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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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花婆婆
「海石花」生長在淺海的礁石上,外形和珊瑚草有點像,是一種富含膠質的健康食品,採集回來的石花經過清水洗淨與烈日曝曬,質量會大幅萎縮,因此要採集一公斤的海石花,是一份備極辛勞的工作。 海石花經過烹煮、過濾、冷卻程序,結凍後的石花佐以適當的冰糖水,便是一種營養爽口的健康食品。 金門有一位老太太名叫「林豆」,今年86歲,兒孫眾多、子孝孫賢。 老婆婆身體硬朗,最大樂趣就是到金門海邊採集海石花,供子孫食用,即便是子孫慰勸別做這麼辛苦的事,仍然改變不了她那份為子孫付出的愛子之心。 「菜市場沒賣石花嗎?」老婆婆:「那都是大陸來的,吃了不安心啦!」 也因此,每年夏天,她的子孫能吃到營養又健康的石花,那種幸福快樂的滋味,是千金萬銀買不到的,換言之,這份滋味是老婆婆用她的汗水、愛心換來的。 2年多前,老太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到醫院檢查的結果,原來是癌細胞侵襲了她的胰臟,稍一進食即腸鳴腹瀉,營養無法吸收,年邁的她現在面色蒼白,身體瘦得不成人形,前幾日,大兒子再陪她到台北的大醫院檢查,醫生判定她的生命可能撐不過三個星期,於是乎家人傷心的瞞著這個消息,將帶她回金門靜養。 昨天夜晚聽到這個壞消息,讓正在操場上跑步的我很難過,已經分不清楚泛紅眼眶裡的是汗水還是淚水,反正流到嘴角的液體就是一種淡淡酸酸的鹹滋味,因為這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是我的外婆。 外婆呀!你知道嗎?我要很驕傲的說:「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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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地
1 台兒莊是山東南運河邊兒上的一個小城鎮,景色宜人。運河北岸有明清時期的丁字街、月河街,南岸的古運河村落,一直是熱絡的市集,附近,群山連綿,景色秀麗,登上了山岳向北望去,但見運河如巨龍般逶迤流淌於寧靜而安詳土地上,而身材魁武的張貴雲帶領著一批年輕士兵駐守於此,日子顯得十分悠閒! 流經台兒莊的運河是整個大運河的關鍵河段,號稱水旱碼頭,一度是南北貨物的集散地,人來人往,異常熱鬧。這一年的夏天,南四湖上游的降水量似乎增加了許多,位於京杭運河下游的船閘,入夏之後就開始忙碌起來。 出生於月光街尾的張貴雲,年少時,經常會到運河邊觀看船隻經過閘門時濺起的水花,長大後,雖然隨軍旅的移防而四處漂泊,但是,家鄉的一景一物依然讓他印象深刻,尤其是運河濺起的水花,於豔陽下,閃爍著金黃色的顏采,如萬花筒般的繽紛與迷人!如今,部隊移防,讓他回到了台兒莊,一向嚴肅的臉也增添了許多笑容! 這些年來,為了調節水位,運河水道修起了幾道水閘、船閘,所以,來往船隻都必須經過各式各樣的閘口。台兒莊一帶的船閘是用條石砌成的,由於緩衝不夠,閘裡閘外的水位落差很大,所以,當船隻經過石閘時,水流十分湍急,還會濺起高浪,許多船夫都提心吊膽,每一次過石閘,猶如路過一回的鬼門關般的驚心動魄。 過石閘前,船工會用篷布把裝載的貨物妥善覆蓋,再把具有一定長度而且堅硬的木棒固定在船底,然後,用繩子將它連同貨物左右緊實捆綁,防止貨物撒漏和船隻過閘時,不慎傾斜而沉入水底。 緊實綑綁後,船老大就開始挑選身強力壯、身手敏捷的過閘船工,當地許多年輕人為了當船工,還不惜花費很長的時間,逼自己鍛鍊結實的肌肉,以爭取工作機會。當時,為了確保人身安全,過石閘前,會以繩子捆住船工腰部,綁在船隻上,讓他們手持竹篙隨時待命。 當閘門打開時,閘夫就會轉動絞軸,將船隻緩緩攔進閘門,此時,船工就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隨後傳來一聲巨響,船隻竟如一塊巨石投入水中,剎那間不見了蹤影,但見兩個人高的水柱衝天而起,瞬間又轟然落下;緊接著船隻又被浪頭拋起,隨之激起幾股水柱,但高度已沒有第一次那麼高了;待船隻第三次起浮落下時,船隻就已經順利過閘了。 夏季來臨時,這裡的氣溫也逐漸高升了,運河上的船仍然無聲無息隨著河水飄移,在偶而響起的汽笛聲中,顯得十分忙碌,三五位年輕男女泛舟於運河的歡樂模樣,似乎無法感覺到遠方的風雨即將到來,也感覺不到任何戰爭的氣息,聞不到任何火藥味! 2 過了端午節,日本部隊從滿洲向萬里長城以南地區移動後,積極在在宛平附近進行夜間演習,也一直在找尋與等待出擊的機會!七月七日,盧溝橋的天空與平常沒什麼兩樣,陽光顯得十分赤眼,忙碌的人潮如往昔般在宛平城進進出出,即使是十一點過後,逐漸深沉的夜也顯得十分寧靜,除了偶而自遠方傳來的犬吠聲外,大地一片沉寂! 盧溝橋位於北平市西南約十五公里的永定河上,有八百多年歷史,是一座古老的石造聯拱橋,橋身兩側石雕護欄各有望柱一四○根,柱頭上都雕刻著五○一個臥著或伏著的大小石獅,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橋的東岸碑亭內,清乾隆皇帝所題的「盧溝曉月」漢白玉碑,經常在夜裡常透發出冷冷的寒光! 突然,宛平城外寧靜的大地傳來一陣槍聲,驚醒了許多人的睡夢。 槍聲來自宛平城東方,而宛平城東門外正是日軍演習地區。日軍中隊長清水聽到了槍聲,神情緊張,立刻集合部隊,經過了一番搜尋後,怒氣沖沖地提著日本戰刀,親自帶率六個偵察兵,分乘兩輛軍車,浩浩蕩蕩前往駐紮於龍王廟的中國部隊營區探個究竟。當這群人來到了龍王廟時,發現幾個中國士兵在附近站崗,於是,車輛停了下來,中隊長清水身手敏捷地推開車門,跳下了車,朝營區大門快步走了過去。六名持槍的偵查兵尾隨於後,緩緩前進。 「我是中隊長清水,部隊在盧溝橋附近演習時,有名士兵失蹤了,我們懷疑他跑到你這邊來?」 中隊長清水借口有兩名士兵失蹤,向中國哨兵詢問。 「沒有看見!」哨兵回答。 「我接獲的線報是他已經跑到你們這邊來了。」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讓身分不明的日本士兵隨便進入營區的。」 「我要見你們的指揮官。」 「這麼晚了,明天再來!」 「今天晚上,我就要查個水落石出,否則,不會回去!」 中隊長清水提高了說話的聲音,兩眼滑溜溜打量著營區四週的環境。此時,發現營區外有騷動的值星排長吳廣快步跑了過來,粗略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神情顯得相當驚訝。 「中隊長,你說的理由未免太牽強了,晚上,宛平城門就關閉了,你們在城外演習,士兵怎麼會在我們的城內失蹤呢?」 「我不相信,我要進去搜搜看。」 中隊長清水說著說著,突然邁開腳步想要踏入營區。 站崗的中國士兵端起了槍,刺刀朝向中隊長清水的胸口,阻止了他繼續往前走。清水一臉嚴肅,露出憤怒的眸光。六名隨侍一旁的偵查兵見狀,也立刻把槍舉在胸前,雙方對峙了片刻,清水才露出笑容,揮了揮手,示意日本偵查兵放下槍,退在一旁。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們查清楚,會向您報告!」值星排長吳廣說。 「報告免了,今天,我們人少,我認了,不過,我還會回來的。」 清水一邊回話,一邊側著頭,透過營區內昏暗的燈火,那雙如狐狸般的眼神,繼續貪婪地打量著在黑暗中逐漸移動,且越來越多的兵力支援部署時,知道技倆可能無法得逞,突然轉過身子,帶著六名偵查兵,跳上了軍車,準備離去,軍車在龍王廟前迴轉時刻意發出的煞車聲,顯得十分尖銳與刺耳。 臨去時,中隊長清水還從車窗探出頭來,向值星官吳廣揮了揮不屑的手勢,望著營區外的黯淡月色,露出冷冷的笑容。回到了營區後的中隊長清水,一臉冰冷,立即透過無線電向大隊長一木清報告事件的來龍去脈,甚至為了彰顯事件的嚴重性,還不惜加油添醋一番。 「什麼?他們不交出人來,還打傷我們派去的偵查兵?」 「沒錯,幸好我們立即撤退,否則,很可能整個班都回不來!」 「巴該野落!欺人太甚了………慢著,慢著…….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馬上給我調集兵力,我要討回公道!」 一木清下令調派兵力進入宛平城搜索。 凌晨,五時三十分。 遠方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響。 駐守於龍王廟的中國營區衛兵,匆忙向年輕值星排長吳廣報告日軍的動態。 「有好幾連的日軍跟五、六輛坦克車,往我們這邊來……來了!」 「什麼?五、六輛坦克車?」 吳廣立即透過無線電向指揮部通報,整個營區於瞬間也開始緊張與忙碌起來,部隊全副武裝聚集於營區內外,望著又遠而近的日軍部隊。日軍部隊在營區外二百公尺處的街道,遭遇中國步兵的攔阻,吳廣帶著一班持槍的士兵上前交涉,希望清水有所節制,不要意氣用事;中隊長清水毫不理會,一個箭步衝向吳廣面前,迅速撩起長刀劈了過去,吳廣閃躲不及,鮮血從腰間如泉水般噴灑出來,於黑夜中發出幾聲慘叫,往後退了幾步後倒了下來。 現場突然騷動起來,中國衛兵擊發了手中的步槍,幾名日軍士兵在中隊長清水的身旁倒了下來。 中隊長清水發出怒吼,在昏暗的燈火中,揮動手中沾著血跡的長刀,停留於他身後的日軍迅速前進,一陣槍聲過後,於龍王廟前阻擋日軍前進的衛兵一個一個倒了下來。浩浩蕩蕩的日軍部隊全面進攻,頃刻間,宛平城外,槍聲大作。 六時四十五分,日軍在砲火增援下,先後佔領龍王廟和鐵路橋,於是,戰火迅速在中國的土地燃燒…………。 3 中國大地陷入一片火海。 許多人為了保住性命,含著淚水黯然離開了曾經廝守過而帶有濃厚感情的家園。 烽火四起,赤地千里! 此時,中國軍隊為了堵截日軍前進,在臨沂發生了激烈的戰鬥。臨沂多山,丘陵眾多,北、西、東三面群山環抱,地形複雜,山區重巒迭嶂,千峰凝翠,丘陵逶迤蜿蜒,連綿起伏,一望無際,是山東省面積最大的城市。在日軍龐大的部隊與武力的反擊下,臨沂一度告急了,砲聲越來越急促;從臨沂回到台兒莊的人聽到了日軍即將穿越台兒莊、藤州,進攻濟寧的消息後,開始擔心戰火會蔓延,匆忙帶著細軟帶著家人逃難去了,附近的彭樓、蘭城店與雁子埠等不遠的村落,一時之間擠進了許多逃難人潮。把年紀老邁的父母托給居住於彭樓的表叔暫時照顧之後,張貴雲的神情顯得寬心多了,神情如醒著的雄獅般威猛,巡視著台兒莊的家園。 兵荒馬亂的日子,生活的悲歡隨著逃難人群的凌亂足跡而臥成莫可奈何的嘆息。為了生存,許多逃難的人群離開了台兒莊,一路上所見的盡是砲火焚燒過的枯槁的草木,只要可以塞進嘴裡生食的綠色植物都被摘光了,樹皮也被逃難的人群剝光了。人群中,有人開始警覺到末日已經來臨? 不久,日本作戰本部發現津浦線的主力部隊無法順利南攻時,改變了策略,指派板垣征四郎、礬谷廉介率領兩個師團企圖夾擊掌控運河船隻的進出,是徐州的門戶的台兒莊,在飛機、大砲掩護下,配合坦克、裝甲車的進擊,狂風暴雨般的槍砲彈,把外圍陣地工事摧毀,步步逼進了台兒莊。 砲火一次又一次落在遠方,整座山林似乎被熊熊的砲火點燃了,鳥群倉皇飛出山林,許多民眾哭倒在已經沒有氣息的親人身上,日軍的轟炸機還在遠方急速飛行。在坦克、大砲的掩護下,日軍繼續向台兒莊城區進攻,轟隆轟隆的砲聲,掩飾了城區裡民眾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許多來不及逃離的婦人與小孩,被日軍尖銳的刺刀刺殺,撲倒堆壘成一座小山丘。 被凌亂棄置於運河上的船隻,已經無人搭理,曾經低空飛過運河,飛過村落的水鳥,在槍砲聲中已不知去向了。寧靜的台兒莊頓時砲火衝天,硝煙彌漫。 逃難的人潮開增多了。 運河上的船隻幾乎都客滿,許多人因為急著要搭乘船隻離去,於爭先恐後中掉進了運河,無助地伸出雙手呼喊著救命,然而,逃難的人群為了讓自己能存活下來,似乎沒有人會去救零星落水了的人群,經過幾回的掙扎與沉浮,很快就沒有聲音了,人也隱沒於冰冷的運河中。 浩浩蕩蕩的日軍,以優勢的武器裝備,一步一步向城區進攻,奉命駐守於此的步兵連長張貴雲被日軍強大的砲火逼離了村落,而來不及撤退的廖旗排長及二十幾名士兵,依然滯留於運河北岸,情況十分危急。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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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
記得小學時後,一到放暑假期間,我最期盼的事,就是到外公家。因為我可以跟著大人,一起到外公的花生園去拔花生,濃濃的泥土味夾雜著落花生的香味,最是令人懷念! 花生園裡面也種植一些青菜和地瓜葉,不過,後來外婆卻發現青菜和地瓜的葉,都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吃了,仔細檢查看過,才知道是蝸牛肆虐。起初她把蝸牛從地上或菜梗、地瓜藤上撿起來,直往大石塊砸,讓蝸牛殼破裂開來,再將蝸牛肉餵食家禽。 可是,不管外婆她怎麼撿,卻始終除不掉那討厭的蝸牛,因為蝸牛繁衍得實在太快,後來從原住民的鄰居那裏,學來了許多讓人垂涎三尺的煮食蝸牛肉方法,才把以前看到蝸牛就厭惡,轉為看到蝸牛就欣喜了。不管是炒或與野菜煮成湯、甚至於烤或三杯的,美味的蝸牛都是阿美族人的最佳食物喔,也是令我至今難以忘懷的童年美食! 撿蝸牛也是我童年時後,暑假生活裡最難忘的經驗。清晨在太陽還沒出來,天色微亮時,蝸牛就爬出來吃青菜與地瓜嫩葉,這時的我便拿了個水桶,看到蝸牛就撿進水桶裏,一會兒撿得水桶半滿了,這時外婆在田園裡忙的差不多了,也要回家吃早餐,我就跟著外婆後面提了回家。 回家後外婆吃完了稀飯,就拿出明礬,再提一個空桶,放在右手邊,把裝滿蝸牛的水桶,放在左手邊,右手握個鵝卵石,左手從放蝸牛的水桶裏撿起蝸牛,墊在平石上用鵝卵石砸碎蝸牛殼,所有的蝸牛都砸完了,就清理蝸牛殼,然後丟棄在荒地上。 倒明礬進入放蝸牛肉足的桶裏,用雙手抓蝸牛肉足,洗去蝸牛的滑液,滑液倒掉,再一次倒入明礬,再用雙手抓蝸牛肉足,然後倒入笞裡沖水,經過一番清洗後,蝸牛肉足不再滑滑的,摸起來澀澀的就如同雞肫一般。 這時我就幫忙將蝸牛的肉拿到廚房裡,外婆就將蝸牛的肉倒入大鍋,用清水煮過,撈起蝸牛肉,將煮蝸牛肉的水倒掉,再放油入鍋,丟入辣椒,放入煮過的蝸牛肉炒一些時候,加入醬油,蓋上鍋蓋悶一悶,再炒一炒起鍋,便是一道難得的佳餚,有時候也用那鮮嫩的地瓜葉煮成清爽的蝸牛湯,然而在外婆去世後,這些記憶,便成為心中一幅永不可磨滅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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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度六十
平平凡凡的我,迷迷糊糊的在這花花綠綠的世界上,度過五十七個年頭了。以男人平均壽命七十歲來看,五十七歲正好是四分之三多一點,就好像我已步入油盡燈枯的生命盡頭,回顧過去的歲月,依舊歷歷在目,感慨良多,幸好上蒼待我還算公平,給我比別人多了點寫作細胞,頗能自得其樂,也多少滿足些微創作的慾望,使我拉拉雜雜前後出版八本不算書集的雜文集,可是偏偏事與願違,我對寫作所抱的一腔熱忱,幾乎在十幾年前就被澆涼了。在那段鬱悶的日子裏,潛沉這十幾年的日子來,我常自我警惕,想別人,也想自己,對於許許多多事事物物的看法,總算豁然開朗了,使我有勇氣重拾銹筆毫不量力的往前試步,試將心聲貫注筆尖,傾瀉在白紙上。 我有一個孤苦的童年,小時候家裡好窮好窮,祖父母早年不善理財,把祖先留下來的田產,到我父親手中,已敗得精光,可說已是貧無立錐之地。古人說:「家道中落」,大概就是我家這種情形。父親雖然窮卻很喜歡唸書,小時候常看見他一天工作忙完了,或是在工作中利用休息的時間,躺在樹蔭下朗讀古書,像是秋水軒尺牘、儒林外傳、幼學故事瓊林,記得最常唸的一句話是:「字是隨身寶…。」由於父親重視文字,所以忍饑耐寒的也要把我們兄弟姊妹送進學校唸書,而且要唸得有聲有色,並要我們做一個現代化的「知識份子」。 無奈都因為資質魯鈍,加上家境的困阨,需要幫忙農事,以我當時落寞的心境,有著一份超越年齡的多愁善感,及喜歡脫離現實胡思亂想,我的作文和日記,幾乎通篇都是一些「強說愁」的無謂感嘆,幼小的心靈,總無法表達心中所想的於萬一,但畢竟總算找到發洩的所在,不致憋在心裡難過了,小學六年級時,有一次參加全校作文比賽,糊裡糊塗的得了第一名,師長同學都交相稱讚,有了這個鼓勵,使我從此鑽進作家的夢裡。既然有了「作家」這「偉大的志向」,以及有了終身奮鬥的目標,我自覺成熟多了,進入國中時期,我開始沉迷章回小說,發狂的崇拜著冰心、徐志摩和郁達夫,雖然家境因素,驅使我無法去買那些名著,然我總會千方百計透過關係向在浯江書院工作的同宗叔叔借來閱覽,當時開口西洋文學名著,閉口唐詩和宋詞、章回小說,洋洋自得意滿,更常與父親研究古文觀止,辯論舊時文學,李密「陳情表」;走起路來總是抬頭挺胸的,生怕人家看不見自己「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國中畢業那年,在當時救國團辦了一份青年月刊,裡面中學生園地幾乎是我發表文章的天下,而我在那時也剪輯了一本自己發表過的作品,逢人就拿出來炫耀,到處請人斧正。 除了國文和英文是我喜歡的課程,其他數、理、化等重要學科,幾乎跟我絕緣,因而我放棄就讀普通高中,而離鄉背井孑然一身到台中去讀一所二流私立高職學校,不過這樣也好沒有升學壓力,有更多的時間讓我寫作讀課外書籍,在我讀高職時,有幸讓我遇到一位赫赫有名「作家」導師「徐伯超」先生,擔任我們的級任導師,徐老師教我們國文,從此我們成了亦師亦友,成天討論文學寫作,我們更常常在報紙副刊上大打筆戰,而且樂此不疲。 學校學術很開放、很自由,同樣的徐老師教導我們也很開明,不會干涉學生做什麼事,所以課餘之時常討論文藝寫作或身邊瑣事,甚至如何追女朋友,從羅曼羅蘭、哈代、巴爾扎克到屠格涅夫的作品,那段日子過得充實而愉悅,也更奠定我走上寫作之路,令我看到更寬廣的世界,因此作家的夢更甜更濃了。 早上,我往往很早即起床,背一二首詩,白天上課,利用晚上寫小說、寫文章(由於我家境一直不好,所以我必須賣文換取學雜費),在那個時候,中部幾家二流報館,像台灣日報、大眾日報、大華晚報、民聲日報、小說創作及藍帶等都提供我高職三年的學雜費及零用錢,使我順利完成三年高工生涯。 高工時期同在學校唸商科很要好的女同學,看我過的是這種「不正經」的生活,斷定我是一個沒有出息的人,所以就拜拜手與我說再見了。果然我一點出息也沒有,同是高工的同學,有的投考軍校,如今已官拜將軍,有的已是家財萬貫的企業家,只有我畢業返鄉幹這吃不飽餓不死公營單位的一個小職員,有一句俗話:「一枝草,一點露」,這句話的意思是:再笨再沒有用的人,也能在某方面有很少很少的成就的。高工三年,浸淫在寫作,自然手中積存了不少在報紙副刊以及在校刊上發表的作品,於是嘗試寄給台中一家出版社,也許因為同鄉的關係,獲得呂老闆的青睞,幫我出版單行本,終於我的第一本書「心語」就這樣誕生了,處女作寄到金門來,就被搶購一空,並再版三次,使一向對寫作狂熱不已的我,更加使我不斷的寫下去。人傻;大概老天就特別眷顧,加上年紀輕,衝勁有,那時散文、雜文銷路好,有了第一本書暢銷鼓勵,第二胎「我思我語」就交由苗栗七燈出版社出版,獲得一筆可觀的版權費,出版商當時的看法是,國內只有瓊瑤充滿夢幻式愛情浪漫小說吃香,其他都不甚高明,而拙作便是符合這種條件,果然書一推出更造成轟動,幾乎人手一冊,讀者信函如雪片飛來,有問候,有鼓勵,更多要與我交友的,使我受寵若驚,由原先的藉藉無名一夕之間文壇上成為家喻戶曉的「青年作家」,無形中也替江老闆賺了不少錢。從那時候結識國內國外有名的大作家,如陳若曦、郭良蕙、朱西甯、張秀亞…等等。 區區不才,野人獻曝,前後出版八本拙著,以我當時二十出頭毛頭小子,能有這般成就,也算是祖上積德,差可堪告慰了。 也許我這鐵飯碗的工作有保障,公餘之暇,我努力不斷的寫,「正氣副刊」是我筆耕最勤的園丁,猶記得六十年代金門文壇可說是最熱衷的一群,是我寫作最尖峰時期,我、楊樹清、榆林、孟雛、林媽肴、陳文慶、陳亞馨、陳長達、蔡顯然、陳為學、續美玲、許維權、許丕達、黃長福、洪春柳、藍茵…等等,幾乎把金門文壇炒的有聲有色,把「正氣副刊」當作筆戰場,火越燒越旺,幾乎無法收拾的地步,才由當時主編李錫隆(王哥現任文化局長)鳴金收兵,想起那段日子,過的真是快樂而實在,也可說是金門文壇最輝煌時期。 一個寫作的人,最幸運的就是作品有人登,有人出版,有人買,所以午夜夢醒,我總是雙手合十,先感謝老天使我活在世界上,得以從事喜愛的寫作工作,其次感謝各報社副刊主編,尤其要感謝「正氣副刊」主編,有一段時期,他源源不斷地刊登我的文章,讓我萬分感激,也使我受益匪淺。 那段時間大家都偏愛散文,所以各出版社相繼精心出版散文、雜文,曾經有一次台北水芙蓉出版社是其中相當有成就的一家,我野心勃勃的想託他們出一本,便自不量力的把作品收集好寄去,不久莊老闆寫信來,說我的作品只有一半合乎水準,希望我再繼續努力,假以時日一定為我出一本高水準的專集,我當時簡直羞愧地無地自容,事後,我心平氣和的把作品自我檢視一番,發現裡面的確全是些無病呻吟的幼稚之作,從那時開始,我再也沒有寫過一個字,甚至連筆也沒有力氣碰一下。 直到民國七十九年間,才由久違的樹清兄在台北創辦「金門報導」雜誌,邀我加入他們志工行列,也因為敬佩樹清兄辦報的理想,及為家鄉犧牲奉獻的精神所感動,毫不考慮加入在金門地區採訪、攝影及寫專訪與批判時弊的工作,為無孤小民請命,是我當時極為樂意做的事,可說是置之死生於度外,因為是戰地政務時期,軍管時代,所寫雖是切中時弊,但也不得不越寫越心驚膽顫,怕一個不小心被扣上造反叛亂異議份子的罪名,何苦來哉! 其實民主時代,正當國家多難之秋,還不能讓知識份子說幾句該說的話,抱殘守缺,諱疾忌醫,掩耳盜鈴,自我陶醉,社會怎麼會進步?國家怎麼會興盛?想到這裡我便釋懷了,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不但毫髮無傷,而我所報導出來的由於言之有物,有憑有據,更得到當局重視,改弦更張,痛改前非,甚至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一個勵精圖治的主政者,能廣開言路,察納雅言心態是正確的。也因為彼此都執著於共同的理想,即使是自掏腰包的贊助款項(因為金門報導是贈閱經費是靠贊助發行),也都甘之如飴。 正當幹得有聲有色,如火如荼之際,由於經費缺乏,可惜就這樣夭折了(自79年至83年),僅維持了五年光景,宣稱階段性任務完成(81年7月戰地政務解除),言論自由與開放,「金門報導」好像不再存有那時的價值和意義;而我一時間覺得徬徨無助。從那時候起,屈指算來倏忽十四年時光不再動筆,幾乎與文字絕緣,不再讀書,也與外界隔絕。正如黃山谷所說:「三日不讀書,則語言無味,面目可憎。」,沒有寫作,沒有讀書的這段日子裡,整日恓恓惶惶不知忙些什麼?面目到底可憎至什麼程度,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近年來,年紀漸長,孩子們一個個長大,或成家立業,各有各的世界,我空閒多了,無所事事,那種孤寂之感,偷偷地向我襲來,禁不住的走出去參加太極拳、國標舞及社交舞運動,我一向秉持「做什麼要像什麼」的態度,只要我想做的一定要盡全力完成,因此我在國標舞及社交舞蹈運動方面有莫大的成就,也許有人不相信我擁有教練和裁判舞蹈證照,與妻搭檔常出外比賽,獲得許多獎盃及獎狀,並志願擔任舞蹈總幹事,承辦前後加上今年共四屆金門縣長盃,頗受地區長官讚賞,也許是因為鋒頭健的關係,做事的方法不甚高明,與同道理念相違背,因此不再有往昔那種對舞蹈的熱衷,犧牲奉獻,無怨無悔衝勁,像打敗仗似的退陣下來,自哀自怨之餘,幸好妻一再鼓勵慫恿我說:「寫作是你的第二生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重新拿起筆桿,再度嘗試著創作,既可消遣,又可增加知識,何樂不為呢?」無奈我十幾年沒有執筆,不但是文藝界的一名逃兵,也與紙筆絕緣,什麼都脫節了,叫我寫什麼?如何下筆?因此我躊躇、膽怯。前幾天遇到一位久別的文友,他問我:「什麼時候再拜讀大作」,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同時又看到了近幾年來才從事寫作的後起之秀,他們出版的專集不但擲地有聲,所寫出來的作品鏗鏘有力,態度認真,用力甚勤,他(她)們的聲望、名氣,早已超過區區小可王某之上,使我相形見絀,黯然無光-雖然我的寫作年齡比他(她)們要早幾十年。但是我已步入花甲之年,手中所能把握的時間用來寫作幾乎少之又少,尤其在寫作這條漫長崎嶇的道路上,徒然走了四十幾年,儘管曾經停停寫寫,回首過去,已屬不智,對不可知的未來,也不必費精力去猜測去預料了,只有認真的寫下去,不管遇到多大挫折,我相信今後不會再停筆了,也不管走得多慢,絕不灰心氣餒,仍會繼續走著,直到我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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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訪城市─港都
秋日早上,妳沿著鐵路南下 (老妻,窗外景物是否依如昔日) 午後,我飛越海峽奔向港都 (昔日水路的風浪坎坷已成過往) 望著妳在車站外揮手 那年,13號碼頭的情景浮現心底 (只是妳在碼頭外,我在碼頭內) 原來揮手可以是離別,也可以是迎接 離別珍惜,迎接歡喜 (三十年歲月我們顛簸走過) 港都午後,秋陽似酒 跨過愛河,我們來到碼頭 (人事非,景物非,記憶更非) 只見人行步道單車便道環繞碼頭延伸 (誰想到五十年前台籍士兵在此泣血登艦的無助) 不見一艘軍艦,只聞盈耳笑聲 (誰想到五十年前金門民眾在此下船後的倉皇眼神) 今日光榮的歡笑是昔日13號的悲情 老妻,可記得三十年前碼頭外揮手的肅殺 可記得燈火下排隊蓋戳入關的管制 可記得凌晨露宿車站外的無奈 (光榮碼頭者,汝之榮光何人予汝) 只愛河兩岸垂釣的人依舊悠閒 歷史翻過,沒有聲音 走訪城市三十餘年來的足跡 城市有美術館電影圖書館有捷運夢時代有寬廣大道 城市居民依然粗獷有夠力不喜搭捷運計程車依然嚼檳榔鳴喇叭搶道 (這城市是否走得太快,居民是否走得太慢) 走過大禮街,皇冠旅社已卸下店招 (這城市在我心中最深的一道印記也消失了) 清晨,我們沿著鐵路北上 (昔年深夜平快車的奔馳依稀響過心頭) 老妻啊,這座城市,我們還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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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你不要欺人太甚!」葉菲音怒指他說。 「我這樣說有錯嗎?」楊平章理直氣壯地,「難道要我說是野漢子播的種!」 「你會遭到報應的!」葉菲音尖聲地斥責他說。 「那是我家的事,輪不到妳來操心!」楊平章不甘示弱。 楊平章休假回家後,非但不能給葉菲音帶來喜悅,反而搗亂她原本的生活方式,徒增她精神上的負擔。甚至,還要做為他性慾發洩的工具。 「我是算好好才回家休假的,如果在月子裡行房,未免太不人道。今天正好是孩子彌月後的第二天,妳的體力可說完全恢復了,我們夫妻也好久好久沒有溫存了,來,我幫妳脫褲子……。」 楊平章正想脫去她的褲子時,葉菲音使力地甩開他的手,並高聲地警告他說: 「我腰痠背痛頭又暈,少碰我!」 「難道妳不想?」 「少肉麻、少噁心!」 「別裝處女好不好?」楊平章不屑地說:「坦白告訴妳,漂亮的女人我看多了,在我面前大可不必矯揉造作裝高尚!」 楊平章說後臉色一變,以極其粗暴的手段,先扯斷她上衣的鈕扣,復強行脫下她的褲子。儘管葉菲音不停地掙扎,即使身旁的孩子不停地哭泣,卻依然無法阻擋他野蠻又變態的獸性行為。以前的交媾,或許只是滿足他自己的性慾;而此時則是以粗暴的手段,撐開她的雙腿,復而把它拉到床沿舉在肩上,充血的陽具在她的胯下四處亂戳。當它觸及到葉菲音的陰道口時,臀部突然往後一提,而後猛力地一挺,復又快速而持續不斷地抽抽送送、進進出出,讓葉菲音感到痛苦難忍。然而,她已無力做任何的掙扎,整個人癱瘓在床上,任由變態的楊平章擺佈、玩弄……。 「這種姿勢就叫『老漢推車』,知道嗎?」楊平章得意地一笑,而後竟然問:「妳有沒有跟別的男人玩過?」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葉菲音高聲地斥責著。 「妳給我小聲一點!」楊平章伸手摀住她的嘴,「要是吵醒了阿爸和阿母,我就對妳不客氣!」 而就在葉菲音不停地掙扎的同時,楊平章下體卻有一陣興奮過後的快感,他竟然快速地抽出陽具,把精液射在葉菲音的身上。這種變態的行為,的確讓她身心受到嚴重的傷害,以及前所未有的恥辱!對這種夫婿,她不僅已完完全全地失望,也完完全全地絕望! 在身心受到嚴重傷害的此時,首先掠過葉菲音腦海的是盡快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變態的偽君子。即使有如此的想法,但下一步該怎麼走呢?只好讓歲月來考驗她的智慧了……。 不久,楊平章因違反重大軍紀被勒令退伍。而他既無高學歷又無一技之長,那張專修班的結業證書更沒有一點用處。因此,在現實社會的使然下,並無法找到一份固定或像樣的工作。最後只好憑著那張高職漁撈科的畢業證書,謀得一份船員的工作。起初在遠洋漁船,一段時間後上了貨輪,或許是船無定所,以及葉菲音被他玩膩了,楊平章已鮮少回到這個島嶼……。 第九章 年後,在葉菲音以死相逼下,楊家卻不得不屈服於她,同意讓她帶著孩子搬出去,她將暫時居住於大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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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少弄神弄鬼來嚇唬我。」楊平章不屑地說:「我堂堂中華民國陸軍中尉政戰官,信奉的是三民主義和孫中山,服從的是蔣總統,而不是天地鬼神這一套!」 「呸!」葉菲音感到惡心。 夫妻長久的交惡,似乎已沒有轉圜的餘地,楊平章十天假期所衍生的波折,更讓他們雪上加霜。然而,暫時屈居下風的葉菲音,即使在楊家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但終究她身懷的是楊家的骨肉,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們的後代子孫,他們沒有不疼惜的理由。因此,葉菲音最大的籌碼就是腹中這個孩子。 受壓迫愈大,反抗的力量愈強烈,這是同理心。 葉菲音在夜深人靜時,開始思索往後的人生路該怎麼走。因為,她已不可能與楊平章廝守終生,必須離開這個酷寒的家庭,去尋找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春天。而屆時,楊家是否會放過她和孩子?還是會分散他們的骨肉親情?抑或是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繼續留在楊家遭受凌虐?無數的疑問不停地在她腦裡盤旋。或許,當孩子誕生後,就會讓她思索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因而,她衷心地期待孩子早日降臨,好讓她脫離精神與心靈雙重折磨的苦海……。 轉眼,秋去冬來,葉菲音的預產期就在最近幾天,她深知一切必須靠自己,於是她把大姐送給她的嬰兒裝和浴巾放在提包裡備用,以免到時手忙腳亂。然而,她的生產時間是白天或夜晚,並非她能主控的。加上種種因素使然,並不能提前到醫院待產。萬一、萬一,內心有許許多多的萬一,讓她有點膽怯。但除了坦然面對外,其他又能奈何呢? 那晚,西伯利亞的寒流來襲,入夜後,島民莫不提早躲在被窩裡取暖,葉菲音剛躺下不久,腹部即有微微的疼痛,而後是一陣陣強烈的劇痛。於是,她手按腹部,雙腳捲曲,依然不能讓疼痛緩和,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痛得哇哇大叫。 「妳三更半夜大吼大叫的、發什麼神經病!人家不要睡覺了是不是?」婆婆在門外咒罵著。 「是不是要生了?」公公從房裡走出來問。 「要生也不能在裡面大呼大叫啊!」婆婆不屑地,「我又不是沒生過!」 「平章不在家,妳這個做婆婆就不能多一點關懷?」公公數落她說:「媳婦身懷的可是我們楊家的骨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妳我都擔待不起啊!」 又是一陣痛苦的嚎啕聲傳出來。 「可能真要生了。」婆婆有點慌張,「你趕快去叫車!」 果真來到醫院不久,葉菲音就順利地替楊家生了一個男丁,圓了他們傳宗接代的美夢,但楊家並沒有善待她。住院期間搭的是醫院的伙食,回家吃的是家常便飯,什麼麻油雞、人參、當歸等補品,對她來說都是奢望。儘管母親買了豬肝、腰花來為她做月子,但婆婆卻把它放在櫃子裡,隔天失鮮變味才煮給她吃。母子倆換洗的衣服,亦須自己打水洗滌。孩子未滿月,在婆婆的使喚下,挑水、煮飯、洗衣、掃地、餵養家畜和家禽,依然得樣樣來、樣樣做。因此,她的身體更加地虛弱了,經常感到腰痠背痛和頭暈。 孩子彌月後的次日,楊平章又回來探眷了。他抱起孩子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而後以嘲諷的口氣對葉菲音說: 「不錯,他就是我楊平章的兒子。無論鼻子、眼睛、嘴巴或耳朵,沒有一處不像我的,絕不是野漢子播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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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人來我家
八月二十日,我從台北搭飛機回金門,在尚義機場大門口等老公來載我的當中,我看到一個旅客,走來走去,像在尋找什麼,我以為他是台灣來的觀光客,以我金門在地人的熟悉度,我的舉手之勞,一定可以給他些許協助,讓他省去摸索,降低不安! 我主動問他,正在尋找什麼,他開口了,不是講中文〈他不是台灣人?〉,透過彼此生澀但能達意的英文,我知道他來自日本,今年二十一歲,就讀日本大學歷史系三年級,想要尋找金門便宜的旅館,他手上拿著日文書寫的金門觀光手冊。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先到我家,喝個茶,再慢慢為他找尋。 老公載他回家,我在機場繼續等候,在這當中,我打電話給家中的孩子:「等會兒有日本人到家裡,要擔任好主人的角色喔!」,孩子似乎面有難色,在電話中:「啊嗄—日本人—」一副國仇家恨、漢賊不兩立的樣子。 以前,我也對日本這個國家沒有好感。求學時代,我們就在歷史課本上讀到七七盧溝橋事變,日本是個侵略性極強的國家,總是以「莫須有」的藉口挑釁、激怒對方,而後引起戰爭,帶給人類浩劫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不也源於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嗎?再看日本統治台灣五十年,多少台灣百姓因為抗日而成冤魂;台灣「新文學之父」賴和寫的「 一支秤仔 」道出殖民地百姓在日本警察大人欺壓下茍延殘喘過生活。住眷村時,聽多了老伯伯描述日本人屠殺中國人真實而悲慘的歷史故事,真讓人義憤填膺!眷村豐伯伯那孝順的女兒,幾度安排兩老到日本旅遊,豐伯伯說什麼也不肯去,只有豐媽媽跟隨女兒、女婿一家人前往。 然而,就在此刻,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個來到我家鄉的外國人,一個洋溢青春氣息、未脫稚氣的大學生,怎麼也無法和昔日教條下仇日情結連繫在一起,他來到異地,需要協助,而且和我們一樣都是黃種人。 外子載我回到家的時候,三個孩子已經和他在客廳「聊起天來」,大兒子和他一樣是大學生,他們用英語交談,佐以紙筆,日本的平假名、片假名深受漢化影響,因此,寫漢字嘛也通喔! 早在回到家之前,我就跟老公討論,直接讓這日本人住家裡,甭去找什麼便宜的旅館了,他只來金門三天兩夜,可與孩子同睡一起。 回到家,看他們「聊」得那般熱絡,更肯定自己的想法,而他也沒有防衛心,滿口答應與感謝! 在進一步溝通中,我知道他的名字叫西丸壯一郎,西丸是他的姓,壯一郎是他的名字,是家中獨子,父母由於晚婚,現已五、六十歲。日本的高齡化和少子化社會問題,比台灣嚴重。他到過台灣兩次,金門則是第一次,很喜歡台灣,沒有到過別的國家。 近年來,日本父母學習西方人,培養孩子獨立自主的精神,像西丸壯一郎是家中獨子,父母仍同意、放心、信任孩子到國外自助旅行。 壯一郎拿出帶在身上刻有「日本國、昭和五十年」的日圓硬幣,展現給孩子看,並各送他們一枚,我同時好奇桌上的水果,日本語是怎麼說的,有些發音,和閩南話有雷同之處呢! 和日本人溝通比和美國人困難,因為彼此透過的是不甚熟悉的第三國語言,不似美國人,英語是母語,即使辭不達意,他仍可以就一字半語猜測出對方的意思,唯日本和我們都是東方人,有較相近的風俗習慣,且有紙上溝通優勢,他們的漢字是我們看得懂的。 在我準備晚餐之際,大兒子帶領他騎腳踏車沿埔後、經慈湖到雙鯉濕地自然中心參觀,回來時天色已晚,我們圍坐餐桌前用餐,用餐前,壯一郎合掌靜默,做禱告狀,原來是感謝其他生物的犧牲,讓人類擁有食物,與西方人飯前感謝上帝賜予有異曲同工之妙。 晚上,兒子挪出一個房間給壯一郎。 第二天,大兒子帶他到小金門,參觀了名勝古蹟,中午回大金門吃廣東粥;下午兄弟們帶他到馬山觀測所—這裡是壯一郎在導覽手冊上看到,指定要參觀的,因為下公車走一段長路,花了不少時間,回金城已經天黑,又從金城車站進入民防坑道,出了金門高中坑道,步行回到家已經七點多了,吃晚餐時,壯一郎若有所思,不似前一晚開朗,我以為他走累了,現在回想,原來那是離愁! 晚餐後,兄弟們帶他到街上買現烤的高粱香腸,又去莒光樓,值班小姐知道他是日本人,特地為他播放日本語音導覽。 第三天中午十二點,壯一郎就要搭機離金,外子把握早上寶貴時間,載他到山外吃早餐、到八二三戰史館,再轉往中山育樂林,回到家,就收拾行李準備前往機場。 當他踏入機場大門前,從背包內掏出一張紙條,外子打開一看,上面書寫著四個中國字「我‧不‧忘‧恩」。 噢!原來日本人和我們中國人一樣,有感恩的心。 世界上各個國家風俗習慣大不相同,價值觀也各異,我與外國人接觸的經驗不多,從不敢寄望外國人和我們有相同的心思。 西丸壯一郎來我家僅僅二、三天,我們待他以至誠,他心存感恩;但對我來說,他的來臨,同樣帶給我們新奇的感覺,藉由溝通而了解最真實、最原版的日本文化,孩子也有結交異國朋友的經驗,至於提供基本需求—吃與住,對於在地人來說,實是易如反掌。因此,我從不認為接待西丸壯一郎,是一種付出,我們同樣是受惠者呀! 他要離去,我也沒有感傷,現今新速時代裡,誰有時間傷春悲秋,留戀在依依不捨裡,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人生道路,且汲汲奔向下一個驛站,萍水相逢需要緣份,珍惜相聚時光,活在當下,不必追憶過去,不必憧憬未來,以後是否還會見面,一切隨緣。因此,在門口與孩子們揮別西丸壯一郎,他誠懇的感謝表情,已給了我回饋。 在這樣的信念下—歡喜做能力範圍內的事,不超過負擔,不寄望回報,當外子捎回那張小小紙片,書寫不甚工整的中國字—我不忘恩,反而帶給我震撼,我感動於他有一顆細膩的心。 原來感恩的心不分國界。 事實上,日本和中國淵源深遠,在中國流傳著秦始皇派徐福率領五百個童男童女到日本尋找長生不老藥滯留未歸而有今日之日本的歷史故事,壯一郎說他知道這則傳說,但他不喜歡這則傳說。 儘管昔日的日本,漢化影響深遠,但是他們勇於出國學習、模仿、創新,再加上敬業態度(台灣飯店業者聘請日人來台教導員工洗馬桶),以及「一公分的堅持」,今天的日本,已是個治安良好、文明進步、經濟高度發達、高生活水準的世界第二大科技強國。此外,他們的禮貌、愛整潔、他們的教育—堅持兒童是社會的公共財、他們對於食物要求儉約、適量的生活習慣,在現今節能減碳時代,不僅關係地球環保,更攸關國力,值得我們取經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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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
天空灰灰暗暗的,好像要下雨了,這種時候,她總會想起那個男孩。 國中時候排位子,不知怎的,他總是排在她的座位旁,他們互相交換CD聽、交換書本看,有的時候還互相作弄。 那時候,他在追那個女孩,閒空的時候總是在寫情書,而她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新借來的書本,偶爾她會看看他新寫好的情書,總笑說他把肉麻當噁心還寫了這麼大一堆,情書大全也抄得太過份了吧! 他們的家在不同的方向,只要下雨,他就會撐傘陪她回家,然後,借她的傘回家。 他們一直是曖昧的,卻又距離遙遠。 「為什麼你不念高中,卻要念高職啊?」男孩這麼問著。 「因為我不適合念高中吧!」女孩不經意的這麼說。 「其實我也想念職校,只是家裡不允許,妳的成績明明就能輕鬆的上高中,為什麼不要呢?」 「這樣我現在才能這麼悠栽的看書啊。」她仍是一派悠閒的看著手上從圖書館借來的新書。 「很過份耶,你不知道我要很拚嗎?在那裡輕鬆。」男孩用力的翻著參考書。 「恩。」她只是輕聲的回應著。 大考那幾天,大夥神經緊繃,卻也有著大考大玩的傢伙,一間教室裡,兩樣的心情。 她仍是悠閒的翻著書本,在數理方面她本來就不太行,衡量過後認為還是不念高中會對自己好些,那對她來說壓力可能有點大,她喜歡自由自在一點。 男孩追的那個女孩子,後來也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聽說他們倆在他繼續追了她兩年後在一起,後來的幾次同學聚會,她和男孩也沒多聊。 其實,她的心理是在意他的,但愈是在意愈不想靠近,不想知道太多的事情,以免心湖再起漣漪,她喜歡這樣的生活。 後來,偶爾收到他寄來的年節賀卡,也會回寄給他,也總是不經意的記得他的生日,數年後斷了消息,也只聽聞那女孩和別的男生交往,男孩的消息已經從她的生活裡消失。 有太多的話想說,卻也來不及,人說愛在曖昧不明時最美麗,或許,在這樣即將下雨的午後想起他,是最美麗的回憶。 想起他寫給那個女孩的情書,情節誇大的讓人大笑不已,此生再也沒見過那樣的文筆,不知道他送給那女孩的情書,真的是那樣的內容,抑或是重新寫過。 那不想說出口的話,之後也沒有機會了,或許是因為錯過了那最美麗的一刻,他們擦肩而過。 某日收到了喜帖,她輕笑著打開,上頭放著新人的合照,新娘子很美麗。 「喂,你不覺得新娘子和你長的滿像的嗎?」好友突然插進來這句話。 「你說這話就尷尬了,新娘子很漂亮耶,那你是在說我很美囉。」 「才不是呢,真的,不信我問艾咪。」她很堅持。 其實,她也發覺了,只是,那一刻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她突然覺得,他能幸福,真好。 有一些東西,擺在回憶裡最美麗,擁有了,或許就破壞了那一份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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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花燃燒的夏天
十七歲的夏天,扶桑花盛開。 一朵一朵朱紅色的五瓣花,如火般一朵一朵在夏天燃燒;燃燒…灰飛湮滅。 十七歲的愛戀,一如扶桑花之盛開、燃燒。年歲越大似乎失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多,相對的所負的責任也越大,快樂也越來越少。如果有人問你快樂嗎?你也許仔細思考後,發現,沒什麼快樂,也沒什麼不快樂。 我試著去想:有什麼東西,只活了十七年呢? 是蟬。在地底下活了十七年,卻在一整個夏天之後悄然而逝。古人相信「蟬」有重生的能力。他們說蟬能再生,新生,一如往昔。我是否能和蟬一樣能再重生呢?在白活了十七年之後……? 在病房的日子是無聊的,從剛開始有許多人來探病,有許多人來表示同情、哀憐、感歎。到了後來,沒有人再來探病;到了後來,事不關己取代了同情,麻木取代了哀憐,「幸好不是我」取代了感歎……我一整個夏天似乎就只有扶桑花以及蟬鳴是一直--到最後。 當你獲知了我的消息後,你丟下了我。 也許你不停的漱口,後悔和我接吻;甚而牽手。 你後悔愛過我,你不承認你愛過我,你逃避愛過我,然而真正的事實是:你害怕。或是:你其實沒愛過我,如你所說的那般。你嫌惡我。 扶桑仍舊,如火如荼,盛開。像是要將整個夏天一併燃燒、毀滅…那般自私與淒絕。 繼續作治療。鈷六十他一絲又一絲;一縷又一縷的奪去我原本柔亮的長髮。一片又一片地削去我身上每一吋骨肉。一陣劇痛……我想我又昏了過去吧。 一切都在改變,包括我的外型,以及我的心靈。不變的,只有扶桑……還有,越來越少的時間。 驕陽炙。夏天,似乎,今年,特別,短。 早秋。 陽光如雪。雪般輕柔;輕似夢;夢如愁;愁如絲,縛住我的眼,糾結我的髮;纏綿我的今生前世。奇的是,站在驕陽下卻渾身冰寒,透體明暢。怪的是,這一切似是舊時相識,但又似非而是,格格不入。在清末民初,麻花辮兒鳳仙裝;鳳凰木前誓鳳凰。 扶桑花取代鳳凰花;民國取代清朝。 原來,人生於世,就只為了成就這一方陰晴。 病情急速惡化。意料之中的事,雖然說的婉轉。但我早已曉得。親朋故舊…故舊,朋友?他們避之不及,嫌惡我吧!人是怕死的,特別是那些有「未來」的人們。其實,這樣也好,我要安安靜靜地走。雖不能「生則天下歌,死則天下哭」那般偉大,但卻也要有最後的尊嚴以及清淨。 夏天,第一棵扶桑木上的扶桑花已經凋萎。朱紅色的榮嚴懲了夏天最美的回憶。永不褪色,永遠開在我的手心上,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在永恆的十七歲夏天。 當他們問我還有麼心願沒有完成時,我想了想。 十七歲的愛戀…也許是註定沒有任何結果的……我想多留些什麼,我想抓住些什麼,可是卻不留情的過去了。我不爭氣地發現:原來,我最愛的,竟然是你;還是你。我試圖去忘記,大多忘了,但最愛的,還是最愛。將你忘記,不願去想,但是:「不思量,自難忘」。以後,也只有我的「千里孤墳」伴著我的「無處話悽涼。」 其實,我最大的心願是:秋天,別來! 我還是會害怕的。非常。所以故作堅強。 生死如此茫茫;往前望去,看不見死,也看不見生。有人說,這一呼一吸之間,便是永恆,一輩子。那麼,人已在一天之中便已經經歷了無數次生死輪迴,便已在無聲無息之中錯過了永恆。有時想想,這樣也是好的--我的容顏、我的青春、我的年歲--就靜止停留凝結在,十七歲。如剛綻的扶桑花,卻早落於地,而化成滋養的春泥;惜花,愛花更護花。從花中吐露的香氣、甜蜜、便是芳魂縈繫。纏纏綿綿。當人們走過,會驚艷,會讚歎。 早綻,未必不好的;早完結的故事,未必不耐久讀;早終結的音韻,未必不動聽。至少,我永遠十七。不老不增。人們所記得的,會是十七歲的少女,不是七十歲的老嫗。以及,十七歲那年,異常燦美的扶桑花。 十七歲的夏天,結束了。秋天還是來了。我也許不該再多想,靜靜期待下一次的綻放。 扶桑,在下一個夏天,繼續,如火般燃燒、蔓延。重生、新生、在每一個角落,都會有一團火焰,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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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
寶貝下課回來,依慣例都會分享當天在學校裡的點點滴滴。這一天,她回來提起:「馬麻,竹原說我很好命。」喔!「為什麼說你很好命呢?」做媽的人忍不住問起小女孩,她笑著回答:「因為我的書包每天都有帶餅乾啊!」寶貝瘦歸瘦,可是食量很大,偶而回家會喊在學校或安親班肚子好餓,所以,每天在她書包裡放個兩包米果這類可以充飢的零食,怎樣也沒想到竟然被同學形容為【好命】,這是做媽的人始料所未及的事;而這位男同學,因為我曾經去當過班級愛心媽媽,其實知道他是很頑皮的小男孩,沒想到他的這句話,讓我家寶貝覺得自己很幸福。 我想起孩提時代,也大概和寶貝這麼大的小孩時,有一天,阿嬤仔細拿了我的手端詳,然後,很慎重的告訴我:「阿瑋,女孩子的手不可以隨便讓人家看。」想了想告訴我:「你的命很清閒,算是個好命的人。」我的手掌除了命運線、智慧線和感情線,沒有其他小紋路,阿嬤說因為這樣的手相,所以人生沒什麼煩惱,因此,應該算是好命的人。 幾十年後某一天,與鄰居太太帶著孩子到公園溜達,她提起自己很辛苦,每次到任何公司上班,都是一個人當三、五個人用,先生又在警界服務,所以,兩個孩子的教育和照顧,全都落在她身上,因此,她算得上是很【歹命】,還好她帶女兒去算命,大師說這女孩兒好命,做媽的人超開心的,回到家一想,不對啊!孩子好命,媽媽不就要很辛苦嗎?我也突然回想起阿嬤當年說我好命的往事,身為長女的我,從小個兒比妹妹們都矮,第一次割高粱回家就皮膚紅腫發痛、幫忙下海到蚵田挑海蚵也要發燒,全家人都吃地瓜稀飯,我因為會食道逆流,三餐都必須另外煮乾飯給我吃。那年頭,金門家裡農忙時的活兒,都讓妹妹們去忙碌了,也因為手不巧,所以,到國中都還是阿嬤幫我綁運動鞋的鞋帶,因為她說她綁的花式比較漂亮。及長,偶而鬧鬧胃痛,也是妹妹們來照顧我,爸媽年紀大了,常要往醫院跑,我又遠遠的在北部定居,請假接送和日常照顧的責任,就落在弟弟妹妹和弟媳們的身上,常常想起來,就要滿心愧疚,這樣的好命,其實夾雜很多的心虛。 教師節前夕,發了郵件給所有今年合作過的講師們,祝福他們教師節快樂,其中一位老師回覆說我是一位很好的合作夥伴,讓我看了覺得很溫暖,也覺得自己很幸運,每位邀請的講師,都能滿足公司同仁的訓練需求。看完老師回覆的郵件當下,忽然想起『祕密』這本書,一直想好事,念力會讓好事成真,莫非我的阿嬤當年那句話,影響了我的生活從當時到現在,讓我即使在人生最困難的時候,都會告訴自己難關會走過去的。在孩子接收到同學說她【好命】這個訊息後,我心存感恩,也趕緊機會教育,牽著她的手告訴她:「好命的人更要多說好話、多做好事喔!」寶貝似懂非懂的點著頭,我想:寶貝未來人生的道路還很長,相信有一天,她一定會懂得媽媽曾經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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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男好﹐生女﹖
你相信嗎?一樣是新生命的到來,新生命的迎接,但是待遇真的差很多。 懷老大時才十二週,醫生確認是個男嬰,婆婆就三天二頭往中藥店跑,燉排骨、燉鴿肉、熬雞精或是煲湯,每天上班前下班後,桌上總不缺席一碗又黑又濃的補品,生下兒子後更是了得,每天送禮道賀的親戚朋友多到讓我這鄉下俗人瞠目結舌,當然相對的滿月酒的排場也不在話下,公婆毫不手軟,席開六十桌直逼婚宴盛況,更離譜的是週歲時又擺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筵席,以感謝四方親友、左鄰右舍來參加兒子「捉周」的祝福,場面如此隆重,你說虧不虧?答案請見小犬的嬰兒車,車上堆滿戒指項鍊等金飾與紅包,原來,生個兒子真是面子、裡子都足了。 兒子二歲時,我又懷了第二胎,但這次待遇真是天壤之別,可說乏人問津,一樣是十二週,醫生說應該是位千金。婆婆一聽,嘴上沒說什麼,一路上卻不見笑容,接下來的日子裡各項行動表現更是明顯,什麼雞湯、豬心的全沒了,婆婆說因為是女的,不要吃太胖,而且要照顧「金孫」,所以沒空。我心裡的落差很大,但倒也覺得輕鬆,因為不再需要捏著鼻子吃著難吃難聞的補藥,只不過連生產時身邊也只剩老公和娘家媽媽,不似當初生老大時,幾乎出動遊覽車到產房前來「觀禮」的景況,心裡怪不是滋味。ㄞ!男女命運真是大不同,原來從出生哪刻起男女就不平等了!我和小女兒安安靜靜坐完月子,這回沒有金飾沒有紅包,更沒有辦桌宴客。 其實,生男好?還是生女好?無論男女都是每個媽媽懷胎十月的心頭肉,掌上珠。尤其我孕吐嚴重,那二百八十天的日子,我記憶猶新,因此無論兒子女兒,無論旁人眼光,你們永遠是我手心的金鑽與玫瑰,一個勇敢聰慧、一個嬌柔乖巧,果真印證「好」字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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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擦身而過
擦身而過, 你和我背向著背, 漸行漸遠, 不再相逢! 往後的一些似曾相識的場景, 總是引起我們心靈的 悸動,感受到了 未能及時把握的遺憾。 之後,對於那一次的 擦身而過,啊! 未能把握住的那一次 偶然相遇的緣份, 我們終於完全明白: 交會是那麼短暫, 遺憾卻是這麼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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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算我瞎了眼,才會嫁給妳這個禽獸!」葉菲音高聲地咒罵著。 「妳以為我老實可欺是不是?坦白告訴妳,老實是人裝的,別高估了自己!如果不改掉妳那股傲氣,永遠不會有好日子過!台灣比妳年輕漂亮的女人滿街都是,隨便找一個也比妳這個自封的冷艷美女強上百倍、千倍、萬倍!到時,妳若想給我當下女,我還會嫌妳笨手笨腳!這點妳最好給我搞清楚!」楊平章神氣地說。 「哼,憑你!」葉菲音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除非台灣男人死光光才輪得到你!別以為你年輕、你帥!」 「帥倒是沒有,真槍實彈的床上功夫卻是一流的!」楊平章竟然說出這種低俗的話,與他憨厚的外表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下流,無恥!」葉菲音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說:「楊家怎麼會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子孫!中華民國怎麼會有你這種下流無恥的軍官!」 「妳想不到是不是?妳看走眼了是不是?妳後悔了是不是?想當年我們營輔導長想追妳,妳看不上人家;師科長想娶妳,妳嫌人家不夠帥;旅長托人來做媒,妳嫌人家老;多少有錢人家的闊少、多少生活安定又有學問的老師、多少前途無量的公務員,都一一被妳拒絕在大門外。可見我的條件比他們好,妳才會點頭答應嫁給我!難道不是這樣嗎?」楊平章擺出一副猙獰的臉,諷刺她說。 「臭美、臭美、臭美!」葉菲音激憤地,「我葉菲音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選擇這段婚姻。算我瞎了眼!」 「這就是妳高傲的結果和報應!」 「算你狠!也讓我徹底地認清你猙獰猖狂的面目!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絕對不會饒恕你,你會受到祂的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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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愛瑣細
我漸漸把身體向上移動,卻看見浴缸裡的水有幾道血絲正在渲染開來,像之前才玩過的咖啡渣滓圖形占卜;只是沒有預兆,沒有感覺,沒有解釋…… 我只是傻傻的坐在落地窗的前面,俯瞰窗外的黯。日光燈並不能代表日光,雖然都是光線。看著玻璃窗外的燈漸漸一盞一盞亮起,那麼快就進入夜裡了,摸索著起身轉亮室內的燈,霎時間像是突然轉換了時空,看著,有些迷惘了。瞳孔還在暗中慢慢地縮小適應亮處,可以感覺到從放大到縮小眼睛瞬間瞇了起來,雖然那麼快,那麼快,還是感覺到瞳孔在縮小。很奇妙的,縮小的並不只是瞳孔,我想,還有自己的心眼。 突然間明白自己是多麼小心眼,以及目光如豆。你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呢?我想,如果你發覺了這微小的改變……所以我依然是微笑著的,面對你的時候,沒有辦法有多大的怒氣。頂多流眼淚,那樣靜地流淚。你都不知道我在流眼淚,連抽噎的聲音都沒有。我想,會不會也不知道自己在流淚? 「妳的眼睛會說話。」我想起好多人這樣說我的眼睛,其實,那是因為連眼神都得學會說謊。因為長期必須面對的壓抑因為種種無法忘懷過去的陰影,必須說謊,我更怕的是原來這一切,你都看在眼裡。要怎麼躲才可以呢……有時候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想逃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有點向晚的涼風沒關係,有片海洋就更好。我終究無法逃離,心裡有牽掛的事情,去到哪裡都不會安穩。常常牽掛不下的只是影子而已,然而有什麼是沒有影子的? 沒有影子,那麼還有立足的空間嗎?是不是所有的物體都有名字就像有影子那樣地理所當然?我竟然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像眼睛由暗進入光之後的暫時無所適從。你,怎麼想起的都是你;似乎我以為我就是你。如此明白自己卻又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說法好矛盾,其實只是不滿足以及求不得苦罷了。 做人真難。以前我常說做人不難,做事情才難。年紀不夠的歷練加上溫室般地成長環境,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難的是做人。因為所要成就的卻是如此繁複、再繁複。似乎有種無以名狀的纏繞,總是這樣莫名地起頭再度無奈地結束週而復地的纏繞。輪迴的線頭鬆開後繼續打上新的結,終於也將所有氣力花費在束手無策的抵抗上。婚姻好像只是從原生家庭移轉到另一個家庭,從被造孽的轉成造孽的,我想自己只不過換了一個場景,從那個地方逃到這個地方,讓自己有個可以轉圜的空間,或是說,自欺欺人的謊言…… 你總說我好聰明,聰明到就算是一個打火機,也可以編織出一個新的記憶;我的時間太多,總是思考著生活中其實並無太大作用的瑣細,甚至讓人無奈又羨慕──美其名地天真無邪。當你以為你填滿了我眼底的空洞,卻還是容易地被消化,一再地述說同樣的事情,我卻能夠選擇性記憶。你能怎麼辦呢?原來我的安靜不是因為溫柔良善,而是因為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原本以為共同生活的枕邊人,可以心靈相通契合地廝守終身,卻有種就算睡破了三條草蓆還是不懂得她的疑慮。 怎麼能怪我,又怎麼不能怪我?你懷疑,我需要的不是丈夫,而是父親。可以寵溺放縱撒嬌耍賴不必長大的父親,我只要乖乖的當小公主,當被羨慕的風向針。 不快樂嗎?然而快樂是什麼?你對我的確是百般呵護,可是我還是好虛弱,總覺得自己很飢餓,怎樣都吃不飽啊,可是又沒有那樣好的胃口以及容量裝下這些食物,就算吃完了,還是嘔了一地的狼藉。做人好撐,怎樣都在撐,撐食慾撐性慾撐面子撐生活,可是我好飢餓好飢餓。 子宮頸連接了陰道跟子宮,我想,那麼短的距離,就可以造一生的孽。想翻盤生個孩子,卻又怕生出像我這樣不耐撐的孩子,那是我揀對父母基因揀對時辰好命,外表長得好看又可以這樣年輕就遇上你這樣好的丈夫。我喜歡聽你說話,因為我的內在如此貧乏,如果連學習都不願意的話,長得再怎樣漂亮,就算有十個你也受不了。 我想,真好我有你這樣的好男人,我能不能讓你永遠只愛我一個。開始毫無理由地嫉妒起來,擰擰自己的臉頰跟乳房,幸好還沒有太快老去,上了妝就看不見細紋,漸漸外擴下垂的乳房你還會愛撫。 女人的成就是什麼?相夫教子,天天年輕保持肉體的青春美麗,我鉸得細細的眉毛不由得習慣性地緊蹙,你會伸手過來摸摸我的眉頭說:妳乖乖喔不要皺眉。 習慣性地;從少女時代就是個奇怪的女孩兒。習慣性地皺眉,習慣性地嘟嘴,習慣性地只有右眼會有淚水,習慣性地在夜裡失眠,習慣性地偷偷策劃逃亡。怎麼這麼快就變涼了?太陽才剛下山不久,隱隱的昏黃還映在玻璃窗上,摸摸自己的倒影,似乎還有暖暖的溫度在奔竄著,可是感覺涼,從指尖滲進了身體,直至髮尾末梢,都有著電流一樣,只是溫度低了。拉緊落地窗簾,把自己與世隔絕,隨意拾起梳妝檯上的髮夾,集攏後扭成一股馬尾夾起來,旁邊散落的細小髮綹有點扎,像白色大理石上面黑色的花紋,還是像滷得太鹹過老的茶葉蛋上不規則裂痕?突然想念你的鬍渣,那樣地在頸窩搔癢,那樣地眷戀。 換上浴袍,在按摩浴缸內加入精油,在等待水滿的時候緩緩地將身體擦洗兩遍,留著精心彩繪法式指甲的方形前端刮著皮膚,有點用力的時候就會浮現淡紅抓痕;好像我被綑綁多年的束縛已然現形。熱水遇到冷空氣凝結的蒸氣瀰漫了整個浴室,霧白了四週,突然有種安全感,這樣暖和,這樣有水。試圖想像我曾經在羊水的樣子,下意識地摸摸凸出的小腹,我的孩子會怎樣的游泳呢?划過羊水的時候碰到了子宮會不會驚喜或驚訝地縮回小手小腳?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終其一生也無法得知。 按摩浴缸的水嘩啦嘩啦地,聞到精油的香味,但分不出是哪一種香氛,下意識跟你的香水味重疊了,我想你;這樣愛我還是我這樣愛你?混在一起都變成水蒸氣了,伸出食指在磁磚上就著水蒸氣漫無思緒的塗鴉,畫著連自己都不知道那所謂愛情的咒語嗎?浸泡在熱水裡面,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微微泛紅,額角沁出汗水,鼻尖的小水珠其實是我左邊眼眶流不出來或是要哭給誰聽的毛細孔的壓抑。 越是幸福的時候,就益發容易感受到無常。甜蜜跟歡笑到了後來竟然是索然無味棄之可惜的麻木?於是說,沒有永恆;於是一直偷偷策劃逃亡……我浸泡著如教徒受洗般虔誠安寧靜默,可是為什麼水的溫度漸漸開始下滑。隔著浴室的門,聽見大門鑰匙轉動的聲音和小狗雀躍的叫聲。我知道,是你回家了,隱隱然聽見小狗跟你的腳步聲,提著公事包走進臥室脫下我前天熨貼筆挺的襯衫。 而我總是把你隔天要穿的襯衫熨貼好,掛在更衣室的燙衣板上面,在這之前,很難想像我是連自己衣服都不燙的。原來可以為了讓你穿著筆挺的襯衫就改變自己曾有的生活狀態,誰來告訴我:這是愛嗎?是愛吧?原來愛可以這樣的改變所有的曾經習慣,讓人變得不是自己。 難怪,人們都愛,愛情。只是當愛情遇上……本性,之後這樣的拉扯似乎不知道哪個力量比較強大? 你回來了,知道我在浴室洗澡,隔著門板咕噥了幾句,但我,但我沒有聽清楚,也沒有再大聲回問你。就像在許多深沉的夜裡,我們彼此的靈魂都淪陷在這樣地白堊紀,默默悲傷哀悼流淚。可彼此都冷硬如冰山,無法彼此安慰。 我漸漸把身體向上移動,卻看見浴缸裡的水有幾道血絲正在渲染開來,像之前才玩過的咖啡渣滓圖形占卜;只是沒有預兆,沒有感覺,沒有解釋。我明白自己又錯過一個新的身分,失去一顆尚未受精便已死去的卵子,這個月沒有機會擁有一個會黏著我叫我媽媽的小孩。 這樣也好,雖然我如此渴望孩子。但你看:我還這樣這樣地年輕呢。我還有二百八十八顆卵子,我還有好多次的機會;也或許還不到造孽的時候,還不需要造孽。也許正如你所說的,我就是這樣的夢幻,用自以為是但你並不需要的方式,頑固執著地,愛你。誰來告訴我怎麼辦? 怎麼辦……我的雙眼流下了眼淚。是的,雙眼流淚,此時卻又跟臉上汗水和在一起,都不知道是哪隻眼睛先流淚,是右眼嗎?是右眼吧!然後,又滴落水裡,跟一缸的血絲交融泮渙。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辦。你敲敲門,問我洗好了嗎?我說快洗好了,準備穿衣服,你先等等。 拔掉浴缸栓塞,看著淺紅色的水順時鐘方向完全流入下水道,就像我順時鐘的生命,湮沒橫流時空之中;無法回來,再也無法回來了。起身前再仔細淋浴一次,然後輕輕地擦乾身體,換上居家服,拿下髮夾,慢條斯理地梳理那頭烏黑亮麗你最愛的長髮;然後開門,面對你。 晚餐吃什麼?你一問,我才突然想起今天晚餐是要烤你最愛吃的迷迭香羊肋排。只是,我忘了;食材都還泡在廚房的水槽裡,等待退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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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騎單車逛鳥巢
這次我是慕「胡同」之名而來的,新聞曾報導「住過胡同的王菲,貴為天后的她,早上起床還得出門倒尿桶」,我想感受一下老北京的生活況味;再加上我從小對馬公的巷弄,情有獨鍾(人懶,喜歡走小巷、捷徑),這天就來個胡同遊吧。 來到恭親王府以及附近密集的老胡同區,恭親王府號稱是「一部清朝史」,整修後、甫開放的它,佔地很廣,但建築物翻修得太新了,非常可惜。 走出恭親王府,小雜貨店冰櫃上,一字排開的胖胖淺褐色瓶吸引了我的目光,原來這是老北京的特色——酸奶。好可愛的瓶,陶製的、寬寬的瓶口貼了一張廣告紙,拿根吸管往廣告紙一戳,即可飲用。小朋友跟我都非常喜歡,尤其是大陸酸奶比台灣便宜多了(大陸只有養樂多比台灣貴,一排五瓶要價12塊多)。「老北京酸奶」一瓶三元,如果把瓶子帶走的話,押瓶費一元。哇,這麼可愛的肥肥瓷瓶只要一元,當水杯很適合呢,如果我住在北京的話,我可能會衝動地花100元,帶走100只空瓶。 胡同區裏有一些小店,外子花了五元剪髮、五元洗頭後,我們沿著什剎海(後海)公園走,夕陽西下,公園旁一家家的店家開始將沙發搬到店外頭,原來沿著湖景(后海)這整排是酒吧街,也不知是哪家店先開始把沙發搬出來,形成了目前壯觀的戶外Lounge Bar景象。如火如荼的奧運,沒走幾步就會出現一個大型的投影幕,播出最新的奧運賽事,可見北京動員為奧運投入無數心血的成果。有水、酒吧一條街,再經過一座古橋「銀錠橋」,來到一條老街「煙袋斜街」,這些似層相識的景象,令我想到了麗江古城。如今的麗江古城,太熱鬧太喧嘩、原味盡失,除了幾家還不錯的店之外,大部份店家販賣的商品不但雷同而且開價過高。而北京的「煙袋斜街」卻令我驚艷,這裏有些店家是藝術工作者,成品包括陶藝、手工蠟燭、繪畫等創作品,而且價格非常合理。我買了二個小陶瓶,底色是褐色、上頭有寶藍色如雪花般的結晶釉,看起來就像是縮小版的故宮收藏品,每個二十元。外子買了一個燈飾創作,利用四隻湯匙跟叉子折成類似人的身軀,上頭裝個燈泡,像個大大的人頭,很有意思。女兒的戰利品是二顆價格不菲的手工巧克力。還好小兒口齒尚不清,毋須花錢。 到北京之前,我經常看到關於「798藝術區」的報導,此區原址是北京一處兵工廠,工廠撤去後,被藝術工作者爭取為藝文空間。這些一棟棟大小不一的廠房,有的空間挑高、有的面積很大,空間自由,使得藝術者的創作也可以盡情揮灑。這裡有陶藝、媒體視覺、雕塑、攝影、油畫、水彩等創作,中西交雜(包括幾家中西餐廳),這些都是空間開放、免費參觀,遊客可依自己的喜愛四處閒逛,輕鬆自如。在此推薦「798藝術區」給喜愛藝文的人士。為了可以經常逛逛「798藝術區」,我很願意定居北京。 逛過了我們認為北京自費景點當中,最原汁原味、收藏品展覽最豐富的藏傳佛教寺廟「雍和宮」,假期已近尾聲。依依不捨告別了北京,計畫下次再來看皚皚白雪覆蓋下的故宮、天壇、老胡同。北京豐富又多采,文化與科技兼具,讚啦! 入夜後,搭乘北京開往武夷山的硬臥,隔天一早抵達。我跟女兒在三年前遊過武夷山,當時才二歲多的女兒,步行一千多個階梯、登上著名景點「天游」,也搭乘過竹筏,遊過九曲溪。因此,我自告奮勇帶著年幼小兒在旅館等待,讓外子跟女兒搭竹筏遊九曲溪。六小時過後,我們號稱為「懶人遊覽法」——只搭乘竹筏「看」武夷山部份景點的外子跟女兒回來了,外子直呼「值得值得」,兩人都說「溪水好清澈,玩水玩得好快樂」,令我後悔不已。 外子的武夷山行程就這麼簡單結束了。此行我們主要是前往距離武夷山一小時車程的建陽市,拜訪我們在金門的好友文伯伯一家人。 十年前,我經常造訪金門拍攝野鳥時,認識了在總兵署旁「文厝內停車廠」收費的文伯伯一家人,他們待我如家人般、給予我這異鄉人無數的溫暖與幫助。 文伯伯在停車廠風吹日曬辛苦收費(在此懇請金門鄉親要記得繳交每次20元的停車費),金門夏天高溫,對他的糖尿病病情不利,因此每年夏天,文家會回到福建的建陽「避暑」,並邀請我們也去玩。 於是我在大陸也有了「家」的感覺。我們還跟著文伯母到她的老家「將口」去做客。將口距離建陽二十分鐘車程,是個小聚落,擁有許多古老建築、老街、菸樓,當然,新式建築也跟著經濟起飛,陸續冒出頭來,交雜其中。在文伯伯女兒卓瑪的帶領下,我們參觀了將口古意盎然的老建築,以及一家臨河而建的寺廟,安靜祥和,更重要的是——不收費,自由進出。從小跟外婆走遍馬公大小寺廟的我,至今仍不習慣大陸許多廟宇要憑門票才能進入的做法。 我喜歡文家以及她們眾多親戚相聚一起時,快樂地吃吃喝喝的時光;但每天都受到如此熱情招待,實在過意不去,雖然文伯母再三強調「建陽物價很便宜,想吃什麼就買什麼,不必像住金門買東西還要問價錢……。電費一度才四毛錢……」。告別文家,我們跟卓瑪搭乘同一班火車,是小朋友最喜歡的臥舖夜車,十二小時車程,清晨八點到達廈門。每次到達擁擠的廈門就很想念金門,僅一海之隔,生活步調差距很大。 這趟旅程從8/5--8/30,共25天,一趟飛機加四趟火車,所有開銷加起來,一家四口共花費人民幣16000元、折合台幣73000元。 坐在電腦前的此刻,我又計畫著下一趟出遊了。反正帶小孩在家也一樣不輕鬆,那麼就出發吧!至少在行動上及思想上,是自由的! 只要想做,你也可以跟我一樣。不要光想,現在就去做吧!不要再藉口一堆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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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之神的仁慈風範
前天打開電視,看到來自美國的新聞報導,廣受尊崇的企業家王永慶先生病逝紐約,內心為之一震,腦海中頓時浮現起對於這位經營之神仁慈風範的深刻印象,他關懷弱勢族群,除了眾所皆知的大力培植台灣原住民護理人才及在大陸捐建大量小學外,他也曾經關懷金門離島的青少年就業問題,這一段少為人知的往事,令我永誌難忘。 三十多年前,蔡世炎兄擔任金門中學校長,當時金門農工職校還是他屬下的高職部,他曾多次與我談起高職畢業生的出路問題,後來接任獨立設校的金門農工職校校長李光明先生及當時任教於該校負責畢業生輔導的現任教育局長李再杭也不斷相互聯繫,希望能繼洽妥的台電公司建教合作計畫之後,能為學生開拓更多的出路。 我與王永慶先生並無深交,只是因為身為採訪經濟的新聞記者,偶而在公開場合會面而已。有一次,我跟他提起金門職校學生出路問題,他立即表示深切的關心,要我隨時與他聯繫。不久我就約同李光明先生及李再杭先生兩人一同前往台塑大樓拜訪,他不僅親切接待,在交談中,當他知道需要他提供就業機會時,立即毫不猶豫一口答應。我還記得他問一年有多少畢業生,李校長回答大約150人,他也馬上以堅定口氣回答沒有問題,需要時就找我好了。這一次接觸,可能因為金門需求趨緩而未提出後續計劃,最後沒有見到開花結果。不過,對毫無淵源的離島弱勢族群,他所表現親如家人的情懷,的確令人感動。 王永慶先生之所以令人敬仰,不在於他的富豪排名,而在於他對需要幫助的人,不會輕易放棄伸以援手的機會。但願有成就的企業家都能以他為典範,掌握每一次幫助弱勢族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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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我說過我美嗎?」葉菲音氣憤而高聲地反問他,「你後悔花了一大把聘金娶我這個醜八怪是不是?有種你簽字,我們馬上辦理離婚!我露宿村郊或街頭,也不會留戀你們楊家!」 「妳不要打如意算盤,我會用各種方式慢慢地來折磨妳、凌虐妳,不會輕易地讓妳走出楊家大門!」楊平章不屑又傲慢地說。 「總算讓我認清你的真面目。要殺、要剮隨你便,反正命一條!」葉菲音毫不懼怕地說。 「有種,不愧是冷艷作家葉菲音,我們就等著瞧吧!」楊平章的臉色鐵青。 然而,個性倔強的葉菲音,絲毫不予理會。在她消極的想法裡,反正命一條,大不了一死了之,誰也奈何不了她。但一想起腹中無辜的孩子,是否該堅強地活下去?還是把他帶往天國?葉菲音陷入一個矛盾的深淵裡。 白天的忙碌加上惡劣的心情,那晚,葉菲音早早就上床休息。然而,當她正要進入夢鄉時,突然被滿身酒臭味的楊平章吵醒。以前被公認為憨厚的他,實際上則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這種令人厭惡的雙面人,在這個純樸的小島上並不多見,而她卻幸運地遇到了。甚且,還是她親自點頭同意這門婚事的。她能怨誰、能怪誰呢? 楊平章突然掀開葉菲音覆蓋在身上的棉被,並快速地伸手脫下她的褲子,露出一個圓滾滾的肚皮,以及下身那片烏黑的草原。如此的出其不意,的確讓她感到驚恐。 「你想幹什麼?」葉菲音怒斥著,並緊拉棉被想遮身。 「有人說,大肚子的女人最漂亮,」楊平章說著,又使力把棉被掀開,睜著滿佈血絲的雙眼,仔細地看了又看,「果然是名不虛傳。」 「變態!」葉菲音緊拉著棉被。 「還有人說,大肚子的女人下面那個東西比處女還緊,搞起來最爽。今天我倒要試試看!」楊平章說著說著,竟掏出自己早已充血的陽具,而後扳開葉菲音的雙腿,不停地往她的下體猛戳、亂戳一番。 「變態!變態!變態!」葉菲音雖然拚命地掙扎和反抗,但終究還是屈服在自己夫婿的暴力下。 由人性變成獸性的楊平章,以男性的優勢,管不了妻子腹中懷的是自己的骨肉,整個身軀緊緊地壓在葉菲音圓滖滖的腹部上,讓她動彈不得、甚至有窒息之感。而他並沒有對準目標,只瘋狂地在她的下體猛戳、亂戳,心存的彷彿不是性慾的發洩而是報復。不一會,當他充血的肉棒戳入她的體內時,更以他的腰力,一挺一出激烈的抽送,除了陰道有熾熱的痛楚外,心靈上的苦痛,又有誰知道。於是,一滴滴傷心的淚水,不斷地從她的腮旁滾落在枕上。 在忍無可忍之下,葉菲音扭動一下身軀,使出全身力氣,猛力把他推開,並高聲地斥責著說: 「楊平章,你這個禽獸,你要折磨我到幾時?」 「等到妳葉菲音那股傲氣完全消失為止!」楊平章指著她的鼻子,傲慢地說:「妳給我聽好,如果敢對我的父母不敬,不好好照顧我的妹妹,即使我三個多月才回來一次,也會讓妳有吃不完的苦頭。不信妳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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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江山
二○○八年五月,新竹交大的劉美君教授為我舉辦了一場新書發表簽名會(詩經國風-英文白話新譯),當晚與幾位朋友聚餐,餐桌上姜一涵兄送我一幅四言對聯「水雲歲月、風雨江山」。字體是他自創的筆法,蒼硬古拙,氣勢不讓先賢,姜說:「風雨江山已被人譯成英文Our weathered land,但可以再譯,譯文送交本人,入選者有獎,獎品是我的一幅字畫。」劉美君首先發言,她提議把weathered改成stormy。 這件事已過去兩個多月了,一直念念不忘,因為獎品太誘人了,幾經思考,我譯成This land of wind and rain,翻譯內容解釋如下: 風雨是兩個簡單名詞,風是風,雨是雨,但連在一起就可產生許多意境,而引起讀者不同的心情。風雨可以是狂風暴雨,也可以是斜風細雨,加上時間座標就有了新舊和未來。可以在不同季節,或白日或黑夜。再加上空間指標,可以枯坐斗室,可以揚帆海上,可以在深山,可以在沙漠。如果空間和時間再排列組合,就可產生萬種風情。所以風雨譯成weathered或stormy就太侷限了。 風雨兩個字出現在一起,最早可能是詩經中豳風的鴟鴞篇。那是西周初年的一篇鳥語詩,至少三千年了。該篇詩的第四段是:「………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這四句話譯成白話是:「我的翅羽已失色,我的尾羽已脫落,我的房屋在風雨中飄搖………」。這裡的風雨一定是狂風暴雨,而使居屋大搖大動。「風雨飄搖」後人常用來形容不安或亂世。 詩經的鄭風中還有篇風雨詩,只有三段,每段三句,每句開始都用風雨兩字:「風雨淒淒」、「風雨瀟瀟」和「風雨如晦」。這十二個字,淒淒不同于瀟瀟,淒淒和瀟瀟,又不同于如晦。一字之差,三種感覺。 秦漢之後許多詩人也常用風雨兩字,以賦比興的體裁寫出不同風景。讀歐陽修的「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再讀蘇東坡的「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同是風雨,自有不同意境。 詩多意,如果直譯,風雨為Wind和Rain。如此,就可以為讀者保留一些空間。 江山兩字比較簡單。江山就是山河,就是大地,也指國土。于右任先生,姜一涵尊重的一位大書法家,曾寫「不信青春喚不回,萬里江山酒一杯」,又狂又瀟洒;蘇東坡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和李後主的「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嘆古論今,都是話國土,所以把江山譯成「Land」相當合適。但加上「our」又有侷限了,不如乾脆用「This land」,這片土地不是我們的,也不是他們的,大地就是地球,簡單而清楚。 所以「風雨江山」我以為譯成「This land of wind and rain」比較合適。老王賣瓜,當然會「自賣自誇」。 學中英翻譯的一種作業是把原文翻譯成中文或英文後,再譯回原文,當然兩者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才叫interpretation,每個譯者都有相當的自由度。嚴復先生把翻譯過程叫「食桑吐絲」,絲來自桑葉,但絲有不同顏色和不同質地,原文和譯文也就不可能完全相同,沒有十全十美。如果試著把Our weathered land或This land of wind and rain再譯成中文,可以看一看哪一種譯法接近「風雨江山」。 中國的「風水」很難翻譯,怎麼也找不出一個簡短英文譯名,只好音譯成「Feng-Shiu」。目前,全世界都懂得Feng-Shiu的意思,西方的大建築公司,都有一位風水師。我常給朋友們解釋說:「風水就是人與環境的關係,人在環境中感覺舒服,環境對人也感覺舒服,所謂陰陽合德,陰陽協調就是好風水。但風水沒有方程式,好壞因人而異,因地而異,百年前的好風水,現在可能是壞風水了」。世界上甚麼都在變,語文變的更快。 今年五月初我回台灣住了三週,剛到時正碰上外交部的大貪污案,鬧的天翻地覆,這些新聞使人又忿恨、又失望。接下來是四川大地震,數十萬人喪生,這是天災,是歷史的大悲劇。離開台北前,是馬英九就職大典,一片新氣象。 台灣三週經歷了大憤怒、大悲哀、大喜悅,這就是「風雨江山」啊! 姜一涵在二○○七年他的一本畫冊上曾寫「崢嶸歲月,潦落江山」。 江山是我們的家,我們有保護家的責任,是要「潦落江山」還是要「江山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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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美景中
我愛上我生活的這一片土地,我生活在其中,也樂在其中。 我喜歡寧靜,因為寧靜是一種美的氛圍;我愛純樸,純樸也是一種美的氛圍。 每天早晨起床時,我習慣打開臥房前面的木窗,把視線投向烈嶼陵水湖旁青翠的小山丘,頓時間我的心胸隨之開朗。 那兒,是我童年生長的地方;是祖父曾流汗的地方;如今,我也在那兒默默待了十來寒暑。 那兒,養活我們祖孫三代,也孕育我們深厚的親情。 每觸及他們,總有無限的懷念與感激在心頭;每次撫摸那塊屬於我們的田地,總有無比的親切、溫暖;我,彷彿與它們融為一體。 可不是,每當踏進那熟悉的田埂上,多少往事便一幕幕的自然的從心裡深處中勾起自己的回憶。 兒時,祖父常帶我走到耕作的田地中,祖父下田去幹活兒,而我則在田埂上,東跑跑、西跳跳的,偶而玩玩泥土,或在清澈的溝中撈小魚……,等祖父施完了肥料,或拔完了草後,他也來到田埂上,有時候指著陵水湖和我們這塊田說:「我的乖孫阿,這個湖和我們這塊田遠遠看像不像一幅美麗的畫阿?」有時又有感而發的說:「這塊田地是你曾祖父留下來的,你曾祖父和它們廝守了一輩子,晚年之際,每天早上都會牽著牛到田埂上散步……」。 當時幼小的我不知道這些話的箇中涵意,隨著年齡的增長與社會變遷,慢慢的才了解祖父這句話的涵意---曾祖父很珍惜這塊良田,不但要祖父好好繼續耕作下去,他的後代子孫不能輕易的將它們賣掉。 我們是不會賣掉它們的,儘管如今地價暴漲,我仍像長輩們一樣守著它們;因為,我仍然深愛著這裡的一草一木和寧靜與純樸;在這兒,我聽不到城市的喧囂,看不到紛擾;有的是新鮮的空氣、和樂的氣息,我愛這片田野風光。 我愛簡單的生活,因為簡單是一種美,我愛自然,自然更是一種純真的美。 從小住在四合院的房子,已經有好多年代了,雖然曾修補過,仍然保持原貌,儘管四週鄰舍都已經蓋了新的房子,住了洋房,我仍然住在這陳設簡單的房子而甘之如飴。 只因為這大宅院,有空曠的地方可以供孩子們盡情追逐、嬉戲的廣場和前、後院之外,屋簷的圖案最教人激賞──因為那些都劃上了一些圖案,這些都有好幾十年的歷史,看起來別具鄉土氣息;而後院的那道圍牆,則是一面「甕牆」-聽祖母說,甕牆可說是一種古代廢物利用的產物,過去嫁女兒宴請賓客,將宴客後所留下的酒罈,崁入牆壁中,形成「窗框」,看起來造型十分優美。 曾經我的朋友以驚訝的語氣告訴我:「從小住這樣的環境不覺得簡單、乏味嗎?」 我的答案是:吵鬧喧囂的生活就算刺激嗎?何況在那種日子中打轉久了不覺得煩嗎? 我的朋友更訝異了,他說他很少看過如此安身立命的人。我笑了,我喜歡這樣自然有規律而又簡單的生活。 在這兒,看不到爭吵,聽不到叫罵,有的是一片互助、合作,充滿了祥和、充滿了溫馨;我愛這一片祥和,也愛這種溫馨之情。 常常看到冬天時農夫們忙著收割高粱,踩著冰冷的田,其滋味真是點滴在心頭。 夏天時,農夫們光著上身,打著赤腳在滾燙的田地上,鹹鹹的汗水滴入眼中,穿入褲底,卻沒有喊一聲苦,叫一聲累! 當然,對農夫們來說,實質收穫是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 望那結實纍纍、成熟的高粱穗,像黃金般的在風中招展,在陽光下發光發熱,農夫們的汗水總算沒有白流,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一切都有了代價。 收成後的高粱穗,攤在陽光下曝曬,一眼望去,一排排、一列列,遠遠看就像一灘黃金般的誘人。 我慶幸我生長在一個美麗又帶有鄉土氣息的土地上,我深深喜愛這如詩如畫的生活環境,我生活在其中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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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是不是昨晚沒讓他睡好?」婆婆瞪了他一眼,「妳現在肚子已經那麼大了,自己要有所節制,不要讓他太疲勞!知道嗎?」 葉菲音已意會到她的語意是什麼,自己的苦楚或許只有天知道,而她又能以什麼言辭來向她解釋呢?於是她選擇沉默以對。 「我說的話妳聽清楚了沒有?」婆婆追問著。 葉菲音微微地點點頭。 「看妳一天到晚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我就生氣!妳現在已經懷了我們楊家的骨肉,妳好好給我聽清楚,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妳的皮可得給我繃緊一點!」 葉菲音雖然沒有作任何的回應,卻睜大眼睛死命地瞪著她,久久沒有離開她的視線。 「看什麼看?」婆婆不屑地,「別忘了妳是老娘花十萬元聘金買來的,如果要怪,就去怪妳那個死要面子又要錢的父親!」 「阿母,當初我爸爸雖然提出這個不合情理的要求,但並沒有強迫你們來就範,你們可以拒絕啊!」葉菲音有點激憤。 「因為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被妳迷昏了頭!」婆婆激動地。 「我是凡人不是妖精,沒有那種本事!」葉菲音氣憤地回頂她。 「妳不要愈來愈不像話,竟敢頂我!」婆婆憤怒地指著她。 「我是實話實說!」葉菲音毫不客氣地。 「放肆!」婆婆高聲地。 「我向來守本份!」葉菲音的聲音也不低。 當婆媳正在爭吵時,楊平章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走了出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著葉菲音說: 「妳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阿母講話!」 「我錯了嗎?」葉菲音不客氣地。 「難道妳應該嗎?」楊平章反問。 「我受夠你們這一家了!」葉菲音聲音震耳。 「你看、你看,你看看這個潑婦,愈來愈不像樣!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給我好好管教管教,下次再這樣我就把她趕出家門!」母親對楊平章說。 「阿母,對不起、對不起!您千萬別氣壞身體,我會給您一個交代、我會給您一個交代的!」楊平章猛向母親陪不是。 回到房裡,楊平章就怒氣沖沖地指責葉菲音說: 「我希望妳把當年葉家大小姐那份傲氣改一改,不要忘了現在的身分!」 「我不會忘記現在是你楊平章的老婆!」葉菲音不屑地說。 「妳去照照鏡子,」楊平章推了她一把,「看看妳現在這副鬼樣子!還敢自認為是冷艷美女葉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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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農村裡的煙畫
閃爍著幾點如星火的靈感 就點燃了腦中的畫布 看到風兒的內力與暗勁 將裊嫋的炊煙吹起 幾筆屬於魏晉的潑墨 還有大片的留白,讓人神遊 竹林賢士的張狂與逍遙 不用去南海路人擠人的去看米勒 眼前就有晚禱般的圖騰 地上也有些拾稻後的遺痕 牛兒哞哞的在遠方共鳴 我還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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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騎單車逛鳥巢
北京的房價有如浮動油價,這天,我打聽到這兩天有一家商務連鎖旅館「如家」一晚的價格是268元,但兩天後因接近奧運閉幕式,價格會漲到一千多。(註:兩天後我們換到另一家很不錯的旅館,「安怡之家」,靠近地鐵「和平西橋」站,一晚320元,因其浴室放置了一塊刺痛的止滑墊,我跟女兒稱它為「刺痛、不刺痛大飯店」)訂好房間、買妥了速度最快的火車「和諧號」,前進北京的機會來了!衝啊,台灣性格表露無遺的我是如此說服外子的:車程只有半小時,大不了再回天津住,每晚一百多塊住宿費搞定;至於後續交通問題,如果北京壅塞,我們再從天津往南離開嘛。其實,我在心裡暗想:不相信號稱擁有二千家旅館的北京,會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不相信全北京都是黑心商人。也不相信會有那麼多的阿呆會接受高得離譜的房價。 大陸人說的「動車」(和諧號)每列車造價約合新台幣兩億元,在月台,我看到八億元(四列車)一字排開,座位分一等座(每排五個座位)以及二等座(每排六個座位),類似飛機的頭等艙及商務艙,在列車當中的一個車廂是餐車(如果沒記錯的話是第四車廂),白色簡潔的用餐空間,舒適宜人。最值得一提的是列車員(尤其是列車長),跟奧運頒獎禮儀員一樣,個個都是一時之選的大美女,溫柔婉約、噓寒問暖,列車裡還有留言簿,讓旅客留言並評分。廁所非常乾淨,負責打掃的工作人員就在一旁,每次有人使用後、且後面沒人排隊的空檔,他們就會整理一番。廁所對面的洗手台的是給水、給皂、烘乾,三合一的感應式洗手台,哇,我想像自己來到了日本。天津到北京的和諧號時速二百多公里,將原本需要半天的車程,縮短為28分鐘,二等座票價58元。 這次旅遊下來,外子最想住的都市是天津;我跟女兒則最愛北京,而青島馬上退居為我養老的選擇。 大約七年前我曾隨旅行團遊覽過北京,對它的印象並不特好,而這次北京給我的印象卻大大改觀。 我們第一天住「如家亞運村店」,在它附近有一家「孔乙已酒樓」(註:孔乙已是魯迅小說中的人物,一個窮書生,想吃掉落在桌上的燒餅上的芝麻,還要以手指假裝在寫書法,伺機沾起來吃),這是一家頗知名的飯館,除了收費較高的正式營業空間外,最棒的是它在店的側門供應平價的早餐以及午餐。外子說,這做法跟美國的餐廳類似,一樣的餐廳、一樣的廚子、不一樣的價格。在此區用餐,早餐幾塊錢就可吃飽、午餐6-8塊錢可買一個便當,我吃了6元以及8元的便當,是葷菜跟素菜的差別,紅燒鯽魚很好吃(能得到我這吃慣海魚的人稱讚真不簡單)。早餐時,只見附近的住戶自備鍋碗瓢盆,來買稀飯、豆花,我覺得這家餐廳真棒,特別設立此一平價區,服務鄰里,我真希望能住在這裡,當晨光斜照或正午怕熱不開伙時,每天來此買便宜的菜餚。走筆至此,我真懷念「孔乙已」啊。雖然我沒什麼偏財運、可有時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偶而會體驗到何謂「心想事成」。當我正想著:「抱著一歲五個月的小兒、牽著六歲女兒出遊很累,若能租到單車該多好?」不抱著希望、隨口詢問旅館櫃檯,他們回答:「我們這裡就有單車出租。」半天租金十元,由於沒有小兒用的嬰兒座椅,我們只租了一部單車,夫婦倆輪流載女兒、抱小兒。交通管制的情況下,別人是搭車或步行前往鳥巢,我們是騎單車逛鳥巢! 當我們見到鳥巢第一眼的時候,哇!傳說中的鳥巢、圖片上的鳥巢、電視螢幕裏的鳥巢,終於親眼目睹了!這天是大晴天,但北京的天空是淺灰色,搭配著金屬材質與色澤的鳥巢,挺適合的。此管制區很大,周長大概三、四十公里以上。鳥巢未興建以前,原來的土地上有三十幾棟「豪宅」,主要擁有者是早期到北京發展的台商,比例高達二十幾棟。為了興建鳥巢,這些屋齡還很新的豪宅以及金屬雕花圍籬,接連倒去,換成全世界矚目的「鳥巢」。台灣方面仍持續報導鳥巢,包括它日後將拆除、相關物品被拍賣等等;我們在大陸看不到這樣的報導,「鳥巢」是中國人多麼榮耀的集體記憶啊! 四周人潮洶湧,照例拍了許多鳥巢的照片,為了看另一個著名的地標「水立方」,它明明就在鳥巢西側,但由於管制的關係,我們必須繞過管制區的南側才可以見到在位於西側的它。各位看到這裡一定想問:管制區有多大呢?管制區包含了國家體育場(鳥巢)、國家游泳中心(水立方)、國家體育館、國家會議中心擊劍館、選手村、北京奧林匹克公園曲棍球、射箭場、網球中心等。缺乏實質想像?讓我籠統地比喻一下,大概有十個「大安森林公園」那麼大吧!連有特權的採訪記者(他們絕不會繞一整圈,只是走了其中一段)都說,每天採訪完,必須走一個多小時的路才能搭到車,可見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必須走上多少倍的路。 頂著艷陽,我跟外子輪流抱九公斤的小兒,累了,就換另一個人騎單車。最幸福的是永遠坐在單車上的女兒,但她抱怨的是,「金屬後座太硬」,即使我們把所有的衣物都墊在上頭,但坐在上面好幾個小時,想必也很不舒服。看到水立方時,我已經快要累斃了!還好已走到管制區西側,成排高樓擋住了陽光,再加上路邊開始出現彩繪臉部、販賣紀念品、一些對奧運死忠的如化裝舞會般展示自己的人們、黃牛(一張黃牛票高達二千元)、隨機採訪民眾的媒體……,這時候愛湊熱鬧的歐巴桑又「起死回生」了!我花10塊錢,讓藝術工作者在女兒臉上彩繪了奧運的五環等標誌(她最喜歡塗塗抹抹了),還接受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電視台採訪(外子說的沒錯,大陸人口才及臉皮一流,我講不贏其他的受訪者,會直接被剪掉。因為講得太過,自己都會起雞皮疙瘩。大陸的經典例子,如幾年前的「爺爺,您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看了管制區地圖,才知道我們又騎又走了一下午,還走不到管制區的三分之一,回家的路何其漫長!我們決定:兵分兩路,外子繼續把車騎回旅館;我帶著兩小,逃難般、拚老命擠上「奧運專車」。終於回到旅館,未久,外子也回來了,他的感言如下:「我感覺,我好像是來參加奧運的。」哈哈,年輕時,我倆曾經參加過鐵人三項接力賽,他負責騎單車三十公里、我負責跑步十公里,我們沒當選手好久了。 現在你再問我:對鳥巢感覺如何?很壯觀、很大、很逃難……,我們曾經真實且強烈地感受鳥巢、中國、奧運的威力!「騎單車逛鳥巢」,共花費八小時,除了單車坐墊外,沒有座椅可供休息。很懷疑我的手臂因長期抱小兒而拉長,如同叢林中的猩猩。 「璞璞,如果你爬到萬里長城的最高處,媽媽會唱萬里長城的歌給你聽喔。」隔天,我們一家四口參加旅館的自費遊,150元包含十三陵、萬里長城的門票、車資、中餐、導覽等費用,很划算。而且一早就有專車接送,避免我等懶散、拖到中午才出門的「惡習」。 我們的遊覽車車號是「700」,因此每當在集合時,年輕的女導遊就會拉著嗓門叫「七零零的朋友們」,一天下來,我們這群團員們也笑著互稱「七零零的朋友們」。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團員們,分別入住在不同的「如家商務旅館」的連鎖店,有的跟我們一樣從台灣來的、也有大陸其他省份、也有從香港來的。大多數的房價都是二百多塊;但也有內地人被削了,一晚房價高達一千多的。出來旅遊就是要貨比三家,充分發揮「歐巴桑的精神」,否則盤纏用罄,多掃興! 話說重點戲「萬里長城」,我們是從八達嶺開始登城的,在導遊的遊說下先搭乘一段「滑車」,以避開她所謂的「人工假長城」,再將自己的腳力運用在後段她所謂的「真長城」。 導遊指著最遠最高處的長城邊的一棵大樹,說「此段長城的最高點」後,就閃人了。愛湊熱鬧又不服輸的我,當然將之視為欲征服的峰頂,並一直對女兒曉以大義:「萬里長城是從月球上唯一可以見到的人工建築」(她應該聽不懂這外星話吧)、誘之以利:「爬上去,媽媽唱萬里長城給你聽」。我們還邊走邊嘲笑那些坐纜車登此段長城的遊客。 最後一段的長城坡度非常之陡,將近30度的上坡、一邊抱著小兒一邊跟地心引力抗爭、腳痠不好走時就倒退著走,拚死拚活也要走、到、那、棵、樹……。說實在的,此時我感覺到心臟沉重,好像快不行了。最後,外子、女兒在「達陣」之前十五公尺放棄,逞強的我「達陣成功」,感覺真爽。哈,「700」一車二三十個人,沒幾個成功的(聰明的人都很照顧自己的心臟)。下山的路上,我唱了「萬里長城」給璞璞聽。歌詞還真令人心驚:「……自從大難平地起……」,應該不適合當兒歌吧。 北京地鐵(捷運)等暢通的大眾交通,讓我對北京的印象非常好。如同台北捷運般方便,價格卻便宜多了--不管遠近或轉乘,每趟二塊錢。不知是否為北京奧運期間,許多地鐵站出口都設有嶄新的單車出租。地鐵及單車,我認為是北京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既環保又不會塞車,是優良現代化都市的指標。在北京期間,我們充分利用了這兩種交通工具。 我們去了壅和宮、天安門、恭親王府、圓明園,這些耳熟能詳的大堆頭必去景點,在此不多贅語。值得一提的是「胡同、什剎海、煙袋斜街」以及「798藝術區」。我個人喜歡藝術、創意、手工創作,北京的人文條件,孕育了這些。我認為值得定居的現代化的都市,要融合中西文化、各類美食,還要有藝術創意。否則光是「科學園區」,如此的現代化我感覺只有銅臭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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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面前逞威風
朋友小光的個子瘦又小,性情相當靦腆,卻老喜歡長腿美眉,兩年前他花了幾十萬代價娶了一位個子比他還高半個頭的長腿越南美眉,以為可以從此攜手共享兩人的快樂生活,沒想到天不從人願,後來因為這個女人,小光還與我起了不小的誤會呢! 話說幾個月前,小光與我和他老婆的幾個姐妹淘去南部渡假。第一天晚上,他老婆同幾個姐妹淘擠一個房間嘰嘰咕咕聊著,小光就跟我同睡一個臥室。小光是個中規中矩的老實人,每次在我的床上他只敢坐在床邊不敢躺著,就連旅館的寢室也不例外。我們聊天聊到凌晨,禁不住瞌睡蟲來報到,他睏了,直接倒在地上蓋起小毯子,就這麼呼呼大睡起來了! 隔天上午我們便在戶外沙灘打球,接近午餐時間每個人都饑腸轆轆地準備吃午餐,不過奇怪的事來了!開飯前,他竟然沒好氣的叫我把就在他伸手可得的前方醬料遞給他,我覺得奇怪,還是起身走幾步路拿給他照做了。緊接著他又指著一盤蝦仁炒飯及炒米粉跟我說:「喂!我說老兄那兩盤你可不要碰喔!我老婆跟她的姐妹喜歡吃,我要留給她們吃。」 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我正要舉起湯瓢舀炒飯也只好笑嘻嘻地把手放下,此話既出我還能說什麼?當下心裡很不甘願,不過為了不讓氣氛過於尷尬,就此忍住,只能吃些不精飽的小東西。所幸這一餐大家也吃得很盡興,後來一夥人都沾了滿身沙泥回到旅館,這回小光不先回他的寢室,卻先來我的寢室報到,因為小光曾告訴他老婆說我房間的視野良好,所以他老婆要來我的窗口吹吹風看美景。不過小光卻做出異於往常的動作,他不僅在我床邊大剌剌地狂脫服抖掉滿身泥沙,還整個身子一躍「磅鏜」地倒在我床上左翻右滾,還以越南話跟杵在窗口的老婆大聲交談,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於是積壓已久的怨氣終於爆發,我忍不住對他大聲咆哮:「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知不知道這是我的床?」 他嘻嘻哈哈的說:「對啊!我知道!那又怎樣?」 我說:「很髒耶!還不起來?」 他竟然無視於我的存在,繼續躺在床上跟他老婆你一言我一句笑得有多大聲。 後來他老婆轉身說要走了,於是小光一個箭步趕忙起身,小心地攙扶他老婆的手鬼鬼祟祟的走出我房間,走以前還丟下一句:「兄弟幹嘛那麼計較?像個男人吧!」此話一出,我當場見到他老婆主動伸手與他十指牢牢緊扣,滿臉幸福洋溢。 看到床上留下一大片抖也抖不完的沙土,我雖然大為光火,但又覺得奇怪,平日個性溫吞的小光這天怎會突然舉止異常? 回台北後我們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沒聯絡過,我心想有了老婆就變得薄情寡義,這個朋友不交也罷。 豈知有天他竟然主動打電話給我,電話的那一頭他滿口沮喪,說要約我出去吃個飯聊聊心,不過聽到他的聲音我還是蠻開心的,當下我馬上答應並準時赴約。 約會那天小光獨自前來,眼前的他就像曾經在老婆面前是隻膨脹的大公雞,然後洩了氣像隻軟弱無力的小雞似的。 「對不起!」一見到面,小光竟然滿臉的愧疚先跟我道聲歉,我說:「怎麼啦兄弟!」接著他便一五一十的把在南部不愉快的事解釋給我聽。 原來啊!小光的老婆老是瞧不起他,嫌他這不好那也不行的,甚至喜歡拿他來跟我做比較,她抱怨著為什麼我的外語流利英文嚇嚇叫,而他講得一口破英文卻可以讓外國客戶聽得笑破肚皮?活在老婆的陰影下他很沒自信,所以不惜在我面前表現出英勇的男子氣概,做些自以為了不起的事,希望能在他老婆面前重振雄風對他心服口服。 隨即我笑笑說:「喔!原來是這樣,所以那天去玩我沒吃飽,這餐就當做你補償我好啦!」 不過小光在他老婆面前使出的那兩招根本維持不了幾天,因為北上後他馬上又恢復原本忠厚老實的個性了,每天接受他老婆的數落,唉!家家有本難唸得經,除了希望他活出自信外,我也沒法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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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哭鞋
◎哭 沿著睫毛滴落的是鄉愁 醒來的宿醉 在臂肘的玫瑰圖騰裡 以刺青雕琢火燄的狂野的夢 褪色,當年讓細膩針尖踏過的肌膚 已不再原始,傷的深度 如處女膜難以癒合 當最末一滴鄉愁自睫毛中凋謝 酒精就是贖罪的開始 以笑容稀釋殘留的青春 ◎鞋 夜,被慾火挑醒了 躺在床緣的鞋如迷失於霧海的 扁舟。回不了碼頭的岸 當青春如唇緣柔嫩的口紅時 吻別的歲月是拋開啤酒前 唯一還清醒的易碎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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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就在楊平章準備移防赴台的前夕,她發覺自己的月事已兩個月沒來,而且經常有噁心的現象,從她汲取的知識中,確定是懷孕了。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時,楊平章非但並沒有太大的喜悅,甚至管不了她體內還有一個即將誕生的小生命,一關上房門,就以粗魯而快速的動作,脫去她的衣褲,並以男人之優勢、惡虎撲羊之姿,粗暴地解決他的性事、滿足他的性慾。這種類似強暴的舉止,與他看來憨厚的外表相較,的確是表裡不一。葉菲音除了感到痛心外,下體在他陽具猛烈的抽送與折磨下更是疼痛難忍,事後久久起不了身。而又有誰能體會到她身心所受的創傷和苦楚?或許,楊平章隨著部隊移防到台灣,往後必須三個月才能回家休假十天,對她來說,毋寧是一種暫時的解脫,但心靈上的空虛,卻是要自己坦然來面對的……。 第八章 挺著一個大肚子,葉菲音依然必須早起,挑水、煮飯、洗衣、掃地、餵養家畜和家禽,這些都是她的例行工作。而且還要看婆婆與小姑的臉色,每天幾乎被折磨得疲累不堪,晚上則翻來覆去睡不著。無論精神和身心,都飽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和苦楚,簡直生不如死。然而,為了腹中無辜的孩子,她必須堅強地活下去,絕不能讓孩子有所差錯或受到任何的傷害,這也是身為人母者的職責。 時光往往在不經意中從人們的指隙間偷偷地溜走。隨同部隊移防到台灣的楊平章,在離開嬌妻近四個月後,終於首次回家探親。然而再怎麼思、怎麼想,也想不到未婚時有冷艷美女之稱的妻子,原本細嫩豐腴的臉頰,此時竟是眼眶深凹、滿臉黑斑,加上穿著隨便、腿部水腫,與昔日修長的雙腿、輕盈的腳步相較,簡直不能同日而語。無論從任何一個基點來說,早已失去女性那份艷麗柔情的美感,讓剛從台灣寶島回來的夫婿,內心自然地衍生出一份無名的厭惡感。 那晚,兩人並沒有小別勝新婚時的喜悅,甚至也沒有什麼新鮮的話題可談。或許有夫婿在身邊多了一份安全感,葉菲音疲累的身軀竟然得到紓解,躺在床上不久就睡著了。清晨起床,原先寄望夫婿能幫她挑挑水或做點家事,然他一直賴在床上沒有一點動靜。 「平章呢?」婆婆問。 「阿母,他還沒睡醒。」葉菲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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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騎單車逛鳥巢
──跟我一樣愛玩的朋友,這篇文章是為你們寫的 自我承認,我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例如鹽水蜂炮,刺激且危險,一生總得去個一次見識見識;金門廈門兩岸同步煙火秀,若不親臨現場,光聽別人形容,哪能體會那種複雜的感受?外子跟我相反,他是個超理智的人,最不愛去人多的地方。他宜室宜家,甘之如飴,像戀家的肥貓。跟他相比,我就像隻停不下來的獵兔犬,眼光晶亮聽聞他人旅遊見聞,時時計畫要到哪裡遊玩。 2008年7月2日,外子告別長達二十年的軍旅生涯,距離北京奧運尚有一個月的時間。長久等待,所以對我來說,2008等於「奧運」、等於「外子退伍的大事記」、等於「我倆自由高飛的日子」。外子跟他那批同學們也曾笑鬧相約:2008奧運,北京見。 八月五日,我跟外子以及兩小,一家四口,出發前往廈門,搭乘隔天一早往青島的班機,廈門航空的三折票每人600元人民幣(以下文中出現的數字皆以人民幣標示)。青島有我喜愛的殖民式建築,而且離北京不遠,我打算以「漸進式」攻城掠地,說服外子(暗藏心機的奸詐女人,你老公還不了解你嗎?)。因為外子要求我將後續的交通及住宿都安排好,他才同意前往北京。惟此時,北京連原來房價一百多元的商務型旅館「錦江之星」,都已漲價為1000元以上!我們只能伺奧運開幕後的狀況而動。 說實在的,到了青島後,我非常喜歡青島,喜歡到打算定居的程度。倚海的青島,紅瓦綠樹的老建築街區,從山坡俯瞰,令人讚嘆連連;德法美日等殖民建築,車站、教堂、鐘樓等,無一不美;空氣清新、湛藍色的天空、白色的沙灘,像風景明信片般的美景!尤其是「八大關風景區」,這是八條以長城關名命名的道路,每一條都栽種一種不同的樹種,形成夾道林蔭;道路兩旁是殖民時期興建的別墅,例如「丹麥公主樓」以及老蔣住過的「花石樓」等,環境清幽、少車少人、側臨美麗的海灣,是青島最令人稱羨的居住環境。八大關住有名流政要,有的還有公安站崗;另外,我們還見到其中一家為婚紗攝影工作室,我開始幻想這可能是台灣移民的置產……。 青島最令我喜歡的生活是「塑料袋裝啤酒」。隨處可見金屬製的啤酒桶,販賣著名的青島生啤酒,一斤只要一塊半,用塑料袋(大陸用語,也就是我們說的塑膠袋)裝,再用玩具般的小秤秤重,一塊半我跟先生兩個人還喝不完,啤酒比礦泉水還便宜!真希望我那最愛喝啤酒的大弟也來,尤其是參觀青島啤酒廠博物館免費暢飲的時候! 青島啤酒廠博物館是大陸AAAA級旅遊,4A級旅遊,說白一點就是非常值得一遊的景點。廠內保存了一百多年前德國創廠的設備,嚴謹的德國工業製品,在產能科技化下雖已「退役」,仍然可以運行如初,令人敬佩的德國血統。參觀完博物館,在販賣部無限暢飲啤酒時,我們遇到四個來自西班牙的男士,身著傳統服裝,手上拿著四種不同的樂器,在酒精的催化下,禁不起四周旅客的起鬨以及安可聲,演奏一首又一首的歌曲。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打算花一年的時間環遊世界。 在青島過了十天悠閒的日子,住在新開張的「陽光168商務旅店」有三張床的大房間,只要一百多塊,每天看著庶民百姓人來人往,好像我們也融入其中、成了街景的一部份。 透過電視,我們在青島看奧運開幕式;在天津,則親臨現場、看了場足球賽。青島到天津,我們搭乘車程六小時的火車,女兒璞璞身高正好110公分,免票的關口,但為了乘坐舒適,我們主動多買了一張半票,讓他有個座位,大人也圖個輕鬆。 天津跟青島一樣是租借地,異國建築的銀行林立,類似青島的「八大關」,天津的西洋別墅區集中在「五大道」。我們打車(坐計程車)梭巡著一棟棟歷史豪宅,看得眼睛都快要長繭了。「五大道」開設了一些餐廳,但消費非常的貴,一道菜要價二三百以上,太可怕了。經過初步觀察,「五大道」設立最多的是幼兒園(也就是我們的托兒所、幼稚園),豪宅的庭院空間就拿來擺設遊樂器材。其中也有強調雙語教學的。聽司機說,這些幼兒園的學費都不便宜。 天津的司機大多熱情又健談。有個女司機告訴我,好幾年前有個公司老闆打算在五大道買兩棟別墅,一棟五十萬;不巧他有事要離開,交代經理購買,經理沒有立刻去辦,等過些日子,房價已經翻了好幾倍,買不起了。聽說目前「五大道」的別墅行情是700萬 (詳細價格以面積計算) 。這是我們聽到的「大陸傳奇」之一,讓我們這次旅遊增加了一樣意外的心得:擔心自己也變成中國通貨膨脹下的貧戶。 跟台灣同胞一樣失望,在天津,我們看了大陸隊對中華隊的棒球實況轉播,在四面假想敵的情況下,仍努力在房間為中華隊喊加油,犧牲了半天的旅遊時間,結果只有搖頭嘆息。 青島、天津都是奧運賽事場地之一,遠眺青島帆船賽場的點點歸帆,我內心期待著親眼目睹一場正式的奧運比賽。 天津奧林匹克中心體育場,民眾暱稱「水滴」。「水滴」四周是人工廢水處理池,「水滴」建造在水池中央,銀狐色的金屬光采,使得它擁有「水滴入湖」的意象。建築造景利用「烘托」畫龍點睛,如金門古厝的櫃檯腳石刻,讓古厝顯得高貴優雅而不笨重,予人優美、協調的視覺感。 那是個悶熱、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一家四口打車,漫無目的在天津街頭獵奇,司機正熱心地解說著,突見前方右側出現大批人潮、有關單位正維持交通,司機說:「這是水滴,足球門票早就賣完了,沒有門票就會被擋在外面,連進都進不去,我們遠遠看就好了……」如此接近奧運卻只能遠看?豈是拚命三娘我的作風!瘋狂的念頭閃過腦際,即使他再三「好意相勸」,我仍堅持:「請路邊停車,我要在這裡下車。」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就找到在路邊行跡詭異、口中念念有詞的黃牛:「有票要賣嗎?……」這招厲害、以退為進!故意說反話,以逃避公安追查,其實他想說的是:「要買票嗎?」。小女子很快地找到兩隻黃牛,加入他們鬼鬼祟祟的行列,交頭接耳:「一張票多少錢?我要買兩張,最少能算我多少錢?」這時接近傍晚六點,足球賽即將開打。黃牛:「巴西對挪威ㄟ,最少150元」;我徵詢外子的意見,但正氣凜然的外子對這種事表現興趣不大,夫婦倆不同心的反應,令黃牛搖搖頭,最後以每張100元成交。原價80元、上頭標示在五月份即已購買的票、三個月來背負著黃牛多少發財的期待……,最後被這麼會殺價的金門歐巴桑買去……。謝謝你啦黃牛,就算是「為人民服務」吧! 步履昂揚地通過路檢關口(我是學印刷的,對這兩張票的真偽有信心才買,此時也證明了黃牛沒有騙我呢),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接下來還要接受安檢,也就是隨身行李裏不能有食物以及飲水(票上還載明一堆,例如不能攜帶賽事以外國家的國旗入場等林林總總的規定)。那小老百姓、像我這麼容易飢餓的人怎麼辦?安檢人員答以,球場裡有簡易的販賣部囉。算你狠,老娘的錢肯定要被賺走了! 當傳說中的水滴就在眼前,大家忍不住以水滴為背景,大按快門、留念此情此景,直到球賽開始了,我們還在偌大的球場找座位。此時傳來觀眾一波波鬧烘烘的歡呼聲,喂!足球的得分數是個位數,拜託在我們找到位子前不要進球啊!否則我們看什麼!等我先買好糧食啊!只有三種選擇,我全買了:印有水滴圖樣的月餅一盒(只有三小顆)、科學麵一包(吃下去,胃也沒有飽足感,而且女兒也來搶食)、可樂一大杯(可能怕觀眾拿來丟擲,特別將每一瓶寶特瓶裝入紙杯才交給顧客,看起來很謹慎的怪)。 當第一眼看到「活生生的」、「真實的」球賽!那印著夕陽的翠綠草地鮮明萬分,觀眾熱情的歡呼在空間裏此起彼落地撞擊,那情緒感染了每個人的腎上腺素,沸騰了眾人的血液!難怪老外愛看球賽,這是社交、休閒、吐鬱、瘋狂的時刻!金門來的歐巴桑,請你要比一般人的「High」還要更「High上加High」,為了要值回票價,嘶吼吧!入場沒多久,我就鬧了一個笑話:先是看到守門員紮了個馬尾,喔,男生留長髮見怪不怪……,咦?其他的球員好像也蠻女性化的……,人很小,辨識不出胸部(專注實況的歐巴桑,忽略了球場邊有個轉播大螢幕)。我忍不住問外子:「踢球的是男生還是女生啊?」事後外子說,他覺得我的問題很丟臉,令他幾乎不想回答。哼,愛面子的獅子座,你自己也不過比我早幾分鐘看出來啊;要是我一直忍到終場才問你,那不是更丟臉嗎?黃牛只說「巴西對挪威」,我哪知道水滴的賽事是女子足球! 足球真的是很累的運動,包括球員以及熱情的觀眾。沒多久我就喉嚨痛。這是一場毫無預設立場的比賽,因為誰輸誰贏對廣大的中國觀眾都沒差,所以群眾最盼望見到的就是「進球」,只要是任何得分的機會都會引起觀眾的鼓譟。建議販賣部除了飲料、月餅、科學麵這三種東西外,可以加賣潤喉糖。 說實話,女子足球踢得比男子差,球員經常累到不想救那即將出界的球,難怪我以前看的轉播都是男子足球賽。比賽終了,巴西隊獲勝,決賽賽事將移往北京。主辦單位廣播:「這是天津奧林匹克中心體育場的最後一場賽事……」,外子說他經常搭上末班車,我則慶幸能躬逢其盛。 天津最令人難忘的地標是解放橋。租借時期,由法國人所建造,伸展在海河之上的它,如同倫敦鐵橋一般,是一座兩端可以向上開啟、供大船從橋下通行的鐵鑄橋樑,其建築結構、年代跟巴黎鐵塔相仿。聽當地人說,設計者先打造了巴黎鐵塔,之後又建造了目前名為解放橋的這座橋樑。如今解放橋一年只打開一次(平常供車輛行人通行用),是在過年的時候,或許有一天我們也可以躬逢其盛。 橋樑是兩岸的連接、是展演於河水的藝術品、是地球上的地標。解放橋一定施了魔法,令對工業設計及原理興趣濃厚的外子看了又看,後來還說他最想定居的都市是天津,我猜解放橋一定脫不了關係。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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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藷飯
小時候最怕吃到甘藷加在飯裡,那是窮人的象徵,也是有錢人嘲笑的賣點之一;所以日食三餐,是窮人相依為命的甘藷時,總要躲躲藏藏,生怕別人看見,而被列入「窮光蛋」一族,進而被同儕排斥與歧視。 沒想到時代的變遷,甘藷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的時尚養生食物;吃甘藷拌在白米飯裡,反而能夠躋身成為「貴族」的行列。吃甘藷不但不需要怕人家知道,有時候還故意讓所有人知道,宣示我也懂得養生之道,而成為時髦的族群之一。 為了響應時代潮流之需,中央餐廚有時候也會應應景,白米飯裡加一些甘藷,一來增加食物的變化,二來可以增加胃腸的蠕動;沒想到鶯聲初試,得到許多好評,很多的學生爭相以實際行動來詮釋,搶著吃甘藷飯,反而將白米飯冷落在一旁。 由於觀念的轉變,甘藷的身價,也從過去讓人瞧不起,瞬間轉化為身價不凡;回想來時路,可以說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身為農家子弟,可以說是天天與甘藷為伍;現在每當吃到甘藷拌在飯裡,總會不自覺的想起往事,沒想到甘藷也有出頭天的一日。看來我們也不能妄自菲薄,只要不斷努力,抱持永不放棄的精神,一旦時機成熟,人人都可以得償宿願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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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爸,您放心,我會自我調適的。況且,嫁到楊家也好幾個月了,我已經習慣週遭的一切,也懂得如何去適應他們的生活,不會經常回娘家為您添麻煩的!」葉菲音有些激動。 「如果平章移防到台灣去的話,妳乾脆搬回來住,也可以在店裡幫爸爸的忙!」葉菲娟善意地建議著說。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父親搖著手說:「菲音現在已是楊家的人,上有公婆要侍奉,下有小姑要照顧;還有家畜家禽要餵養,怎麼能搬回來住。」父親說著,白了葉菲娟一眼,激憤地說:「妳吃錯藥了是不是,竟然替她出這個歪主意!」 「爸,您不要生氣,大姐說的純粹是玩笑話。俗語不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嗎?我不僅會認命,也會認分,請爸爸放心!」 「菲音沒說錯,父母把你們拉拔長大,責任可說已了了。往後的人生歲月,必須由你們自己去打造,豈能依賴父母過一生。至於過的是幸福時光,還是苦難的日子,就端看你們自己的命運了。」父親說。 「爸,謝謝您的開導。」葉菲音冷冷地一笑,「無論環境多麼地惡劣,我會認命,絕不會向任何人伸手的!」 「有骨氣!」父親嚴肅地說,臉上有古銅反光的色彩。 儘管家是人生旅途的避風港,即使葉菲音擁有娘家與婆家,但兩個家對她來說,似乎都缺少一絲溫暖。只因為婆家有一個尖酸刻薄的婆婆,娘家則有一個鴨霸又現實的父親。然而,這些加諸於她身上的因素,難道是與生俱來的?還是該歸咎於飄渺虛無又不實際的命運?葉菲音自己也思索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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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許福的「乞養親疏」與「通賊傳聞」
再者,朱紈所舉例他厭惡的兩個閩籍長洲縣知縣,郭波與黃大廉,這兩人於隆慶五年刊本「長洲縣志」卷之三「宦蹟」部份中都有立傳,顯示長洲當地人士對這兩位知縣的印象並不壞。關於郭波,「長洲縣志」中對他的記載為:「閩縣人,進士,十六年(按:正德)任。尚察喜名,性敢摯擊(筆者按:摯,當作鷙。鷙擊,謂若猛禽撲擊),無所避。購告言,民間事瑣屑必知。豪宗皆手籍之,入者未敢縱舍。陞工部主事,調按察照磨(郭波的下一任知縣於嘉靖三年接任)。」依「長洲縣志」的記載,郭波對當地勢家大族是不假辭色的。當郭波來任知縣時,正值朱紈中了進士去當官;或許朱紈是後來聽聞一些「豪宗」對郭波的怨恨之辭,才會依樣在上奏疏時提起,以充作「閩人」可恨可惡的證據。另一位閩籍知縣黃大廉,「長洲縣志」中的記載為「莆田人,壬辰進士,(嘉靖)十一年任。以嚴治,稱敢決,謫調去。」,他只當了約一年知縣。在清修「興化府莆田縣志」卷二十「人物」中的黃大廉傳中,有記述他初到長洲縣立時採取的作為:「首定征徭,立三品格輕重,惟均為諸豪所撼。御史因而短之,即日棄印綬歸。」--明代的江南士大夫之家,多以種種手段逃避徭役,造成稅役負擔不均;黃大廉顯然也是和郭波一樣,因「打老虎」而招致長洲縣的勢家大族怨恨抵制,旋即棄官。雖然筆者無法查出當時是哪位御史、以何種事由「短之」,導致黃大廉去職,但筆者認為:絕不致像朱紈奏疏中所稱,黃大廉是「因侵盜庫銀事發,問革為民」--若「侵盜庫銀」,那就是貪污瀆職;難道提供資料與修纂縣志的長洲縣人士竟會如此不長眼、把個「贓官」也給列入「宦蹟」傳中嗎?再者,若說郭波曾氣死劉纓並使其破家、黃大廉曾把顧乾「責禁致死」,那該是會引起長洲當地人士的敵愾之心、啣之不能忘,又怎會讓他們兩人入「宦蹟」傳?朱紈之指控未可盡信,於此可見一斑。 關於朱紈在「申論不職官員背公私黨廢壞紀綱事」一疏中提到的其他閩籍官員,像犯了走私案的戶部主事宋曰仁,筆者僅能查到他也是福建興化府莆田縣人(黃大廉的同鄉),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官南京戶部主事;至於朱紈所提到的這樁走私案,詳情到底如何,不得而知。但朱紈所提到的另一位「禮科給事中黃宗 (閩縣人,嘉靖十七年進士)」,其「躬拜夷館、交通賄物」的案情,倒是有文獻詳述經過。在「明世宗實錄」卷三百三十一、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四日有載:「初,琉球國夷使陳賦與蔡廷會偕來。廷會者,其先閩人蔡璟,永樂中撥往琉球國充梢水(筆者按:「梢水」一辭,某些文獻中所見類同「梢公」、掌舵人,但也有用於指稱在水路航道之「引水人」。),而產、籍在閩,與給事中黃宗 上世有親。至是廷會來,宗 與交通賄謁,事覺,逮下詔獄。禮部請并罪賦等,革其賞。上曰(明世宗的裁決):陳賦無罪,給賞如例。蔡廷會交結朝臣,法當重治,念屬貢使,姑革賞示罰。蔡璟既永樂中從夷,何得於中國置產立籍?行撫按官勘明處分具奏。」--簡單說,黃宗 是和遠親聯絡感情、致送餽贈而已;不該的是他身為朝廷官員、原不可和外國使節有私下往來。案情本來是很單純的,「躬拜夷館、交通賄物」,也不是要勾結「夷人」來入侵中國或幹其他不良之事。朱紈把黃宗 也拿來在奏疏中充作「通夷」的例子,未免是太小題大作了。 從朱紈的奏疏來看,他對「閩人」的成見著實很深;故筆者覺得,朱紈對許福、林希元所作的指控,恐怕是有相當程度的「積怨」在起作用,立場上難說沒問題。朱紈最後是在嘉靖廿八年,因處決被控入內地行劫之九十六名佛郎機國人,遭御史陳九德彈劾「擅殺」且殃及無辜,而被裁以「罷職待勘」的處分;朝廷並派遣一位兵科給事中杜汝禎、會同巡按御史陳宗夔,要詳查朱紈的「便宜行事」是否過當。朱紈得知朝廷的指示,認為自己樹敵眾多,勢不可能免於重譴,竟為自己撰寫了「壙志」後,於嘉靖二十八年十二月十六日仰藥而死(據「國朝獻徵錄」卷之六十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秋 朱公紈壙志」文末朱紈之子的附記)。「明史」本傳謂朱紈之死,係「為勢家搆陷」,在該卷末之「贊曰」又言:「朱紈欲嚴海禁以絕盜源,其論甚正。顧指斥士大夫,令不能堪,卒為所齕齮,憤惋以死。」依修纂「明史」者的看法,朱紈是因擋了浙、閩兩省「士大夫」的財路、又掀彼等的黑底,才會遭報復迫害致死。「明史」本傳雖稱朱紈「清強峭直,勇於任事」,但當時朝廷派本已如此仇視福建人的他來主持閩省海防,究竟是適當的決定與否,還真難說。而朱紈對林希元與許福二人的指控,到底有多少真實性?亦是一個謎。然以其指控未曾引起朝廷之明顯動作來看,朱紈當年應僅是只得到線報風聲,沒抓到確實證據,否則由他一次刑殺近百人的強勢作為觀之,林希元與許福即便是衣冠人物,也不可能全然無事。林希元會被朱紈盯上,還可說並非全無來由;因為林希元關於「國際貿易」的論調,就讓人很難不聯想到:若他從不曾在這行當中插一腳、又怎會對與「佛郎機」人間的交易貨物種類及行情等等知之甚稔?即便林希元真箇從不曾直接參與和洋人間的生意往來,但他的書信等於也已證實:嘉靖年間之同安、甚至泉州的士民百姓,與洋人間的交易十分熱絡,牽涉相當大之利益,故林希元要為此辯駁將「佛郎機」人也列入海禁之不當。但,朱紈會把矛頭也指向許福的原因,筆者可就連推敲的材料都沒有,不知來由--到底當年是有人蓄意造謠、或是流言傳聞之誤,使朱紈認為許福和海盜結了親家?這一點,恐怕將成為歷史上永久的不可解之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