師,早年追隨過貝律銘,還說我媽媽是一名鋼琴教師的不良記錄。 我暗自揣想,她可能故意虛擬一個危險情境藉以抬高身價,好讓她男友緊張,這招對那個像娘們一樣的男人或許有效,對我卻起不了什麼作用。她還告訴我她去了大英博物館且參觀了許多教堂,她歌頌著教堂的建築及歷史,也歌頌著她眼裡偉大而崇高的上帝。我接連打了兩個哈欠,為了滿足發表慾,她只好將話題轉到她趕去上海舉辦一場新品結合什麼慈善的發表會及幾個中港台明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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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的寶貝在彈琴
我有兩位女兒,在我的觀念和認知裡,女孩子就應該是溫柔恬靜、秀外慧中、氣質出眾的代名詞。從小教養她們,我都會秉持這個原則,因此生活常規、品格養成都是我最著重的部份,女兒似乎也在我調教下,成為一位人人誇獎的好孩子。 打從小女兒出生,我就全心全意當一位全職的家庭主婦,因此她們擁有自由自在的學齡前的快樂生活,不必早早被送去幼稚園,過著制式規律的生活。直到上了小學,半天之後的學校生活,不必直接轉嫁到牢籠般的安親班。我覺得這樣對她們是好的,她們也喜歡這樣的方式,所以我的孩子幼稚園都只上了一年大班,小學也從來沒有上過安親班,大人省了荷包,女兒也免於感冒期的交互傳染,因此鮮少看醫生,這些都是直接的利多。 但是每每於社區大樓的中庭和其他孩子互動,方才發覺自己的小孩沒有過團體生活的歷練,因此靦腆忸怩,相較於其他小孩活潑大方、侃侃而談的模樣,自家的孩子就遜色多了!就在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上的心理作祟下,我開始為她們尋覓才藝班,鋼琴班便是我的首選,一來那是最適合女兒培養定力和氣質的地方,二來為了一圓自己童年奢侈的夢。女兒開始學鋼琴了,剛開始的好奇,以及遊戲般的心情,加上老師柔性的教學,女兒學得相當快樂,也相當有成就感。我和外子決定為他們購置鋼琴,當嶄新的鋼琴擺在廳堂中,一切就不一樣了!大人開始有了期待,付出金錢當然要看到成果,度過學琴的蜜月期,老師的要求愈來愈嚴厲,父母要求練琴的時間愈來愈長,學琴似乎已經變成一件苦差事,我和孩子的情緒愈來愈差,那位坐在鋼琴前漂亮、快樂的小公主不見了,這一切都違反了我當初要他們學琴的初衷,不必成為鋼琴家,更不是為以後就學鋪路,而是培養出一項興趣和才藝,有朝一日,成為生命中正向的慰藉。 痛苦的開始源於廳堂中的那架亮晶晶的大鋼琴,華麗的背後是孩子的眼淚和大人的責備,孩子開始逃避推拖,大人開始怒罵生氣,家庭和樂的氣氛消逝了。但是我不甘心也不放棄,軟硬兼施的讓孩子繼續學下去。直到有一天,小女兒還是幼稚園大班,我送她去鋼琴教室,然後逕自前往公園運動,當我返抵家門時,聽到屋內鏗鏘有力的琴鍵聲,夾雜聲嘶力竭、號啕大哭的嘶吼聲,我嚇呆了,心想:女兒在鋼琴老師那兒啊!此刻不應該有人在家呀!慌忙中用鑰匙開了門,女兒看到我哭聲更慘烈了,但手指沒有離開過琴鍵。我緊緊擁抱住她,想要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女兒高亢的情緒無法言語,我一再的安撫,她仍抽抽噎噎,雙手仍在琴鍵上頑固的彈著!並告訴我立即要再前往鋼琴教室,我拗不過她,只好依了! 傍晚下課後,女兒心情顯然平靜許多,用過晚餐,我將她帶到房中,徵詢她是否願意告訴我下午發生了什麼事?女兒委屈的心又開始止不住的淚水,原來下午老師驗收成果,盛怒之下除了用藤條打人之外,還將女兒趕出教室,囑咐回家練習半小時再返回教室,並恐嚇孩子膽敢不從或是告知父母那就死定了,當下我崩潰了,心疼的抱著孩子哭在一起,我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卻要承受如此巨大的身心責罰,我真是劊子手啊?「不打不成器」這違反了愛的教育,我不同意老師的作法,當下停了女兒的鋼琴課。我深怕這一次不愉快的經驗會影響孩子的一生,因此也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幫她心理建設,事後更帶她到教會,在愉快的彈琴氣氛下,讓她重拾彈琴的美好,並且不再強迫她們學琴。 在沒有壓力的狀況下,孩子偶而會打開琴蓋,娛樂自己的彈一些流行歌曲,我也從不加上任何意見。直到上了國中、高中,塵封已久的鋼琴就僅僅成了擺設,就如家俱一般,既無用處又佔空間,我曾動了出售的念頭。但女兒們反對,我也就作罷!最近家中卻是琴聲繚繞,一會兒大女兒彈,一會兒小女兒練習,閒置已久的鋼琴又忙碌了起來,我和外子有些納悶,女兒怎麼了?不會突然又對鋼琴產生狂熱了吧!這太奇怪了!原來大女兒學校舉辦才藝表演,她想要一展生疏的才藝,愛面子的她總不能表現的荒腔走板,所以加緊練習。至於小女兒嘛!學校舉辦班際合唱比賽,全班竟然只有她曾學過琴,所以在半推半就之下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為了替班上爭取榮譽,她更是卯足了勁全力以赴。 我同外子說:「聽!我們的寶貝在彈琴耶!」自動自發、從心發出來的聲響,那是最悅耳的琴聲,我們美麗的小公主,此刻,已經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舞動的纖纖玉手,陶醉的面容,跳躍的音符,悅耳的琴音,這就是我讓她們學琴的初衷啊!沒想到在多年之後竟發生了!我太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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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天國度──南僑口述歷史菲律賓採實之二
一、千島之國 菲律賓為東南亞國協(東盟十國)成員之一,位於東南亞自然地理區域的東北部,隔著巴士海峽與台灣相鄰。全國領土由七、八千個大、小島嶼組合而成;最大的南、北兩大主要島區分別是民答那峨島與呂宋島。在東南亞地理區劃上與印尼、馬來西亞、汶萊、新加坡等國均屬於「島嶼東南亞」。以別於越南、寮國、柬埔寨、泰國、緬甸等國的「大陸東南亞」。菲國人口快速激增,現已高達九千多萬人,在族群比例上以馬來人為主,華裔人口仍居少數,約佔全國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二。惟經濟大權大部分掌控在華人手中。菲人多信仰天主教,少數南方地區(民答那峨……等島)則信奉回教(伊斯蘭教)。經濟發展仍嫌落後,國民所得約一千三百多美元,在東南亞地區屬中 段班,由高空鳥瞰盡是未開發區與無人島嶼,但自然景觀優美,海岸資源豐富,土壤肥沃、氣候濕熱,全年適合農作物之生長,農漁業有極大的發展空間,唯常遭颱風肆虐是其隱憂。 菲國在二十世紀中葉(五、六十年代),因承襲西班牙、美國殖民統治奠定的優勢基礎,曾經一度是亞洲政治與經濟發展上的先進之國。筆者年少時代所目睹的「呂宋客」象徵著來自富裕進步的美好國度,但日後二、三十年,當東亞各國龍騰虎躍快速推進之時,菲律賓反因七、八十年代(1963─1984AD)獨裁者馬可仕總統及其家族的貪腐統治,導治政治、社會大動盪,經濟發展隨之停滯衰竭,到八、九十年代政、社、經三大板塊遂全面的崩塌,逐步入整體性的退化與落後,時至今日已淪落成廉價勞力輸出之國(菲籍外勞散布世界各地約有八百萬之眾),在國際間烙印著,近似非洲第三世界的貧困與無望! 我們「三人行」由菲北到菲南,歷經最繁華的都市商街區,也穿越窮鄉僻壤的落後農耕區,但均可看到的普遍景象就是全國各地貧富差距極端懸殊。在「M型社會」一詞尚未隨全球化而風行世界之時,菲律賓社、經形態早已具最極端、典型的「M型」特徵了,在首都馬尼拉市區,當交通繁忙市街紅燈亮起,車流停頓之時,貧苦可憐的孩童,立即大量湧現於車陣隙間,伸手向車上的人哀求乞討,令人不忍目睹。我們本欲伸出援手,少許「布施」,唯鄉僑叮嚀我們:勿施「小惠」,否則兒童大量湧聚,脫不了身,且妨礙交通、菲警取締、必惹出大麻煩。在馬尼拉市區到處都有貧民窟、市容雜亂破舊,污穢不堪。唯中央政府行政區、大使館區及高級住宅區,才能真正感覺菲國仍有現代化的一面。 二、由外來統治到國家獨立 菲律賓這個國家,在我們金門人傳統的原始記憶裡就是「呂宋」,前往菲地拓展的鄉僑們,我們也一直慣稱他們為「呂宋客」。在多數人的意識中,二次大戰前它僅是一地名並不是一個「國家」。而「菲律賓」此一名稱之由來乃是十六世紀西班牙侵奪此區建為殖民地,其時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好大喜功,遂以其征服的土地命名之,故稱其為「Philippine」。 菲律賓人雖在種族血緣上與馬來西亞、印尼皆屬馬來民族,但因地理、歷史因素的影響,在東南亞地區它屬於歷史學者眼中的「非主流文化」。蓋東盟各國的歷史文化、宗教習俗大部分均深受來自印度、阿拉伯及中國之影響,唯獨菲地因西班牙三百多年殖民統治,及美國數十年的軍、經控管,因而形塑成西方色彩濃厚的宗教信仰與文化習尚。遂與東協其他各國有迥然不同的屬性。 當新航路與新大陸發現後,十六世紀東西海上大通,隨著商貿、傳教歐洲人大舉東來,西方勢力亦漸深入東南亞地區。西班牙時為世界海上強權,首先將觸角伸入菲律賓群島。由於菲地島嶼四散分佈、菲人亦欠缺共同的語言,更無深厚的文化與強而有力的歷史傳統,抵抗外敵力弱,因而很快地即被西班牙全面征服,其統治時間竟長達三百多年(1571─1898)。西班牙且採卑劣的殖民統治手段,對反抗的菲人與華裔大肆屠殺,再施以「反智宗教教育」方式,企圖消弭其反抗精神與民族意識。但當「馬尼拉金門會館」秘書─陳莎莉小姐等人引領我們參觀馬尼拉市「菲華歷史博物館」時,仍能令人一窺英勇的華裔與菲人,是如何的通力合作,有志一同凝聚共識,堅決而持久地對西班牙殖民政府的剝削與高壓統治,採取激烈而大規模的反抗鬥爭,以爭取獨立自主的偉大。我們在祖籍古寧頭北山的李姓僑領引導下,參訪宿務地區的風景名勝之地,路經「抗西英雄拉普立甫銅像」紀念碑時,雖碑塔已斑剝脫落,但其在一五一九年擊殺航繞地球的麥哲倫而被菲律賓人捧為英雄,即可深悉菲人的民族意識仍沛然莫之能抑也! 西班牙的殖民統治,因一八九八年的「美西戰爭」而告終,但緊接著的美國長達半世紀的軍政治理,菲律賓人仍本著追求自由,爭取獨立自主的民族意識,不斷的反抗美軍的強力高壓統治,其如火如荼的抗暴活動,雖然在美國的大肆鎮壓下始漸屈歇,但伺機爭取權利並未中斷。二次大戰期間,日軍進入菲律賓,菲人與華裔仍組成「游擊反抗軍」與日軍周旋數年之久,待二次大戰結束,日軍投降退出菲律賓群島,美軍雖重返菲地,但因菲、華再度合作力爭自主終取得獨立建國之勝利,令人扼腕的是我華裔僑界,卻因國際大局的變化:民主與共產兩大陣營之對峙,冷戰之形成;大陸之赤化,東南亞諸國華人在「反共產逆流」之煽動下,深受大陸淪陷之傷害,飽受東南亞各國政府之迫害,菲地華人亦難倖免。 在我們訪談期間鄉僑們乃多所感慨;特別是咖咖淵金門會館「老會長陳延國先生耿耿於懷,憤怒填膺的「中國豬」一詞,那真是全球海外華人之痛啊! 一九四六年七月四日,菲律賓在美國政治指導下,華人經濟力的支撐下,成立自由民主共和國,政經漸上軌道,遂而成為東南亞各國建設施展的政、經標竿。菲國那種既安定又繁榮的時代,仍是金門人那些誕生於「嬰兒潮」時期的世代;在童年時代,那種夢寐以求的「黃金國」了! 三、樂天知足,活在當下 在菲地十餘日的訪「察」過程中,除感染鄉僑們的濃厚金門鄉情氛圍外,另一讓人無法擋的愉悅心緒,就是菲律賓人那種樂天無憂的浪漫習性了。遍歷繁華大城或窮鄉僻壤,舉目所視的菲律賓人,雖不是人人皆眉開眼笑,但大抵是狀頗輕鬆、愉快,甚少見其愁眉苦臉。即使是路旁苦力者,遍地乞討的兒童,擁擠在由美國中型吉普軍車改造、壓得如沙丁魚般之破落陳舊的公車乘客,男男女女都開懷談笑,絲毫不以為苦、也不以為不妥或需要改善。在市街貧民區、鄉間農村,房舍窄小破舊、環境髒亂不堪、老老少少相聚一起、或坐或站歡笑連連、未見愁容。我們參觀許多鄉僑企業公司或工廠,老僑領們都告訴我們:「發給他們的薪資或年終獎金,都一定花光用罄才痛快。」在民答那峨島上的咖咖淵大城,林克凱企業集團的兩位鄉僑企業家,引領我們參觀他們經營的「大超市」舉目一望到處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全球性經濟災難似乎未影響到菲人的購買熱潮。在我們所到之處菲籍員工、警衛莫不恭謹相迎,對我們三個遠來客,也都「sir!sir!」的敬候語不斷,亦讓我們三人真有點受「敬」若驚的不自在感呢? 許多鄉僑們都說菲律賓人的「溫順和善」與信仰天主教有關。而恭謹服從,則據吾人觀察仍深受西班牙長期統治,建立家父長制的教化所影響。許多有關對菲律賓人的描述與報導,都說菲人重家庭而輕工作;距家太遠的工作環境他們寧可捨棄,也要與家人團聚、一起生活。寧願多生孩子,不怕生活困頓拖累,這似乎又可反映菲人另一面樂天知命的喜樂民族習性。 東南亞的馬來民族,他們主要分布在馬來西亞、印尼及菲律賓。此一民族由於長期處在美好豐厚的大自然環境下,千百年來生活自足無憂,未曾有如中國歷史上不斷上演的大災荒,形成千、百萬人飢餓而死的慘劇,幸福的馬來族在老天爺的特別眷顧與呵護下,讓他們只知活在當下,沒有遠慮也不懂得近憂。特別是菲律賓人似乎將此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這真是一個「歡樂」的民族,也是個「知足常樂」的國度啊! 這種慵懶閒散、無憂無慮、與世無爭的民族性,面對全球化時代,其缺失就是競爭力薄弱。晚近菲國的凋敝頹敗,除因馬可仕長期貪污統治、肆意胡作非為的影響外,尚有一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深受此種散漫、不積極、無效率、隨遇而安的天性所導致的。今日的菲律賓無論政治、社會或經濟,每一面向都是弊病叢生、問題嚴重。當今艾若育總統領導的政府仍面臨嚴重的貪腐與無能;在野黨與國會又肆意掣肘;南部回教叛軍更掀起激烈的分離恐怖活動。社會上:極度的貧富不均、毒品泛濫,人才勞動力大量流向國外。經濟上:菲幣、股市大幅貶跌,再遭全球經濟大災難的重擊;而全國基礎建設數十年來都嚴重不足與落後。局勢如此嚴峻,但總統艾若育仍樂觀地宣示:「菲律賓將要在二○二○年,重返第一世界!」許多菲律賓人對領袖此一遙遠的「夢境」也都滿懷期待,信以為真。菲人之天真浪漫與無厘頭自信,倒真令人大開「眼界」哩! 四、再會了!遙遠的地方 由菲返金已二月餘,憶及此一遠在南方且與金門歷史有深度連結的「異域」,倒真是讓人難以忘懷呢?幾十年以前遠赴「呂宋」就是史上的「落蕃」。金門人的「蕃邊」一詞並不是一種歧視,反而是向海外開拓、追求富裕美好生活的寫照,它也是當時金門人嚮往的樂土。 這兩天筆者常想:若拋開、掙脫現代民族國家強調的「強與弱」的泥沼意識;去除數百年來西方文化,那種「優勝劣敗」的資本主義競爭法則,而就個別人生的生涯面向深層反思:樂天知足的菲律賓人,他們日常生活中:重視家庭、熱衷親情倫理、凡事樂觀、悠閒自適的意念與習性,似乎有很值得我們咀嚼與回味的文化價值。 今日全球化時代,人類已陷入如西方學者佛里曼所言:世界又「平」、又「擠」、又「熱」的危機之中。人類無度的貪婪;過度的競爭。導致惡症肆虐與精神疾苦;資源浪費與全球污染。而現今的世界性經濟大災難,也都未嘗不是根源於此一苦果。當然西方文化並無必然之「惡」,且其優勢仍在,但霸氣已落!我們可以說:任何文化,各有優劣、得失,而當前盛行之「多元文化」並存共榮之理念,就在去除文化霸權與種族歧視,期待人類以更平等開闊的視野、恢宏的胸襟,去尊重、包容、發揚各民族、各區域的文化特色。也許在本世紀末,人類就能融通化育全球各種多彩多姿的文化,建構既有崇高、普世的文化價直理念;又能形塑適應世界不同族群、區域的美好生活方式。 走筆至此,讓人深覺菲律賓人那種悠閒安逸的生活形式,對緊張而忙碌的現代文明人不失是種「放下」與「解放」。此一不自覺的轉念,忽然讓我覺得菲律賓人是多麼的可愛;那遙遠的「呂宋」似乎也變得是生命中的另類新「夢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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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誰不想自己的家庭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誰不想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多慈祥?誰不想尊嚴的走在人生這條道路上?無奈命運就是這麼弔詭,人生就是這麼無常,永遠不能如你所願。正因如此,所以才叫人生啊。聽聽,我這不是在講廢話嗎?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註定要明白有些環境根本是妳無從選擇也左右不了的,妳只有勇敢面對勇敢接受,在各種挫折的包覆下,千萬不要鬆開希望,無論如何要披荊斬棘努力為自己闢一條路來。 終歸來說,此刻的我悟出了一個道理,悟出了人生只不過是剎那,所有存在身邊的一切,停留的時間都不會太久。 雜七雜八寫了這麼多,非常感謝你騰出時間看完它。 此刻,我彷彿聽見死亡的鐘聲在遠方悠悠響起,那聲音忽遠忽近,忽近忽遠,正諂媚張開雙手招喚我投入它神秘的懷抱,但我已經找不出當初要迎向它的動力了。 你等我一下,好像有人在按門鈴,門鈴聲聽起來非常急促,我猜這個人的脾氣應該不是很好,我的去應付應付。 「妳幹麻把門反鎖啊?神經病。」是我妹妹,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累死我了,大白天的妳鎖什麼門?」她把行李奮力一拉踹進門內,惱羞成怒將手中的袋子往地上一扔,連鞋子也沒脫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攤坐在沙發上。 我尾隨在後悶不吭聲替她收拾掉落一地的物品。「朱美女,拿瓶飲料來吧。」「沒有飲料,只有開水,妳要不要?」「隨便啦,我快渴死了。」她把頭髮燙了,挑染過的髮色將皮膚襯托的更白皙,看起來非常清爽,但她的神情正跋扈地向我宣告她一路風塵僕僕歸來的經歷,好像她為公司或者是我辦妥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差事。我替她倒了一杯水,默默望著她喝水的樣子,突然發覺她的鼻子還真挺,像藝術家精雕細琢過的一樣,美極了,怎麼會有這麼美的鼻子啊?美到讓我真想趁著今夜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將它割下來移植在自己的臉上。 她喝了幾口水後,把留有口紅印的杯子遞給我,接著用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問道:「咦,妳今天不用上班喔?」「我被炒魷魚了。」我舉起手做了一個砍人的動作。她揚高音調:「喔,拜託,死性不改,這次又看誰不爽了?」「是老闆看我不爽。」她嗤之以鼻地說:「都幾歲的人了?連一個工作都保不住,妳到底在幹麻?」這句話嚴重傷害我的自尊,她不知前因後果便妄加定論,難道為了生存我必需違背尊嚴,搖尾乞憐巴著一個讓妳倒盡胃口的主管,死命攀附住一個權勢,祈求人家再賞我一口飯吃嗎?與其這樣,我還不如追隨我阿嬤去拾慌。當然,這也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在事業上或金錢上有一定成就的人,她絕不會搭理我這個在她眼裡被視為「弱者」所講的話。 經她這麼一說,我整個人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默,沉默有時是抵抗語言的利器,如同一把暗藏的利刃,時候到了就該放手一揮。我轉身離開,不做任何回答,她大概洞悉我的不悅或是看在我幫她倒水的份上,很識相的把我叫住:「妳怎麼變這麼瘦?哪個整形醫師技術這麼好?」我聽了飄飄欲仙,所有不快及憤怒的情緒通通拋到九霄雲外。我立即迎上前去:「真的嗎?真的嗎?有瘦很多嗎?」我興奮地將整個身子打直還轉了一圈:「曲線出來了嗎?」「是模糊了一點,不過快了,跟以前比簡直天壤之別,這樣漂亮多了。」我妹妹說。「妳還想喝什麼?我下去買。」瞬間兩人眼神交會了一下,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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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鄉愁
孩提時 鄉愁 是一張公車票根 我們在水頭 阿祖在湖下 懂事時 鄉愁 是一枚軍郵票 我們在水頭思念 大哥在水湳當兵 小學時 鄉愁 是一袋袋高粱穗 我們在田裡收割 二哥在酒廠釀酒 國中後 鄉愁 是一疊官校信紙 我在水頭盼長大 三哥在鳳山昂揚 高中後 鄉愁 是一紙軍艦船票 起點在新濱碼頭 終點在料羅灣際 大學求學時 鄉愁 是一張來回機票 起點在紐約機場 終點在尚義基地 父親逝世時 鄉愁 是一通越洋電報 先父在天國安眠 我獨在美國啜泣 大學畢業時 鄉愁 是張羊皮紙文憑 多少星夜下苦讀 今朝盡在不言中 部隊服役時 鄉愁 是百張莒光號車票 女朋友在仁武盼望 我在台灣四處調動 熱戀時 鄉愁 是數不清張電話卡 她在電話熱線那頭 我在電話熱線這頭 新婚時 鄉愁 是杯金門高粱喜酒 夫妻在左營落腳 兄弟親戚在四方 星洲受訓時 鄉愁 是一段段閩南鄉音 幼女在八德嚎啕哭 我在訓練場苦思念 法國受訓時 鄉愁 是一棟棟鄉間農舍 孩提時遙遠癡夢想 如今海外美夢成真 軍階晉升時 鄉愁 是一副銀梅花肩章 總司令在台上授階 母親在鄉里含笑望 半夜夢醒時 鄉愁 是一片金黃高粱田 父母在田裡頭揮汗 兒在田埂吃地瓜飯 成家立業後 鄉愁 是一抹綠油油山景 新家在陽明山下 老家永在塔山旁 浯島 吾鄉 吾土 吾家 生於斯 長於斯 在他鄉 念故鄉 我們這群出外漂泊討賺遊子們 就像不斷向外拓根的番薯籐 不論莖繁葉茂 金門永遠都是我腳下的根 就像每年飛回浯島過冬候鳥 不論天涯海角 金門永遠都是我心中的巢 遊子不論漂泊在異鄉 心中永念原鄉閩南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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颺
喬綠依抵達小城。走出車站,天外已是一抹詭譎的霞色。 與裘希諾約好在城北,那家他們相偕過腳的小店見面。連續數日來體內潛流的騷動,使她無法不提前動身前來小城;冬天的街道,浮脹的灰塵、行人,以及嘈雜的車聲,全都向她身上不停地潑瀉過來。 空氣浸漬在酒中,她連人也跟著發酵而且滋脹起來。 打量還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往南走一圈再轉回來,對於裘希諾等候她作的決定,她似乎沒有推翻的餘地;兩人彼此互認為優秀,裘希諾一派泱泱君子,喬綠依有稜有角也勢必要退怯。 她微微但又持久的困擾,是在溫馴的對待中,裘希諾仍然透露著不能真切地把握住她的擔慮,這正是長久以來,她一再努力要去自解的最大的問題,而且,她也承認對裘希諾的依順,事實上,仍是她獨立個性的清楚顯現。 對於自己所嚮往的裘希諾,含有隱約由他身邊游離開去的跡象,這也使她暗暗焦急,衷心希望自己能澄清這種閃爍不定的心象,以免蹉跎了彼此的寶貴青春年華。 南面的街市已經燈火輝煌,依憑著一點熟悉的記憶,安心前行,逐漸走入擾動人潮的漩渦地帶。 初晚的風還是舒懶,剛才端騰上來的夜色,顯得更窒悶。她抬手撐開左右兩道豎領招風,手指尖滴下些涼意刺入膚下的纖維,才一小段路程,已經明顯地沁出汗水。 擺攤的推車亮著一盞一盞小燈泡,乏力地串成點點滴滴昏黃,她覺得如泛開的酒意,舒適舒貼,再端詳攤位上枯瘦的中年男子和肥敦的婦人一心在招攬生意的單調的眼神。 她從不喜歡在行人匆忙的街面閒步。他說除了擁擠污穢有什麼情趣?平日,他連人也只喜歡聰明、高尚的,就像藝術結晶一樣。她曾說過他對客廳的佈置也是大手筆,她一走進去就像走入平野,還要在顏色中尋找顏色。 十字路口停靠一輛機車,車上放置一個大圓桶,由裡面「豁、豁、豁……」不停地捲出一絲絲紅色、白色的棉花糖,車座下幾顆不安定的小頭顱,張著口手已伸了老半天長。 喬綠依帶笑走向那個角落。賣棉花糖的男人一手在桶子裡追繞著糖絲,兩眼疑惑地探測她的意圖,竟忘記去招攬生意。她微笑且興致勃勃地看著粉白的糖絲一轉手就能迅速纏成另一種粉紅的顏色。好像多久以來所過的平平白白的生活稍稍受到了補償一樣。 裘希諾以前曾多次提醒她,說她所喜愛所關心的太瑣碎、不成器。她看畫展時總喜歡細細地推敲色彩的調配,還有看畫一定先研究背景的習慣,這些也因為他才慢慢地隱藏起來。 喬綠依掏出零錢,換來一根粉紅的棉花糖。她邊走,邊吃那已濕了而凝結成斑斑深紅小點的棉絲逗得有趣起來。 時日一久,她早已記不起這類曾有過的不愉快而很適意的享受了。 她忽覺身旁的一陣聒噪。原來有三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圍繞他們的父母喧鬧。最小的一個已經跑入店裡,往櫥窗內垂吊的狗熊玩具一推,就由著它前後呵呵地晃盪。夫婦兩人走過去在商量價錢,圍繞著他們的聲音就更響亮了。 寂寞感緊緊壓迫著她。她私心想要由自己來建立一個滿意且甜蜜的家庭,由給孩子幸福和快樂中來彌補、填滿對童年時的種種殘缺的記憶。可是,裘希諾很厭煩日常的瑣事,他們就不從這方面商談,甚至,連彼此的家庭背景和貼身的事情都甚少提及,偶爾喬綠依向他討教一些很難以排遣的情緒上的問題,一看到他的表情,她就知趣地很快收回話題。 喬綠依相信裘希諾肯定是要她的。可是,與她相關的別些事並不牽連,甚至是孩子的事。 紛攘而聚集的人群突然阻擋她的去路。她發現前面突然插入一條岔路,由眾人的蠕動不安和交頭接耳,反射地推想發生了車禍事件。她小心翼翼地繞過人陣的外圍,走幾步遠,竟也想回頭擠入人群中看個究竟。 她自忖著:自己太久了曾真正關心過什麼了。無法推開圍擁著的人浪,她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情緒是關心或只是好奇,還是有幾分惋惜與傷痛。平日,她更沒有生與死的慰情感覺,在她慣處的紛擾的世界中,實在不是頂熟悉的,她只是由一種輕鬆之中突然流轉過來,只覺得四處都是不停在晃動的影子。 她怏怏地走到冷飲店前,體內的騷擾與不安,隨著街景的變化一起一落。整個夜空張垂一面無限延伸的網,靜靜地窺視著她。 她走向前去,右手撫摸著一扇紅門,出奇地想會不會裘希諾從裡面走出來?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愕。 渾身焦躁著,體內的不安似乎已莫名高漲著……。 她看著閃爍的街景,嘴裡輕輕喚著:裘希諾、裘希諾。裘–希–諾……。 試圖在默念中,能夠喚出他的整個形象來,心中卻不停湧出另一種怪異的聲音在說話,但是她所不熟悉的,可是分明是她剛剛碰過而又縮回去的一種氣息,一心苦惱著攀不住裘希諾亮閃的形貌。 這也像那回驚覺他酷似她所熟悉的三尊神像的驚愕。 回想約半年前那次獨自出遊的經驗。因為一場驟雨,她好不容易才尋得在半山腰的早已廢棄的一間荒廟。因天色陡地轉暗,久未整修的廟瓦,總像在掀騰,她困在不能停止的雨中,忍受著在廟宇內左一陣又右一陣的呼響在緊緊地抽動著她。 而這番記憶極深刻又難以忘懷的影像即如慣常做的夢,軟軟地過來不停踏遍全身。 喬綠依倚靠在灰駁潮濕的牆上。發現蛛網四縛的供桌上,三尊神像面向她倒臥著,頃間,真是十分驚訝,她竟由那幾尊同於她家所供奉,而此時已滿身塵灰的神像上,很清楚地辨識出仿如是出自裘希諾面孔的線條與氣質,喬綠依深覺困惑,恍惚間卻解開了何以對他總有著似曾謀面的迷惑感。 兩人的初遇,是在一個他們都無意願參加的彆腳的聚會,全場刻意的哄鬧,使他們在發現彼此的天生沉默個性之後感到特別的欣喜。 她自認有過初戀,但肯定並不特殊。一種唯美的情緒和憧憬在日久漸趨平淡後,兩人察覺已無法在個性的鴻溝裡,為彼此的幸福繼續著具體的責任。初戀因此結束了;除了受過短暫的痛苦之外,倒不覺有著什麼真切的遺憾與不捨。 也因此,喬綠依警戒自己今後再也不要陷入泛濫的羅曼蒂克的氣氛之中。 初戀受挫後,她更渴求的成熟和穩定,使裘希諾呈顯的難得的沉默特質,成為引導她的嚮往的情緒與期待。他的迷人風采是公認且肯定無話可說,但他並不只拿他作為童年滄桑記憶後的補償的心願;她的依歸和仰望,是來自於他圓滿的類型就足夠令她滿足。 她至今始終無法清楚深究自己之於裘希諾的情愫,是否也潛伏某些僅止於崇拜與敬仰的心理?他像是從歷史上走下來的人物,他的體貼、善解人意,他的好……,是天經地義,且價值也早已被認定。 平日,他沒有什麼不週到,而且都磊磊坦坦。他實在缺乏勇氣去揭發自他那裡感到的種種受挫感。在他的庇護下,肯定仍不能去除隱約中總像有著欠缺的疑慮,進而,因此使她對他不免總懷藏著羞愧自卑,而以加倍的柔順來迎答著他的一切。 雖然她相信隱隱的對執,必定是出於兩人相處應有的自然而且必定是公平的。可是,她無法自圓長久不安的理由,就因此使她在日久的種種虧欠中不能免於沮喪與不安了。 他像是到處存在地籠罩且庇護著她,她也無從刻意地存心挑剔。 空氣越愈滋脹且發酵起來並明顯呈現著芬涼,連她自己也像被洗刷過一般,感覺全身的躁熱也因此慢慢地消退了。 緩緩走回到圓環,街景很濃。 她略顯得驚慌,因為實在無法確切且有效地想像裘希諾對她平日所思所想的種種瑣事的反應。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夾在暖昧不清與迷糊的事況中的,他也肯定是可以毫不沾惹那許多令人為難的事;她微感悒悶,他的清明個性困住她已太久了,也使她一直都認為慾望是一種罪惡,也是不斷地在壓抑她自己的人性中所存有的因素。 這樣已明顯地看清了兩人認識以來所呈現的一大片懸空,進而使她在走向他並且準備正視兩人之間的定局時,微顯得困難與惋惜。 他也曾要求她作抉擇時多少令自己大感驚訝,但他平日的磊落又是她深深明白的,她絕無意在她和他之間製造出任何懸念。她嚮往他、期望他,潛意識中因為很相信二人的天作之合的期待,並沒有可能有和他分手的憂慮。她也怨恨過自己那種欠缺些什麼的感覺,自從他要求她決定出她的正確抉擇與趨向後,那種困惑與不安才更加地騷擾與躁熱起來,並且深深責怪自己的幼稚,以為那是對他不但不公平,而且是侮蔑與不敬的。 裘希諾的好是天經地義,她無從說起更難以挑剔。可是她毋寧希望能搜尋出一些和他痛快爭吵的片段,而且,他也很少產生所謂是激情的那回事。 喬綠依只記得那一回。 和他在一家貴族風的書坊裡,她很悠閒地倚靠在明淨的門窗邊,向外看街景;他坐在地毯上翻看原文書頁的聲音很清脆,她靜靜凝聽著,玻璃門還很清楚地映現著他臉部的輪廓。 忽然,他抬起頭來凝神地看著她,她不解地回頭,而裘希諾明快地笑著說:妳今天是橙色的。 她再等待著、再等待……。她很訝異這種屬於情調的字眼竟然會出在他的口裡。他很快地揚起放在膝蓋上的書,指給她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他在讀植物索引,那次便也覺得他具有天生的一股喜愛閱讀的性格,她更認為這就是他自然地發散著的近於激情的正常反應。 喬綠依再想,或許是她平日慣常的百般地順從與節節的退讓,不知不覺間也成為他更堅固他的自傲的個性。也因此,即使是他有錯,必定於認定她為與她同一類型的女子,並且也先認定了他們兩人日久肯定必然會導致各自分手的遺憾的結局。 喬綠依此時忽然很驚訝地發現了事實,因為是她先送信且認定兩人的天合姻緣,進而使她幾乎無一疑慮地去接受裘希諾的自認神性的婚姻,而她卻從未真正跨越自己先到達他的世界。 他的個性與方式並沒有錯。但是,喬綠依不行,她有慾望,而且她很渴望日後兩人建立起來的甜蜜家庭與恩愛的憧憬,也因與他的結合的意向並不能真正地吻合。 喬綠依快速地穿過幾個綠燈,她急於想見到裘希諾。她也決心一定要讓他明白她的心意與內心的憧憬,因而自己也絕不會害怕兩人之間的商談可能引起從未有過的言語上的衝突,甚至想著:這回若能在鴻溝未能圓滿填平甚至觸怒了裘希諾,未嘗不是他們之間的一種奇蹟式的轉機。 喬綠依走向城北的街道。 市景已經冷清。 她很快拐進以前兩人常來的小街北段,但現在已找尋不出那家他們喜歡的咖啡店。 走向隔二家的雜貨店,櫃台的老婦人說半年前已歇業了。 附近沒有裘希諾的蹤影。 現在他會在那裡呢?是否他也曾來過,而且也發現他們相約見的這家店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如果她按時間抵達這裡又不另作閒遊,他們是否能幸運地可以會見? 她又想:裘希諾是否真的來過?他為什麼不肯耐心地等她? 又想著:他或許現在正在這座城裡找她,可是,她去哪裡可以尋出他來?這城唯一為他們所熟悉的城北小街的北段,經過都市計劃的建設,現在的面貌也深感陌生起來。 兩人等待的時間肯定錯過了。 見不到裘希諾,她的心上反而漸漸地安靜起來。 在沉靜完全冷清的街道上,她完全接受了裘希諾與她之間唯一的默契。 喬綠依清楚也很明確地知道她和裘希諾之間的結局事實上早已決定的。 當她真正清醒了自己,並很努力地回想來作一番轉換的時候,她發覺原來他們兩人不能再造就什麼憬憧與甜蜜的原因是什麼,也清楚知道現在各自的情境。 她並不會責怪裘希諾不等到她來就先行離去,也或者是他沉默明智的個性比她早一步認定彼此最後的結局,故竟留下她來自圓一切。 喬綠依自認不再有負疚的必要,事實上,她想和裘希諾一齊到達的幸福的夢土,本身自己不存在。 喬綠依逐漸地從一個舊的印記中緩緩地釋放出來。 她低著頭緩步地走出冷清非常的北街。 最末班的南返的車,將在二十分鐘後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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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嘔的是,我還沒提分手,我男友竟然捷足先登,吵完架的第二天,他寫了一封很長的E-mail給我。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說過他愛我嗎?他不是喜歡邊捏我肚子上的贅肉邊說:「妳的小腹就像一件上等的蠶絲被,堪稱極品中的極品……」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寫這種信來呢? 因為經商的緣故,我男友很會耍心機,一開始總愛來點讓人聽了舒服的場面話再表達他的愧疚(但他始終不肯提他另結新歡的事),接下來才說出真正想傳達的重點。雖然平常我們嬉笑怒罵慣了,但他不該這樣羞辱我,即便他說的是實話。 我把前面那些廢話刪掉,轉貼以下的內容,也顧不得面子了,看完後,你再幫我評評理,他這麼寫,還算是個男人嗎? 我不想再繼續跟妳過這樣的日子了,妳知道嗎?每次妳一翻身,一隻大腿刷過來,就像一頭海獅撲倒在我身上,震動的力道簡直比地牛翻身還可怕,我整個人立即會被妳給震醒,這不但影響我睡眠品質,還會影響我日後發展,妳能想像我的忍受跟頭海獅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心情嗎? 當然,這只是生活上的一點小困擾,主要癥結還是在於彼此的價值觀及生活習慣的不同,上回我已在電話向妳說明白了。 這段感情似乎走不下去了,為了不耽誤彼此,我不得不跟妳走上分手這一途。我會記得我們曾經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請妳見諒。 我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封信,什麼廢話也不想多說,劈頭就寫著: 謝謝你提醒我是頭海獅,我還以為我是隻大象呢。去吧,我成全你也祝福你。 我也不想再繼續跟你過這樣的日子了。你能想像我的忍受跟一根火柴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心情嗎?你能體會每當你信心勃勃進入我體內時,我才剛要喊出第一聲「嗯」就結束時的無奈嗎?你能理解在短短三秒裡,一個女人沒把「嗯-啊-嗯-啊-嗯-啊」等音節一鼓作氣喊出來的痛楚嗎?我更厭煩事後還要不停安慰你說:「喔,寶貝,你太棒了,你讓我的靈魂飛上了天。」這等會遭天譴的話來。 我想我會見諒的。我不記得我們曾有過什麼快樂的時光,分開對彼此都好。滾吧,最好遠離我的視線,越遠越好。我把一個月才能有氣無力發出一聲「嗯」的機會讓給那隻幸運地小狐狸精。 PS:三秒先生,我同事的哥哥是導遊,我可以托他買幾瓶印度神油回來送你,但我不確定此藥對火柴是否奏效。 可想而知,如果換做你收到這封信,還會搭理我嗎?於是我們的戀情就像一陣風吹過,消失在彼此生命裡。 出去走走 流動的時間在軌跡裡按部就班運行,不動聲色沖淡一些過往,治癒了一些傷口,又不經意讓某些記憶深刻浮現。 三十年來,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如今就這麼倏忽一閃而過,能記起的或值得記起的就這麼多了,很多事我也想不起來,想遺忘的又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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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有一種痛叫無奈》 是誰 讓歌唱變成滿階打滾的寂寞 是誰 讓笑聲成為永餵不飽的孤獨 是誰 讓心靈空虛如不見底的幽谷 因緣 似天空一閃即逝的流星 時間與空間交會的剎那 是千金難買的無價 但 它總隨著疾風穿牆而去 窗永遠框不住它的翅膀 那是喊不出的心中疼痛 雲幻化成萬種風情 以完成遨遊四海的夢想 我改變自己的顏色 以試探你敢追尋的勇氣 但 凝淚釀酒香 苦的是自己 且讓那無奈的痛 成為時間醃製的 一首無言隱題詩 《教不會》 說過要學會放手 說過要保護自己 但 月落西沈 日升東起 學不會的不是 黑板上考倒學生的數學算式 而是 感情國度裡不可自拔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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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同學會
睡前,接到來自金門的電話,老闆娘阿秋同學在電話那頭很爽快的說:「回來參加同學會吧!買機票的錢我付,明天就把消費券寄給妳!」我的天哪……金門人都這麼有錢嗎?還是因為同學情誼深厚,讓她願意在同學會舉辦前個別打電話邀約外,也希望能藉由自掏腰包找回更多同學參與盛會。 我其實真的很想參加同學會的,接到粉紅色的邀請卡時,特意擺在客廳茶几最顯眼之處,另一半下班回家時,看了一眼,問起:「老婆,要參加同學會嗎?」我笑笑回答:「只要你點頭,我初一就回金門去。」這位非常傳統孝順的客家人尷尬的笑了笑,因為,長年不在父母身邊的他,都會藉由這段長假,好好的承歡膝下,更何況高齡八十八歲的公公年前剛辭世,過了年就九十歲的婆婆,更讓先生牽掛,而不放心老婆獨自帶女兒出遠門的他,從不曾讓我一個人帶小孩單飛的,所以,婚後開始,初一的這一天,所有的活動都只能繞著婆家打轉了。 不能參加同學會,但是,這些年同學會寄來的邀請卡,我都留在抽屜裡,偶而會打開抽屜看看裡頭熟悉的人名,回味那段時光點點滴滴。國一時的導師是來自台灣的王蘭君老師,他字正腔圓的要求背誦唐詩,讓我在國學知識的增進,有長足的收穫,而後李彩冰老師婀娜多姿的身段與時髦的打扮,是小女孩心中的最愛,每位當年我在沙中就讀時,非常用心引導學生的主任和老師們,都讓我們在最叛逆的日子,因為有未來的目標可以依循,因而能安然的走過。雖然,也曾為了分班而回家大哭,也曾因為參加外部徵文得獎而喜悅。時間是留不住的,但每一段青澀年少的往事,都是回憶的篋囊裡最珍藏的過往。 因為自己是沙中十三屆、述小第八屆的畢業生,諧音非常好記,因而往昔在金門的小型同學會裡,都會戲稱我們是一群【豬八戒加十三點】的組合,也因此怎樣都不會忘記自己是哪一年畢業的。前年,當小我一屆的妹妹沙中十四屆同學會在桃園舉辦時,我羨煞不已,看他帶著先生和小孩共同參加活動,回來還嚷嚷那真是一個太棒的活動時,當下,心裡就偷偷地想著,如果我們這一屆的同學會,也能有一次在北台灣舉辦,我肯定會全家一起參加的,只是,想到老闆娘阿秋的孩子都讀大學了,我家寶貝才上小學,就不由得感嘆自己真的人生規劃沒認真做。 感謝阿秋同學的電話邀請,更感謝同學會特意寄來邀請卡的盛情摯意--雖然目前我都還沒有機會回金門參加同學會。電話中應允,我的消費券會留著買機票回金門走走,屆時一定會到阿秋在金城的餐廳拜訪,在這裡,要祝福參加初一同學會的同學們新春愉快,所有我們沙中十三屆的同學和曾經陪伴我們成長的老師們,在新的一年幸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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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觀的權利
悲觀的權利 我沒悲觀的權利,曾經我窮得只剩下一條褲子。 說這話的人是我在大陸工作時,認識的一位個體戶小老闆。他的公司規模很小,充其量也只是、三人的小組織。但這位老闆很拚,只要客戶有任何需求,不管和他的業務有沒有關係,他總會千方百計的提供訊息或幫助,也因此,我常笑他說,「你交的朋友一定比你賺的錢多!」那時他笑了笑,跟我說了以上那段話。 我當時有些愕然,因為那似乎不屬於那情境下該有的語言,究竟他有著怎樣坎坷的過往,我沒去深究,而後便消失好長一段時間。 直至兩年後,我意外的見到了他。見了面後,我酸他: 「大老闆,這麼久不見了,在那發財啊!」 「蹲了兩年號子,上禮拜才出來……」他苦笑著。 我們找了一家小飯館深談,才知他受到捲款潛逃的小舅子連累;公司被查封、拍賣,他身為法人代表,也擔上的刑責,坐了兩年牢。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為他斟上一杯白酒,我關心的問。 「怕什麼?曾經我只剩下一條褲子……」 他的老家在湖南鄉下,在那個落後、沒有公共水電的山坳裡,曾經他們家窮得只有一條體面的褲子。誰出門誰穿,還得負責保全褲子的完整,否則一家子就別想見人了。 一回,輪到他出門辦事,褲子歸他穿。他在小鎮裡辦完了事,便決然的揣著一家子秋收換來的錢,買了車票,登上往濱海經濟特區的車班。他不想一輩子窮死在山坳裡,他期侍有衣錦還鄉的一天。 我聽完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除了震驚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許久,才問: 「那家裡人……後來怎麼樣呢?」 「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他仰頭乾了杯中酒,狂笑著,「捲款潛逃?你說,這不是報應嗎?」 人的一生有許多際遇,反覆著各式的生命經歷。曾經我們以為「天塌下來」般的挫折,對他人而言,或許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只剩下一條褲子?這是多麼荒謬的命題,卻又直映著人生諸多的苦澀與無奈。 我不知道那位小老闆後來的際遇如何,但我想,人世間應該沒有什麼困難為難得了他的吧,就像他臨別說的:「反正我一無所有,做什麼都算賺……」 金子做的門 在我美麗的家鄉裡,有著美麗的景色與熱情的人,這些都是曾經造訪過家鄉的朋友們津津樂道的,但稱譽過後,總會有陣遲滯,「但,少了什麼吧!」這時候最通常的反應是,無語。 這是個令人無語的島嶼嗎?我很不服氣。 故鄉有著不平凡的身世、坎坷的經歷。有道是:「冰凌花礪鍛心志,鬥雪藍梅嫵媚嬌。」苦難後的表現通常是更眩目、更不凡的。但我的故鄉顯然令許多人失望,冷寂的街市、喧嘩的過境人群,鄉人還要期待幾個春夏? 我嘗試著解析故鄉的現況;硬體條件不算差、軟體建置也在逐步趕上。但似乎總欠缺了「結果導向」,因此,我不得不懷疑,是「人」出了問題。 人有什麼問題呢?敦厚和善的鄉人,你還挑剔?關鍵不在人的素質,而在半世紀閉鎖後,事物的巨變。 就地域而言,故鄉是離島中的離島,成為反共的跳板、民主堡壘之類的象徵,自有其不可推辭的因緣;況且在那人心浮動的時代裡,「象徵」更是掌權者不得不善用的工具。就這樣,故鄉注定了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戰地政務命運。 推行戰地政務當然需要人,而且是很多人,但前提是「忠誠」。當時,忠誠似乎又有個潛規則,叫「唯命是從」。唯上命是從,似乎成了島人最保險的生存之道與為官模式。如今,故鄉是解脫那些個束縛了,十數年來,金門似乎有了很巨大的轉變,但轉變的是表象,未必是心靈。 曾看過一篇文章,讚譽著故鄉的緩慢,卻也同樣憂心著島嶼的遲緩。以結果論,遲、慢未必有好壞的論斷,但與眾不同恐怕是必然的。 與眾不同的故鄉就該有與眾不同的民及官。我們看到了轉變,但顯然不全然朝向「好」的那面。有位高官曾言,「家鄉什麼都乾淨,只有選舉風氣不乾淨。」也有朋友說,「這兒什麼都好,福利更好;看醫生不用錢、坐公車不用錢、營養午餐不用錢、還有家戶配酒……」以上的事實,說明了家鄉環境好,但人心並不與時俱進;福利好,卻消頹雄心。福利好是傲人的政績,卻不代表永續的競爭力;但在民心與利益的趨使下,沒人敢去憾動這鐵打的規律,長此以往,對故鄉是否真好? 女兒的童詩寫道:「金門,金門,沒有金子做的門/只有美麗的風景、熱情的人/歡迎你來金門作客/你會迷上金門,愛上金門。」 愛上金門,是否只因那金子做的門? 風波 風波總是有,重點在於風波以後,留下了什麼…… 一位曾經共同打拚的前輩在酒酣耳熱時,莫名其妙的留下這段話,到底是接續著什麼話頭,已經記不清了,但這段話始終縈繞在我的腦裡。 二千年,我懷著夢想踏上家鄉彼岸的廈門,那時的廈門雖然稱得上繁榮,但車、人都比現下少了許多。我的目的地在離廈門市還有個把車程的同安工業區。車行過集美大橋,一路走來,愈來愈見荒涼。下車後,迎接我的是一陣塵灰,幾張熟稔的臉孔湊到了跟前,那是日後朝夕相處的夥伴們。 工廠基地在同安一處偏僻的工業區,舉目所見,到處是窪地與泥濘。我和夥伴們拚博了十個月,工廠才漸見雛型;第十一月時,首批量產的商品下線了,很難形容斯時的感激與感動。感激有那麼挺我們的股東,感動有那麼多可愛的好兄弟。但,美好的記憶似乎就至此戛然而止,接下來迎接我的,只有慌亂與忙湊。 承諾的到位的資金接連跳票,同舟共濟的股東們開始相互猜忌。我們這些夾在中間的拓荒牛,誰都得罪不起,苦只能往肚裡吞。上門要錢的廠商、張牙舞爪的官員、日漸騷動的員工,連一向鞠躬哈腰的銀行經理都一夕變臉。每天一張開眼,就得面對橫眉豎眼的債主,和愁眉不展的百來口子。老員工一批批的走了,剩下的是怎麼都不甘願撒手的一群。 「好好談談吧,事總有轉圜的,創業不易啊!」誰都知曉、誰都希望,但誰都沒有扶大廈於將傾的本事及魄力。就這樣,熱鬧的工廠又走向了寂落。除了建築物外,竟感受不到和初時的塵灰、泥濘,有什麼不同?夥伴一個個不甘心的走了,我卻不時得再面臨那已然撕裂的傷口。痛,已不足以形容;心都死了,那還有痛? 從一無所有,到蕭條落寞,走了不到三個年頭。一千多個日子,最不捨的,是心血付諸東流。簽字、清算、查封、拍賣,慢慢地學習去面對自己最不願的難堪,以及事後諸葛般的奚落。 我想起了風起的日子,心情揚帆的時候,我是野心勃勃的水手;啟航吧,到海的那頭,當堂皇凋零、當美夢成空。在一切收拾從頭的日子,我依然很難忘懷那改變一切的風波。或許,身段該再柔軟些;或許,真的是自己本事不夠;或許……。 再拾起記憶的當下,沒有痛,只有生活。我又想起前輩略帶著滄桑、低沈的聲響:「風波總是有;重點是,風波之後,留下了什麼……」 歸去 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唐·李益《塞下曲》 夏天的海上閃著熠熠的光輝,曾經海是那麼的不可親近,卻又令人感到那麼的熟悉。翻開記憶的扉頁,「海」始終是禁忌的所在。 小時候,父母再三叮嚀,絕不可去池塘、海濱之類的場所,因為許多悲劇都和海、水連在一起,不得不令他們害怕、心驚。稍長大些,池塘、大海已不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但許多觸目驚心的標記卻總矗立在邊上,提醒人們,那兒深藏著要命的危機。長大後,登上了往台灣的艦艇,故鄉的人們像是逃難的人群;在那晃盪若搖籃的鐵殼子船裡,輾轉、翻騰著短暫的青春歲月。曾在嘔乾的最後一滴酸水後,暗下決心不再回到這個荒謬的島嶼;但,荒謬歸荒謬,這兒有我熟悉的土地、關心的親人,既不可能分割,更難以捨去。捨不了,就張開雙臂吧,但故鄉的荒謬仍舊令人無語。 許多不合時的法令掐著故鄉的呼吸;更多莫名其妙的規矩,扼殺著萌芽的創意。一個死氣沈沈、老氣橫秋的小島,生養著一群甘於現狀、習於被奴隸的順民;這是歷史共業,還是人謀不臧下的結局?曾有許多人希望改變它,也曾經留下許許多多的嗟嘆與無力。就這樣,從海走出去。西進、東去,就是不能留在這裡,這兒只有家,沒有未來。 西進、東去又如何呢?那兒又何嘗有自己的位置?或者說,我們已是太受保護的一群,我們趕上了戒嚴末期,卻未真正嚐過父兄們經歷的苦難。苦難令人成長,保護使人怠慢。我們是怠慢的一代,不思進取、創發,卻期侍更多的收獲與權益。緩慢更成了島嶼生命的罩門;慢,不足以致命,卻無礙其逐漸老去,直至嚥氣。 曾經有位懷抱滿腹憧憬的朋友回到了家鄉,他說,「故鄉還是有潛力、有希望的。」縱若多數人視其為落寞、不得志的海龜(海歸)。但,「有努力就有收獲,憾動不了山,至少也得讓人們知道,我們曾經那麼有希望的活著。」他是那麼認真的活著。 努力、踫壁;踫壁、再努力,「我們要憾動的是人心,是不留遺憾!」在那風起的日子,他迎風說著這段話。熱血,沸騰著。 終究,他還是帶著遺憾走了。遺憾死不了人,只是熄了望想。望向海的那一端,那兒該有他奮鬥的身影;看不到,卻感受得到風揚的日子、血沸騰的聲音。 面對大海的時候;夢,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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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拜託,妳腿那麼短我哪穿得下?」他不接納我的建議,直接打電話問出住址且用威嚇的口氣要我一同前往。 逛了很久,他終於看上了一條褲子,我抽出價格牌看了一眼,五千六,老天,這簡直要我的命。既然事情已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只好忍痛從皮包掏出信用卡,他揮揮手朝我露出微笑:「還是我來好了。」這個豪邁的動作,讓我對他產生了好感。結完帳後,他表示要到我家洗個澡順便換掉身上這條褲子。為了彌補歉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後來我記得,他吹乾頭髮後好像問了我一句:「帥不帥?」我側臉對著他裝做沒聽到,不等我回答,他又問了我一句:「喂,有沒有人說妳長的很像周迅?」「周迅?你有磕藥嗎?」「真的很像。只是胖了一點。」他摸摸我的頭,這個該死又致命的動作讓我開始臉紅,表情還釋放出甜蜜的訊息。就在此時,他出其不意一把將我抱進懷裡,他的身體緊貼著我,使我感到所未有的溫暖,以至於我放棄了掙扎。接著他開始吻我,瘋狂而激烈的吻我,我拙劣又膽怯的迎合著……。 老天,他就這麼奪走我朱美女的初吻,最後他還將雙手停在我臉上含情脈脈地說:「妳是我見過氣質最好的女孩。」我一聽,整個人就癱了,糊裡糊塗被他引到房間,任憑他慢慢褪去我的衣物,剛開始,我也一直說不,不,不,不要,後來就招架不住了,誰叫他一直誇我長的漂亮呢。 三十年來,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詞彙稱讚過我,你知道的,這世上有些誘惑是很難抗拒的……。 就這樣我們順理成章成了一對戀人,而且交往越深我越愛他。洪小茹和我妹妹也見過他幾次,對他滿意至極。我妹說我走了八輩子的運,竟然會有「小開」看上我,她還逼問我到底男友是在哪個教會受洗的? 我男友每個月都會上來台北一趟,每次離開時,他會習慣對著鏡子穿好衣服問還躺在床上的我:「怎樣?帥不帥?像不像中小企業家?」睡意惺忪的時候我回答:「豈止像中小企業家,簡直像總裁。」精神好的時候我則回答:「像,像中小企業家…旁邊那個司機老王。」但不管我說什麼,脾氣溫和的他離去前總會朝我額頭輕吻一下。 如此甜蜜交往了一年多,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通自稱是他女友打來的電話,對方用很甜美的聲音說想上來台北和我談一談。 那一天,我們約好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館見面,這隻小狐狸精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歲,穿著一件低胸連身裙,臉上畫著濃淡合宜的彩妝,手裡拎著LV包包,一對又圓又大的奶子隨著她自信的步伐呼之欲出,像一個正要趕去拍胸罩廣告之類的小明星。不要說男人就連女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多看她幾眼。 坐定位後,一雙塗著指甲油的纖細小手在我眼前飛舞,拐彎抹角訴說我男友對她的好,最後還秀出手機上的親密照來證實她說的話,說著說著,一顆顆淚珠兒就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掉了來,我強忍住心中的痛答應她退出且不跟我男友說她來找過我的要求。 我一邊走一邊哭,反覆回想小狐狸精說的話再對照男友之前跟我撒的謊,從新店住處走到景美橋的我,心早已支離破碎了。 恰巧這時我男友打電話來,我故作堅強和他閒聊了幾句接著岔開話題:「我問你喔,你老實跟我講,你喜歡胸部大的女生是不是?」「無聊,你問這個幹麻?」「沒幹麻,必要的話,我想去隆乳。」「別把我看的那麼膚淺。」「說實話嘛,拜託。」我對著他撒嬌。「胸部大的女生哪個男人不愛啊?」我一聽一把無名火就上來了,我對著他吼叫:「這麼說,你就是愛囉?我就知道你膚淺,膚淺,你就是膚淺……。」「ㄟ,是妳要我講的,妳憑什麼動怒?」「如果你喜歡大胸部,那我勸你,不如去清境農場偷隻乳牛回家養好了,幹嘛跟我在一起?膚淺……」「沒錯,我就是膚淺才會看上妳,」「太好了,你承認你膚淺,那麼我也承認我是腦殘……」。 總之,我想表達的他永遠不理解,他講出來的永遠不是我想聽的,就這樣我們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交集的電話,但我始終沒把小狐狸精來找我的事告訴他。其實早在我看見小狐狸精的那一刻起,我就抱定離開他的決心了,我才不想費盡心機跟另一個女人搶他,這有失我朱美女的作風。當然這只是安慰自己的話,不愛就是不愛了,賴著,也沒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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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姨的一天
望著阿滿姨纖瘦的身形,佝僂的背影,一股酸楚湧上心頭,那是一種心疼、無奈跟悲憫夾雜的錯綜感覺,它影響了我的心情,日復一日,與日俱增。 阿滿姨,一位平凡無奇的鄉下老嫗,同我非親非故,滿有如鄰家的大嬸,更像自家的長輩,常常親切的與我們話家常。來到紅毛城上班的日子,阿滿姨就是園區的一位清潔工人,園方工作人員眾多,所以一位清潔婦人一點也不起眼,就如其他清潔工人一樣,但她引起我的注意,原因是她的年紀已經夠大了,大到不適合當清潔工,所以在眾員工中顯得特別突兀。坐六望七的她,滿臉的風霜,滿頭的白髮,早該是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坐享清福的時候,卻要拋頭露面、餐風日晒,做著粗重、辛苦的清潔工作,我大惑不解,但也無權打探別人的隱私,只能默默的注意著她,期待她身體硬朗、每天、每天工作平安順利! 阿滿姨總是早早來到紅毛城,她要趕在開放參觀前打掃好園區的落葉和垃圾,提供造訪者一個舒適、清爽、乾淨的遊園空間;當紅毛城大門敞開後的一天,廁所的清潔她隨時隨地都得提高警覺,機動性的打掃和清洗;當夜幕低垂,園區伙伴們準備下班的當兒,她卻又要開始了另一階段的任務,清掃園區內所有的室內建物空間,不知在寂靜的古城堡中,曾經豪華的官邸中,她是如何獨自度過每一個夜晚?明早醒來,繁複、枯燥、費力的工作又得重複一次。 雖然已經升格當曾祖母的她,滿從未見過親人、子孫前來探視。獨居的她,自食其力有尊嚴的生活著,我心中揣測著:是子孫不肖?抑或是她不想麻煩家人?還是?我無從得知,也不想深究,只想盡一份心,鼓勵、關懷她,給老人家一絲溫暖。阿滿姨從不怨天尤人,任勞任怨的工作著,每每看她在陡峭的斜坡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耙著落葉、撿拾枯枝,我常常替她捏一把冷汗,尤其在下雨過後,濕滑的坡地更是驚險,我總是默默的為她祈福!當一袋一袋的垃圾往山下運送,陡斜的下坡路擋不住承載重物的拖車,迅速的往下坡路滑落,阿滿姨要使盡所有的力氣,用整個身體去擋住重力加速度的推車,每次在千鈞一髮時刻她都能煞住車,將垃圾運抵目的地,望著她面容、脖子、手臂暴露的青筋,可見她是多麼的吃力,因為她的年紀真的已經不容許承擔這份工作,但是生活面的殘酷和無情,讓她勉強支撐著! 三個月前,阿滿姨因為年紀關係無奈的離開園區,雖然她失了業,我的心是竊喜的,高興她終於可以脫離辛苦的日子,我不必每日提心吊膽她工作的平安與否?接下來的日子,園區來來又去去好多清潔工人,總是做不長久,近日阿滿姨又回來了,她更顯蒼老,瘦弱的身軀是更加清瘦,皺紋滿佈的臉龐更加蠟黃,笑容不見了,話語也少了,只是默默的穿梭在園區,重複再重複所有的清潔工作。 我的憂慮加重了,父母不在身邊的我,多麼渴望親人的呵護和疼愛,此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話語迴盪在心中,但願阿滿姨的親人有能力,也願意即時付出孝心,讓一位年邁的長輩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和愛,不要在來不及之後方才後悔,我親愛的阿滿姨,希望您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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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記事》後記
《島嶼記事》是我的第四本書。 在短短的一年裡,能完成這本十餘萬言的雜記,又能集結成書,喜悅的心情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然而,我的內心卻有一絲兒落寞,自從母親離我遠去後,思母的痛楚一直盤纏在我心靈的最深處,與外界隔絕的日子裡,讓我度過一段悲愴苦澀的歲月。 在這個小小的島嶼生活了四十餘年,除了短暫的時光外,一直未曾離開過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當青春時期與文學結了緣,我便試著以笨拙之筆來記錄週遭的一切,寫實更是我的夢想和堅持。或許是自身個性的使然,在現實生活中,我不懂得阿諛和奉承;在作品裡,就事論事不容是非顛倒,也因此得罪人而不自知。甚至作品在報上刊載後,竟有不肖之徒口出穢言登門來興師問罪,企圖綁架手中的這支筆。可是他們錯估了形勢,雖然我是一個弱女子,但絕不向惡勢力低頭,冀望他們好自為之,別忘了我們是一個法治國家,由不得任何人囂張跋扈、擅作威福! 島嶼記事,同樣也是我心靈的獨白。未來的歲月,無論歷經多少風霜或雨雪,我思我寫,是與非、優與劣,不矯揉造作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感謝提供我發表園地的《浯江副刊》和《金門文藝》。 感謝文壇前輩及讀者們的鼓勵和指正,有你們,我才有寫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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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越文學的另一座高峰─試論寒玉的《島嶼記事》
《島嶼記事》是寒玉小姐的第四本書、第三本散文集。然而這本書則與先前出版的《心情點播站》、《女人話題》與《輾過歲月的痕跡》有所差別。蓋因前述三書均為新舊作品融合編輯而成,前後時間相距近二十年,新作的比例僅佔了三分之一。而《島嶼記事》卻是近一年多來的作品,從二○○八年二月〈陽光下的生命〉到二○○九年三月〈窗外人物速寫〉。以一個早年失學、婚後以相夫教子為重的家庭主婦而言,在短短的年餘,竟能書寫出十九篇、總字數高達十餘萬言的散文作品,不僅讓人刮目相看,更令人佩服她那份苦學的創作精神,以及對文學的熱愛和堅持。 從寒玉停筆十年後重新復出的創作過程中,我們可以發覺到她書寫的風格,已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思想的成熟,擺脫掉少女時期不實際的虛幻和夢想,極其自然地進入到「寫實」的境界裡。在《島嶼記事》十九篇作品中,幾乎都與這塊土地有密切的關聯。即使金門只是一個蕞爾小島,但卻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和民情風俗,倘若沒有細心的觀察和綿密的思維,是難以把它描述得那麼生動感人的,由此可見作者所花費的苦心,絕非是庸俗的三言兩語可道盡。但是,為了忠於寫實,為了不違背自己的良知,當她把某些事實的真相透過文字呈現出來時,卻也經常為自己增添不少麻煩。因為置身在這個虛偽而不實的社會,少數缺乏人文素養與公德心的島民,他們要的是「褒」而非「貶」,一旦其醜陋的一面被揭露,勢必會老羞成怒,繼而引起他們的不快和憤激。儘管作者沒有指名道姓,但某些心裡有鬼的人,還是會心虛地去對號入座,而後再以惡言惡語或更激烈的言詞來羞辱她。對於那些措辭不當卻又失格失調的語言暴力,理應可以訴諸法律給他們一點顏色,別以為女性作家好欺。然而從側面上瞭解,作者還是展現其寬宏大量的胸襟,選擇原諒和包容,不與他們計較。而人的容忍度卻是有限的,但願那些走遍東西南北、輾轉落腳在這個島嶼的人士,多一點省思和覺悟,剷除那道不合時宜的族群藩籬,對這塊土地和祂的子民多一些關愛,共同營造一個祥和富康的社會,方能得到島民的尊崇。 綜觀書中的十九篇作品,作者雖然是依發表的先後來編排,但似乎可以把它歸類成三輯。輯一為:〈陽光下的生命〉、〈路邊小故事〉、〈三月抒懷〉、〈島嶼記事〉、〈浯鄉見聞錄〉、〈浯島撿拾〉、〈門外世界〉、〈見聞〉、與〈窗外人物速寫〉等九篇,總共分成九十九個小單元。而這些篇章,可說都是作者親身的觀察和體會,復透過文學之筆把它一點一滴、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的。作者慎密的觀察、敏銳的思維,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一個寫實作家心思細膩的一面。因限於篇幅不能一一加以剖析,請容我依序試舉兩例: 在〈陽光下的生命〉裡,她關懷的是一群患有憂鬱症的鄉親。不錯,社會是現實的,有身分、有地位的人自有其逢迎拍馬者,而他們是人,同樣地需要關懷、需要愛,但佇立在陰暗角落的那些孤單身影,又有多少人會去關懷他們、理會他們呢?因此,她們必須珍惜生命,必須自食其力始能活得有尊嚴,然後迎接光輝燦爛的明天。 〈路邊小故事〉是由三十則日常瑣事書寫而成,內容有啟發性亦有趣味性,有親情亦有友情,雖然每則只短短的幾百字,但卻言之有物,讓人讀後不會有不知所云的空洞感,頗有方塊文章的架勢。而文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或許是第五則的「手相」,作者是偶然間看到平面媒體:「測字神準免付錢,看手相只要兩百元」的專訪報導,而興起了去看手相的念頭。現在我們且看作者是如何讓「算命仙」看手相的: 大師要我伸出手,左看看、右瞧瞧,手心、手背,一遍遍。右手看完換左手、左手看完換右手。放大鏡,仔細瞧,感情、生命、事業,講了老半天,不知所云?是我聽不懂,還是命理太深奧? 當作者的手被算命仙摸了半小時還不放時,為了要試探算命仙的「道行」,於是她靈機一動,竟鼓勵陪她前往的先生請他測字,反正測字不用錢,但算命仙卻堅持要幫他看手相。原以為先生的手也會被摸半小時,豈料兩三分鐘就解決了。當她把這件趣事說給一位男性友人聽時,友人曾開玩笑地要倒貼她兩百塊幫她看手相,作者始恍然大悟,原來她這個長歲數沒長智慧的大白痴,花錢請人吃豆腐而不自知!雖然這位從教職退休的算命仙已作古,作者把這段趣事訴諸於文字並非無的放矢或刻意地醜化,似乎有意警告世人要打破「窮算命,富燒香」的迷思。 輯二為:〈母親〉、〈烈嶼姑〉、〈婆與媳〉、〈拜拜〉與〈人生如戲〉等五篇。而在這五篇作品裡,作者幾乎把島上的婚嫁禮俗、殯葬禮儀和民間慶典,都融入文中的情節,試圖為後輩子孫做傳承。從廟內供奉的「聖侯恩主公」、「留府千歲」、「關聖帝君」、「天上聖母」到做醮時的「起鼓」、「法奏」、「請神」、獻敬;從孩子「度晬」(週歲)的「抓周」(試兒)到訂婚時的「芋子芋孫」、「韭菜頭」、「犁頭銼」;從小殮時的請井神:「井神、井神,今仔日是阮阿嬤歸天之辰,請汝賜水予伊浴身」到出殯時的「大鑼」、「托燈」、「銘旌」等等,都為讀者做最詳細的解說。倘若對浯鄉之民間慶典與民情風俗沒有深入瞭解的話,勢必難以做如此完美的詮釋,作者之用心可見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烈嶼姑〉這篇作品,其他情節我們姑且不論,就讓讀者來欣賞烈嶼姑如何幫阿嬤梳頭髮的那一幕情景: 烈嶼姑輕輕地把阿嬤扶起,讓她靠在老式「眠床」的遮風板上,輕巧地取下她髮髻上的「珠針」、「銀簪」和「金釵」解開「網袋仔」和「瓣索」的線縷,再把綰成髻的長髮鬆開,然後用半圓型的黑色「頭梳」,輕輕地一下下,把阿嬤散發著「地仔油」味的髮絲往後梳。不一會就把阿嬤散亂的髮絲梳齊了,然而黑色的頭梳卻纏著不少阿嬤脫落的華髮,果真歲月不饒人啊!烈嶼姑的內心,感到一絲兒悽涼又不捨的況味。 梳好阿嬤的頭髮後,烈嶼姑用那條毛線編成的「瓣索」,緊緊地紮著阿嬤腦勺的髮絲,又把髮尾綰成髻,套上「網袋仔」綁緊線縷,然後插上「珠針」、「銀簪」和「金釵」,把阿嬤那份高雅端莊又慈祥的氣質呈現出來,讓阿嬤不適的身體,彷彿在驟然間復元了。 年輕一輩的朋友對這幕情景或許較陌生,因為他們的阿嬤可能都是上美容院燙頭髮、噴髮麗香的,體會不出爾時老阿嬤髮髻上「地仔油」的芬芳。然而若依作者的年齡而言,即使沒有親手為阿嬤梳過頭,親眼目睹或從老阿嬤口中得知的機緣並非沒有,要不,豈能把阿嬤梳頭的情態描述得那麼生動感人。尤其是阿嬤髮髻上那些「珠針」、「銀簪」、「金釵」、「瓣索」和「網袋仔」,如果缺少這方面的知識,是難以下筆的。一個寫實作家的可愛處,正因為她懂得去觀察、去領會、去深思,而後以流暢的筆觸,才能把未曾歷經過的情景,書寫得那麼真、那麼實,繼而地引起讀者的共鳴。這篇作品能得到「浯島文學獎」評審們的青睞,並非僥倖。筆者曾蒙受當屆複審委員的推派,為該文寫了一段評語:「金門雖然是一個蕞爾小島,但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與民情風俗。作者透過烈嶼姑這個角色,來詮釋逐漸式微的島嶼文化。無論題材的選擇或題旨的呈現都頗具匠心,亦同時融合著濃厚的鄉土色彩。即便該文取材自週遭的人、事、物,人物故事略顯平凡,但平凡人物的行為與思想,卻映現出許多偉大的情操。除了對人性有深刻地探討外,人物刻劃亦相當地細膩生動。尤其是烈嶼姑為阿嬤梳頭以及阿嬤往生時入殮、出殯等情景,寫來更是傳神逼真。該文故事完整、細膩溫婉,段落分明、結構嚴謹,閩南語用字正確、用法精準,是一篇可讀性甚高的作品。」 輯三為:〈鼠來也〉、〈期望社區更美好〉、〈徘徊花叢間〉、〈黑夜過後〉、〈君在何方〉等五篇作品。當我們讀到「新春第一砲,老鼠來報到!」短短的幾個字時,從腦中掠過的不僅僅是鼠年的來到,彷彿也見到一隻噁心的小老鼠佇立在我們跟前,因此,作者欲表達的時間和意象,就活生生地呈現在我們的眼簾。年輕時不覺得老鼠可怕的作者,曾經有來一隻抓一隻,來兩隻抓一雙的記錄,想不到有點「年歲」的此時,竟怕起老鼠來。而在鼠輩橫行的當下,卻也發覺到「睡到老公身邊較溫暖」與「一個家不能沒有男人」的真理。整篇作品寫來輕鬆活潑,並回顧到軍管時期賣「老鼠尾」與「麻雀腳」的趣事,讓我們有置身在那個年代之感。 整體說來,《島嶼記事》雖不是寒玉小姐的代表作,但卻是她心血的結晶。即便各家對文學有不同的詮釋和認定,然而,無論是生活週遭的日常瑣事,或是親身經歷和體驗,只要能透過文字書寫成章,再經過報刊主編審閱予以刊載,我們便沒有否定的理由。君不見,在這個高學歷掛帥的社會,眼高手低的「膨風水雞」一大堆,因此,我始終認為:無論是任何一種文類,能把它一字不漏地書寫出來便是可貴的,復經時光的考驗,自然就有它存在的價值。倘若一味地自吹自擂、胡亂批評,自己又寫不出來,那又有什麼意義可言?這是某些「現代人」必須深思的。 最後請容我引用魏怡先生在〈散文魅力的探尋〉裡的一段話,做為對一個在文學園地裡踽踽獨行的寫實作家的祝福: 不論從散文漫長的發展過程來考察,還是從散文這種文體的美學屬性來考察,我以為,散文與詩、小說、戲劇相比,是最切近現實生活的一種文體。寫真人其事,不仰仗虛構,這是散文這一文體的突出特徵和魅力所在,也是區別於其他文學體裁的一個顯著標誌。作為一篇優秀的散文,其結構可以鬆散而不講究,文辭也可以隨便不典雅,但內容卻必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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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2. 繼花生學長後,這一路上我暗戀的人算算不下十五個,直到我二十七歲時才終於談了一次真正的戀愛。 說來不可思議,我和前男友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過程像極了偶像劇的情節。那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午後,我從台南坐火車返回台北的路上……。 我在搖搖晃晃的車廂內睡了很久,醒來後邊喝飲料邊發呆,這時,有個長相普通穿著卻極具品味的年輕男孩朝我座位走近,他抬頭對照了票號後用餘光看了我一眼,斯文地拍拍椅子後坐了下來,隨後他拿出一本「商業周刊」悠哉地看著。 坦白講,沿路來來往往的旅客這麼多,對鄰座的人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原本跟他沒什麼關聯,就像上一個坐在我旁邊發出陣陣鼾聲的中年男子,在該上車的時候上車該下車的時候下車,誰也不記得誰。偏偏我和他相遇的這一刻開始,兩人就像被一條隱形的紅線穿綁在一塊兒,誰也逃不掉。 火車行經嘉義時,不明其因,我突然感到胃部一陣翻攪,頭也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陷入極不舒服的狀態,我試著變換幾個姿勢,噁心的程度卻愈加劇烈,我按住胸口低下頭打算離開座位,就在這個時候,胃裡的食物像瀑布似地狂瀉出來,擋都擋不住。我眼睜睜看著那些食物連同我的唾液嘩啦啦地落到男孩的大腿上,他驚慌失措跳了起來連叫了幾聲喂,喂,喂,小姐,妳怎麼了?我退了兩步抹掉嘴角的口水傻傻看著他。「小姐,妳還好吧?」他接續問,我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留意到他的褲子早已濕成一片,上頭還殘留著我未嚼碎的蝦捲。 提高右腳褲管阻止嘔吐物滲透腿上的他,臉上始終掛著錯愕的表情,時間彷彿將我們凍結住了。我愣愣看了他幾秒鐘,回過神來才跟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先不要動。」說完立刻鬆開脖子上的圍巾替他擦掉穢物。為了化解我的尷尬,他的表情漸漸轉為友善,接著用揶揄的語氣問:「妳吃這麼好啊?」這一說,使我更難堪了,我羞愧地把頭壓得低低的,藉故轉身去廁所把圍巾洗乾淨,返回座位後,又再度幫他擦拭了一遍,嘴裡還一直不停跟他道歉,只差兩隻腳沒跪在地板上。 花了很久的時間,終於把場面收拾乾淨,兩人總算鬆了口氣。 他詼諧幽默的言語沖淡我的羞澀與歉疚,我們相談甚歡,一路上什麼都聊,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我知道他叫沈 X譯,小我一歲,家裡從事食品業,替他父親來台北出席一場很重要的會議。 出了車站,他一開口便問:「台北哪裡有Calvin Klein的專賣店?」「我不清楚,你問這個幹麻?」「妳不是說要賠我一件褲子嗎?總不能明天叫我穿這樣去開會吧?」「是沒錯,但我沒答應你指定牌子。」「我習慣穿他們家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清楚耶。」為了看緊錢包,我考慮了很久後才說:「不然,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幫你把褲子洗乾淨。」「那我穿什麼?」「我可以先借你一條運動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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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幸福綠光
「停車,快停車!」 午夜時分,疾駛於以楓葉為標幟的一號國道上,也許是加拿大人習慣將寂靜還給深夜,一路空盪盪的,除了急著趕路的我們,便只有遠處更深的黑影裡穀倉上的照明燈有一搭沒一搭、明明滅滅地督促我們快點回家。 車程長、沿途景致單調、加上生理時鐘作祟,除了駕駛座上苦撐著眼皮、雙手緊握方向盤的揚恩,其他人早已神志模糊、精神渙散,只能偶爾言不由衷的和辛苦的司機說上兩句,防止他堅強的意識也讓周公擊垮,經我這麼一喊,每個人都顫了一下,睡眼惺忪地尋找聲音的源頭。揚恩回過頭,疑惑的看著我。 「麻煩你停一下車。」我的回答裡有著不容妥協的堅定。 車一停妥,我便顧不得外頭的低溫,抓起外套開門,走到馬路邊,呆呆地望著遠方,在那裡,有種異樣的氣氛和光影在漫延。其他人讓我這麼一亂,嘴裡嘟噥了幾句,也莫名其妙的下了車。 遠處,暗夜的天際起了騷動,先是如旭日東昇前的朝霞,隱隱的、不明顯的散發著淡綠色的光芒,像個逐漸甦醒的巨人,那微弱光幕的飽合度一層層往上遞增、亮度則以等比級數無限提升,一時間,深深淺淺的綠照亮了蒼穹;這巨人還不滿足,他邁開步伐,讓這奇異的光以飛快的速度像潮水般湧來,待你回過神來,一條條帶狀的光束已在你的頭頂旋繞,忽左忽右、忽明忽暗;接著,巨人跳起了舞來!綠色的彩帶在他的揮動下搖曳著、款擺著,像火焰般燃燒、燃燒,然後漸漸消逝,再冷不防從天邊竄出一道更美的絢麗;彷彿五線譜上自由跳躍的音符,圓滑的長音尚未結束,一個活潑的短音猛然蹦出,華麗而令人屏息。「是極光耶!」過了許久,才有人自這如夢似幻的場景裡抽離,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嘆;也許因為過於美麗,所以無法憑藉言語描述,只能以眼睛當鏡頭、以心為底片,將這不可思議刻在最美好的記憶裡。面對大自然,「謙卑」是人類唯一的道路,任何的形容只會顯得粗鄙和不自量力。默默地,揚恩用他的大外套從後頭圈住我,暖和的熱氣隨著每一吋皮膚的呼吸傳到身體的各個角落,腳不抖了、牙齒不顫了,回過頭,只見他眼底滿滿的激情和感動。在極光的包圍外,我的幸福,就在那暖暖的大衣外套裡。 根據科學家的解釋,極光的形成是因為太陽表面爆炸時釋放出大量的太陽粒子,太陽粒子以每秒數千英哩的速度穿過太空,如果這種粒子雲接近地球磁場,地球就會抓住他們並將之推向地球磁場的南極與北極,於是太陽粒子與地球大氣層中的氣體分子發生碰撞,形成了耀眼的極光。宇宙物質的相互碰撞成就了絕美的極地風光,人和自然間巨大的心靈撞擊,則完成了一種無聲的溝通:只有懷抱敬畏和感恩,認真對待生命的人,才能真正品嘗領會大自然豐碩。 古代的愛斯基摩人相信,北極光是天堂裡的老靈魂燃起的火把,為新來的夥伴照亮前方的路;我相信,極光是大地之母在北國的天空寫成的一首詩,美得沒法子朗讀,只能敞開心,張開所有的感官細細品嘗、咀嚼回味;夜的酷寒深沈或許讓人膽怯、甚至感到不適,卻讓這場流動的饗宴顯得更有價值、更偉大、更神聖。 在你身邊,是不是也有一道道幸福綠光呢?只要相信,就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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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潮間帶的呼吸
1.藏身潮間帶的驚喜 寄身成為潮間帶的一份子,需要一點時間的等待。等待其他成員接受你的步伐。不下一刻鐘的時間,曲身不動的我,像是架好照相機的腳架,盯著眼前的招潮蟹探出沙穴。揮舞大腳的招潮蟹,使出看家本領,嚇唬欲上前討教的挑戰者,還好在幾步遠外的我,甘願在他的領土上,只動大眼,做個觀察者,觀望蟹兵諸將們,各自較勁的赤壁之戰泥場版。先是大腳招潮蟹的隔空亮武器,左右來回橫行在洞口,像是劃出領土範圍。正面迎擊的是悅目大眼蟹,帶毛又有勁的腳,看起來也絲毫不遜色,而準備大舉進攻,來個背面突襲的是,一群蠢蠢欲動的寄居蟹。幾哩外的大海,也阻止不了,眼前的三方氣勢。 潮間帶上,堆沙球挖假洞,是小蟹們辛勤工作的象徵,以待明日再次的退潮。而不時上演的武打動作片,多是誤闖領地的你推我夾秀。 2.遇見磯鷸 潮間帶的腳印,再多一點等待,就可能有隻在潮間帶上覓食的磯鷸,低頭經過身旁,或發現你後,急飛遠處的倩影。有次,磯鷸低頭覓食幾秒,又急行幾步,繼續覓食,又急飛,忽停在沙灘上,向著他飛去方向的我,調整角度,望著他灰黑的小背影。聽,唱著急促快節拍的高音調傳出,接著是一串不連續的中板調,回應著。原來,更遠的沙灘上,還有另一隻磯鷸,慢半拍的呼應呢!從潮間帶飛來的磯鷸,是帶來警戒的訊息。 靜靜等待磯鷸的機遇,是種期待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