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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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地皎恩師的因緣
乍看此題目,好似我已遁入空門,或對佛學頗有研究,實則不然,我仍一如昔日的凡夫俗子,只是因緣際會,暑假兩個月,我在宗教上有殊勝而不平凡的經歷,這些經歷,使我沾沾自喜,逢人就不自覺大聲說:「暑假中,我在台北地藏禪寺見到了地皎恩師耶!」 每年七月一日,全國各級學校開始放暑假,而這一天,也是非常重要的日子──高中畢業生參加指考的日期,我的寶貝兒子,二月份參加學測,分數不如預期,只好繼續拚七月份的指考,因此,七月一、二日,在我家亦是攸關「兒子前途」的特殊重要日子。 就在七月一日前一晚,我夢見地藏菩薩,這才想起,一個月前,金門技術學院王教授來我家,看到客廳兩部「地藏菩薩本願經」,好奇的問我,何以有此兩部經典,我答曰:「一部是住台灣時鄰居送我,一部是助印而來。」王教授告訴我,金門有地藏禪寺,非常靈驗,他知道我孩子即將考試,建議前去拜拜,我當下應允,但上班期間,公私兩忙,也就把這件事忘了,直到孩子考試前一晚做夢才又憶起。 這次大學指考,孩子不讓我陪伴了,之前的學測,我全程陪考兩天,效果欠佳,他叫我這次別去,我也樂得清閒,吃罷早餐,公子進「金」趕考,我就去尋找地藏禪寺座落的位置了。 穿過人聲鼎沸、雜亂無章的東門菜市場,問一位路過老婦人,她指示我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和善的師姊指導我正確膜拜儀式,同時敲了三下響鐘,必恭必敬將准考證影本呈於佛前,衷心祈求佛光普照,我兒考試順利。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機緣,很快又踏上禪寺,且帶回地皎恩師的演講CD、佛書等,原本師姊還要送我VCD,但我還剛接觸,不確定是否對此宗派有興趣,若拿了未看,也未妥善處理,豈不罪過! 恩師的演講聽得入迷,恩師寫的書「我與地藏菩薩的因緣」,更是看得我眼淚直流,恩師十八歲出家,為報父母恩,赤足行腳全台灣,四十年苦行苦修,點點滴滴匯聚成今日萬人景仰的高僧,恩師效法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悲苦願力,夙夜匪懈為眾生分擔勞苦,儘管還未拜見恩師,但我已打從心裡景仰她了。 我從書裡讀到台北地藏禪寺在士林社子,祥德禪寺在花蓮太魯閣,我尤其仰慕花蓮那尊全世界最高三十六尺金身地藏菩薩,啊!我嚮往著暑假赴台要去那裡朝聖。 兒子參加「離島地區醫事人員養成」考試,考場就在花蓮慈濟大學,丈夫、孩子此刻正在台灣為考試摩拳擦掌,我獨自留守家中,吃齋、看佛書,倒也心曠神怡! 有一天,我前去禪寺,師姊告訴我,花蓮祥德禪寺將舉辦法會,我一問時間,太巧了,就在孩子考試後接連兩天(七月十、十一日考試,十二、十三日法會),接下來三天正好又是大專佛學營,原本報名已截止,但師父禮遇金門來的,給予報名機會。 這五天,父子倆被安排在寺裡掛單,外子在太魯閣山上,興奮的打電話給我,問我可聽見那山風?他說那是個有靈氣的好地方。 法會兩天,地皎恩師親自主持,來自全省一千多位信徒,場面莊嚴殊勝,很多人向恩師請法,而恩師第一點名的就是來自金門的羅居士…… 法會現場點點滴滴讓身歷其境的父子倆津津樂道,我無緣參加,就也只能藉由描述而拾得吉光片羽,但我始終對地皎恩師存著孺慕之情,希望有緣得以見面。 法會結束,回到桃園,外子又請表哥、表嫂開車,第一次到士林地藏禪寺,再次如願見到地皎恩師,裡面的住持師父說外子很有福報,因為地皎恩師極為忙碌,經常在海外弘法,救渡眾生─尤其是落後地區,要見恩師一面,極其不易。 七月底,我赴台,心心念念想見恩師一面,聆聽教誨,八月初的某一天,外子、我及兩個孩子(老二已先行回金處理大學志願卡繳交事宜),叫了一部計程車,直往士林地藏禪寺,我並沒有把握,此行能否見到恩師(恩師是否在寺中?是否有時間見我們?),但就是一股渴望之心,驅使我為達成願望而付諸行動。 來到禪寺,發現金門禪寺場地雖小擺設悉如台北,點了香膜拜,敲三下響鐘,由外往內拜,最裡面就是大殿,供奉大尊地藏菩薩,及諸佛菩薩,整座禪寺佔地面積廣大,雖是鐵皮屋搭建,但佈置精心典雅,結合藝術與宗教之美。 有些師父在櫃台前為信徒忙碌著,外子請問其中一位師父,先前在花蓮法會結緣的慧果師父是否在寺中?我們則隨意走走看看,佛門是潛心修身的地方,既來貴寶地,一切放下,不必趕時間,不必急於達到某種目的,一切隨緣。 一位師父招呼我們在寺內用膳,此時慧果師父來到大殿,也邀請我們到餐廳用餐,在確定不增加她們的麻煩下,我們走到廚房,自取餐食,在廚房時慧果師父告訴我們,恩師在寺中處理個案,很忙碌,如果我們要見她,她會請示。 用餐完畢,師父要我們進一禪修靜室等候恩師,室內一角落放著一張桌子,排好四張椅子,我們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等候,小兒子說他很緊張,我何嘗不是,同時摻有渴望見到大師的期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慧文師父陪伴著我們,囑咐我們見到恩師,要說:「恩師吉祥」! 恩師從我們背後的樓梯下來〈慧文師父提醒我們恩師來了!〉,我們趕緊站起來,轉身、鞠躬、合掌,跟恩師請安,恩師坐在我們對面,如此近距離觸動我將滿腔的景仰與想望,化作一顆顆眼淚,啜泣了起來,細心的恩師,一面為兒子解說「不正常的男女性關係,所導致的後果」,一面抽取桌上的面紙給我,恩師為兒子上的寶貴一課,我想,一定比平常父母教導他的,更能內化為自己的正確信念。 恩師也說,珍珠奶茶不要喝,爆米花、炸雞不要吃,她說,奶油遇高溫,有危險物質產生;以前東南亞地區,有人為了讓炸雞酥脆,先丟下一把吸管進油鍋……她知道我是老師,就千叮萬囑要我教導小朋友正確的飲食觀念,她看看我,說我容易緊張,大凡生長在戰地的人,都有緊張的性格,她說,金門是一個非常好的地方,她極看好金門,從前金門人吃太多苦了…(身為金門人,了解其中之苦,但恩師不是金門人,卻能看到金門之苦,悲憫金門之苦,讓人感動)。 恩師仔細看了大兒子的手心、手背,說他是個用功讀書的孩子,他進了醫學院,有些科目在及格邊緣,因為父母親不在身邊,只能從分數認定其用功程度,我曾經責備他讀書不夠認真,今經師父一說,放心多了,想想也是,他一直是個腳踏實地的孩子,也許醫學院的課業確實繁重吧!恩師給他一些補充腦力的營養品。 恩師知道我們稍後要去坐貓空纜車,請人開車載我們去一家她熟識的素食餐廳用餐,並為我們訂好了各人因不同體質,所要吃的麵食,恩師對於中西醫的健康養身,頗有研究,且交代準備一份煎餃,讓我們帶出門去,恩師的心像慈母心! 農曆七月十五是中元節,我們邀集朋友開車前往台北地藏禪寺參加法會,下午誦地藏經,晚上恩師親自主持法會,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恩師,她仍是那麼的吸引我的目光,恩師年輕的時候,經常打掃人們最不喜歡做的工作─掃廁所,用功、懺悔、消業障,一步一腳印,終於修得今日人見欽敬的高僧! 人在世上,修的不就是這顆心嗎?今年暑假,因緣際會此佛緣,而得法喜充滿,內心深覺充實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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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真的,」媒婆訝異地,「這個孩子還真有心,懂得先巴結你這個未來的老丈人。這種女婿,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坦白說,我很欣賞這個孩子的憨厚。今天,既然妳已踏入我家大門想成全這門親事,我總得給妳一個交代。這樣好了,妳直接跟菲音談去,只要她點頭,我二話不說。」 「這可是你親口講的喔,可不能出爾反爾!」媒婆有些疑慮。 「我葉某人向來說話算數。不過我們必須先小人後君子,一旦菲音答應這門婚事,關於聘禮方面,我們再慢慢談。」 「這點沒問題啦!」媒婆興奮地,「憑你葉先生在社會上的聲望,憑你振興商店的名號,總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葉先生雖沒有做任何的答覆,心裡則另有盤算。即使不愁吃、不愁穿,銀行也有一筆為數不少的存款,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個愛好面子的人。 一次、兩次、三次,經過媒婆多次的遊說,一向被人視為冷艷高傲的作家葉菲音,竟然不敵一位靠著嘴皮賺取紅包的媒婆,親口答應這門婚事,的確是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如此非理性的決定,或許,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她到底貪圖楊家什麼?是田園、是厝宅?抑或是楊平章的官階?雖然媒婆說,未來的公婆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惜,三位小姑也會幫助她做家事,讓她在家讀書寫作做官太太。可是,對於楊平章這個人,她又瞭解多少?在當今這個社會,表裡不一的偽君子比比皆是,但願她不會誤上賊船才好。 儘管她認識楊平章已有一段時間,但彼此間的瞭解並不深,亦無任何感情成份存在。試想,一個中尉政戰官每月又有多少月俸、多少眷補費,能讓她在家讀書寫作做官太太?同時,沒有感情做基礎的婚姻,將來是否能幸福?自己的決定是否過於草率?還是對父親限制太嚴苛的一種抗議?抑或是深恐自已成為父親咒語下的老姑婆?總而言之,葉菲音以自身的幸福做賭注,是贏、是輸,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只好聽天由命了……。 即使葉菲音以自身的幸福做賭注,父母親對她的選擇亦無任何的意見,唯一的是聘禮問題尚待解決。因此,她的父親毫不客氣地對媒婆說: 「想當年,我們家菲娟嫁的是一位窮教員,我收了他『十擔肉』、『十萬元聘金』、『十兩黃金』、『五百包囍糖』,還有三萬六千元的『吃茶禮』。而今天,菲音嫁的是一位前途無量的青年軍官,誰敢說他將來肩上不能掛星星,說不定還是未來的防衛司令官呢!為了公平起見,菲音的聘禮就比照她姐姐,不知楊家意下如何?」 「這個、這個、這個……。」媒婆這個、這個後,竟然說不下去。 「怎麼,沒誠意?」父親板著臉孔。 「這個、這個、這個……。」媒婆為難地。 「妳是知道的,我葉某人這輩子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要面子。如果不依照我的條件,這門親事就別談!坦白告訴妳,對於這門親事,我知道菲音答應得很勉強。萬一她有任何改變,可別說我們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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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筆記
這一夜,我們狂歡。 入口的是濃郁香醇的金門高粱,沒幾杯,整個人high了起來,大叫、大聲唱歌,壓抑不去的是那一份傷感與寂寞。 寂寞,因為習慣了寂寞,所以不知道什麼是熱鬧。 總是在角落看著燈光下的人們,在熱鬧中寂寞,其實,大家都很寂寞吧!因為一個人寂寞太無趣,所以我們聚在這裡。 為何夜裡會莫名的感到孤單寂寞,還會有種無法言喻的感傷,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過感情這種東西,大概就像刀子刺進胸口再拔出來,愈深的留下的疤愈大,留下來的只是一種過去、一種回憶,當相同的情境再重現,就像傷口又突然被戳了一刀一樣,突然間又痛了起來。 離開了熱鬧的包廂,迎接我們的是靜靜的夜空,黑夜緊緊的擁抱著。 「我先送你回家吧!」森是狂歡夜裡唯一滴酒未沾的司機。 森是個憨厚老實的好人,如果只看他的外表,不和他混的熟的話,你大概不會知道其實他還算是個滿風趣的人,年過三十後被稱為黃金單身漢。 軟軟的把自己丟進車裡,開始對著前方發楞。 「小女生還那麼愛喝,小酒鬼。」 「隨便你要怎麼說,我就是愛喝。」撇過頭不想理他。 「喂喂~不要睡著啦,我可不知道你家在哪。」 「放心,我沒有醉。」 「喂,我問你喔,都三十好幾了怎不討個老婆,最近你們同事不是一個接一個的在娶,再這樣下去你荷包失血失大條的喔。」 「等你幫我介紹個好對象呀!」森依舊皮笑肉不笑。 「你該不會是領到無敵多的好人卡吧!」這傢伙不激他一下不行。 「我那天去看球賽,明明就看到你跟一個女孩子在約會。」 「那哪是約會你想太多了,剛好遇到而已。」他瞪了我一眼。 明明就有點喝超過了,硬是撐了過來,站穩了身子和他道再見,他堅持要看我進門才離開,回到家便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才凌晨就醒了,這和上班時間的生理時鐘有相違背,平常是再怎麼樣也要賴一下床,總要飆車才趕上最後一刻打卡,凌晨四點的星星還很亮,吹過來的風很涼爽。 「嘿,我又想起你了,現在只是陌生人的你。」寫了封短訊,卻沒有收訊的號碼,刪掉的東西,即使記憶再清晰也是忘記了。 森常說,要多為自己爭取權益,現在只是暫時性質的工作,要多多想以後的事,感情這種東西過去了就不要再太留戀,人要學會遺忘,才不會在腦子裡留下太多的東西而爆炸。 如果寂寞也會爆炸就好了,那樣我會被炸的粉身碎骨嗎? 美酒香醇,即使狂歡也是清醒,很清晰的記的森和我的所有對話。 森的身邊有個紅粉知己,非常清秀也很有氣質,見過幾次,森卻常說,好朋友何其多。 森:「愛情在最美麗的那一刻要是錯過了,會後悔的喔。」 森發來了簡訊,他總是自以為我和誰正在戀愛中,其實只是單身的障眼法,能夠自由有多好,能被綁住也是種幸福。 昨夜,是個週末,森依舊送著這群喝醉的人回家。 「路上小心。」這一回我可不打算再讓他送回家。 「我喜歡你。」悄聲在他耳邊說著。 「其實我也喜歡你,只是,是妹妹那種喜歡。」森笑著悄悄的說。 森上了車和我道再見,我們之間的關係改變了,或許有,或許沒有。因為我喜歡你,不代表我愛你,喜歡我們之間這種微妙的關係,但又不關男女之間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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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子書──示挺
兒子,生你時,我已年近四十 恐是精子怠惰,卵子懶散 化育了你可有可無和無可無不可的個性 (除了待人有禮,你讀書做事總是少一根筋) 沒奈何,誰叫你是我的老萊子 你學書法,不成 你學大提琴,不成 你學鋼琴,又不成 最後,你只有加入小學的舞龍隊 你的身高總算得以操控舞動龍頭 每次望著你揮汗如雨氣喘吁吁 內心有些安慰,也有些失落 (也好,城隍出巡幫忙舞舞龍也可助助陣) 你進國中,我已退休 你自己加入國樂團,主練打擊 (也好,城隍出巡幫忙敲敲大鼓也可助助威) 但,你上課依然聒噪 你午休依然吵鬧 三年如是,如是者三年 所以,首次學測一百四十五 那個濕悶燠熱的夏日我陪著你赴台衝刺 我一個月的苦撐換來你的一百四十六 (兒子,這一分是否讓你明白台灣小孩讀書的辛苦) 你勉強上高中,我卻憂心忡忡 不知你要補考多少次,不知你要重修多少科 (所幸三年只補考一次,只是每年每科都低空掠過) 面臨升學,你堅持報考中國音樂系擊樂組 那個陰雨綿綿的春日我陪著你再度赴台衝刺 白天,你一早奔赴深坑練習打擊 夜晚,你跨越城市到中和補習樂理 每個深夜,我守候在潮濕的巷口 望著你自雨中疲憊歸來 望著你練習過度貼著藥布的手臂 望著你的焦慮,你的不安 燈下尋思:這是我凡事可有可無的兒子嗎 今日,你終於如願考上擊樂,你歡欣入學 兒子,新的旅程剛要上路 你不可自滿,你不可忘形 你要謙虛務實,你要勤讀苦練 要知:擊樂可以成家也可以成匠 (成家是大氣,成匠是小藝) 未來,你不可再無可無不可 未來,你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兒子,知否,父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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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海角七號
在心情極度煩悶之下,我漫步去威秀影城看了海角七號(看電影也是我撫慰心情的方式之一。) 我原本就是一個會去看國片的人,所以並非趕熱潮,也不是為了怕找不到與人交談的話題,否則不會拖到現在才去看。 我排了很久的隊才買票進戲院,被迫挑了一個很前面的位置,我預估坐在如此的近距離必定會影響整個觀影過程,但也別無選擇了。可電影一開始,一個叫阿嘉的少年,拿起吉他猛力往牆壁一砸,洩恨地發自心頭吼出一句:「操你媽的台北。」把我的心情帶到一個沸騰的頂點,讓我忘卻了座位帶給我的不舒適感。好一句「操你媽的,台北」,它鏗鏘有力地道出每個在台北混得不太好的異鄉遊子共同的心聲,當然,也包括我。 接著便全神貫注一路隨著阿嘉騎著車返回故鄉恆春小鎮的劇情走,灰心喪志的他無奈地接受繼父(鄉鎮代表主席)的安排,接替老郵差茂伯的送信工作。一個找不到住址被他丟棄在房間的郵包裡,藏著七封寄不出去的情書,被導演魏德聖以口白的方式,輕輕帶出六十年前一位日籍老師因戰後返國,對還留在台灣愛人深情款款的文字告白,再牽引出90年代現實生活中阿嘉與友子的愛情,雖然「愛情」只是這部電影裡的一條小支線,片中兩個世代所呈現愛情的力道也沒讓我感到太強大的撼動,但它卻是牽引整個故事得以順利發展下去的主軸。 其實,最緊扣人心的,我想應該是海角七號裡的靈魂人物……愛現的「國寶」樂手茂伯,失意的樂團主唱阿嘉和從霹靂小組轉退為有著火爆脾氣的交通警察勞馬,暗戀機車行老闆娘的黑手水蛙,及熱愛家鄉土地的鄉鎮代表會主席等人交織而成的故事……。影片中讓這一群原本互不相識的人串聯在一起的橋樑是:一家位於墾丁的高級飯店,想在春吶期間重金禮聘來自日本的偶像樂團,卻被當地代表會主席阻止,威脅一定要用本土樂團。於是在選角的過程中,讓這幾名原本懷有音樂夢想(或可能懷有音樂夢想)的角色,在決心放棄夢想向現實妥協的同時,因為入選又意外地為他們重燃希望,衍生出一連串詼諧逗趣的對話與情節。 看完電影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個人覺得論感動論笑點,張作驥的「美麗時光」、李安的「飲食男女」都比「海角七號」來得精彩,可為什麼無法像這部片子那麼賣座呢?後來,我終於明白海角七號為什麼大受歡迎的原因了。除了有好的口碑加上網路流傳及媒體造勢如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外,它讓身處在這個瘋狂年代的我們,可以暫時拋開自身所處的環境,拋開厚顏無恥的前國家元首四處咆哮操弄黨派對立的嘴臉,拋開喧擾的政論議題,拋開大自然對這塊土地的肆虐,拋開執政者處理毒奶粉事件帶來的恐慌與不安,拋開萎靡不振的經濟所引發的重創,拋開每一個人所各自要面對的人生難題……,讓我們足以躲進一個溫暖安全又充滿歡笑的小角落裡,看一群生活在有艷陽高照的南台灣底下的小市民悲喜交疊的日常生活樣貌,然後集體畏嘆集體發笑集體感動,並且看見了一份希望。 雖然對我而言,這部片子讓我發笑的橋段只有兩三次,很意外地,平常容易受感動的我,竟然也沒掉下半滴淚來。雖然有人說電影中的某些情節太過牽強,某些演員演技太過生澀,某些場景跳接的也略顯粗糙,但姑且不論這部片子的整體呈現,我們看見的是新生代導演魏德聖用一種你我最悉的電影語言,摒除了歷史帶來的沉重包袱及說教的嚴肅意味,褪去了華麗包裝與堅強卡司,一路用鏡頭詼諧又流暢地對著大家說故事。讓身為一個自小在離島長大的我也不得不承認,「海角七號」真的是一部既通俗又惹人喜愛的台灣電影,它成功地喚起普羅大眾集體的心聲與共通的經驗。片中的主要人物就像出現在你我週遭,尤其對在鄉下成長的我來說,這些人物角色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 導演魏德聖讓坐在螢幕底下的你,根本不覺得是在看電影,彷彿你活生生就是劇中的一份子,彷彿阿嘉就是你那個當年為了音樂夢遠走他鄉的同學,茂伯就是你們家隔壁那個經常抱著一把二胡坐在廟口前彈呀彈的老阿伯,還有那個被馬如龍演活具有正港男子漢渾身散發本土精神的鄉鎮代表主席,不就像極了你父親偶爾會向你埋怨他看不慣又不敢得罪的鄉鎮代表或縣議員諸如此類的人物,因為他也冀望著有一天,他能利用職權帶來的勢力與人脈為你在家鄉謀一份穩定的公職工作,及根本不用演本身就已經充滿戲感在機車行當黑手的水蛙,這些人都不是家財萬貫的富翁、都不是事業有成的企業人士或學有專精的精英份子。他們個個都是如我一樣再平凡不過的平凡人物,卻因為一個共同的夢想,讓他們在平淡無奇的日子激盪出驚喜與火花。 更弔詭的是,也許這是魏德聖的預謀,戲裡戲外的人物命運似乎一樣,都是被生活或因追尋夢想逼到牆角的失意客。除導演本身未成名前在電影這條路吃過不少苦頭外(搞創作的誰不如此?) 每個參與此片的主要演員也再次成了媒體報導的焦點,未接演此片前,歌手范逸臣(飾演阿嘉)因演藝生涯停擺而陷入瓶頸,日籍演員田中千繪(飾演友子)為發展演藝事業跑來台灣學中文卻未見任何起色,夾子樂團的小應(飾演水蛙)及飾演早已向現實妥協卻充滿鬥志的推銷員馬拉桑的馬念先(原糯米團樂團主唱)及飾演飯店房務人員的歌手林曉培,現實生活中可能都因為對音樂的執著還過著浮浮沉沉的日子,如今隨著「海角七號」的暴紅,像蛋塔效應似地將這些演員推向了一個高峰。 現實是殘酷的,果真印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句名言,也誠如魏德聖接受採訪時說的:「四天前我說什麼都是屁,一個禮拜後我說什麼都對。」這似乎也意味著,人生是一條多麼苦澀卻充滿驚奇的道路,沒有永遠的平順也沒有永遠的失落,或許努力奮鬥無法如願得到預期成果,但有時轉個彎面對不同的方向,風景也不見得太壞。但無論如何,懷抱著一個夢想總比渾渾噩噩過一生來的好,唯有堅持走到最後一刻,才有機會遇見曙光,看見彩虹。 總而言之,近兩億的票房代表這部片子被接受的程度,奠定了魏德聖可以繼續為電影付出下去的勇氣,也帶給觀眾一個全新的觀影感受。畢竟人生已經夠苦悶了,這年頭誰還想花兩三百塊錢,乖乖坐在椅子上兩個小時,去看蔡明亮一廂情願地訴說孤獨去看侯孝賢蘊藏在慢鏡頭底下的藝術。海角七號的誕生,不但洗刷了國片都是拍給評審看的污名,也測試出普羅大眾最喜歡的電影口味,更揭示一個電影舊時代已經過去,新一代的年輕導演已漸漸冒出頭來。雖然我不是什麼影評人,但就一個純觀影者的角度而言,我有預感,再過不久的將來,沉極多年的國片將會走出一個嶄新的格局。我們且拭目以待。 但更讓我拭目以待的是,什麼時候,咱們也可以拍一部真正屬於金門,代表金門的電影?或出現一部真正屬於金門,代表金門並深受多數人歡迎的暢銷著作,但不管反映在影像上或文字上的,但願不再以自憐自艾的眼光訴說過去戰爭帶給我們的悲情與苦難,而是迎向一個充滿希望充滿生命力,且讓世人重新認識我們家鄉的好故事。我衷心期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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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可是繼而地一想,楊平章雖然不盡理想,但看來還算中規中矩,的確比張志民那種油腔滑調、煙不離嘴、酒不離口,強上好幾倍。當他藉機主動來和她攀談時,葉菲音並沒有刻意地拒絕,兩人是否能因此而衍生出一份令人羨慕的男女之情?若依葉菲音的個性以及擇偶條件來說,似乎也不盡然。因為她始終以林文光為偶像,即使楊平章身強力壯,然卻少了一份她獨自賞識的文學氣質。倘若沒有感情做基礎,而勉強撮合在一起,除了履行夫妻義務以及生兒育女外,在共同的興趣與精神生活上,勢必會有嚴重的落差。往後她是否能適應這種沒有品味的日子,還是經過時光的沉澱後,能培養出一個讓他們都能接受的共同興趣,來豐饒他們的精神生活?或許,一切仍是未知數。 從側面上瞭解,楊平章中學讀的並非普通高中,而是高職的漁撈科;軍事學校讀的亦非正期班,如果沒有繼續進修,未來的升遷將會受到嚴重的限制。同時,家中世代務農,尚有三位求學中的妹妹,家庭經濟並不寬裕。儘管從事農耕的父親忠厚樸實,成天與田為伍、與牛為伴,從未與人紛爭。但母親生性強勢又好面子,待人尖酸刻薄又惡毒,外人想融入他們家庭,勢必要經過一番調適,方能適應他們家的生活。尤其是一個必須相夫教子與侍奉公婆的小媳婦,更不能不有心理上的準備。 然而,世間總會有許許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在葉菲音尚未有任何心理上的準備,以及對他們家族有更深一層地瞭解時,楊平章的家人竟然央請媒婆來說親。葉家出面接待的,當然是一家之主的父親。 「楊家在島上雖不是什麼大戶,但世代務農、忠厚樸實;平章這個孩子自小乖巧懂事,現在更是當了軍官。若依蔣總統對我們島上青年的照顧,他的前途可說是無可限量的,將來升三顆梅花也是很有可能!自從認識你們家菲音,兩人不僅談得很投機,似乎也有相識恨晚之感,相信葉先生對他亦有一番瞭解。」媒婆說。 「不瞞妳說,經過多次的閒聊和瞭解,我很喜歡這個孩子的憨厚和樸實。妳是知道的,並非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追求我們家菲音的、或央人來做媒的,可說各階層都有。但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倔強,她貪圖的不是榮華富貴,亦非高官厚祿,而是要在文學上有所交集……。」葉菲音的父親尚未說完。 「這點你放心,平章這個孩子從小就喜歡看書。」媒婆打斷他的話題,搶著說:「現在更是不得了,如果休假回家時,手上幾乎不離書,而且還是一本厚厚的言情小說,往往都是看得廢寢忘食。將來一旦結婚,小倆口絕對有談不完的話題。」 「坦白說,我本身所讀的書不多,只知道我們家菲音經常在報上發表文章,自己也搞不清文學是什麼!如果在這方面,他們真能有所交集,那是再好不過了。」 「平章這孩子自小我看他長大的,不會有錯。而且他還是瓊瑤、金杏枝和禹其民的書迷。這些名家的著作他幾乎都看過,無論是書中的故事或人物,有時興致一來還會說給別人聽呢!如果你們家小姐真的不在乎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我敢保證,一旦你成全這門親事,男的是英俊優秀的青年軍官,女的是標緻的大家閨秀,往後小倆口卿卿我我、恩恩愛愛地生活在一起,想不讓人羨慕也難啊!」 「這幾年來,我概略地瞭解自己的女兒一點。她最瞧不起的似乎就是那些憑著家裡有幾個錢,而煙酒樣樣來,賭博樣樣通,既油腔又滑調的年輕人。」 「平章可就和他們不一樣了。他煙酒不沾,除了看書外,可說沒有其他不良的嗜好。」 「這點我知道,他曾經送過我幾次部隊價配的『國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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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彈吉他的女孩
如何讓我遇見妳 在最美好的時刻 看一對愛笑的眸子 聞槴子花般的香氣 聽妳如牧羊人般呼喊我名字 如一隻脆弱的羔羊 安靜地 等待妳馴服 無數的日子 我懸想妳撫弄著弦 以玲瓏的手 想像妳輪音的手指 纏繞許多透明糾結的曲線 音箱轟隆隆地如一只喧鬧的鼓 任迷幻的音符振盪 靈魂出走 偌大的夜 竟激揚我華麗的寂寞 於是 我開始書寫 閱讀妳的表情 用溫柔的語言 赤裸地 將妳深深刻入血脈 當思念以不可抑止的姿態滲入 孤單瓦解 眼淚冷凝成詩 每個魅魎的子夜 悄悄 妳便翩然出現在我夢裡了 在最美好的時刻 我遇見妳 我被綑綁的心不那麼形而上了 沒有邏輯、信仰與存在的問題 有即是無 無即是有 色即為空 空亦為色 所以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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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隨筆麵之戀
這日本拉麵店是在市區Robson街的一處轉角,兒子提了幾次,要我們嚐嚐這家道地的日本拉麵口味。又說這拉麵店的湯底是用雞骨、新鮮蔬菜經數小時慢火熬成的,拉麵彈牙帶勁,我們被說得有些心動。 一個秋陽的下午,開車來到Robson街,這裡遍佈著餐館、咖啡座、當令流行服飾店、旅館,是溫哥華最繁華的市街之一。 ·日本拉麵 拉麵店不大約可容納十來人,一進門就聽到廚師及服務生的吆喝聲,這與日人開的壽司店如出一轍,或許想藉這吆喝聲來炒熱店裡的氣氛。戴著頭巾,人中留著一撮髭鬚的主廚,雙手熟練又誇張提起數支燙麵的勺籠,上下甩動的將水濾掉,又以誇大的手勢將胡椒或什麼調味料灑在一碗碗拉麵上。我們點了不同口味的味噌、醬油及海鹽拉麵,彼此可嚐嚐不同的湯頭。 日式拉麵配料有肉片、玉米、海苔、豆芽、筍片、蔥花等。我略嫌這店的味噌湯頭過於濃稠而略鹹了些,試了由昆布熬成高湯的醬油拉麵,才覺得其清淡而無油脂。 天色慢慢暗了,門外等候吃麵的客人越來越多,從門口繞過我們座位背後的大窗戶,一直排到街角。生意做成如此,讓人欣羨。 家人都喜歡吃麵,妻跟兒子尤其講究麵的火候跟Q勁,特別喜歡烏龍麵、拉麵、刀削麵、及客家人常吃的板條。妻只要在市面上看到有任何麵的同族,都會買回來試試,如:蕎麥麵、波菜麵、胡蘿蔔麵,甚至連看似麵族的遠親,此間韓國人喜歡吃的一小片一小片白色年糕也不放過。 ·麵線麵條 對於麵,我倒沒有太嚴苛的要求,但有兩種麵特別喜歡,幾乎到了一往情深的地步。一是麵條一是麵線,這可是有淵源的。記得,在那艱困的童年,母親常在滾開的水中下麵條,等麵條熟了,拌以事先爆好的蔥頭油,我們就吃得津津有味;有時加個煎蛋,便滿足得不得了。由於作法簡單,當母親忙,我們就如法炮製自己下麵吃。說來奇怪這樣簡單的乾麵卻成了我一輩子的最愛。每當發愁不知吃什麼好?只要想到這乾麵,再加些青菜準備個主菜,便是滿意的一餐。 至於麵線則有濃濃母親關懷之情。母親知道我喜歡吃麵線,每次回家,都為我下碗熱騰騰加了蔥段及油蔥的蚵仔麵線,其味清甜可口,百吃不厭。 那些年在山外上班,每次回家,母親都準備些麵線、角瓜及魚丸讓我帶回山外。及到台北,回金門,母親還是幫我準備麵線、角瓜、魚丸讓我帶回台北。蚵仔煮麵線加角瓜是絕配,那數片綠色角瓜讓整碗麵線生動起來,但瓜不可煮過熟。家鄉的魚丸則鮮美彈牙,口感十足,與角瓜煮湯,上桌前再加些胡椒粉提味,是人間美味。 及來加拿大,回金門,母親仍舊張羅要我帶的。最近一趟,回來,我的一只大行旅箱放了母親給我的兩包家鄉麵線。兩包麵線隨著我橫跨九千多公里的北太平洋來到北美洲。我知道那麵線再也不僅僅是麵線而已,那裡頭有我對家鄉麵線的愛戀,而更多的是母親的愛與關懷。 ·記憶中難忘的麵 不曉得是否孩子的味蕾較易滿足?還是由於昔日食物的匱乏?小時候在外頭吃過簡易料理的麵,至今仍津津樂道,回味無窮。一是舊巴剎一家餐館的炒麵,炒的是油麵,配料有肉絲、蝦仁、蛋、青菜,炒出來的麵滑嫩油亮且富彈性。 另一魂牽夢縈的,是加了蚵仔滾(註)的切仔麵。那是在石坊下的一個小食攤,鮮美的蚵仔滾加上清爽不油膩的切仔麵,拌些蒜泥及新鮮辣椒醬,讓人齒頰留香,吃了還想吃。但幾次返鄉,久已不見賣蚵仔滾切仔麵的攤子了! 高雄華王飯店附近的一家牛肉麵店,是昔日候船時吃的。往日店裡炊煙蒸騰,熱鬧滾滾的,麵的湯頭道地,牛肉有嚼勁,雖已事隔多年,記憶仍深。 那天人在高雄懷著一種特別的心情,前往五福四路尋訪。當接近華王飯店,看到那熟識的店名市招出現眼前,心中激動莫名!但,及至推門而入,一股霉味迎面而來,店內桌椅老舊、客人稀疏。我頗驚訝,這店名仍舊的牛肉麵店,氣氛感覺已與往日迥異!不得不懷疑那秀色可餐的紅燒牛肉麵是否還在?只好悵然若失轉身離開。 (註)權且用「滾」字代替,閩南語音ㄌㄧㄣˇ,蚵仔滾是蚵仔裹上一層蕃薯粉,經水煮後蚵仔形成一粒粒的半透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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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來也
新春第一砲,老鼠來報到! 居住村落,白晝飛機聲、夜晚車聲與人聲,多年的噪音困擾,耳朵總是如蟬鳴般,難以入眠! 思前想後,另覓處所,長遠盤算,孟母三遷! 看上了一棟中庭花園,靜謐的地方,惹人愛憐。二、三樓白色的磁磚,素雅的顏色,我很喜歡!但一樓的咖啡色地磚,非我所愛。我喜歡喝咖啡,卻不太喜歡暗沉的、咖啡色系的東西。除此之外,沒停車位、交通不太方便、價格居高不下,與預算差別太大,故而作罷! 不捨的離開那花園般的住宅,回到了窩,腦海仍然浮現方才的景象。十幾年前、地方限建、房價偏高、一屋難求、無殼蝸牛一屋租過一屋、看房東臉色的悲哀、實在難捱!夫妻省喫儉用、外加貸款所購的店屋,駐軍多、沒做生意,殊為可惜。但擁有一個窩、一個屬於自己的窩,面子、裡子都有,心安慰許多! 單看房屋外表,不解包裹在水泥裡的屋宇結構,住了才知難過! 新居落成一段時日,壁癌處處、雪花片片、水管裂痕………。找來抓漏大隊,抓不著漏處;尋來師傅動土,拆牆換新,仍然沒啥效果。花錢找罪受,日子卻是不好過! 第一次購屋,花錢買經驗,發誓不再簽約「預售屋」!「有性命」買第二次房子,一定要小心謹慎。 整理了思緒,上了二樓,外頭仍是一陣吵,人很累,哈欠連連,就是睡不著! 再爬幾個樓梯,上了三樓小套房,關上房門,寧靜許多!告訴另一半,即日起,這恬靜的地方,屬於我的天地。另一半張大了眼,少年夫妻老來伴,何以不睡同一張床、早早要分房? 一怕懷孕、二怕吵、三要思考、四要清醒頭腦………。搬出了一堆理由,勉強地說服了他。 隨身攜帶的配備,搬上了三樓,擁著這間靜謐的房間,好睡許多!尤以「懶惰人、屎尿多」,半夜上洗手間,那冷冽的日子,不必向先前那般,縮著身子,走好幾步路才到達,下了床,隔十公分的磚牆,不必走遠,馬桶就在旁邊,真是太方便了! 「做娘容易奴婢難」,小時候衛浴設備不普遍,尿壺、粗桶,擺在每個家戶的小角落,家中大、小解,不是拿到田間當肥料、就是起個大早或夜深人靜之際,有點怕人瞧見般地、倒入屎坑,汲取深水井的水洗滌,然後用「破掃帚頭」刷乾淨。不嫌髒、不嫌臭、亦不嫌麻煩!而當手電筒照明,燈光現人影,村落的婆婆媽媽、鄰居的阿嬸阿姨,都是熟面孔,打聲招呼,妳來、我來、大家都來了! 隨著時代進步,村莊有了公廁,但無沖水設備,雖有專人管理,但一天清洗一次,每天第一個「上門」的最幸運,舒適的空間、整潔的地面、乾淨的茅坑,舒服許多。後面的人,就沒那麼幸福了,眼觀堆疊的「黃金」、手搧紛飛的「金蠅」!大熱天,一條條軟綿綿的蛆蟲,鑽呀鑽,鑽到腳邊,心慌慌! 隨著時代又進步了,家家戶戶衛浴設備不可免,講究衛生,如廁「即時通」,水一沖,乾淨溜溜不留臭!然而,卻造就了我這軟骨頭,愛套房,就為「方便」! 某夜,進入了甜甜的夢鄉,正做著美美的夢。突然,浴室那頭,傳來了前所未有的聲響,躡手躡腳地開燈查看,什麼也沒有,開始懷疑耳朵是否有問題? 回到床上,拉緊了棉被,繼續未完的好夢。但是,方才的聲音又再耳邊出現,是靈異嗎?深吸了一口氣,專注的聽,好像是「老鼠」耶! 天哪,牠是怎麼進來的?門窗關得很好呀! 人家發酒瘋!我是想錢想瘋了!多麼希望躲在浴室偷窺的是「錢鼠」!傳說中,見到錢鼠財運到。不簽賭、不投資,沒有生意頭腦,只想中中統一發票!偏偏,沒偏財運的人家,每次中獎,就是兩百塊錢。哪天如我所願,賺到第一特獎,想必作夢也會笑,為了表示誠意與慶祝,燃一串長長鞭炮! 年輕的時候,住在田莊,鄉下瓦斯不普遍,家裡有一間柴房,整齊堆列木麻黃和木材,以備炊事之用。那間柴房,別的沒有,老鼠最多!一家老小,人手一支掃把,見鼠就打,人鼠交戰的時刻,奮力圍剿鼠輩,總是凱旋而歸! 軍管時代,麻雀腳與老鼠尾巴可是搶手貨!一隻隻的死老鼠,不是用來啃棺材骨頭,而是用來賺錢,每條尾巴叫賣二十塊錢,愛買不買不勉強!你不買、嫌貴嫌賣相,「一鼠難求」,後面還有很多人排隊在拜託。那穿著草綠服的阿兵哥,既要上課、又要出操、還要演習,沒有多少時間抓老鼠,善良百姓幫了他們很大的忙,讓他們在既定時間,交出亮麗的成績單。因此,無人敢討價還價,訂了貨,再遠的地方,也會信守承諾地、利用洽公之便,背起「摸魚袋」來取。 抓老鼠,比洗草綠服輕鬆多了,一套軍服,洗、曬、收、燙、摺,忙了老半天,也不過才十五、二十塊!遇到節儉的阿兵哥,不穿個「油漬漬」,不會送洗。刷汙垢,一遍又一遍;汲井水,一回又一回。反映成本與體力,抓老鼠,輕鬆多了! 有時,一個失誤,老鼠逃之夭夭,貨源短少。只好騎著那輛二十四吋的淑女車,帶著塑膠袋,到別個村落,挨家挨戶地搜購那一條條、有一點點屍味的老鼠尾,賺點蠅頭小利,亦對阿兵哥有個交代。但是,如此做法,未必每回都能出擊成功,常是汗流浹背、收穫不多。索性,上街買幾個「老鼠籠」,在籠裡放上香噴噴的餌,誘老鼠上鉤。嘴饞的牠,聞香而來,嘴巴觸動了掛鉤,大門自動深鎖,這種出奇制勝的做法,既不傷財、亦不勞神,屢試不爽、屢有所穫!但老鼠屎、有夠臭,在牠落角之處,畫個「圈圈」、灑些「豆豆」,就夠折騰人了! 年輕時,老鼠不覺可怕,來一隻、抓一隻,來兩隻、抓一雙。現在有一點年歲了,竟怕起老鼠來了,或許是「殺生」太多、淺嘗苦果? 鼠疫橫行,我可是為民除害!已過往的老鼠,可別找我算帳。 聽見鼠聲、憶起鼠事!思緒拉回現實,嚷嚷另一半:「快來呀!有老鼠!」 另一半三步併做兩步,飛奔而至。左瞧瞧、右瞧瞧,原來紗網破了一個洞!勘查現場,斷定老鼠就在裡面。 一番追趕跑跳碰,廝殺的結果,另一半佔上風,不一會兒功夫,手到擒來。 清洗浴室與房間,取下了床單與被套,餘悸猶存地,尾隨另一半下樓。他回頭:「老鼠已經抓到,趕快去睡!」 我清了清喉嚨:「床單和被套,已經丟入洗衣機,睡起來不舒服。」 「拿一組新的。」他貼心的說。 「不用了,明天就會乾。今晚,我下樓睡。」 「妳不是嫌二樓吵嗎?」他露出詭譎的笑容。 「就吵一晚而已,沒關係!」老鼠出現,超沒安全感。想一想,與其半夜跟老鼠睡,還不如睡到老公身邊較溫暖,深深體會,一個家,不能沒有男人呀! 「惡人無膽!」他揶揄。 「才不哩,我年輕時候,可是抓鼠大隊!」功力大不如前,現在說這句話,覺得有一些汗顏。 「好漢不提當年勇。」他側著頭,忽喊:「老鼠!」 「在哪兒?你快點抓呀!」心驚唇抖地、嚇得花容失色。 「抓鼠大隊,這隻死老鼠,有勞妳處理。」他拿著已放在塑膠袋的鼠屍,在我面前晃了晃。這樣嚇人,死了很多細胞哩,真是「夭壽死囝仔」! 「你是不是男人呀?這點小事,也要我處理。」顫抖地指責,真不曉得自己年輕時的那股「捕鼠」的衝勁,到哪裡去了? 老鼠潛入家中的那一晚,人鼠同屋的那一幕,至今難忘。叮嚀著另一半,趕快將紗窗,拿去修理。別哪一天,鼠輩又橫行,無膽的老婆大人可是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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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二首
木麻黃 血管流的是青翠的尖銳的溫情 流過幾百年的金門命脈 鳥兒在你肩上婉轉撒嬌 人們在你溫柔的身影下梳理心思 你隨風飄逝的髮絲曾給金門人溫飽 你用率真的軀體為道路美容化妝 狂風為你添穿上一件堅毅的外衣 暴雨句句告誡你要容忍要溫順 誠摯身段掩不住你長不胖的靈魂 啊!笑傲天地你是不老的金門人! 躲防空洞 多少個夢被宣傳砲聲炸得粉碎 多少個夜晚的睡眠被宣傳砲綁架 宣傳砲在防空洞炸死鄰居的事實 至今仍嘲笑著躲防空洞的人 生命被威脅成一張薄弱的紙張 大夥擠在全身濕透無法呼吸的防空洞 等待死亡隨時可能降臨 隨著一枚枚宣傳砲的宣判 所有的信仰和禱告都是無助的卑微的 砲彈才是最後的真理最偉大的上帝 貓啼、狗鳴、牆號、臉盆叫 還有嬰兒叫著要爹娘 悲劇總是出現在一陣巨響之後 最令人窒息的最醜陋的煙硝味 至今仍一刀刀一劍劍刺痛著記憶的嗅覺 多少個童年的夜晚在真實的悲劇裡死去 啊!我的童年何止死過千百萬次 啊!我的童年是一個碎屍萬段的夢魘 啊!誰能還給我一張完整的童年夢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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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楊平章表面看來雖忠厚,但若仔細地觀察,從他的眉宇或眼神,似乎有一絲不易讓人發覺的陰險。表面看來和善,而內心則惡毒,一旦情緒失控,其本性馬上顯露出來,勢必不計後果,與人週旋到底。然而這個缺陷,很快就被他憨厚的外表與彬彬有禮的態度遮掩住。這是楊平章的缺點,也是他的優點。而葉菲音父親所見純為他的正面,因為在政戰學校專修班讀過一點心理學的青年軍官,即使不善於言詞,卻懂得老人心。除了利用公餘假日陪他泡茶聊天外,每月部隊配煙或有剩餘的罐頭,也會俟機帶出來孝敬他老人家。比起先前的張志民,的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他的憨厚,相較於張志民的油腔滑調,更能博取老人家的歡心。相對地,也讓他有靠近葉菲音一步的機會。 起初,葉菲音對楊平章並沒有太大的好感。因為她看多了軍人,別說是一個小小的中尉政戰官,長得英俊瀟灑又有顯赫背景、前途無量又年輕的校級軍官,主動來攀交情的大有人在。如果能與其中一人結成連理,成為人人欽羡的官夫人也是指日可待。而一個在這塊島嶼土生土長的中尉軍官,既沒有任何背景關係,就讀的亦只是專修班,任你忠黨愛國、活拚死拚,依然難有出頭的一天。這些似乎也是葉菲音最感憂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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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先生
號外!號外!「金門先生」終於飛躍了料羅灣,橫跨台灣海峽,來到台北市的城市舞台,參與台北藝術家合唱團2008年度公演──「多情應笑我」音樂會的演出,可謂盛況空前,獲得觀眾們極大的迴響。值得一提的是受到成功大學新聞中心副主任──李金駿先生的肯定與讚賞,並邀請金門縣合唱團赴成大參與藝術季的演出,這是「金門先生」的榮耀,亦是金門縣合唱團再次的受到肯定與鼓舞。 「金門先生」屬於音樂劇,描述先民們為了生計,遠渡重洋,在他鄉吃盡了千辛萬苦的打拚奮鬥歷程,讓人看了無不感佩萬分,淚濕衣襟。他們胼手胝足的奮鬥精神足為後人的楷模。當他們略有所成時,想到的是朝思暮想的家人以及培育他成長的家鄉,那是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感,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展現,因而賺得的錢儘往家鄉寄,觀看一些僑匯所興建的西式洋樓,多半是他們所處的當地建築,別具特色,一來是榮耀故里,進而也豐富了金門閩南式建築的特色;二來就是他們所肩負的重責大任──謀求改善家人的生活。他們獨具金門特有的「地瓜」精神──吃苦耐勞、任勞任怨,那一份強韌是「愈艱苦愈能生存」的最佳寫照。所以他們思思念念、所作所為莫不是要衣錦榮歸、光耀鄉邦。 難怪 國父孫中山先生特別感念華僑對家鄉的奉獻、回饋,而有此一說:華僑為革命之母。山后民俗文化村旅日王氏先賢就曾資助國父革命,革命成功之後,婉拒了國父的盛情邀約出仕為官,此清風義舉讓人讚賞;現今僑領楊忠禮先生對家鄉的貢獻以及對金門技術學院的鼎力奉獻,亦是有目共睹、傳為美談。還有許許多多先賢們的種種事蹟不勝枚舉……。當年金門縣合唱團赴新加坡宣慰僑胞時就感受到那份濃得化不開的鄉情蜜意,至今依然溫馨滿懷。特別是那一晚,在楊氏宗親會館舉辦的晚宴,以及他們精心策劃的節目,讓人賓至如歸、倍受禮遇,最終是賓主盡歡,留下美好的回憶! 當年的金門鄉親誰家沒有南洋客(泛指出外打拚的先賢們)?我家兩位叔叔、姑姑和一位堂哥,也都是南洋客,當年環境真的是:山多田少謀生不易,只好遠走南洋求發展。有些南洋客由於某種因素,就在當地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建立了另一家園,我家堂哥就是;有些則將妻女接往同住,一起共患難、同享福,我家三叔就是。但每當午夜夢迴,依然是神遊故國家園,這根深蒂固的思鄉情懷,永難忘懷,而這份遊子心境是可以想像、體會得出的。 家鄉一位至親、至愛的姑姑,她受到坎坷命運的擺弄,在那個年代裡,只容許默默的承受這一切不是很公平的待遇,講究的是三從四德,逆來順受,沒有自己。她的夫婿奉父母之命,返鄉與童養媳的姑姑(她)完婚,婚後十二天旋即返回僑居地,殊不知他在異鄉早已成家在先,只因有個童養媳在家等他,且父命難違,最後不得不返鄉完婚了事,姑姑終淪為傳統的祭品,徒留給姑姑的是無盡的惆悵和無絕期的嘆息,之後碧海青天夜夜心,孤燈為伴、獨守空閨。雖然幸運的有了身孕,期盼日後可以與之相依為命,奈何命運老愛捉弄人,這孩兒竟不幸夭折了,真正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子)望,後來領養了一兒一女,做為養老依靠……就這樣的一生死守到終老。在當時封閉、傳統的社會裡,有多少人葬送在此命運之下,默默承受這一切而永難翻身啊!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了,不勝枚舉。 而僑匯可說是當時的一大金援,每當家書抵金亦是匯款到達之時,通常是過年過節時候,一方面是向父母、家人問安兼報平安,那可是祖母的一大安慰,尤其在交通不便捷的當時,特別有感於家書抵萬金、彌足珍貴啊!這一份精神食糧往往帶來家人的歡欣雀躍,也感染了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競相走告。一方面是金援支柱(物質回饋),展現在外辛苦耕耘所獲,求得改善家人生活,並表達孝心,報答親恩。在當時千里遙隔、資訊不發達的年代裡,這些遊子在外節衣縮食、奮鬥打拚的辛酸歷程,實非我等所能耳聞目睹,為人父母若知悉子女在外打拚所忍受的那一份千辛萬苦,該會有多不捨啊!當然亦非人人皆飛黃騰達,盡如人意,所以心酸歲月只有傾訴於山間明月了,我好能體會那份遊子情懷,自古以來感情就是一件難以割捨的包袱啊!在新加坡我們參觀了蠟像館,它把先民墾荒、奮鬥的事蹟,以及生活型態的點點滴滴一一呈現,讓人心中激盪不已,久久難以平復,不知不覺間,濕潤眼眶,感慨良多! 這樣一齣闡揚金門奮鬥精神的「金門先生」太有意義了,它錯過了2006年在馬來西亞所舉辦的「世界金門日」,如何能再次的錯過2008年在廈門翔安所舉辦的「世界金門日」呢?特別是在廈門,僅一水之隔,大家走訪廈門如同進出廚房一樣便捷的今日,怎可錯失良機?我可以想像、預見「金門先生」演出的當下,那一份台上、台下的共鳴與感動啊!金門縣合唱團可以缺席,「金門先生」您可以缺席嗎? 再說金門縣合唱團的團員們,雖然不是職業演員,卻有職業水準的演出,令人刮目相看!而我獨鍾於第一幕序曲以及「回家」和「打醒」。飾演詩人的李永舜老師,其渾厚的歌聲道出金門兒女的心聲和滿懷的希望、歷盡的千辛萬苦以及磅礡的凜然正氣,千古迴響永存人間。「回家」這一幕則是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當飾演南洋客的倪振瑞老師接獲家書的那一刻,不覺老淚縱橫,那雙拿著家書因觸動心弦而抖動的雙手,即便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依然頻頻的擦拭著奪眶而出的熱淚,反覆細讀再三而不厭倦,見信如見親人啊!在在道盡了阻隔在千重山萬重水之外的遊子心聲,這份內心戲的詮釋,是超乎水準的演出,演技之高明,令人讚嘆!還有「打醒」這一幕,描述的是金門鄉親團結一致,奮力抵禦強權外侮的戰鬥精神,不分男女老少,軍民一條心,那份高昂的士氣和不屈不撓的鬥志,締造了八二三古寧頭大捷的輝煌光榮史蹟,那是全體團員的合作結晶,台上台下的那一份感動,表露無遺,團員們全心的投入、賣力的演出,以求完美的呈現,難怪獲得好評與迴響……。 由此看來,舉辦「世界金門日」意義非常重大,若再加上「金門先生」的蒞臨,將帶來空前的震撼,它召喚著四海之內的金門鄉親齊聚一堂,讓代代的金門人一起來凝聚這一股莫之能禦的巨大力量,並投入家鄉的氛圍之中,浸潤於「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故鄉水」的家鄉懷抱,同時也撫慰著「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思鄉情懷!鄉思是一股綿延不絕的情愫,越老越會發作,越加不可收拾,或許是「落葉歸根」在發酵使然吧。所以舉辦「世界金門日」更顯其重要性,讓四海之內的金門代代子孫皆能緊緊的手牽著手、心連著心,本著「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的使命感,劍及履及,積極的傳頌、發揚金門精神至世界每一角落,讓我們以身為金門人為榮,以身為金門人為傲,直至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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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味蕾
送走巴基斯坦客戶,把隔夜自印度餐廳打包帶回的剩菜,和著biryani(一種印度米飯)蒸熱,依然可口,甚至更入味。咖哩的香醇誘人,透過舌尖味蕾,送到饑餓的脾胃,使連日來繃緊的神經獲得舒展,不用動鍋鏟,就意外地享受了一頓飛來的美味午餐。想想,可不是所有的食物都能回鍋,像海鮮魚蝦,一過頓便失其鮮味;而咖哩就像生命中部分境遇或奏曲,耐其味更可再三咀嚼,齒頰回香。 一旁的男人開口了︰「如果不是公司有印巴、中東客戶,真沒想到大台北地區有這麼多印度餐廳!」在台灣吃印度菜已有相當歷史,都是為了接待國外客戶。舉凡師大路、饒河街夜市、合江街、天母、南京東路、延吉街、林森北路……多得不勝枚舉的印度餐廳,昂貴的、平價的、或家常式的印度菜,都是揉合多種香料、蔬菜、肉類等料理,在熱騰騰滋滋作響當中,盛入銅製雙耳小鍋上桌。吃完還順便問問客戶對料理的評價,多年下來練就印度菜品嚐的功力。 那年,在孟買吵嘈熙攘的市中心,穿過印度門,客戶引領我到舊城中心,一家賓客雲集的餐廳裡,在那裡讓我真正見識了香料王國的美食,是屬於油煙昇起十足平民的,是屬於熱力滾滾的市井街道,是屬於古老歷史的香料文化。一趟味蕾食物的探索之旅,熱騰騰於焉展開,許多代表性印度菜,總是歷久彌新的飲膳珍饈,隨手拈來陳述一二: Tandoori原意是泥爐炭火烤器具,在印度食物的烹調上,就如咱家中國菜那一只炭底炒鍋(大鼎)一般。因此許多印度餐廳的招牌,都常見大大的這一個字。因時代演進,泥爐早已淘汰而改用鐵爐之類的,推論餐廳用此字取名,應是昭告顧客,此乃正宗印度菜之意。帶骨雞腿,剖開後浸泡在多種混合香料醬汁一日以上,再置入此Tandoori燒烤,上桌時一啃而光,恐怕又得舔舔在指尖上的餘味才肯罷休。 Naan、Chappati、Roti 三者都是麵餅,引進台灣來,稱烤餅或甩餅。這種最平民化的家常主食,據說是以前印度婦女一早在家庭廚房忙碌的工作項目之一,現在已逐漸被機器所取代製成的「口袋麵包」,成袋在超市出售。傳統作法是一口如汽油桶樣之鐵桶內,置放木炭燃燒成火紅光亮狀, 好的麵皮推開後,成薄薄一片,用大鐵叉夾附著在鐵桶內壁烘烤,不消一分鐘,香Q麵餅即告完成。三者中,以Roti最令我驚豔,因為Roti一字的印度原意是手帕,意指麵皮 成薄如手帕、薄如蠶翼,但熱騰騰送入口,香Q嚼勁,麵粉筋度的延長,又如手帕織物般無限擴大,與天然穀物的芳香,在舌尖停留不去一樣。 印度咖哩名聞遐邇,但嚴格講,印度菜並沒有咖哩這道菜名,它祇是香料集合的統稱。比較普遍是Masala這道菜,它是不同香料的調配與混合。不同的印度菜餚放入的Masala就不一樣,例如海鮮與肉類加入的Masala就不一樣,等料理完成,呈現出來的食物色澤、香氣、口味就是不同。像我等之輩,不是吃印度菜長大的,不管是羊肉Masala、或是蔬菜Masala,只要端上桌,香氣陣陣飄上鼻端,都是一樣香濃可口的佳餚,舀一匙淋上飯或撕一角烤餅包著Masala醬汁,真令人大朵快頤一番。 Biryani,類似咱台灣油飯,帶骨肉炒香料與醬汁,和著生米再拌炒幾分,移入器具炊煮蒸熟,美味加分,效果自不在話下。記得有一次與技師前往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為客戶安裝機器,業主是巴基斯坦人,第二天,機器順利運轉,客戶廠內從外送來一大鍋的Biryani,很台的技師歐里桑若有所悟道︰「哦!原來這和我們台灣慶典開幕時油飯的道理應該一樣!」 世間因果相循,人至相當年歲,某種部分、或某種形式,似乎複製著幼時家庭的文化、傳統一般。父親一生經商,與客戶友好互動,留下深刻印象。及長,親身投注貿易商業營運,逢外國客戶訪台,又因常旅行在外,深知其中離鄉背井飲食不便之苦。買賣成與否,暫擱置一旁,有朋自遠方來,對待方式亦如兒時記憶中父親與家人溫厚待人情景重新拷貝一番。因客戶群大多數為回教徒,印度菜通常是賓主盡歡的不錯選擇。雖然有時故意當著餐廳老板與客戶面前促狹地問︰「現在肉類都是機器處理,怎麼知道有 halal過否呢?」通常急得餐廳老板再三保證︰「有!有!」Halal食物是符合回教教義認證的食物,回教徒吃食皆十分慎重。 隨著時光的流逝,我方知食物味蕾背後,牽引出食物鏈似的豐沛世情。久遠的年代,在異地,客戶朋友引領我認識香料美食,在台灣,我用同樣的食物與熱情,款待來自不同地方的朋友,最後回報與我的是,除卻商場利益算計外的另類溫情,它可以是國際電話線響起,先是一一問候了家中大小,再言歸起正事;它可以是當客戶朋友下次再訪台時,攜帶各種千奇百怪的餽贈禮品,例如︰不合腳的真皮皮鞋,如舞台劇裝般的華麗民俗傳統服飾,著名印度香米、香料、紅茶…。 食物的味蕾,因記憶、因人世間情誼,遠超出食物外的芬芳,久久不散,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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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情人
當我慢慢習慣 也慢慢不習慣 於是慢慢喜歡 也慢慢不喜歡 空沙發 四張椅子的餐桌 兩片窗 兩片窗 雲的那端 代我四處去飛翔 我在閣樓的頂端 忍受地窖的冰寒 一敲就碎的心 卻不敢取暖 寧願凍裂 也不想被融化的孤單 今天上不上街 化不化妝 都沒差 只有迎接你才開啟的門 現在不聽話 只有你才懂得的冷笑話 一口全吞下 你不在 世界怎麼停止了旋轉 我不要 任何答案 寧可一直被欺瞞 比我強壯卻又軟弱的你 還是放不開 於是你讓我勇敢 讓我明白自己的不可愛 猶豫的未來 翻來覆去 等著被宣判 該你的 不該的 通通一飲而盡 走回電影 走回認識的場景 教堂震耳的鐘聲 電車呼嘯的馳行 只為掩飾 我在想你 我不是她 也不是你傷口止疼的蜜糖 越想專心面對 越難評定是非 終究要妥協 我不是她 也不是你跳脫情感的昇華 只是愛得純粹 或是痛徹心扉 也都無所謂 重來一遍 還是會不由自主貼著你的臉 低頭微笑 離開依賴你的不安全 天一黑 別再問我我是你的誰 靜靜感覺 脈搏裡的 你的包圍 就像朋友的道別 說好不難過的道別 下一次 還是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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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第六章 繼〈國建參觀手記〉後,葉菲音在林文光從美國來信的鼓勵下,又發表一系列的〈心靈札記〉。雖然她書寫的是週遭的生活瑣事,卻流露出真情,讓人讀後有一種怡然的快感,文壇也給予很高的評價。然而,在真實的感情世界裡,她仍然是一片空白,並非無人追求或沒有媒婆上門,而是她心靈中的白馬王子迄今尚未出現。一些不知人生甘苦的富家子弟,休想獲得她的青睞。張志民從此之後,就未曾再踏進振興商店一步,她父親也很久沒有品嚐到港茶『蕘陽』和『鐵羅漢』的滋味,雙喜牌香煙更不用說。 儘管如此,葉菲音仍然像是一塊蜜糖,從四面八方飛來的蚊蠅不計其數。想嚐甜頭的人無不使出各種伎倆,除了要討好葉菲音外,亦必須巴結她的父親。而這對父女的個性則南轅北轍,葉菲音高傲倔強;父親則好面子又貪小便宜。因此,想博取她的好感、想進入她的感情世界,的確是較為困難的。而父親方面則只要費點心思,適時施以煙酒茗茶或刻意地奉承迎合,便能討取他的歡心。 在眾多追求者的圍繞下,葉菲音依然不動如山。雖然在一般人看來既倔強又高傲,但她何嘗沒有人性中的七情六慾?況且,歲月不饒人,青春年華有盡時,別讓父親「老姑婆」的咒語成真。因此,對於自己的感情,表面看來雖有順其自然之感,實際上內心卻有點焦急。就誠如父親所言,她今年已二十六而非十六,無形中,也為自己增添不少的壓力。 年後,島上的男女自衛隊員又開始集訓了。除了重大病症外,無論自己的工作有多麼地繁忙,都必須暫時放下、全員參加,葉菲音當然也不例外。男隊員依年齡分「機動」與「守備」二個梯次,而女隊員則與機動隊員同屬一個梯次,也是屬於較年輕的一群。葉菲音除了頗具姿色外,也是島上知名的女作家,引人側目在所難免。然而,儘管自己已達到適婚年齡,但依然放不下那份與生俱來的高傲身段。即使有人不以為然,可是欣賞她那種冷艷又獨特的個性者則大有人在。尤其是在這個男多女少的小島上,更如同是一朵珍奇嬌艷的蓓蕾,教人想不攀折也難啊! 於是,當自衛隊年訓完畢後,振興商店更是人來人往,除了原本的駐軍外,又多了一些下土助教和中尉中隊長以及島上年輕的機動隊員。他們幾乎都是衝著葉菲音而來的,由此可見,她的魅力真是銳不可擋。雖然有那麼多人對她產生好感,但她依然尋覓不到理想中的心靈伴侶,父親目睹如此的情景,簡直是欲哭無淚,甚至不想理會她,就讓她在情海裡自生自滅吧! 然而,天下父母心,她的父親還是時時刻刻在這些人堆裡,幫她尋尋覓覓,希望能幫她尋覓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為自己覓得一個乘龍快婿。終於,在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發現一個名叫楊平章的青年軍官,有著一張憨厚的臉,以及一副魁梧的身材。他粗壯的手臂,更是女人終生的依靠。而這位青年軍官,正是葉菲音參加自衛隊集訓時的教官楊平章中尉;也是在這個島嶼土生土長,而後響應政府號召從軍報國的島嶼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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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颱風夜
一、花台 「辛樂克」颱風來襲,時間有些兒長,整整兩天,滿天雲雨,沒有停止的跡象,且雨出奇大,四樓四坪大磁磚平台排水孔只要被花葉、花瓣堵住加上原本花泥堆積,雨水很快成為水池,整個夜晚心驚的樓上樓下跑不停,穿著雨鞋,撐把傘與天奮戰,之後,想了一個好辦法,把水孔蓋掀開,水流比較快,半晌水逝不見,儘管屋簷雨水仍滴答不已。 次晨;寶兒說是晚他把泥土清除,蓋子蓋好,果真水流順暢,不再積水。對生活常識幾近白痴的我,未曾想到先清污泥,敲敲腦門,是老了吧!站在平台上,凝視玫瑰、桂花、玉堂春、九重葛……,雨這麼大可以撐得過嗎?幸好,風不太大,不然葉子、花瓣撿不完。 二、晚餐 颱風夜,貝兒因學校尚未開學,寶貝二子均窩在家裡,平時不愛女紅、烹飪;這風雨日,冰箱所有能煮能吃的全搬出來,馬鈴薯、紅蘿蔔、青江菜、高麗菜、蕃茄、洋蔥,外加一塊五花肉,放一小匙鹽巴,一鍋清清淡淡,嘴巴喃喃自語: 「好吃,好吃,營養又不油!」,大小兒子看老媽如此張羅,也裝著津津有味,兒啊!拜颱風天所賜,老媽難得如此認真下廚一展手藝!聽著屋外風聲雨聲,想老天爺何以如此生氣?傾全力把雨灑下!屋內鍋碗瓢盆醬醋茶,內外交響,聲聲入耳,一頓簡單的晚餐格外入味。 三、目送 手上捧著龍應台的「目送」,順便播放蔡琴的經典老歌,加上室外的風雨,真叫人想哭,龍應台描述的父親、母親,不都是五十幾歲的人的心思。 當她描述每一幕母親忘卻女兒,與女兒對話的場景,叫人泫然欲泣。過些日子是母親走後第二年忌日,想母親晚年,我多麼輕率,沒有仔仔細細的帶給她歡樂與照應,每回母女相見,也總要奮戰一段時間才會想起與她對坐房內的是女兒們。每回愛問她今年幾歲?有幾個兒孫?母親手指頭數都數不完,二哥說:「平常看她失去記憶,什麼都記不清楚,要請個外傭來照顧她,縣政府派人來看母親的身體狀況,詢問她加減乘除,母親可毫不含糊,答的清楚,縣府人員認為似乎不用請外傭」,兄妹聽完不禁啞然! 頂上白髮,臉上的黑斑、皺紋,混濁的眼珠,下垂的眼瞼,為兒女付出一輩子的青春,暮年經常獨自繞著老屋走動,看著郵差發呆也不清楚郵差到門口的意義,早些年左盼右盼,不就盼望著郵差先生遞上遠方兒女的信箋;母親是這樣日漸消失青春、體力、年華,然後老去! 「目送」裡一篇「如果」,作者寫想起離開三年的父親,如果再給一次機會,會做什麼?會陪他返鄉、陪他坐飛機,一路牽著他瘦弱的手,會等他慢慢喝著牛奶吃著麵包,會牽著他的手,慢慢的……,龍應台文筆好到讓人讀了心虛、慚愧、心酸,目送兒女成長,不再牽妳的手。目送雙親老去,不再噓寒問暖。目送許許多多的背影,目送人生一切緣分,或濃、或淡、或遠、或近。 如何不戚戚?我何曾有耐性陪著母親慢慢的做些事?當母親無意識的收藏瓶瓶罐罐在她床上,我們是何等惡意的將之丟棄,完全沒想到這些東西對母親的意義,近期,常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選擇住在父母近距離地方未嘗不好,也許錢賺少一點,見聞少一點,知識少一點,或許親情會多一點,鄉情多一點,空氣好一點,心境快樂一點……… 四、友人 有一回與好友逛街,假日百貨公司人潮成群結隊,男男女女,我們參與其中,疲累了,落腳角落咖啡館,兩位五十好幾的女人,談到「憶兒時」成長年代的悲苦,父母辛苦的心酸,竟不自覺流下兩行清淚,末了各自擦乾眼淚,尷尬相視,卻彼此了然對方的心思,背景相似的友人,擁有共同記憶,連母親老年景況都如此雷同,心情如鉛般沉重;喔,怎麼年紀越大,越想若有媽媽可賴著多好! 五、花兒 雨這麼大,且不停歇,駐足凝視每日再忙再晚都要澆水的花兒,玫瑰花有點喪氣,花瓣、葉子都少了,以凋謝的花朵有志難伸似的垂下,無言無聲的抗議。 雪白晶瑩的玉春堂,這一盆平日澆水不夠,習慣性把葉子縮蜷,讓妳深深愧疚,自然的會把一片片葉子淋濕,直到感覺生意盎然為止。 喜愛日日春是因為她的堅毅,管他人們並不看好,管他春夏秋冬,無日無夜都不停展現自己的容顏,平台上積水,剛好讓日日春一朵朵飄浮在水面,紫紅色、白色、粉色,加上雨水漣漪,一個女人撿拾葉瓣,玩得不亦樂乎! 結語: 颱風夜讀「目送」,套作者說的:「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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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起後豐港的記憶
每到傍晚時分,總喜歡騎著機車,帶著兩個小朋友,到後豐港去看夕陽西下,傾聽海浪的聲音。但卻未曾想過後豐港有著另一面的神秘面紗。在一個偶然的課程裡,為了完成老師所交代的功課「口述歷史」,筆者與另一位合作夥伴(小Q)絞盡腦汁,最後決定以後豐港(小Q的故鄉),作為訪談對象,讓(小Q)拾起後豐港的記憶。 後豐港,位於金城鎮西側金水村之漁村聚落,地理位置在『金城鎮夏墅聚落』南邊,『水頭聚落』北邊,背山面海之態勢。臨海灣,鄰近海域屬金烈水道範圍,屬於內海。自明代洪興嗣始基,世代相傳,後豐為洪氏開拓,後豐港灣因此名為洪門港,歷代都是一家姓,洪門港即是後豐,後豐就是洪門港,洪門港因有天然海灣而名符其實,洪門港因洪氏一家姓所開拓而得其名。 在金門鄰海的聚落多半以頭、澳相稱,但是以港為地名的只有洪門港,可以看出該地得天獨厚的一面,四百年來居民傍海而生,洪門港是後豐第二個名字。四百餘年的明代,航海日漸發達,船舶漸增,船體漸大,原先後豐小海灣,只自家小竹筏小漁舟,在此內海漁撈,二桅帆船、三桅帆船都來到這小港灣,這些船隻從大陸的福建廣東而來,使小港灣熱鬧起來,載貨的,避風的,整修的船,在這小港灣穿梭來往,人們也跟著忙碌起來。 後豐港始基於四百餘年前的明朝時代。這裡原是一片荒地,水頭村在新林頂南方田地底定,賢厝村也開拓得早,墾到了賢厝高隴地,沒有開墾的荒地所餘不多,其遠祖就是與鄭成功一起打天下的洪旭,位於后豐港的洪旭祖厝,是幢三進三護龍建築,格局宏大,是目前金門規模最大的祖厝。 後豐港雖是一個小漁村,但因是明朝末年名將伯爵軍門洪旭的故屋,也是一個人文歷史非常豐富的地方,而四株老榕樹長在村中明顯的地方,與老村相同特別顯得珍貴。這四株老榕樹就從村頭分佈到村尾,剛好圍住村莊,好像是村莊的保護樹。根據村民洪進成表示,這些老樹原來不只這些,有些在日據時候被鋸來當防空洞的墊板,而國軍冶金時代也鋸了一些,所以目前才留下這四株樹幹巨大的沒被鋸除,而這些老樹大約都是在后豐港建村時所種居多,推測其樹齡應在二百年以上。 「下市罾,洪門港燒酒矸;水頭鱟,金門城肉豆………」這是一首金門人隨口能誦的村謠。作者不知何許人,著作年代更無從查考。洪門港是濱海的小村落,相信大多數金門鄉親曾經到過、聽過這個地方;燒酒矸是容酒器,是大家所熟悉。而洪門港的原名,燒酒矸的另外象徵意義,則相信大多數人所不知,所以說來當做地方軼聞。討海人嗜酒自古已然,因受天候影響,隨時須看老天臉色,一年四季冷涼寒凍的日子多,喝幾杯酒暖身舒氣,增加溫暖是最好的法子,喝酒須得買酒,賣酒的店家在後浦街上,買酒要自備裝酒的酒矸,古早時自備酒矸大都是陶燒器皿。身圓肚寬底平頸瘦長口細圓的雞母矸,可拎在手裡帶,綁條細繩打扣可掛在扁擔上或懸在壁上。洪門港人普遍喝酒,買酒拎矸也是普遍可見。於是後浦街上來往人群,手拎酒矸者多數是洪門港人。那時酒店售酒都是零售的多,店家用大缸大甕裝酒,往返的路上,洪門港人拎酒矸,掛酒瓶者,「洪門港燒酒矸」就成慣稱了,也就傳世至今。 洪門港聚西面的南端,有一座兩幢相背東西向的四合院老古厝,它令許多人感到神祕覺得好奇,總是願聞其詳。因為它有名字叫「九十九個窗」,這個名字令人難以思議,難以理解,以洪門港人來說也感到其中有許多神祕的地方。現在就以洪門港的長輩(洪文章)親身口述,以了解其大概,並明其中雖有神祕。據說該宅建於清朝時代,距今約有一百多年前,是一個從大陸某地來的洪氏宗親所建,其生平姓名失詳,因為他以有錢人氣勢向洪門港人買地被拒絕,並嚴正的向他說洪門港人不賣祖公業,你有本事,海埔地整片讓你建。他就以其財富從大陸購運建材來,從沙灘底層到海岸處建起這幢巨宅。整座厝宅之每間房廳堂等都有牆壁窗及天窗,天窗有的設有二個以取光線,總計算數窗子共有九十九個,以後傳誤就以「九十九個窗」為這座厝宅名字。 這座厝宅建成後,這家人口很多,有時人聲聳動,可能在數十人之多。他們不與外人交往接觸,隔著四周的圍牆安全與外界隔離。傳聞中有一些是不確實且過於虛構的,這對於洪門港的源流史證很重要,僅述事證以正傳聞。 金門水頭商港的開發案,泥沙污染海域,甚至計畫填平海灣,這樣的建設方案,不僅讓後豐港居民喪失傳統漁場,更嚴重是毀壞鱟的棲息地,那是有活化石之稱的珍貴生物,後豐港是鱟在金門最重要的棲地。另外開發案中,也將在村子旁邊開闢一條30米大道,未來道路開挖區域,就是瀕臨絕種的水獺在金門的重要出沒地,以及一個已被試挖,懷疑是明代時期的重要考古遺址。 歷史會隱沒,卻不會消失,甚至以另一種方式保存至今,後豐港居民對於海的崇敬,依然保存在傳統的宗教儀式之中。拜海,成為一項虔誠信仰,它保留了後豐港先祖對於自然的謙卑,更是隱含生態保護的期許。 本文承蒙洪文章、洪成進兩位鄉老大力支持,在此敬上十二萬分謝意。 參考文獻 洪文章(2003)金門縣後豐誌─洪門港燒酒矸。金門縣文化中心 洪榮利 (2006) 簡報後豐港。未發表之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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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謝謝妳的好意,我會盡量和她溝通的。」 「那麼我改天再來。」 媒婆走後,葉菲音的父親就迫不及待地把張家託請媒婆來說親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志民這個孩子我是很欣賞的,除了英俊瀟灑又懂事外,家裡也很有錢,想必妳對他亦有一番瞭解。如果能攀上這門親事,雖然不能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至少,這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人生歲月是可以預期的。」父親告訴她說。 「爸,自從大姐出嫁後,店裡人手就不足,我想幫爸多做幾年生意再做打算。」葉菲音回應他說。 「別忘了,你今年已經二十好幾了,志民又是一個相當優秀的青年。從側面瞭解,有很多人想攀這門婚事,但都沒有被他接受。而他父親卻主動央請媒婆來說親,可說是看得起我們葉家啊!同時他還要媒婆轉告我們說,只要答應這門親事,絕對會給我們十足的面子。」 「面子、面子,面子有什麼用呢?」葉菲音不屑地,「或許,它只能滿足人們一時的慾望,並不能換取子女終身的幸福。」 「妳怎麼說這種話?」父親有點激動,「不要忘了,面子是共同的,而不是我一個人的!張家這門親事,妳慎重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覆,希望妳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爸,我現在就給您答覆,我不想這麼早嫁人。」葉菲音語氣堅定地說。 「別忘了妳今年已經二十六而不是十六,」父親激憤地,「這門親事還有什麼可挑剔的?還有誰比張家更妥當的?妳要想清楚,不要把垂手可得的幸福拱手讓人,將來成為一個讓人譏笑的老姑婆。屆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爸,謝謝您的關心,我的幸福我會自己去追尋!」 「妳別想嫁給台灣兵!」父親高聲地說:「妳心裡打什麼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 「爸,您放心好了,我不會嫁給台灣兵的。」葉菲音不甘示弱地,「但是,我必須坦白向您稟告,張志民並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論家世,張家有錢;論人品,張志民長得一表人才。這麼優秀的青年,在這個小島上妳要到哪裡去找啊!」父親依然高聲地。 「我會聽天由命!」葉菲音仍舊不屈服。 「妳不要以為在報上發表幾篇狗屁文章、就自認為了不起啦!」 「我並沒有說,也沒有這種想法!」葉菲音辯解著。 「好,」父親怒氣沖沖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倒要看看妳高傲到幾時!如果能找到一個比張志民更好的夫婿,我不姓葉!」說後轉身就走。 葉菲音目視父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簾,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心想:任何壓力,也不能剝奪她追尋幸福的權利。她心目中的對象,除了是文學同好外,也必須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時代青年,而不是像張志民那種滿口油腔滑調,只會以煙酒和茗茶來巴結父親的鼠輩。當然,如果能有林文光那種家境,那是再好不過了。但在這個落後的小島上要找到如此的婆家,絕對是不可能的。往後是聽天由命,還是不向現實環境低頭,葉菲音心中自有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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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昨天
剛到宜蘭教書的時候,自己也才是個大孩子,面對一班四五十個機靈古怪的國中生,開始了生命中有趣的一章。 冬天,幾個男女學生邀我到海邊烤地瓜,光想想那滋味,便覺刺激有趣,當然一口答應。但台灣東北角的冬天,對我這個來自溫暖南國的人來說,真是一大考驗;我於是馬靴、毛帽、外加手套,全身包裹得活像條色彩鮮豔的「肥地瓜」,哆哆嗦嗦的同他們到海邊烤地瓜。果然,這身行頭招來了全面的取笑…「老師,有那麼冷嗎?」「老師,你太誇張了吧?」…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我和這群蘿蔔頭,好像來自不同的國度,這樣冷的天,我眼前的一群小人兒,不是短褲、薄衫,便是短裙、T-shirt,腳上則是隨意的汲著雙人字拖或涼鞋。「你們…不怕冷啊?」我忍不住既欽佩又疑惑的問道,「哈哈!才不冷呢,很涼快喔!」「我們早就習慣了!」只見這群小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嘰哩呱啦面有得色的說個不停。 到了海邊,別說生火了,光吹著那陣陣冰冷如刀的海風,就讓我全身凍結,就地僵成一尊背海的冰雕;然我的一群學生們,卻是玩得瘋狂又開心。貼心懂事的他們,說是為給我溫暖的,先團團圍住了我,再幾個人找了塊漂流木,讓我當椅子坐。然後神奇也似的,冷風中竟升起了一團野火,鬧烘烘也暖烘烘的,真的!烤起了地瓜來。不久,我滿懷崇拜的品嚐了他們在冬天海邊,徹骨風寒中烤就的地瓜——「真的烤熟了!好香啊!」我有點興奮,但更多驚訝的忍不住讚美! 向來喜歡做各種造型打扮,視衣著裝扮為一種遊戲人間的有趣方式。一天,心血來潮,將一條咖啡色鑲金邊的印度絲巾盤裹在頭上,又戴上大大的耳環。沒想這樣的裝扮,竟在小小的校園裡引起一陣騷動,課間休息的時候,教室門口窗台邊,竟擠滿了黑壓壓一群,張大了眼睛直盯著我瞧的小粉絲們,我雖滿心得意,但仍故做優雅,若無其事的繼續批改著作業。這時,突然聽到一段讓人莞爾的對話:隔壁班一個小男生用充滿豔羨的聲音,問說:「她…真的是你們國文老師啊?」只聽見阿丁滿含驕傲的說:「對啊!我們老師很正點吧?」想想,有學生為我驕矜若此,真也孺子可教而不枉此生了。 一回自修課,發現幾個學生台底下嘰嘰喳喳的頗不安分,不久,坐在第一排的小強走到我身旁,十分緊張慎重的說:「老師!星期六我可以請你一起去河邊抓蝦嗎?」想想,抓魚抓蝦正是我小時候的絕活,好些年都沒機會重操舊業了,便爽快的答說:「當然好啦!」聽我這麼一說,小強突然跳了起來大聲的高喊:「耶!我贏了!國文老師答應跟我一起出去了!」原來,小強和一干同學打賭,如果他能單獨約我出去,他那一票死黨就得請他看一場電影。後來,我和小強沒有單獨出去,而是和小強的死黨,十幾個國一的小男生,一起頂著烈日——抓河蝦。那天,超大的太陽曬得我頭暈,但還得不時記得讚美那群,興奮得三不五時從小河裡舉起戰利品大喊:「老師!你看,我又抓到了一隻!」的學生們說:「哇!好棒!」「你真厲害!」 國中的孩子,青春正盛,精力無限,常常東西惹事,鬧個不停。一天,下了課,玲珠突然臉色凝重的跑到講桌前對我說:「老師!他們男生都在走廊上講黃色笑話!」本來覺得沒啥大不了,但為顧及玲珠凝重的心情,只好立即端正臉色,道貌岸然的說:「麻煩你去告訴他們,就說老師請他們進來一下!」玲珠彷彿成就了一樁功德似,蹦蹦跳跳的開心執行任務去了。一會兒,幾個小男生如臨大敵般,魚貫卑躬屈膝的走到我面前。我故意正經八百的看著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幾個較緊張的學生甚至將視線移開,或乾脆低下頭來。我這才輕聲緩緩的說:「你們在走廊講黃色笑話啊?說來聽聽嘛!」這時,只見他們低垂了頭,壓抑著笑,一個個臉上像煮熟的蝦子,飛紅一片。我接著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嘛!老師也會講,想不想聽?」聲音還沒落下,幾顆夕陽般的紅霞,猛的一抬,竟轟的一聲歡呼!後來的那節課,我們討論了許多,比方對有關情色小說和A片等等的看法,又建議他們,如果想要取得正確的性知識,大概有哪些書籍或影片資料可供參考。意外的,竟上了堂性教育的課程。 情竇初開的他們,也有了喜歡那個男孩女孩的困擾,一個特別伶利聰明的小男生華,就對我偷偷的說出了他的秘密。而他喜歡的對象,正是班上男生公認的白雪公主,婷婷。我藉機告訴他也告訴全班的孩子,喜歡一個人,是件很幸福很快樂的事,「喜歡就要表達嘛,不然人家怎麼會知道呢?」他後來趁一次班遊,到礁溪的火車上,害羞的送給了他心儀的女孩子一束花,之後,兩人並沒有任何緊張的關係,快樂的做了三年的同學。 我教了他們一年後,回南部準備研究所的考試,這中間斷續仍接到他們寫來的卡片和信件,兩年後他們畢業了,還寄了張全班的合照給我,告訴我,「班上同學幾乎人手一冊唐詩三百首。」教書的日子,從不體罰學生,但凡他們做錯任何事,大則開導,小則每每指定其背幾首長短不等的詩,以示處罰。平常上課,除鼓勵他們多多閱讀課外書,更喜歡引用詩詞做為教材的補充。想起他們信上說,「全班熱愛讀詩」,驕傲感慨的忍不住熱淚盈眶。身為老師,還有什麼比得上,有心栽花植柳,而終於繁花盛開,綠柳成蔭的快樂,更甚的呢? 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當年一個與我幾度深談的學生偉偉,前幾年都已研究所畢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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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調
「到時候,你也來看,免費入場。」 「如果我贊助,又怎麼是免費?」 彼此笑了,氣氛融洽。 「給你留好位置。」她擺個蓮花指,妖媚笑態。 「第一排嗎?」他被她的美色吸引,她雖五十好幾,但維持身材曼妙,加上天生好長相,看來不過是偏老的二十九歲。 「團員很努力,值得您付出。」她認為能要到金援。 「努力是好事,可惜,我沒有多餘的錢。」他退還海報,拉上窗,冷冷離開。 累了數日,只募得一千五百元。 全家餐宴,她不禁抱怨,「竹科也真是,那麼有錢,就不能贊助我七十萬。」 兒子聽了氣,「賺錢就要給妳嗎!我們有錢是我們的事,我們也繳稅,所有人都要從我們身上拿錢,自己不會賺?妳沒本事就要我們這些有能力的養,搞什麼!」 「如果每個人給一萬,七十個人就有了。」 「如果妳的演員每個人賺一萬,還不是有!」 「文化產業不同。」 「文化最厲害,文化最偉大,有錢是罪惡,唱戲的最強,我們都爛。」 「不是這樣說。」 「妳要是厲害就有很多人看,沒有觀眾表示妳爛,在竹科,爛人只有離開的份,菁英沒必要供養垃圾,戲班也是同樣道理,做不起來,早點解散才實際,不要拿了一堆錢,什麼成就也沒有,浪費。」 老團主拍桌震怒,「說什麼!」 「是事實。」他的氣燄弱了,面對母親不比面對外公。 「會賺錢就偉大,不會賺就差,你的靈魂太淺薄。」 「可是我的生活很漂亮。」 「還頂嘴!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家族竟出了你這種人,滿口錢。」 「爸爸也一樣,要不是因為婚姻,誰想支持唱戲。」 「是嗎!」他問女婿。 「我只是覺得凡事要企業化一點,不要太理想。」面對丈人威嚴,他是卑下。 他吼一氣,「沒什麼好團聚,道不同,不為謀,愛錢者,走商道,吾走獨行橋。」 他對女婿與孫子撂狠話,「客家戲是客家人的精神,你是客家人,生在客家地,喝著客家水,吃著客家菜,頭頂客家天,血湧客家魂,叩拜客家神,看不起客家戲也別當客家人!」他帶走妻子與女兒。 她安撫父親,「他們比較實際。」 「堂堂戲班主子,怎能求人!」他見過她卑委之貌,滿是心酸,「七十萬,我給,我的老本夠,我寧願不睡棺材也要看戲班唱大台。」 「我不能拿你的錢。」 「拿!我說的,誰敢否定!」他以權威論斷。 父親給了一百一十萬,多的四十萬讓她得以心想事成。 她有折藏了十年的戲曲,,是大製作,有一半以上的場景是人、神對峙,需十五、十五人演出眾人與眾神,父親資助的四十萬能多請龍套演員。 真是幸福人生,每早在香山高中開嗓、練功、排演,分秒專心於劇本,午餐、晚餐在那兒開伙,晚間十點散場。 父母投入畢生功力指導。 六月正巧期末,高中大禮堂多數時間隨她使用,七月放暑假,更無人叨擾。 她實在開心此刻理想戲班生活,原來,夢,也有成真的一天。 等待是值得的,果真是撐得過艱苦就會看到海闊天空。 (五) 七月中,豔陽天,美好的日子。 排的差不多。 以現代戲班情況而言,能上舞台得花六個月到一年,不過,機運不允許,大家繃緊神經,用超能精力,記熟台詞與走位。 父親說,三、四十年前也這麼排練,晚上演舊戲,白天練新戲,月月上新曲,今晨未盡熟練,晚上登了台,仍是虎虎生風,水準之上。 他不懂,何以今時的戲班要花半年排新戲? 她懂,因為沒有舞台,所以要兩百天,不是在排戲,是集體催眠,用排練告訴熱中演出的所有人,「我們有工作」,「我們在藝術」。 那兩百日是為了等錢到位,是為了等上天賜予機緣,是為了等社會終於覺得舞台不需要空白,可以放個演出於上增添色彩。 不是現代演員素質差、欠磨練,是政治、社會不要他們。 如何要求棄死戲子演得壯麗?如何要求遺殘劇作家寫出好本? 戲啊,慘死待殞。 (六) 她鎖好禮堂,已是深夜十一點,她還得改劇本,忙到三點,睡兩個小時,五點陪著開嗓、練戲。 翌日,她到校,未聞嗓音,怪了。 演員呆立。 「怎麼了?」 「遭小偷。」 戲班最懼偷、火、水。 她一瞧,真悽,佈景破了,戲服撕了,她撿選看那些能縫補,然小偷有兩把刷子,破壞得徹底。 她粗算全部重作需三十萬,到那兒生這筆錢? 她無法向丈夫與孩子要,他們的立場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死的商業金律。 她亦無法再向父母開口,他們經營戲班時,出事自己扛,她記得他們的精神與訓示。 亦不能借貸,還不了。 她要自尋三十萬。 她讓父母導戲,親上街頭向竹科的大爺、姑奶奶們籌募善款,結果不利,套句年輕人時下用語:誰理妳! 她轉向新竹四大美食區的鄉親求取,南寮漁港、清大夜市、花園街夜市、城隍廟小吃,她一攤、一攤地握手,請他們贊助,並請他們在八月前來香山高中看戲,他們本著客家人支持客家戲的精神,一百、兩百的資助,求了三天,得十萬。 她煩惱至極,沒有人能給錢了,政府說預算有限,國際級表演只補助六十萬,地方客家戲拿到三十萬已要跪謝皇恩浩繁。 鄉親已經掏心掏肺,募了十萬三千九百元,再求也不會多。 她徘徊,祈求祖師爺賜予靈光一閃讓她想到得錢方法。 「谷啊。」檳榔攤老闆喚她。 她禮貌招呼。 「還在要錢?」 「東西全壞了,再兩週就公演,沒有衣服、道具,怎麼演?」 「差多少?」 「二十萬。」 「好多。」 「所以要得很累。」 「我幫妳。」 「二十萬?」 「全部。」 她不敢收,必然有目的,平時他是色瞇瞇,雖然他略有人才,女人見了不會嘔噁遠離,但口咬紅果,氣質低俗,實在難親密。 「不用了。」她婉拒。 「現在就給妳,現金,馬上能做戲服,做,也要時間,到時候來不及,怎麼辦?」 「沒有條件?」她問明他的本意。 「鄰居那麼久,我不會佔便宜。」 「真的肯贊助!」她欣喜。 他抱出十萬現金予她,是真鈔,她感謝他的大方,另一半十萬,他請她明早來拿。 湊足錢,她趕去做戲服,真是祖師爺保佑,竟然如此順利。 翌晨,她提水果親至老闆家恩謝。 「戲服都好了,到時候來看戲。」 他拿著十萬現金,卻不乾脆,「沒有錢,就毀了吧?」 「有你的幫忙,真的不同。」 他脫了褲子,把十萬丟在她臉上,「讓我開心!」 「我不需要這樣!」 「我是高利貸,做了,二十萬免費,不做,利上加利,欠一百萬,馬上燒妳家要錢!」 她不妥協,想跑,但門窗緊鎖,她是甕中之鱉。 他追著,笑得淫賤。 她握到刀子,想殺了他,死了此惡徒,如此就有錢,也守住貞操,然她自忖:殺了他,真能解決一切?或是結束一切? 是後者。 她丟了刀,眼一閉,牙一咬,算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剛好二十下,一下一萬,梨園賣身,高級娼妓。 (七) 八月一日星期五晚間七點,首演,來客滿座。 父母開心,難得又見賓客如雲。 大家輪番上陣,高揚唱腔,神、人打鬥,滿堂喝聲。 她有三十秒的戲,演的是被神殺死的小民之母跪天哭魂,「穹宇漫廣廣,山城民窮貧,為天守河池,冷眸神刃弒,苦家斷絕後,血脈還歸神,天地已無道,活命唯空魂,悲哀啊悲哀,哀傷啊哀傷,悲啊悲啊悲。」 她哭倒在地。 兩位小民出場扶她入內。 她低容跑進化妝區,趕緊將卸妝棉沾水覆臉。 她在哭,悲哀地哭,萬萬沒想到,竟有這麼一天,是這麼不想擁有戲班,是這麼恨舞台。 謝幕了,掌聲起。 她依然慟泣,悲調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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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志民這個孩子長得很俊氣,也很豪爽,對人情世故亦有其獨到的見解,我非常喜歡他。尤其他們家的菜館更是遠近馳名,生意可說好的不得了,相對地也賺了不少錢,一旦能成就這門親事,往後菲音勢必就無後顧之憂。雖然我對志民和他的家庭都非常的滿意,但菲音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倔強,並非我這個父親說了算數,所以必須先徵求她的意見、聽聽她的看法。」葉菲音的父親告訴媒婆說。 「不錯,現在的年輕人,講的是什麼自由戀愛,只要稍微讀點書、識些字的女孩子,就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由不得父母來替她們作主。但有時候她們的眼光卻是短視的,那有父母替她們設想的那麼週到。」媒婆分析著說。 「天下父母心啊,替女兒尋覓一個有錢的乘龍快婿,可說是普天下所有父母共同的願望。」 「坦白說,張家即使不是島上的首富,但這幾年累積的錢財,也是有目共睹的。志民這個孩子雖然讀書不多亦有點貪玩,然一旦完婚後,整顆心就會定下來。假若菲音不能適應菜館的生活,以他們家的財力,將來可以依小倆口的興趣另開一家店,絕對是沒問題的。屆時,菲音就是不折不扣、讓人羨慕的老闆娘了,往後的日子勢必更有保障。老實告訴你,這門親事,打著燈籠也沒處找,你應該慎重考慮,也要把利害關係分析給菲音聽。為了她的幸福著想,你自己也要有所堅持,不能處處聽她的。別錯過機會而造成終身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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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事件二十八行
槍砲弄髒黎明前的詞彙 島嶼喘喘膠著如一粒小小字母 遠方暴虐教訓席捲我們的道理 每顆子彈在驚歎號中查封胸膛 打嗝的煙硝年代冒出不安出巡消息 混沌戒嚴。植物性的明天 朗朗年歲就嵌滿金屬錘煉的鐵甲 我讀歷史和愛。遍體鱗傷 像生疼的夢翻滾 像糊腐藍圖支解家園 烽火拉拆。以血宵禁肉身 以晃盪倒影銜接生命 而我們卻以寬容承受橫征暴歛 我和我們。交流卑微的活著 在一隻手臂和蕃薯湯裡攀扶童年 在靠近三餐的緘默皈依親臨的旱田 那些遭遇位置。我的島。我的母親 如菌類繁殖被殺戮。蔓延 海域內部。彷彿長夜問號的湧進 我們是黑暗的一部份 啊。黑暗。一點一點的形成 那堵高牆伸出魔爪和瘋狂迫視 俘虜我們被戲謔名為「單打雙不打」造句 聽命撕裂。驚恐。以及沉默寒慄 那年。槍炮弄髒黎明前的詞彙 我誤讀佈滿整篇逗點的雷區 引爆一生暗暗虛胖章節骨肉 那年。島嶼喘喘膠著如一粒小小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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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拍照的老爺爺
李爺爺是一位比專業更專業的業餘攝影家,我和李爺爺的緣分開始於半年前。 那一天,正是秋高氣爽的十月天,官邸前的陽光燦爛,不少遊客在紅磚拱圈洋樓前搔首弄姿,留下美麗的身影!那時候,我的視線卻被眼前的一位老爺爺吸引住,因為他的胸前掛著沉重、專業的照相機。老爺爺有著一頭銀色的白髮,硬朗的身軀,有著俐落、靈敏的動作,但依然看的出來他是一位年齡相當大的長輩。老人小心翼翼的守候著紅楠樹上餵食雛鳥的五色鳥媽媽,他專心專注的拍下每一個鏡頭,並且頻頻取下鏡頭更換,儼然是一位專業的攝影師,當他蹲下身軀俯仰拍照的同時,一個重心不穩,腳步踉蹌的退後好幾步,讓我捏了一把冷汗,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迅速的扶了老爺爺一把,我的主動換來了老爺爺的信任,我們愉快的對談於焉展開! 老爺爺高齡93歲,從公務員生涯退休後就迷上了攝影,三十幾年來拍下無數的經典照片,到今天仍然樂此不疲呢!他如數家珍的述說著自己的興趣,他告訴我說;「我活得夠老了,我的老朋友都走了,相機就是我唯一的朋友,拍照是我生命的全部。」此時讓我想到兒童繪本「愛取名字的老婆婆」中的那位婆婆,因為活得太老,她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都離他遠去,害得她孤單寂寞,所以愛幫周遭沒有生命的東西取名字,因為沒有生命的東西不會先她而去,害她再一次的感傷。想著他們有著共同的處境,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老爺爺從拍照中找到了樂趣,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告訴我他並不寂寞。 老爺爺就是愛拍照,大地萬物無一不能入鏡。這一早,老爺爺一邊當導演,一邊當攝影師,為園區的媽媽們留下美麗的紀錄,爺爺把每位媽媽當作自己孫女般看待,讓我們擺出十七、八歲少女的姿態入鏡,雖然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但在爺爺的堅持和鼓勵下,我們做了勇敢的嘗試,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爺爺二度造訪是在酷熱的六月天,胸前依然掛著沉重的相機,右手拄著柺杖,左手拖著沉重的行李,他的身影出現在諮詢中心,還是讓我吃了一驚,如此炎熱的氣候真怕他老人家吃不消,他的家人呢?萬一中暑昏倒了怎麼辦?我有一連串的疑惑和不安,急忙招呼他進來休息吹冷氣,他老人家興致勃勃的從行李箱取出兩大本照片供我們欣賞,便又神采奕奕出去拍照了,乖乖!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十二點鐘了,希望老天保佑他老人家平安。 對於他這樣一位老人,將拍照視為生命,享受當下的那份認真和執著更激起我對他的興趣,他也樂於同我分享他的人生。他說:『我是一位老人,卻是一位不服老的老人,所以幫自己取了一個外號叫做「李半叟」,我的兒女都很有成就,也都相當孝順,我非常的滿意,我的人生已經夠了,我不願意在家裡面等日子,我享受可以拍照的每一天,就算在拍照過程中死去也沒有關係,但是我還是會很小心的,我不會讓家人替我擔心,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一個走過近一世紀的長輩,他的人生是全然的豁達,他是一位具有大智慧的長輩,聽著老爺爺每一字每一句的述說,我的心充滿了感動,彷彿我的童年,我那91歲慈祥的爺爺又回到我身邊,我享受了當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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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調
(一) 她看著新竹從荒毛市鎮升天為科技寶地。 她是客家戲班二代傳人,父母以戲名給她起了名字,叫蕭谷。 蕭谷是一九四九年客家大戲<日國川流>的女主人翁。 一九八四年,她繼承戲班。 二十世紀,政府不重視客家戲,她任班主時,看著歌仔戲在電視上大行其道,京劇在全國舞台光明彩豔,客家戲只在桃、竹、苗、高、屏跑場。 進入二十一世紀,情勢轉變,本土政權當家,國家氣質丕變,京劇沒落,歌仔戲與客家戲躍升為文化主體,加之有客家人專屬媒體,客家戲的文史地位大大推進,客家戲學系也來了,她還獲得薪傳獎,她深深覺得二十一世紀是客家戲與她的時代。 但是,怪了,她在文化上搶得頭位,打敗沒落的京劇及不如往勢的歌仔戲,實際生活卻節節敗退。 先是高、屏,二○○一年起,售票狀況一落千丈,到二○○三年,免費演出只來客四成,二○○四年她決定不再南下;苗栗也不好,門票超過五十元便無觀眾,於是轉入野台戲,唱給三山國王、媽祖、城隍看;桃園、新竹是另一種情況,不是她選擇離開,是那兒不要她,文史工作者說,桃、竹的外來客多,稀釋客家文化,文化主體變成漢人,怎會看客家戲,她是被拒斥。 傳統客曲亡日不遠。 (二) 「開戲了!」她開心喊著。 演員開懷,他們全是年輕一輩,剛畢業的戲劇科系學生。 她忙著打點出場順序、舞台妝容。 曾有好長一段時間,傳統、現代戲劇之間各自為政,京、閩、客、雜耍、洋派舞台劇,彼此不往來,甚至仇視,但在二○○八年六月,新竹市媽祖廟前的謝神戲,他們融合。 那是<細妹採茶>,男主角是北藝大戲劇系,女主角是文化大學國劇系,第一男配角是歌仔戲學系,第一女配角是客家戲學系,第二男配角學吞劍,第二女配角學軟骨功。 她曾躊躇是否讓非客家戲的孩子進來,但看到他們的苦,只能順從。 第一個非客家戲演員進戲班是北藝大戲劇系的他。 她問:會客家話嗎? 不會。 會唱戲嗎? 不會。 這是戲班。 我走投無路,我不要喝采,不要掌聲,不要名氣,只要一寸舞台,我從小聰明,都是第一名,我的戲劇系術科是前五名,我辦得到。 他說得眼紅。 她抵不住他的淚眸,心軟,收了他。 他真是聰明孩子,跟著七個月已能登台。 自此,她廣開大門,只要會雲手劈腿,唱得出聲,全收。 父母抱怨,她這麼做無法保障真正學客家戲者的舞台,但她說,孩子們只剩這裡能來,她不願斷了他們後路。 謝神一連三天,終了,廟方辦流水席,戲班全被邀請。 廟方見他們多是年輕,感念他們為地方文藝付出,多給獎金,她慷慨,不私收,全分予。 散會了,樂師收束琴具,自行離開,孩子們收拾演出服飾,扛上車,她開著中型貨車返回城隍廟旁,她的家,戲班總部所在,她不卸裝飾,這輛車就是倉庫。 孩子們拿著紅包袋裝的演出費與獎金,當場開了算算,最多的是九千,最少是七千,這是他們這個月從事客家戲的收入。 他們三三、兩兩分開,不是回家休息,不是歡樂慶祝,是去酒吧、便利商店、啤酒屋、夜市打工。 演出之後的狂歡是古早的傳說。 戲曲如此落魄怎得不滅跡? (三) 她寫了新戲,<天賜良緣>,是愛情戲,她找孩子們排演,她的父母列席指導。 下午兩點開練,孩子們累著,昨夜打工到清早才下班,睡得不夠,個個精神不濟。 父親非常不滿,「眼睛張不開,也想來!不想走這行就滾!走這條路就是痛苦,學戲十年,可以跑龍套,二十年,小配角,三十年,上台十分鐘,四十年,小有成就,你們才幾年!想出名,還早!」 母親也不留情面,「越來越墮落,早上不練功、不開嗓,全在睡覺!來了又沒精神,爛!」 她請走他們。 她安慰孩子,不過,他們早已習慣,學戲是從小打罵,他們也知道這條路是長期抗戰,難有所成,難出頭。 前幾年,戲班仍是早上五點練功、開嗓,上午八點排演到下午五點,但漸漸行不通,最早提出改革的叫許暖沅,畢業自客家戲學系,她說:我希望下午兩點練到晚上八點。 為什麼? 我要打工。 我知道戲班養不起,但妳應該做別的。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其他人。 為什麼不找白天的工作? 為了排演,只能上晚班。 不需要做八個小時,可以做四、五個小時。 我不用養家,別人要,戲班養不起他們,只好自尋生路,去酒吧,晚上八點到早上四點,月入三萬,戲班給多少?一個月四千,房租都不夠。 大家過得苦,要一起撐! 所以我們沒走,我們還在唱。 下午開嗓,不是戲班的傳統。 難道收了,才是戲班的傳統? 我能找到可配合戲班作息的人。 不可能。 我若是找到呢? 絕對不可能。 一定有。 我以命擔保,沒有,從台灣頭到台灣尾,沒有。 清早練功是百年不變的傳統。 我也想,我多想,我能無憂無慮地把自己獻給戲班,但變了,不行了,殘存的舞台只能這樣。 傳統已改變。 父母聞之,恨,怨她沒有能力。 她辯解:不是我的錯,是環境。 母親罵:是妳的錯,戲班頭子撐不了舞台,是妳的錯。 她以幾近斷絕母女關係的口吻說:這是我的戲班,我自己決定! 父母愛女兒,愛戲班,不會與她撕破臉。 戲,越唱越殘調。 (四) <天賜良緣>首樂一下,唱腔起,父母拿著劇本盯看。 兩老持長棍從頭罵到尾,孩子們挺直腰、拉長音,融入戲,個個拋了昨夜打工疲累。 晚上七點,排演結束,孩子們離開,各自尋食工作。 她小時候看到的戲班不是這樣,那時,客家戲雖無名,但收入豐厚,養著團員三餐與斯家人溫飽,團員活著只為戲,不求其餘。 她看著孩子們離開的背影,嘆氣自忖:真傻,還唱戲。 她趕到電腦前修改劇本,改得熱血,但不知何時能盛大公演。 電話響了,是另一個戲班團主,「谷妹妹啊,帶來好消息。」 「要借錢?沒能借。」 「公演,要不要?」 「有的話,你早就拿走,怎麼可能給我?」 「我要收了。」 「什麼時候?」這幾年,結束戲班已是常聞,不足緬懷。 「明天。」 「團員呢?」 「如果妳接手,他們全部過去。」 「說說看。」 「香山高中公演計劃,文建會補助,到時是免費入場,演給高中生與社區大學看,場地很大,高中只出舞台,水電我們買單,八月上戲,連演四週,五、六、日各一場,不足的經費要自己籌。」 「我接。」 大舞台盛演,不得了的恩惠。 首演是八月一日,距今剩五十天許。 她領到文建會與文化局輔助,共三十萬。 要完成公演,需先有演員薪資,她的團員加上轉團而來的,共四十六人,得先存夠六、七、八月薪水,若以月付一萬六計算,共二百二十萬,真是天價。 她與團員討論,只能給九千,有生活、貸債壓力的全退出,只剩樂師四人、演員十二人。 算一算,只需四十五萬,她向丈夫借足十五萬,補足薪資差額。 接下來是水電、伙食、服裝、雜支,她節省至極,初估需七十萬,於是展開募款大作戰。 她不向父母要錢,那是他們的棺材本,也不向兒女要,那是他們的成就。 她做了A4海報,上頭載了公演戲碼,客家戲的價值,她的相關報導剪報。 首站是新竹科學園區,全台灣黃金攢聚之所在。 她拿著小海報向櫃台小姐宣傳,小姐客氣要她留下,但只有一份,無法為之,小姐禮貌拒絕。 走過十數家,她明白,她錯了,不該向無實權的櫃台要錢,她換策略,站在路邊等名貴轎車,裡面必是大官人。 未候時多久,便有來車,她衝上前拍車窗,眾車驚恐,紛紛走避,唯一名女經理搖下車窗,看海報,聽訴求。 「客家戲,客家人演的戲嗎?」 「客家風格的傳統戲曲。」 「演出成員十六個,會不會太少?」 「以現在的環境來說,很多了。」 「我看百老匯隨便一個場景就有二十人,工作人員更是上百,妳的只有十六個,能演嗎?」 「沒問題,野台戲五人就開演,十六個,夠了。」 「七十萬,太多了。」 「隨喜贊助。」 她捐了三張五百,她感謝她為文化奉獻的心力。 她又遇到位總裁,她像阻街女郎,彎腰趴在車窗向他解釋所捐金錢有何功用,他聽得贊同,「為戲曲如此,真偉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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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可是很多人都欣賞她這種獨特的氣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阿伯獨自飲了一口酒,雖然沒有回應他,則瞇著眼,無神地點著頭。是酒喝多了?還是同意他的觀點?自己也思索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儘管張志民經常以各種不同的方式來巴結葉菲音的父親,但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為葉菲音並沒有把他看在眼裡,甚至,一見到他與父親交談或飲酒、喝茶時那副嘴臉,就感到噁心。而張志民自己也識相,即使和她父親談得很愉快,然則始終不敢開口邀請她去看電影或出遊等事宜,如果刻意地想和她攀談,往往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兩人幾乎一點交集也沒有。倘若說有,也只是一頭熱而已。 然而,面對葉菲音這個冷艷美人,面對那麼多的競爭對手,張志民豈肯輕易地放棄。他不斷地反覆思考,如果能娶到這個美女作家,不僅能提升他的社會地位,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份。於是他請父親出面,正式央請媒婆到葉家說親。 「葉先生,志民這個孩子你是見過的,他可說長得一表人才,家裡又有錢,主動來說親的人不知凡幾,但他就是獨鍾你們家菲音小姐。他父親有交代,只要葉先生答應這門親事,有關聘禮方面,絕對會給你十足的面子。」媒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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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湖海邊
炎炎夏日何處去?極少人肯與陽光為伍的吧!但是,每到了傍晚,是人約黃昏後嗎?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往海邊去,挖「沙歲」的,有,當然,這其中少不了的是「刮蚶」的,這廂的陣容極為龐大,個個也都胸有成竹,似乎是彼此暗自較勁了起來,有人為的是休閒、為的是運動,有人則有特殊目的,賣人、送人或者是自用,再晚一點,有人是去抓魚,他們怎麼抓?不是以前的漁船出海捕魚,因為海邊已不見船的蹤影,而比較像是撒網捕魚。還有,太陽下山後,在海邊同時出現的是烤肉、聊天的人們,后湖海邊,真的好熱鬧! 坐在巷子口,可以看見大家不約而同的都往海邊去,本村的人當然有,但是外地的人恐怕更多,我看過不少外國人也來造訪,尤其是外國的小孩,開車來的、騎機車來的,乃至坐公車來的,自己來的,全家一起出動的,與三五好友約好的,有的還是穿著制服的學生群呢!他們的配備還真是多樣,也許也因著個人的需要,為什麼這麼多人前來?或許是大家口耳相傳,也或者是這就是一個好地方呢!來這裡,可有多種用途,還可增進親子感情喔! 曾幾何時,天然的后湖海邊加進了不少人為的設施,軌條砦不見了,倚靠它而生存的東西也消失了,觀景台出現了,廁所、清洗設備因應而生,還加上那個是—賣東西用的台子嗎?就在我們拜拜的「水府將軍」前,真是不習慣,彷彿越來越不守舊,希望我們的海邊還保有它的特色在才好! 說來好笑,我這個靠海的人平常卻喜歡爬山,以前,一年當中到海邊的次數是少之又少,可是,今年,我顯然算是比較常去,因為我那另一半的關係,他,竟然那麼愛去、那麼愛吃貝類,我最覺得不可思議。第一次、第二次帶他到海邊,我們真的是有備而去,但卻是敗興而歸,說來不好意思,因為潮汐時間沒算好,因此留下了一個笑柄,第三次,我總算扳回一點面子,二人共同合作的結果,是要讓他帶到台北去享受的,我們本來應該可以大豐收的,只是,捨不得全裝走,因為實在是太小了,我們要等大一點再說! 幾次經驗下來,我竟發現,他們一家人都愛,有一回我同他去參加展覽會,就在那天中午,他們家人煮起來大快朵頤,他,遺憾自己連湯都沒喝到;這回,還在海邊辛苦的努力時,我說「你回去後要慢慢吃,因為我們這麼辛苦……」,他竟回我「慢慢吃,就吃不到了」,當天晚上,在電話中我提醒他「東西要放到冰箱」,沒想到我根本是多此一提,因為早就進大家的「五臟廟」了,事實是他一開始還真想到我說的「慢慢吃」,可是回頭一看,東西快沒了,就趕緊……,他們就是這麼愛海產的人。 在后湖海邊,許多趣事不停上演,本來各自努力的我們找到好地方後就定住,可是突然間我被他的驚叫聲嚇到,於是趕緊靠過來瞧個究竟,看了、聽了之後,真是讓我捧腹大笑,原來是一個貝類發生了意外事件,他直喊「怎麼辦?怎麼辦?『他』夾到自己的舌頭了,縮不回去……,大概是被我嚇到了,怎麼辦?」過一會兒又去關心;另一個則是因為還小放回去,但是還一半露在外頭,他叫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想來偌大的海邊遇上這麼個風趣的人實在也是絕配! 有紀錄可查證的,我們每隔十二年(兔年時)會作一次「海醮」,為的是祈求與海為伍的人平安;一個人一生有幸參與幾次呢?最近,我們后湖社區或金寧鄉會發起淨灘活動,大家一起為孕育我們的大海盡一份大海兒女的心力,還它原本潔淨、自然的面貌,回想到某一年端午節前後,它因人為的疏忽而受傷,還好後來的補救及它自身的復原讓此浩劫留在歷史上,但是,經此教訓,我們該更珍惜、更愛護它才是! 日昨陪班上學生去坐觀光公車D線,在自金城往山外的路途中,一位婦人不知是怎麼樣的巧合,竟然問我:「老師,請問要去『后湖』要坐幾號車?」我說:「在山外或在金城坐都可以,坐3號車就可以到」,我反問:「請問你是要去后湖海邊嗎?」她說:「不是很多人都去那裡嗎?」頓時,我好像以身為后湖人為傲,真的!回顧一下后湖海邊的歷史,以前的我們要有「灘民證」才准放行,後來要有我們本地人帶,外地人才方便去,如今,軍哨撤走,海邊美化,大車、小車不斷的來,從停車場的車就可想見人潮,「沙灘車」這等現代化的休閒交通工具也因之興起,放眼望去,有人在游泳,這一類動作可就有幾分風險囉!只是,保守的我還是希望后湖海邊自然,因為它就是美啊! 您到過后湖海邊嗎?您的感受如何呢?您的心可否也願像大海的「能容」呢?有時來聽聽波浪的聲音,看看一望無際的大海,雙手與海沙摩擦摩擦,雙腳踩在潔白的沙灘上,讓自己的心放個假,讓自己的心胸更寬更廣!歡迎來到后湖海邊,但請您做個愛護它的有緣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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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厝村史
本篇文章是以受訪者口述內容整理而來,文字用意儘可能忠於受訪者的原意;其中參考金門縣志、金沙縣志等參考文獻,陳述失落的片段,喚醒歷史記憶。 起源、地理特徵 何厝在清代時屬劉浦保,位於明朝古官道與古渡口的交叉水陸要衝點上,早期就有街市,後因渡口淤塞,商賈式微,也因此發展成為多姓聚落,而其中以何為大姓,村落也因此名曰「何厝」。 太武山騎馬嶺西北麓下山,有一片低窪地,這一處低窪帶是太武山的集水區,這一低窪的集水地,正是何厝。村內這片低窪地,散佈著七口池塘,居民稱為「七星池」或七星潭,民宅乃順地勢面朝七星池而建。 信仰中心 何厝屬金沙鎮最南的村里─何斗里,位於何斗里的何厝,古為十七都最南的村落,在過去由於位於「古官道」及「古渡口」的交會點,曾經是金門東半島的盛極一時的交易網絡中心之一,村內更有「七宮八祖厝」。 從何厝村民的信仰重心「保安殿」的楹聯「保佑一鄉膺百福;安寧五甲獲千祥」可見何厝村區分為王厝、六路、西厝、田厝尾、田前等五甲,兩間村廟則分佈在田厝尾(保安殿和廟後的風獅爺)、王厝(聚福堂)兩地。 (一)保安殿 兩落 主奉保生大帝 位於何厝田厝尾 始建於清光緒三年丁丑歲(公元1877年),民國六十八年己未擴建,民國七十年歲次辛酉十一月十二日奠安。廟左後有風獅爺一尊,當地村民稱之為「石獅爺」,每年正月初九日和八月十五日拜村廟時,都會另外用紅粿、金帛予以敬拜。 主奉保生大帝,聖誕日為三月十五日。十月二十一、二十二日兩天設醮,每月月底在廟口犒軍。之外,尚奉祀眾多神祇,有上帝公,三月初三日聖誕。有齊王爺(大齊、二齊),聖誕日期不清楚。有朱、邢、李三王府,聖誕日期不清楚。 有下壇爺(虎爺),聖誕日不清楚。有註生娘娘,聖誕日是三月二十日。有福德正神,聖誕日期是二月初二日。 何厝村明朝時曾有「七宮八祖厝」的繁華景況。據說昔日的帆船可以直駛至村旁榕樹下,「何厝街」也曾是金沙地區最熱鬧的商業中心,從青嶼村到金門城的「大路」(官道),目前仍保有部份完整的遺蹟。據何厝民俗藝師陳為仕先生指出,日據時代,從沙美到金城,途中須經過「保安殿」門口,旅客一定要下馬進廟敬拜,並添加香油錢,以示對該廟神祇的敬重,否則廟內的齊王爺一定會大顯神威,讓旅客翻身落馬。 (二)聚福堂(俗稱水尾宮) 一落 主奉水府娘娘 位於何厝里王厝水池邊 建築年代不可考,屬水尾宮,廟中主奉水府娘娘,聖誕日期不清楚。大門聯:崑山碧玉源源進;麗水黃金滾滾來。 農曆三月十五日為保生大帝(俗稱大道公)聖誕,但主奉保生大帝的廟宇作醮日不一,何厝村保安殿大約於農曆十月底設醮(日期仍由法師選定),並在每月月底於廟口犒軍。 該村除了每年經常性的廟會外,尚有兩次頗具特色的歲節,值得特別介紹: 其一:每年農曆八月十五中秋和十二月十六日尾牙這兩天都要拜(山面),此為該村特有之拜儀。據說以前有一位善心人士,常義務前往田裡幫忙照料農作物,避免農作物被偷而損及農友權益,最後竟因積勞成疾而病死田埂上,村民們在感恩之餘,乃特別予以敬拜。 其二:每年農曆七月二十五這一天,鄰村的蔡厝普渡,因蔡厝村小人少,何厝村民深怕途經何厝的好兄弟吃不飽,特地準備了豐盛的菜飯擺設在該村後山,敬拜好兄弟,祈求五榖豐登,四季平安。 風獅爺 何厝村風獅爺與一般村落風獅爺高大威猛的形像完全不同,以下就針對何厝村的二尊「石獅爺」做一簡略介紹: (一)位於何厝村保安殿旁的這尊風獅爺,看起來飽經滄桑,獅身風化嚴重,看起來好像只有獅頭的石刻一般。根據保安宮舊有廟誌紀錄,該廟建於清光緒丁丑年(1876年),而風獅爺也應於同年所設立,算一算這尊風獅爺也已有一百三十歲的高齡了。 嬌小的身軀配上一雙又大又圓的雙眼,如果你從仰角觀看這尊風獅,你會發現宛如復活島上的石刻巨石。 方位:坐東南朝西北(三四○度) 材質:石雕 獅別:雌獅 獅子高度:40公分 獅子寬度:26公分 獅子深度:20公分 底座高度:74公分 底座寬度:104公分 底座深度:106公分 姿勢:蹲坐 供奉位置:何厝村保安殿左側田埂特徵: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配上嬌小的身軀,格外引人注意。純樸、扁扁的臉,天真無邪的表情,而且還有XL size的披風,雖然現在經過風吹日曬雨淋,顯得有點殘破不堪,但是還是無損祂惹人憐愛的模樣!給石獅穿上披肩是謝恩的方式。 (二)一九九七年,正值金門文藝季期間,由民俗藝師陳為仕先生在其祖厝附近發現這尊隱藏於荒煙蔓草之間的風獅爺,當時陳為仕先生在埋設電線的管溝中發現此一石獅爺,即表示「昔日有宮,就有風獅爺」,宮毀了,風獅爺仍在。 經過日據時代、及民國砲戰的洗禮,當年保衛村里的石獅爺又重新出土了。 過去的資料顯示,這尊風獅爺為「直立」,但是依照前足著地的情況看來,其姿勢應較接近蹲距。由於風獅爺的設立,是幾代前的事情,訪問周遭的村民,也難知其詳。這尊風獅爺外型酷似「石敢當」,頂著一對朝天眼,並露出一排排列整齊的牙齒,彷彿癡痴地笑著,無懼於來犯的山精水怪。 方位:坐東北向西南(二二○度) 材質:石雕 獅別:不易辨識 獅子高度:76公分 獅子深度:22公分 獅子底寬:30公分 獅子面寬:26公分 獅子頭部:16公分 姿勢:立姿 供奉位置:位處於何厝村田前甲路邊 特徵:造型有如石敢當一般 備註:無底座 經濟作物 大宗的耕種是以甘藷、土豆及小麥為主,玉米和高粱是後來才加入的,以前何厝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水井多也是特色(僅田前甲就有十數口),可以種出品質很好的芋頭,日本時代也曾種植過三、五年的稻米,尤其那時候金門很缺乏稻米。以前因為兵源多,所以家家戶戶種植的蔬菜很多,現在相形之下減少很多,但自古以來何厝即為金沙地區有名的各類蔬菜產地。 金門於國軍進駐以前,各鄉皆有民營的製酒坊存在,在民國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初期,村中釀酒業發達,當時釀造的酒以番薯酒(俗稱地瓜酒)為大宗,因為番薯是何厝主要的雜糧作物。早期何厝的吳水藩、王天九於其自家店中製酒零售。 傳統文化戲曲─人物篇 民國45-60年間,陳為仕老師創組「麗英歌劇團」聘請台灣師傅指導,後因政府政策因素,禁止演戲及作醮慶典,導致戲團無法續存而解散。之後組了「復興鑼鼓隊」,全盛時期曾經一天帶四隊出去表演,一隊五、六個人,年齡層分佈很廣,大都是各個村里的居民,而陳師傅目前也在全縣十二所學校兼課,所以班底也是以學生居多,更在湖埔國小培養歌仔戲專門人才,本身積極延續傳統文化與傳統地方戲曲,常於節慶巡迴各地表演,使之得以薪傳,另外對於地方史實考究不遺餘力。 村史訪談感想 在道路整建及農地重劃之後,路經環島北路線,偶而眼角餘光會掃到「何厝」這個地名,看似不起眼的小村莊,其盛名早已在老一輩腦海中流下深刻印記。自古至今多少歲月伴隨著何厝的繁華與沒落,石獅爺笑看人間的潮起潮落;人口的興衰、日昇日落的經過,這些看似平凡的日子,卻一點一滴的形成歷史!在這幾個星期中,我們不斷的找尋先人遺留下的歷史,不僅讓我們了解先人對這片土地的愛,也激起了我們的愛鄉情懷,藉著小小的村史訪談,讓居民共同參與以建立共同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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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阿伯,我曾經與你們家葉菲音一起到台灣參加國建隊,你知道嗎?」張志民問。 「我們上次一起喝茶時,你不是告訴過我了嗎?」阿伯笑著反問他。 「喔,我倒忘了。」張志民笑笑,逕自喝了一口酒,「葉菲音是全隊氣質最好、也是最漂亮的女隊員,想追求她的人很多。」 「你是親眼看到的,來來往往的那些年輕人,聽說有很多都是菲音到台灣參觀時認識的。」阿伯舉杯,兩人對飲了一口又說:「可是我觀察了很久,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土裡土氣、吊兒郎當的,像你這麼俊氣又懂得尊敬老年人的根本就沒有。」 「阿伯您過獎了,」張志民得意地舉起杯,「我敬您一杯,乾啦!」而後一口飲下。 「你的酒量不錯啊!」阿伯飲下後,誇讚他說。 「半瓶高粱酒應該不會有問題!」張志民漲紅著臉,神氣地說。 「好酒量,我喝了幾十年的燒酒,也自嘆弗如啊!」阿伯已有些微醺。 「我可以請葉菲音去看場電影嗎?」張志民提出請求。 「只要菲音願意,當然可以啊!」阿伯搖晃著頭,極端率性地說「這種事我從來不去管她的。」 「大家都說您管得很嚴格,原來只是傳言。」 「女孩子長大總是要嫁人的,」阿伯有點激動,「我是怕她被那些台灣兵騙走,到時候我這張老臉要往哪裡擺!如果是島上的年輕人,只要家世好又有錢,一旦媒人上門,大家都可以坐下來談談啊!當然,有時候也必須看看孩子的意願,做父母的也不能強迫她去嫁誰。」 「阿伯不僅高明也開明!」張志民興奮地,「大凡女孩子都希望嫁一個英俊瀟灑、家裡又有錢的丈夫。葉菲音的眼光很高,相信她也會以這種標準來考量的。」 「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倔強,有她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只要她認為是對的,往往會堅持到底,很難妥協。」阿伯據實說。 「這點我瞭解,在台灣參觀時,她除了和李美麗在一起外,很少和其他人說話。有時想替她服務,她始終不肯,讓人覺得很高傲。隊友暗中叫她冷艷美人。」張志民說。 「對、對,不是我批評自己的女兒,她就是這種高傲型的女孩。有時看她那副愛理不理人的樣子,實在很氣憤。」阿伯附和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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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父親計大偉教授逝世二週年感言藹然仁者一代良師──永遠的追思無盡的懷念
(十一)、民國四十八年為教育部「資賦優異天才兒童出國辦法」共同提案人暨評審委員。任教育部國民初級中學、小學課程標準修訂委員。在教育部社教司劉先雲司長規劃下主持教育廣播電台「音樂與生活」節目,於民國四十九年青年節開播,長達八年至民國五十六年中華電視台成立止,是當年最具權威最專業的古典音樂廣播節目,聽眾遍佈全國各地。為中國民主社會黨黨歌作者,並獲聘為基隆市林番王市長顧問。為監察院于右任院長所著詩詞集譜曲數十首,由大時代出版社出版發行。主編台灣中華書局出版之初、高中音樂教科書,其中高中音樂教科書暢銷全國二十餘年。台灣大學「純誼合唱團」成立並擔任指揮,經由錢思亮校長授旗並率領該團全台巡迴演出,獲得熱烈回應。 (十二)、民國四十九年任教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前身),並擔任首任圖書館館長,期間曾隨中華民國圖書館學會赴日本考察訪問,返國後為擘畫圖書館分類編目標準作業程序,特率領相關人員前往國立政治大學圖書館見習。任內適逢「波蜜拉」、「葛樂禮」兩次大颱風,坐鎮學校處置得宜,緊急搶救許多圖書及設備,將學校的損失減至最低。任職首任課外活動組主任時期舉辦校歌甄選活動,敦請何志浩將軍作詞,最後由音樂科王國樑同學之作曲獲選成為校歌。任教音樂科指導低音提琴時倪學銓是第一位副修徒弟,又隔數屆饒大鷗為第一位主修學生。此為台灣大專院校音樂科系首位本國籍低音提琴教席,也是「台灣低音提琴之父」稱謂的由來,其催生者為鄧昌國校長、申學庸主任。台北市立交響樂團成立後,倪學銓擔任十年低音提琴首席;饒大鷗自國立藝專音樂科畢業後赴省交響樂團服務,擔任低音提琴首席。在此期間又先後指揮「省立中興大學法商學院合唱團」、「省立基隆海事專科學校合唱團」、「基隆救國團合唱團」、「基隆港務局合唱團」、「救國團幼獅合唱團」、「省立台北工專合唱團」,至此已指揮超過十所大專院校暨社會青年等合唱團,獲得「大專合唱指揮先驅」的敬稱。如此全方位默默耕耘對音樂推廣工作所發揮之啟迪教化社會風氣,以及提升全國大專社會青年音樂愛好與鑑賞,其潛移默化之影響既深且遠。 (十三)、民國五十一年文藝節經大導演張徹先生與名作家王藍先生聯名推薦,加入中國文藝協會,對於各項藝文活動積極參與貢獻所學,贏得藝文界一致好評。 (十四)、民國五十二年七月代表中華民國赴日本東京出席「第五屆國際音樂教育會議」、受邀至皇宮聆賞日本雅樂並拜訪東京藝術大學(上野音專改制)當年在北京師範大學授業教授。 (十五)、民國五十三年至五十九年於總統陽明山談話會後指示行政院迅速成立音樂專案小組,獲聘為音樂專案小組駐會執行委員,在黃季陸部長任內借調教育部社教司,統籌全國音樂教育計劃。於教育部社教司任內,協助無數大專院校音樂系所學生辦理出國獎助、出境手續,達成留學願望,贏得「音樂界留學生保姆」的尊稱。於教育部閻振興部長任內,多次隨同閻部長赴立法院教育委員會備詢,報告全國音樂教育計劃諸事宜。協助中華民國音樂學會各理、監事所屬學校,向教育部爭取行政資源出力頗多,而有「音樂學會駐部代表」的敬稱。由教育部、內政部、警備總部、新聞局聯合規劃演藝人員歌星證時擔任專案召集人。任內肩負振興國樂之使命,應中華國樂協會之邀多次列席研討會,為國樂推廣教育頗多建言,與國樂先進梁在平、李鎮東、莊本立等教授成為好友。任教育部國立編譯館國中教科書編委會音樂組委員任文化局音樂年策進委員。當選中華民國音樂學會常務監事。於劉玉章上將任職警備總司令時,由政戰部主任王超凡中將邀請任「生產教育實驗所」同上校教官。應大華晚報副總編輯冷楓先生之邀,撰寫每周專欄「音樂家的故事」。 (十六)、民國五十九年行政院音樂專案小組業務結束,由教育部社教司歸建國立藝專任教。教育部社教司舉行隆重歡送茶會,由劉先雲次長主持,各司處皆派員參加,並由王亞權次長代表鍾皎光部長頒發績優服務獎狀。 (十七)、民國六十年四月十二日,中國廣播公司舉辦「第一屆中國藝術歌曲之夜」於中山堂盛大舉行,應邀共襄盛舉參加演出,是為最後一次公開演出的封琴之作。 (十八)、民國六十二年兼任中國文化學院、淡水工商專科學校。主編淡江大學驚聲出版公司大專音樂教科書。 (十九)、民國七十年至七十四年,中國文化學院五專部音樂科女學生馬小華,留學加拿大期間,參加全國大學音樂演奏比賽,於低音提琴組榮獲第一名,收到報捷獎狀影本至感欣慰。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西樂科主修大弟子:饒大鷗,國樂科:黃新財、傅永和,亦分別考取教育部公費獎學金赴法國深造。夜間部國樂科陳富西服務台北市立國樂團表現優異。 (二十)、民國七十八年六月退休教界,榮獲行政院音樂教育組最優金質獎章。同年八月返回闊別四十三年的北平故鄉,探視高齡九十三歲的母親。受到母校北京師範大學熱烈歡迎,北京市政府、唐山市政府、無錫市政府最高領導,藝文、音樂、教育界紛紛舉行歡迎茶會接待。母校北京師範大學校友總會、校友會刊並以專文報導,計大偉學長於民國三十四年獲選北京市市歌第一名,為母校爭光的一頁光榮歷史。 (二十一)、計大偉為「亞洲作曲家聯盟」及「中華民國作曲家協會」之創會元老,同時分別連任三屆常務監事。民國七十九年至八十九年間,多次參加亞洲作曲家聯盟中華民國總會赴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國際學術性交流活動。 (二十二)、民國八十一年總統府介壽館首次舉辦音樂欣賞會受邀為與會貴賓。「北京師範大學教師合唱團」,於同年十二月在北京音樂廳演唱計大偉校友作品「記起故鄉」,由高奉仁指揮,女高音汪莉擔任獨唱。 (二十三)、民國八十二年赴美定居科羅拉多州丹佛市。出席台灣國立藝專(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校友會(台北/紐約);泰北中學校友會(台北/紐約/洛杉磯);北京師範大學校友會(台北/北京),分別擔任總顧問。客居美國科州丹佛市期間熱心參與僑界各項文教傳承活動,指導科州中華會館、科州中華聯誼會、丹佛中華文化中心。與高齡九十歲的二姐計燕蓀女士,共同參與「中國希望工程復學計畫」,捐助貧困好學之學齡兒童。 (二十四)、民國八十四年,旅居美國猶不忘積極參與中華藝文活動,三度返回北京參加二姐夫中國國畫大家周懷民「從藝七十周年回顧展」,由人大委員長喬石主持開幕剪綵儀式。 (二十五)、民國八十七年,為促進中美藝文交流活動,分別為中國國畫界女史二姐計燕蓀女士、外甥中國中生代知名國畫家周國良先生於美國科羅拉多州丹佛市舉辦個展,由美國共和黨少數民族委員會主席、華裔名作家陳香梅女士 主持開幕儀式,贏得僑界一致好評。 (二十六)、民國八十八年起至九十四年止,多次應僑委會之邀返國參加雙十國慶大典,同時亦多次受邀以資深資優教授返回國立台灣藝術大學參加校慶。 (二十七)、民國九十五年七月二十日於美國科州丹佛市辭世,享年八十三歲。美國科州丹佛市政府為感念計大偉教授客居丹佛市期間,熱心公益服務社群、促進中美文化交流,特予贈地建墓園以示崇敬與永懷。 【後記】 一代宗師終需遠去身為長子受教最多萬般不捨,為了替父親留下歷史紀錄,收拾傷悲與時間賽跑,歷時年餘,動員跨越歐洲、美洲、中國、台灣等地先父門生故舊編著《音樂拓荒者─計大偉教授紀念專集》、《大愛無藏─計大偉人生紀實》兩鉅冊。此二書為豪華典藏版以高級雪銅紙彩色精印,兩冊共計厚達六百餘頁,重量超過兩公斤。出版後深獲藝文音樂教育界諸位前輩、先進、專家、學者一致推崇。父親各階段受業學生、好友紛紛訂閱認捐典藏,並籌辦一場溫馨隆重紀念音樂會亦圓滿完成。身為活動總策劃在此向各界表達由衷謝忱,尤其要感謝金門各界的支持,特別要感謝金門縣李炷烽縣長的深切勉勵! . 綜觀先父一生做到了「立天地之間誠然俯仰無愧、處江湖之遠真正鞠躬盡 瘁」。如今哲人其萎精神永存,先父計大偉教授生前著作、手稿、文物已榮膺國史館永久典藏,並報請總統明令褒揚。本次經由音樂教育界諸位前輩先進建議以及華僑協會總會伍世文理事長大力支持下,將邀請國立台灣藝術大學音樂系戴金泉教授指揮音樂系混聲合唱團,並特別敬邀音樂系蔡永文主任以及黃淑紋教授等知名聲樂家擔綱獨唱,將先父所創作的獨唱曲以及「華僑愛國大合唱組曲」重新數位化錄音製作出版,除在國內發行之外並由華僑協會總會鼎力協助對全球亞太、美洲、歐洲所屬各處分會僑胞,以及雙十國慶等國家重要慶典之歸國僑胞發送傳唱,使得先父計大偉教授半世紀前深具歷史意義的作品,重現全球僑胞眼前,傳唱不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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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小兵找不到原來住的坑道
當軍人可以用「居無定所」來形容職務調動的頻繁,但在金門唯一能肯定的是,不是住在碉堡,就是住在坑道裡。從軍校畢業下部隊到退伍,近五千個軍旅歲月,除了在關渡師三個月是住在現代的地上建築物,返回金門後,東沙醫院、小徑救護車連短暫碉堡日子外,都與坑道結有不解之緣。 自台北關渡師輪調回金門南雄師,住進中蘭九八坑道,它雖然不很大,兩條主要坑道卻擠下營部連、步一連、步二連、步三連等四個連,大家平日生活在一起,通常一個連值星官喊起床,其他連的弟兄都能清楚的聽到;全連弟兄住在大通舖上,非常的熱鬧,只是因為坑道內潮濕,平時構工、訓練、行軍、測驗、演習、戰備……等等,佔去大部分的時間,以致於衣服、棉被等無法常在大太陽下曝曬,霉味使得坑道的空氣變得很污濁,常年都必須忍受那特有的「兵啊味」了;到了吃飯的時刻更是痛苦,大家擠在小小的多功能中山室,一邊享用餐點,還得隨時抬頭觀察,以免上面石壁的水滴滴下來,否則這餐飯就別吃了,所以我們的餐桌,從來都沒有一天是整整齊齊的排列,常常要東挪西移。 晚上帶連上弟兄到村口大浴室洗澡前,當大夥把穿了一整天野戰鞋脫下,因為空氣不流通,那種臭味真是筆墨難以形容啊!而因坑道挖鑿的技術和工具的限制,加上物質材料的缺乏,所以無法做太多的隔間,所以在大通舖睡覺,只要有一個人打呼聲大一點,就會聲傳千里,那就別想好好睡了,幸好因作工和各種訓練累了一整天,大家倒頭就睡,完全不理會身旁有多大的聲響了。 坑道內除了人多,老鼠也很多,而且一隻隻養得又大又肥,由於坑道電線是裸露在外,常常可以看到老鼠耍特技走鋼索。更可惡的是要抓它剁尾巴,好繳到師衛生連彙整送山外鼠防處處理,卻怎麼抓都無法湊齊上繳的數目,只好每個月回家求助家人及鄰居,在大家的幫忙下,才勉強能達成任務。而最扯的是有一回我的醫護士「天才老莫」,從南雄醫防組扛回一袋毒鼠藥後,可能是到山外打茫半天太累了,就把它往一推擔架後面塞,然後就不管它。隔沒二天,整個坑道內老鼠的腐屍味四起,營長當然也聞到了,把我找到營長室鼓勵一番,說我終於想到法子消滅老鼠了,只是要我特別注意,無論如何不要讓鼠屍留在夾層內太久,以免污染環境,影響全營官兵的健康,讓我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這時我才想到我們是領回毒鼠藥,只是還沒拿出來布餌,怎麼會有人搶先一步呢?仔細一搜巡,發現原來貪吃的老鼠「自投羅網」,把我們未開封的毒鼠藥咬得亂七八遭,此時才真相大白,真的「冤枉」我了。 到了東沙醫院、救護車連是住在半碉堡的建築內,空氣是比較流通一點,有坑道冬暖夏涼的特性,但還是會有陰冷潮濕的現象,只是情況比較輕微。後來,住進後指部經武坑道,四通八達的坑道中,擠近有工兵組、經理組、運輸組、軍醫組……等,平日到各相關科組會文、早晚點名、進餐廳吃飯時,都會從坑道頭至坑道尾來個「大閱兵」,三五學長、學弟相聚「打屁」一下,是常有的事。最高興的是停電時刻,整個坑道烏漆嘛黑,大家都可以到坑道外透透氣,望遠凝視,吸收新鮮的空氣,不是坐在坑道口談天說地,就是到財勤處撞球室撞球,享受一下悠閒的時光,如果永遠停電多好。 進了中外聞名的花崗石醫院服務,那是世界唯一一座深藏於花崗石山岩下的醫院,因為戰備的需要,四通八達,坑道口都有厚實的防火防毒門,平時檢查時多要好幾個人才推得動,據記載是花了兩年多的時間,犧牲多位的弟兄才順利挖鑿成功,讓我們後來享受的人感念不已,在花崗石醫院未裁撤前,政戰處每年都會固定時間安排全院官兵,到醫院上頭擺神主牌的廳堂祭拜一番,後來使用的單位是如何處理就不得而知了。坑道經過多次的整修,有九條縱橫交錯的主要通道,病房區、行政區、官兵生活區……等都很齊備,走進裡面幾乎感覺不出是進到了坑道。 直到八十九年於花崗石醫院退伍,揮別了軍旅生涯,也正式結束了多年的坑道歲月,在每一個充滿記憶的坑道內,我可以娓娓道著它的過往,曾滴下汗珠辛勤的工作,淌著辛酸的淚水,然也帶來些許的歡笑,如今這一切的一切多已遠離,雖然彷彿如隔夜才發生,卻僅能在夢中追尋了! 現今,值此國軍轉型期,當年十萬大軍「壓境」時,滿街都是穿著草綠服的軍人,四處趴趴走的盛況已不在,不用談「撤軍」,金門不是已走了剩那麼一丁點麼?但是我們曾經生死與共的坑道、碉堡,於今安在呢?不是拆掉夷為平地,就是鐵門深鎖,看到的只是一處處廢墟。 雖然說軍旅生涯只是一個過渡,何值大書特書,在此為文只為喚起些微記憶,我們的弟兄漫漫走過昔日流血流汗的地方,本該得到一些「慰藉」,卻要唉怨的說:「報告長官,小兵找不到原來的家。」這是多麼悲哀的事。我住過的擎天水庫九八坑道、東沙醫院外頭擺上拒馬,救護車連鐵門檔道,根本進不去,連世界聞名的地下化醫院─花崗石醫院也鐵門深鎖。現在還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花崗石醫院要變成產業博物館,不知道曾經在裡面服務的老戰友,是否願意組團舊地重遊?看看自己昔日為金門軍民,日夜不眠不休打拚,不僅無法留下一點小紀錄,現在還要被「掃地出門」。我想還是多喝一杯金門高粱,救救金門的經濟,不要再睹物思情,以免徒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