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外來語融入浯洲俗語中
十七、「烏公」─(處罰,罰款) 他因家貧四壁,窮途無路,求助無門,只好無奈走上賊路,被警察捉去「烏公 」。 十八、「剪薄」─(結交,來往,相處) 跟一個「黑肚番」的人為鄰,經常要忍氣吞聲,自私自利,得寸進尺,還不滿足,所以鄰居只好和他無「剪薄」,以免生氣,傷感情。 十九、「牽手的」─(太太,丈夫的互稱) 昨天一大早你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和你「牽手」到那兒去玩呢?真是夫唱婦隨,令人羨慕。 二十、「沙爹」─(用火烤食物和沙茶) 早期金門城後浦中街,常看到一位五六十歲的老鄉親,挑著烤香腸的擔子,沿街喊叫「沙爹!沙爹!」,於是人家稱他「沙爹峇阿」。 二十一、「巴突」─(處事公平、合理、適合、恰當) 他經常做出的事,幾乎都沒有三思而後行,時常違背良心,這種人太無「巴突」,令人傷心。 二十二、「峇峇的,娘兄」─(番仔囝,番婆仔) 邇年來,家鄉很多青年都到越南、印尼、泰國等地娶外籍新娘,俗稱娶番婆生番囝,男的喝「峇峇的」,女的叫「娘兄」,所以現在吾金有很多這混血的下一輩。 二十三、「老君處、老君」─(西醫院,診所、衛生所、醫生、大夫) 你的身體近來好像很衰弱,臉色不好,要趕快去看看「老君」,或住「老君處」做徹底檢查,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為上策,千萬不要耽誤時間。 二十四、「公班衙」─(衙門,省府,縣府) 金門縣「公班衙」,為民設想萬般週到,如:公車船、幼稚園、學生午餐、學雜費等優免,還有每個月發給老人生活津貼費,養老院照顧晚年老人的德政,堪稱譽為「父母官」,並不為過。 二十五、「牛壟」─(倉庫、棧房) 高雄碼頭岸邊,「牛壟」林立,為國內一個繁榮的出入港口,每日吞吐貨物幾十萬噸。 二十六、「隴頭」─(工廠) 王永慶老先生企業巨大,國內外擁有很多「隴頭」,數十萬員工得以養活數百萬家庭,真是一人有慶,萬人是幸,名副其實之例證。 二十七、「沙寅」─(簽名,蓋章) 你這張支票沒有「沙寅」,銀行是不接收的,你也無法兌現或交換。 二十八、「大佼,大狗」─(守衛人員) 台灣現在城市或市郊居民均住在高樓大廈的公寓,人們為了謀生,早出晚歸,因嚴防小偷入侵,都有「大佼」管理看家,以求安全。 二十九、「沙秧」─(後悔,失去機會) 早期朋友邀約合股投資經營貿易,因前瞻後顧,考慮甚多,將無成事,後來才感覺「沙秧」。 總之,這些在金流傳的口頭俚諺,將深深地反映了不同時期人們的生活情景有所改變,語言也隨著增加,正如現在所言的「OK」和「BYE!BYE!」也融入語言中。以上摭拾這些常用的外來俚諺供讀者分享,並祈望能繼續發現,讓吾金特有語系能得延續,不致失傳是幸。 (下)
-
老毛
「買票不辦事,」古秋美從床上坐起,「我脫了十幾年的褲子,碰到頭一遭。」說後下床披上睡袍,對著老毛說:「怎麼啦,是不是看到軍官部那些小美人而嫌我老,就提不起精神、沒有興趣了?」 「不,不是的,」老毛解釋著說:「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還是最近幾天剛買過其他小姐的票,裡面東西洩光了,那話兒翹不起來了,看我沒生意可憐我,就買一張票來施捨。」古秋美逼人地問:「是不是這樣?」 「千萬別誤會,」老毛再一次地解釋,「經過幾次交談和見過妳的孩子後,我深深地感覺到,如果我們能做一對知心的朋友,或許比用金錢交易更有意義。」 「我是一個販賣靈肉的娼妓,朋友因看得起我而捧我的場,又不是白嫖,為什麼不可以。」古秋美辯解著說:「如果你認為朋友間不能有肉體上的接觸和性交易,你就把我當成露水夫妻好了。坦白說,你和別的老兵不一樣,我知道你尊重我,但今天你來到我的房間是要尋找歡樂的,在沒有讓你滿足之前,我不能平白地收取你的票。」古秋美走到他身旁,柔情地拉拉他的手說:「來吧,老毛,我們上床吧,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老婆。」 老毛看看她,情不自禁地把她摟進懷裡。儘管古秋美脫了十幾年的褲子,看盡了形形色色、各種男人的嘴臉,幾乎是房門一關,就上床辦事,辦完事就走人,從未心甘情願地讓男人如此地摟著。而此時,她並沒有拒絕,也說不出是基於什麼理由,竟然會讓一雙剛遭解甲的老兵之手緊緊地摟住她的腰際。她聞到的是一股濃郁的煤煙香,這股煤香對她來說是那麼的紮實,彷彿是她往後的依靠。 古秋美輕輕把他推開,竟迅速地幫他脫光衣服,她看到的是一副結實的古銅色身軀,感受到一個成熟男人的魅力。她以職業上的本能,很快就引導老毛那話兒進入她的體內。時間在他們翻雲覆雨中一分一秒地過去,老毛生理上的時鐘依然停留在午時十二點正,而不是日薄西山時的六點半。老兵其實不老,作戰時的豐富經驗依然牢記在腦海。什麼時候必須前進,什麼時候該後退,可說拿捏的恰到好處,一點也難不倒他。然而,在他快速地前進後退時,一股能繁衍子孫的暖流,如決堤的河水,注滿古秋美賴以維生的湖泊,而後溢出堤外,滋潤了週邊那片乾旱滄桑的草原。 「老毛,其實你不老,」古秋美在他的耳旁,低聲地說:「在我的感覺中,你比以前更年輕了,不僅經驗豐富又持久。老毛,你真的不老,一點也不老!」 「妳是騙我?還是在安慰我?」老毛雖然置疑她,內心卻有一股無形的甜滋味。 「我沒有騙你,也不是在安慰你,而是真心話。」古秋美伸手摸摸他的臉,「起來吧,我幫你洗一下,洗過後趕快去小便。」古秋美提醒他說。 老毛看看她,興奮地笑笑。如果眼前這個女子是他的老婆,不知該有多好,他的心裡有性滿足後的期待,但終究是不可能的,這個女人只不過是他用金錢換取而來的露水夫妻而已,豈能認真。 清場的鈴聲響過後,老毛回到宿舍,躺在軍用毛毯墊底的床舖上,望著頂上朱紅的瓦片,想起離家時的情景……
-
燕南山書院遺址—金門祖地行之三
金門古區重建「太文巖寺」和燕南山書院的消息已在四月十八日︽金門日報︾發出,去年我還有一份過時的︽金門日報︾,今年已被停寄,所以也就訊息不靈了。許金龍先生是重建的主要發起人,他先告訴我這個訊息,又於四月二十五日到銀城找我。我送他安溪清水巖的資料,又帶他參觀現屬翔安區的香山巖寺。香山巖建於南宋,主祀清水祖師,是古同安清水祖師信仰的主廟。明代會元許獬遊香山並賦詩紀勝,光祿寺少卿蔡獻臣還捐俸增建香山僧舍。尤為有趣的是,民間相傳赤腳大仙從香山一步跨海,一隻腳印留在香山,另隻腳印落到太文山,真是「人間無情神有情」。太文巖寺若能早日建成,那真是隔海相輝,神光普照。 朱熹創建燕南山書院的資料祇見諸︽滄浯瑣錄︾:「朱子主邑簿,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浯遂被化,因立書院於燕南山。」現在學術界對朱熹有沒有到過金門尚有異議,鄙人也沒有「過硬」的一手材料,但憑主觀臆斷,朱熹肯定到過金門。 朱熹(一一三○─一二○○)字元晦,卒後於嘉定元年(一二○八年)被賜謚「文」,故民間多稱「朱文公」。朱熹十九歲中進士,紹興二十一年(一一五一年)授官同安縣主簿,二十三年秋蒞任。三年秩滿,但代者未至,他又借住畏壘庵(陳良傑之館),直到二十八年離開。所以他在同安先後有五年的時間,因而同安境內的山區海島,他幾乎「走透透」。民眾說他是到處「看風水」,其實一位有所為的地方官員,首先應該「遊山玩水」,求得知山知水,方能治山治水。朱熹去過同安東半縣的鴻漸山,發現「鴻漸腦已渡江矣」,還斷言「浯洲(金門)各鄉鴻漸照到者無不吉利」。到底金門幾個鄉能被鴻漸「照到」,他能不親往勘察?蓮花山有七三八米高,想必交通也不好,朱熹爬上山峰並留下「太華巖」、「靈源」等摩崖題刻。嘉禾嶼(今廈門)也是海島,需要坐船划槳,朱熹上島探訪陳 黯(南陳十世)遺址並作︽金榜山記︾,至今廈門也還有紀念朱熹遊蹤的「朱公山」。廈門與金門近在咫尺,這次我們乘坐「東方之星」號,水上行程也才三十二分鐘。宋代水上交通當然不比現在,但朱熹能到現在的廈門,也一定能到現在的金門。況且朱熹「為官勤政,凡事躬行」,現代話叫責任心強。金門宋代熙寧間立都圖時已領十一保一七六村,又是同安縣的轄區。朱熹在同安時連永春的岱山、安溪的鳳山、南安的揚子山都去過,而「下鄉」到眼皮下的轄區是自己的工作職責,想必也毋庸辦理什麼手續,這麼長的時間不到金門也實在說不過去。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年)九月馬巷通判黃家鼎到浯江書院讀︽祭朱子文︾時說到:「況此浯江,公(指朱熹)曾來居。存神過化,德被海壖」;研究「國際朱子學」專家,美籍華人陳榮捷教授生前也認為「朱子曾遊金門,不無可能」。 既然地方志書有這樣的記載,民間又有「此日山林,他年儒林」的傳說,還有朱熹︽次牧馬王祠︾的佚詩,這些都是可以盤活的文化資源。學術問題可以探討,但可以做的事今天不做什麼時候做?泉州南少林寺是在爭辯聲中建成的,如今也成了「歷史文化名城」一大景觀。我是六月二十三日下午參加古地城隍廟六一七周年慶典活動後,由楊清國、楊樹清兩位先生帶領來到燕南書院遺址。但見土地已經整平,據說四千六百萬重建資金也已到位。燕南山海拔祇有七十九米,但視野開闊,清靜優雅,不失蓬萊仙境。如果在李炷烽縣長任上,能夠重現這兩處宗教文化景觀,那肯定是增光邑乘,萬民咸頌之幸事。
-
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
四、 事情過了三天。王太半夜中將丈夫搖醒:「珍珠項鏈找不到我是不會罷休的。告訴你,婉雯的房間我早就查遍了,就是沒有。家裡既然沒有賊人進來過的跡象,莫非自己飛出去不成?你不要轉移目標了!我問你,我那晚參加朋友的生日會,你沒去,你在家做什麼?」 王先生惺忪著眼:「我真受不了給妳這樣折騰。我再買一條賠妳就是了!」 「賠個屁。你有錢買就不會偷了?」 「妳這是強詞奪理……睡吧。」 「不行。你那晚沒有不在場證明,你的嫌疑最大。家賊難防。最安全的人就是最危險的人,這是我的一群女朋友告訴我的。她們說聰明的女人不能過於相信丈夫的話……」突然,電話響了。王先生去接。王太太看著丈夫悄悄地、講電話極溫柔的樣子,眼睛有火,一肚子有火。心想不是嬿玲是誰?這個離婚婦真無恥,竟然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一個有婦之夫!他們一定在談珍珠項鏈。老公送了她這東西之後,嬿玲一定沒料到引起那麼大風波吧。她後悔了,要將東西退回了吧! 王先生放下電話。王太在一側冷笑望他。 「你們良心發現了吧?現在退回東西,為時未晚。我買條假的送她,讓她戴個過癮。」 「妳說什麼妳!」丈夫有點怒。 「你敢說打的人不是嬿玲?」 「是嬿玲又怎麼樣?」 「好啊,她還沒完全得到人家的丈夫,你的心卻全向人家了!」 「妳……她明天就離港移民,覺得不告而別也不好,所以半夜打電話來道別,還叫我代向妳說一聲!」 「哦,難怪……珍珠項鏈不正好作為臨別禮物嗎?」王太太疑心更重。 王先生大怒,衝出房門:「妳想怎麼樣就怎樣吧。我要離家出走!」 五、 今晚睡前,婉雯怒意未消。幾次想衝出房去和婆婆理論一番,都被建璋勸阻。但最後她還是衝出去了,對著在客廳的王太不客氣地─「沒經我同意,誰也沒權力搜查我的房!」 「誰搜查妳的房啦?」 「懷疑我偷妳的珍珠項鏈,哼,妳太過分啦,懷疑到自己的媳婦頭上……」 「是我搜查又怎麼樣?妳想怎麼樣?」王老太刻毒地:「所謂『家賊難防』嘛……」 就在這時候,婉雯突然揚起一條珍珠項鏈,故意在婆婆面前,自己對著小酒吧上的小鏡,往脖子戴上。「妳能證明它是妳的嗎?哈哈哈……」婉雯大笑,一邊站在婆婆面前炫耀,然後得勝回朝般回到自己房裡。丈夫跟隨其後。房門「碰」一聲大力關上。 王太太如臉上遭到重重一擊。心想:媳婦真厲害,特地去買一條來氣我。不過,這會不會只是虛晃一招?沒有細看,誰可保證她那一條不是偷我的? 建璋在房裡以疑惑的眼神望向婉雯。 她冷笑一聲:「我還不至於窮到做賊。我就沒錢自己去買一條?」 「妳這是不讓婆婆,越鬧越大了……」 「反正我們遲早要搬出去─」 六、 這一天,小慧和小妍繼續玩娃娃遊戲。 小妍到小慧家。按小慧建議,藍娃娃「移民」之後,非常想念香港的黃娃娃,決定回香港探望小妍。於是她們重逢了。 小慧說:「藍小姐和黃小姐在香港愉快地共度了一周假期,臨別時,她們又互換禮物。」 小妍知道她的意思。她將上次小慧給黃小姐的珍珠項鏈,送給藍小姐;小慧也把上次小妍給自己娃娃藍小姐的珍珠項鏈送給了黃小姐。 輪到小妍旁白:「娃娃世界是友誼第一。兩個娃娃非常珍惜上次她們各自得到的禮物、一直保存得很好。這次離別,她們又互送禮物,送的正是對方上次贈送的禮物,這樣一來……」 「它們就物歸原主了─」小慧接著說下去。兩人完成贈送禮物的程序,大力鼓掌,非常滿意她們所玩的遊戲。「阿妍,今年底我真的要移民了。我希望今後我們能通通信─」小慧說。 「上次妳已告訴我了呀,」小妍不無惋惜地:「今天我帶了一個小禮物─一本筆記本。我希望妳在外國記日記,以後寄給我看。」 小慧接過那包得很漂亮的禮物。她說:「我也有個小禮物送妳。」她從書房取出一本百科全書,送給小妍。小妍高興極了。 「對了,」小慧說:「我媽咪看到上次妳帶來的那條珍珠項鏈,說是真的,非常貴,至少要三四千元一條,囑我還妳,要妳趕快還給妳祖母。」 「她還不知道,」小妍有點驚恐地:「為了這事,祖母和媽咪吵架。萬一知道了,我會被她們毒罵一頓!」 七、 王太那條珍珠項鏈,這一刻已靜靜地躺在王太放它的原來地方─抽屜。 這一晚,當她打開抽屜,如見鬼魅,嚇了一大跳,將打著瞌睡的丈夫搖醒。 「真見鬼了。你看!」王先生一看珍珠項鏈,搖搖頭嘆息:「我不是說了麼!妳的記憶力不好,明明自己放在抽屜自己忘了。」 「不可能。我在這抽屜找了至少二十次。還把整個抽屜的東西倒出來。」 「也許妳找的時候粗心。妳一向粗心嘛。」王先生說:「會不會婉雯那騷婆─」 「剛剛我還看到她頸上戴著─這一下你是逃脫不了嫌疑了。你還是老實交代,是不是你送給了你老情人嬿玲,她又退回來了?說!」 「妳又來了!」一會,王先生說:「妳這樣大吵大鬧,查人家房間,人家哪裡受得了?會不會偷樑換柱,她脖子上戴的是妳的,而偷買了一條給妳?」 王太一想,婉雯平素愛慕虛榮,又貪小便宜,會不會耍上這一招呢? 她將珍珠項鏈置於手上,摸看好一會,果然,越看越不像。 「你不提醒還好,一提醒,我就越看越不像我原來那一條了!」 「妳又要鬧?算了吧。找個機會查看她那一條吧!」 八、 「你媽不鬧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清晨,婉雯和建璋出門上班時,在路上這麼問。 丈夫搖搖頭。「啊呀,珍珠項鏈找到了嘛。你沒看她戴上了嗎?」 「你們女人才會注意這些─」 「東西自動跑回來?我們家確實出了鬼。除了你們父子幹的好事,還有誰做的案?你們父子都風流,都是大情人,沒錢養情婦就偷家裡東西討好女朋友,他有嬿玲,你有溫妮。哼,真是家醜不可外揚呀!」 「說夠了吧?」丈夫不耐煩地:「再說下去我跑到馬路中間讓車壓死,還給我個清白!」 九、 婉雯回家,發覺房裡像上次一樣,有被人翻查的跡象,所有東西位置不對,被人動過。還有誰?除了那老來俏、死不要臉的婆婆。 她早料到婆婆會有此一著,懷疑她偷樑換柱,會查她的房間。她有意今天不戴珍珠項鏈,來考驗婆婆。果然她不罷休,且上鎖了。她開抽屜,摸了摸那放在那的珍珠項鏈。她見到她的珍珠項鏈已被婆婆換去,那婆婆遺失的此刻正在她手中。 她買的只是假的,一百元多一條;婆婆的是真貨,四五千元不止。她冷冷笑了一聲。她欣喜若狂,對丈夫說:「我們下月初搬,不必到下月底吧。越快越好!」 建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十、 這期間,建璋父子都買了假珍珠首飾送給女朋友,都背著自己的妻子。小妍也買了一條只有十五元的珍珠項鏈來玩,戴在脖子上。 十一、 珍珠項鏈的故事據說還有很長的餘波,唯我不清楚它的下文,當然不知道它是如何結束的。 也許周而復始,沒有窮盡的一天罷。 (下)
-
老毛
「就憑你老毛這句話,還有什麼問題。」 老毛笑嘻嘻地穿過長廊,直往三十二號古秋美的房間走。 古秋美的房門並未關,她坐在床沿,正無聊地翻閱電影畫報。一見到老毛手持娛樂票走進來,趕緊站起,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 「夭壽喔,夭壽喔,」古秋美用台語喃喃地唸著,順手拉拉床單,「今天一整天,只賣了二張票,連吃飯都成問題啦,還想養兒育女。」而後指著老毛說:「你老毛摸摸良心,我古秋美那一點虧待你啊,每次都讓你盡興而歸、痛痛快快走出門,還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的。你算算看,你有多久沒有買我的票啦,是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我老毛不是那種人啦,」老毛解釋著說:「自從退伍來這裡工作後,除了提水外,我沒有進過其他小姐的房間,更別說是買她們的票。」 「開玩笑啦,開玩笑啦。」古秋美一轉身,雙手輕輕地搓搓他的臉,而後幫他解開上衣鈕扣,自己也脫掉身上那件半透明的睡袍,露出二個不太豐滿的乳房,以及下身紅色的三角褲。 古秋美熟練地往床上一躺,以職業性的眼光看著老毛,等待著他脫光衣服快速地上床。然而,老毛卻遲遲沒有動作,已解開鈕扣的衣服依然沒有脫下,遑論是脫褲子。 「脫褲子啊,快一點脫掉好上床啊!」古秋美躺在床上不停地催促著。 「老囉……」老毛搖搖頭,輕瞄了她一眼。 「老什麼?什麼地方老?」古秋美笑著說:「上床後我保證你年輕、永遠不會老!」 老毛雙眼凝視著她,傻傻地笑笑。心想:躺在床上的這個女人,無論從左看、從右看,都與以往的古秋美不一樣。她不該是一個用錢買票就能讓男人玩弄洩慾的娼妓,而是一個能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於是一份愛慕之心油然而生,此刻,他想放棄和她上床的權利,冀望來日以夫之姿深入她的心扉。他竟如此地想著、想著。 「快一點啊,你還站在哪裡想什麼?」古秋美又一次地催促。 「我不玩了,這張票就送給妳。」老毛以一對憐憫愛慕的眼光看著她說。
-
優美的金門環境─金門祖地行之二
凡是到過金門的人,在談到金門印象時,無不異口同聲說道:金門環境真美。特別是那些久居鬧市的人,對此更有深刻的體會。 人們不覺要問,金門為什麼會有這樣優美的環境?原因很多,我不是做總結,但卻有幾點感言: 一是人口少。據二○○四年元月統計,金門在籍人口為六○九八三人,而實際上常住人口據說才四萬多人。金門縣的陸地面積有一四九平方公里,可謂是「地廣人稀」,到處都有「未開發的處女地」,植被十分茂盛,每平方公里有六十萬株樹。唐代詩人王維在︽山中與裴迪書︾中寫道:「當待春中,草木蔓發,春山可望;輕鰷出水,白鷗矯翼;露灦青皋,麥隴朝雊」,這種風景畫在金門比比皆是,雖然沒有麥苗,但高粱青翠欲滴。有這樣的生態環境,自然引來無數的人類朋友。據專家統計,金門有二百八十多種蝴蝶,二百八十九種鳥類,真是「花卉世界,鳥類蝴蝶」,明代島人盧若騰詩讚:「不深花木枝枝秀,無大洞天曲曲新」,這樣的美景真「使人有飄然獨往之興」。 二是污染少。環境污染已是當今世界共同的話題,而工廠是最大的污染源。金門最大的工廠可能就是酒廠,連中小型的加工廠也很少。一個城鎮如果廠房林立,機器轟鳴,自然是噪音擾人,空氣混濁,污水橫流,再完善的環保設施也會影響生活質量。金門的街道明潔,原本的垃圾場建設成海濱公園,休閒娛樂場所很多,公用電話亭的裝飾別出心裁,到處充滿詩情畫意。晨練有山花相伴,野鳥啼音;傍晚有落霞濤聲,月掛柳梢,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能不「心曠神怡,寵辱皆忘」(宋范仲淹)? 三是治安好。一個地方環境好不好,社會治安很重要。如果出門提防錢包被竊,夜裡睡覺擔心小偷橇門,小孩出門害怕被人拐騙,什麼事都防不勝防,那再美的自然環境也讓人生畏。在烈嶼鄉公所,我們聽林金量鄉長介紹:在十四平方公里的烈嶼島上,見不到紅綠燈,因為「安全」刻在鄉民心坎。晚上睡覺不用閂門,自行車、摩托車放在外面不用上鎖,古人那種「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桃花源世界在這裡得到體驗。這些良好的社會治安我們都深信不疑。因為一是外地人不能隨意上島,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金門人,大家鄉里鄉親,守望相助,心地如高粱美酒醇正,也就構成了和諧的社會環境。二是社會福利好。據說六十五歲以上老人每月可領取六千台幣養老金,這樣就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在金門,就根本找不到行乞的老人或討食的小孩,老人坐車免費,小孩讀書也免費,古人說「倉廩足而知廉恥」,社會福利有保障,誰還去幹那偷雞摸狗的事? 金門的生活環境,真讓人有「家居綠水青山畔,人在春風香氣中」之醉。所以︽來去金門︾歌唱道:「好山好水好所在,金門景致人人愛;大門開開塊等待,有閑你著對這來。」也難怪比利時報人白格飛想退休後到金門定居,而世界島嶼會議也居然選擇在金門召開。這樣優美、恬靜、和諧的生活環境能永久保留嗎?我看誰也說不準,張燕琳先生呼籲:「祈求金門能永遠簡單純樸,不染上都市的水泥瘟疫」,水泥路已經舖了,祇是這片純樸的綠地淨土何時被「現代化」,我們雖然不得而知,但這樣的道理大家應該明白:現代經濟可以創造強勢文化,但創造不出積澱深厚,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
-
外來語融入浯洲俗語中
前言: 世代的輪替,衣、食、住、行等,也將隨時代進步而有所差異,語言亦然,尤其吾金自古有僑鄉之稱譽,鄉人清末民初之際,為生計不得已奔波異域│東南亞等地,因昔日受教育不高,大部份從事「龜里」工謀生,三年五載,稍有積蓄,將會三五成群邀約還梓省親,於是與鄉人交談,無意中信口說出僑居地慣用的一二句外語,如此經百年華僑來來往往,而帶回來的異地語言愈來愈多,鄉人們也感新奇,便學而致用,久而久之,世代相傳,將溶入吾金語言中,今老一輩耋老在彼此交談中,也會偶爾插入使用,但是我們對早期許多俚語似乎有過時失落感,尤其早已溶入吾金語系中的外來語有漸漸被遺忘與失傳,如今在地青少年匪夷所思,從中更可看出群眾生活隨著時代而產生變化,筆者客居台灣,有時與同鄉青少年交談,不意中說出家鄉慣用的外來俗語,將使對方莫名其妙,有感如此,將憂思吾金特有語言文化,應有所傳承之必要,不致遺忘,故特摭拾常用外來俗語舉例闡明溶入於日常生活交談語言中供讀者參考指正。(閩南語音) 一、「巴剎」(菜市場): 今日是端午節,民間有祭拜「土地公」之俗,所以媽媽很早就拖著菜籃到「巴剎」去買菜了。 二、「牙撈」─(爭吵,吵架,糾紛) 青年人血氣方剛,與人三言兩語不合,就大發脾氣,後來就與對方發生「牙撈」,互不相讓。 三、「龜里」─(搬運工人,粗工,雜工) 新加坡自古是一個轉運港口,須要大量人工,因此吾金鄉親早年都前往從事「龜里」工,討生活。 四、「阿訝」─(大約,約量,概數) 我忘了帶尺來量,怎麼辦呢?這沒關係,你先「阿訝,阿訝」,下次再做詳細測量就好了。 五、「惹訝」─(關照,照顧) 弟弟年紀還小,又是初次出遠門,人地生疏,你做大哥的要時常「惹訝」他一下,以免家人懸望。 六、「道濃」─(幫忙,協助) 所得稅申請表我不會填寫,恐怕錯誤,「道濃」咧,替我代填一下好嗎?謝謝。 七、「須甲」─(合意,喜歡,滿意,甲意,高興) 這位小姐長得不怎樣漂亮,他也能看上了他,真的是自古以來情人眼裡出西施,「須甲」就好了。 八、「牧師」─(耶穌校長) 今天是星期日,早上和一家人到教堂去做「禮拜」,聆聽「牧師」講道,又和教友們見面,大家和樂融融,親同兄弟姊妹。 九、「神父」─(天主教長) 有一天小明問爸爸說:「神父是神明的父親嗎?」那不是,他是「天主教長」,主持教堂的事情。 十、「交寅」─(結婚,娶妻) 張伯伯的兒子好像「交寅」好幾年了,未見弄璋弄瓦,覺得很奇怪,難道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 十一、「之拉甲」─(狼狽,不爭氣) 這位青年人,終日遊手好閒,結交一群不務正業朋友,如此不上進,將來是「之拉甲」,淪落窘境吧! 十二、「鴿泡啦」─(商務頭目,經理,財富) 他家自古就很富裕,所以兒孫都是西服革履,終日花天酒地,花錢似水,主要原因,是他祖父當年在南洋任「鴿泡啦」職務,而致富的。 十三、「九八行」│(貿易行) 在當時到南洋謀生,不是做粗工(龜里),就是划小舟(划電板),運輸水上貨物,或是到叢林(巴裡)中砍柴為業,能有資金經營「九八行」的鄉親乃是寥寥無幾。 十四、「把家車,風車」─(自用轎車) 現在吾金鄉親歷年來經濟繁榮,家家富有,士、農、工、商等各行各業出門多數人都有「把家車」代步,既方便又派頭。 十五、「馬尖」─(鄙薄,無用,無志之人) 像他這種「馬尖」人,人人都看不起他,怎能和人家接洽重務呢?不如不要去算了,反正是多此一舉,得不到好結果的。 十六、「把家」─(儲蓄,私房錢) 他從年青時就很勤奮,從事商務行業,又逢當時十萬大軍駐紮金門,生意好做,所以他早就「把家」很多,銀行擁有巨款存入。 (上)
-
典故三則
一、假戇吃狗屎 明末晉江人張瑞圖,因替魏忠賢建造生祠時書寫「擎天一柱」字幅,崇禎皇帝清洗閹黨時被列為「逆案中人」。 張氏逃匿在同安祥露庄渭陽家中,官兵聞訊圍包庄府,庄家事先派人用竹筒將黑芝麻製作的米茲粑注在豬圈附近的草地上,張瑞圖蓬頭垢面出門還撿地上的狗屎往嘴裡送,官府以為是瘋子,張氏因此逃過一劫。 二、荔枝又叫「妃子笑」。 楊貴妃喜歡吃荔枝自古傳為美談。 唐.杜甫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傳誦千古,因此荔枝又有妃子笑之稱。 中國民間故事傳說,楊貴妃喜歡吃荔枝,唐明皇為博取她的歡心,經常派使者快馬加鞭到廣東去運載荔枝,不過因為天氣熱,冷藏設備不發達,經過多日運抵長安的荔枝,很多已腐爛。雖然如此,基於貴妃吃的東西總是好的心裡,荔枝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仍然屹立不搖。 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由來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這是唐代詩人羅隱在十次考進士不中,自感前途渺茫,牢騷滿腹之時,題為︽自遺︾的哭喪調。從詩的內容不難了解到,一個封建社會的書生,失去功名利祿的消極處世思想。 有的人消極處世,鎮日醉茫茫,自甘墮落,睜著矇矓的醉眼,酗酒裝瘋。你如說他、勸他,他總會說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回你,你也只好作罷。
-
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
一、 為了一串珍珠項鏈的遺失,王家夫婦這幾天翻箱倒櫃,鬧得人心惶惶,幾乎要把屋子的蓋都掀掉了。 發現珍珠的丟失,是王太太晚上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回來之後的事。她在卸妝、準備沖涼的時候,就感覺到似乎少卸了什麼。胸圍、耳飾、手錶……所有武裝自己的首飾、化妝品、衣物脫下之後,五十五歲的王太就站在房間的橢圓形鏡子前欣賞自己那仍是保養得那麼好的胸部和纖細彷彿可能盈握的腰肢。忽然,像見著鬼魅似的,她突然看到自己皙白的頸脖,光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驚叫起來:「啊呀!我的珍珠項鏈不見了!」 已六十歲,但身體、精神都很好的王先生從客廳緊張地跑過來:「什麼事情,叫得那麼大聲?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妳被鬼非禮!」 今晚王先生因不大舒服,加上他並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就託辭不參加宴會。他對妻子今天穿什麼戴什麼當然不知情;只是笑嘻嘻地望著妻子赤裸的上半身。 「珍珠項鏈丟了!」王太一臉沮喪和苦惱。情緒緊張、難過得彷彿就要哭出來。 「不要慌,先慢慢回憶,到底在哪裡丟失的?」王先生安慰道。 「你還講這樣的風涼話!如果知道在哪遺失的,還會遺失嗎?」 「也許妳沒戴?」王先生打開了平時太太放首飾的地方:「認真找了一遍沒有?」說著王先生打開了其中一個抽屜。此舉卻引起了王太的注意。心裡升起了一團疑雲。 她也許近幾年去做工而記性變得不太好,常因忙碌而忘這錯那。她慢慢回想傍晚時分,自己在梳妝換衣時候,到底有沒有戴上那項鏈呢?照她的常理和習慣,她那粗大的項鏈是專門用來遮蓋她脖子因割除腫瘤而留下的手術疤痕的,沒有理由不戴上;但這也很難講,有一日因匆忙出門,她的耳環就忘了扣上。被丈夫提醒,她一時也惶惑起來。假如真是自己沒戴出門,那麼珍珠必然留在抽屜裡,怎麼抽屜裡空空如也? 疑竇頓起。她望著丈夫笑笑的臉,忽然想起他有一次不經她同意,將一支他們代理的、不會褪色的口紅送給嬿玲的事。 「我丟了那麼貴的東西,你還笑?一點也不幫忙找,你還笑!」王太凝望丈夫的神情,懷疑事有蹊蹺─丈夫總是喜歡討好那個離婚的嬿玲。就因那種曖昧的關係,她和丈夫不時吵架。會不會││「你有沒有動過我的東西?」丈夫搖搖頭。 「那為什麼笑?」 「笑也不可以?」 「你到底有沒有拿?」氣氛開始緊張了。 「我拿來幹什麼?」 「送給嬿玲嘛!」王太冷諷熱嘲。 「瘋了妳。」王先生微怒,臉色開始變了。 「你為什麼知道我把珍珠項鏈藏在這抽屜?」王太咄咄逼人,一場大戰的風暴就將來臨。 「我實在也不知道妳藏在哪個抽屜,我是隨便找一找罷了。因為平時我就看到妳放首飾離不開這幾個抽屜!」 「那個嬿玲。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她,又可憐她窮,大情人送名貴珍珠,她還不照單全收!」王太機關槍一掃,真令人措手不及,王先生脾氣再好,不能不被激怒了。 「妳別沒證據就這麼誣蔑我,也別這樣隨便侮辱她!告訴妳,我就不信妳這串臭珍珠值五千元。人造珍珠滿街都是,一百多元的就可亂真!」 王先生怒時像一頭雄獅,將房門大力拉上時還加了一句:「妳不要忘記,咱家住的不止我們兩人!」 二、 昨晚,老大王建璋和妻婉雯去看午夜場,回到家時已是午夜一時四十五分。他們聽到父母房裡傳來激烈的爭吵,但聽不清吵架的內容,又不便出來打聽和插手。小兩口換上睡衣之後,婉雯看看小妍在另一個床上睡得真香,給她拉了拉薄薄的被,他們就躺在床上聊起來。 「妳媽常為一件小事無理取鬧,爸真是可憐,沒一天好日子過。」婉雯說。 「就為嬿玲的事,給媽抓住一次痛腳,從此就沒完沒了。」建璋說。 「你別說他了。你還不是遺傳了你爸的風流細胞?在寫字樓搞三搞四,約恩蒂看戲,又約溫妮喝咖啡。你以為我不知道?」 「妳又來了。全是捕風捉影,沒的事!」 「……你媽是隻母老虎,你父母全不是好東西。適當時候,我要告你媽虐待媳婦!」 「好了好了!我在這個家處境已夠難堪了,妳的脾氣又臭,真教我頭疼……」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建璋、婉雯和小妍一家子去探望一個朋友,回家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小妍說要到小慧家玩,就走了。婉雯入房,建璋則在客廳看當天的報紙。家裡靜悄悄的,他估計父母因事出門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婉雯突然憤怒地大喊,從房間衝出來。 「什麼事?」建璋站起來。 「你來看!」婉雯令他速速進房。建璋進房,沒發現什麼異樣。 「你看,所有的抽屜都給人開過、動過;連褥子也給人翻過!」 「妳懷疑給賊進來?」 「還有誰?你的好母親!慈禧太后二世!」 「她沒理由──」 「啊呀!只有你耳朵聾啦!昨晚他們珍珠珍珠的吵個沒停,估計丟失了珍珠項鏈,懷疑到老娘頭上來了!」 「不會吧!」 「我不會對她客氣的!」 「算了,別理她。」建璋笑嘻嘻的。 「不行。她沒權搜查我的東西!」婉雯怒不可遏,滿臉怒意而變得通紅。 建璋搖搖頭。看到丈夫的表情,婉雯驀然想起丈夫跟她談過小時候因偷母親的錢而被打的事;又想起他近期手頭很緊,輸馬已輸去整萬元、頻頻向她伸手的狼狽情狀。 她逼視丈夫,問:「不會是你幹的吧?」 「妳別侮辱我。我再落魄也不會下這一手。」建璋有點氣,從袋裡摔出兩疊百元大鈔。但這一來,妻子更疑心了。 三、 小妍和她的好朋友小慧一樣九歲,正值好玩的年齡。暑假到來之後,她們覺得日子「好悶」,就彼此互相造訪。她們「玩」的內容包括電視遊戲、看租來的影帶(例如美少女系列)、下棋、打K牌、煮飯仔、為洋娃娃打扮。 小慧擁有一頭藍髮的娃娃。小妍擁有一頭黃髮的娃娃。 今天輪到為這些娃娃打扮。她們的玩興很高,因為這兩個人物都是她們各自的偶像。 「帶來了吧?」小慧邊問邊取出了前日小妍見過的一條珍珠項鏈為她那藍頭髮的娃娃戴上。 然後又問小妍:「妳的呢?」 小妍將帶來的黃頭髮娃娃在地板上靠牆處擺好,取出一條珍珠項鏈,也給自己的娃娃戴上。 小慧趨前看,將小妍帶來的珍珠項鏈摸了摸,露出驚訝的神色,說: 「妳講的沒錯,跟我這條一模一樣!」 小妍也摸了摸小慧的娃娃頸上的珍珠項鏈,說:「顏色有點不同,妳的很白,我的白中有點黃。」小慧也仔細地將兩條比較,點點頭:「是啊!妳不講,我還沒留意呢!」「遊戲開始。」小慧宣布。小妍加以糾正:「妳應該說『生日遊戲』開始。」 原來,按小妍和小慧說好的,兩個不同色頭髮的娃娃今天有個共同慶賀生日的約會。 此時只聽得小慧好像電影的解說員似的,以抑揚頓挫的聲調作「旁白」:「藍小姐今天生日,黃小姐那麼巧,也是今天生日。她們本來各自請了一些朋友來慶賀,可是那麼不巧,大家都沒空。於是藍小姐和黃小姐決定只是兩人共同慶賀,共同度過。她們互送生日禮物,那麼巧,她們的禮物都一樣,都是珍珠項鏈。」 在小慧旁白時,她倆已替兩個娃娃完成了「交換」禮物的程序。 (上)
-
好久不見的彩虹
在下班的路上,不小心從後照鏡看到了彩虹,我趕緊停下來,站在路邊看了許久,怎麼今天沒帶相機,應該拍一張下來,以後想看就可以拿出來瞧一瞧。上一次看到彩虹不知是何時的事了,每次看到我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喜悅。有人說看到彩虹是一個好兆頭,可能是因為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太陽,但不是每天有彩虹可以看。我並不期待有好運到來,只想每天可以做一些些自己喜歡做的事。 今天朋友寄來一封信,有提到我們自己想做的事跟現實生活中的差異是頗大的,要如何調適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小時候想做的事是放寒暑假不用上課,可以天天晚起床後每天玩到天黑。知道升學壓力時想的是可以考上學校有書唸,但是不知唸書是為了什麼而唸,反正大家都在唸書嗎,不讀書我要幹嘛。畢業後想有個好工作,最好是錢多事少離家近,不過都沒辦法滿足其中任何一項,下班後沒力氣抱怨倒是真的。工作穩定後想有個知心的靈性愛人可以互愛對方五十年,可是想要的時侯沒有,等有了又沒好好把握,現在有了對象也不能說要互愛五十年,因為我可能沒法子再活五十年了。 我現在心裏想要做的是什麼跟以前改變了許多,對現實的妥協是我每天要提醒自己的事。因為還沒有結婚,當然想有一段浪漫的戀情再來結婚,可是結婚後就不能再講這件事了,我知道我將來是一個會怕老婆的男人,怕回家要跪鍵盤,怕沒床可睡要睡沙發,即使心中想也不能講出來,趁現在趕快大聲喊兩聲。再來就是想每天有幾個小時泡在文字裏,可能是看書或寫作,最好是不要為了考試而讀書,我還是無法每天看到彩虹,但是我每天起床後,一定要在心中放一個大太陽,照亮一天的開開心心,映一段美麗的彩虹在心中。
-
老毛
5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在未退伍之前,老毛幾乎是一個星期或十來天,就會想到特約茶室逛逛,再順便買張票來紓解一下被壓抑的性慾。然而,退伍後來到這個往日必須「憑票入場」的單位謀生,不知是工作太忙,還是看清了裡面的形形色色,抑或是每天必須清掃那些漂浮著衛生紙屑、含有腥味、令人感到噁心的水溝,讓他沒有了性的慾念。儘管他的老相好古秋美時而挑逗他,希望他能經常光顧,好讓她多賺一點錢養兒育女,而老毛似乎不為所動,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過著清心寡慾的生活,古秋美還誤認為他嫌她老,去找那些年輕漂亮的小姐啦。 星期四莒光日的那晚,營業時間快結束時,老毛扣上大門的銅鎖,僅留下旁邊的小門供買加班票的官兵出入。他突然心血來潮,順便到售票處轉了一下。 「老毛,來那麼久了,怎麼沒看過你來買票?」售票員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 「老了,不中用啦。」老毛笑著說。 「老?」售票員頓了一下,笑著說:「如果你算老的話,我們軍官部都要關門了。」 「怎麼說呢?」 「那些中上校的年紀,絕大多數都比你大、比你老。」 「我這個退伍老兵,怎麼能和那些大官相比。」 「官大沒有錯,我看找不出幾個精神像你那麼飽滿、體格有你那麼健壯。」售票員說後竟拉起了生意,「今天是莒光日,又碰上高裝檢查,有些小姐連一張票也沒賣出去。你就行行好、買張票照顧照顧她們的生意吧。」 「好吧,」老毛乾脆地從褲袋裡掏出錢,「買一張好了。」 「二號這個航次才來的,年輕又漂亮,要不要買她的票試試看?」售票員好心地為他介紹著。 「不了,我還是找老相好。」老毛毫不考慮地說。 「誰?」售票員抬頭看了他一眼問。 「三十二號古秋美。」老毛爽快地答。 「古秋美雖然老了一點,但待人很誠懇、很和氣。」售票員邊撕票邊說。 「你要幫她多介紹幾位客人啊,」老毛竟然多嘴,「她還要養孩子呢。」
-
《尤莉小札》牛肉
在傳統農村長大,小孩子都會時時刻刻被告誡,不能吃牛肉,因為牛是我們的生財工具,是我們忠心的朋友,所以印象中我直到國中畢業都還沒吃過牛肉。原本一直維持農作中的家裡,因為哥哥姐姐陸續畢業前往台灣就業,所以爸爸就漸漸的將農作範圍越減越小,甚至是決定休耕,但是家裡那頭黃牛卻一直還被我們留著沒有賣掉,媽媽每天將牠放牧在家裡的田裡,陪我們走過了十多年的歲月,不過最終牠老了,爸媽不知是基於什麼樣的原因把牠賣給了村裡的一位伯父,我沒跟牠道別,悄悄的就將有牠的記憶鎖進了腦海深處。也因為家裡沒有了農作,也沒有繼續養黃牛,我才開始吃起牛肉。 這些時日,話題性十足的美國牛肉,為了該不該因為疑似狂牛症的陰影下架吵的沸沸揚揚。因為爸爸不吃牛肉,所以對於那些怕吃不到美國牛肉瘋狂採買的消費者,看在爸爸眼裡,覺得這些人都無聊透頂了!或許是因為爸爸感受不到那些人的需求,所以無法認同。而我呢?雖然吃過牛肉,但是我壓根都分不出吃過的牛肉到底是哪裡來的,自然對於這些人的行為無法跟著聞雞起舞。我比較想不透的是,沒了美國牛肉,難道別國的牛肉就真的取代不了嗎?媒體爭相報導這個話題新聞,看到讓我失去了耐性,狠狠的關掉電視,因為我覺得應該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可以投入關心,不光就只是牛肉而已吧! 在金門長大的我,對於金門的特產「黃牛」卻一點研究也沒有。對金門的認識很多時候也都是看了電視節目的介紹,才發現許多故鄉的美。因為學業工作往返台灣金門十年,買來送給親朋好友的貢糖、牛肉乾卻也是不曾好好品嚐過,看到他們嚐過之後對我報以「好吃」的回饋,或許我就應該相信那就是好吃的吧!畢竟漂洋過海,大老遠從金門坐著飛機親自帶過來的那份心意,才是大家覺得好吃的關鍵吧! 不管美國牛肉是不是真該禁止進口或是下架,對於目前的我而言最大的期望就是,佔據新聞媒體多時的牛肉新聞暫時降降熱度,讓我有多一點時間機會看看社會的其他現象吧!
-
熱情的金門鄉親—金門祖地行之一
金門鄉親熱情好客,早有口碑,而且從︽金門縣誌︾中還可以讀到「金門人,有禮數」的歌謠。金門「民風俗尚,多從簡樸,而無市井紛華之弊」(明‧洪受),這是明代風尚。現代由於沒有過度開發和外地人口湧入,也必然保留著古樸的鄉風民俗,飄逸著「海濱鄒魯」遺風。對這塊「閩南文化」基地,我心儀已久,而且把它作為觀光勝地推銷給遊客。 很久以來,金門鄉親到同安時問我為啥不去金門,而同安的朋友又認定我去過金門多次,個中因由,不好細說。但不管如何,今天總算回到金門祖地││隨著翔安呂塘戲校應古地城隍廟慈善會邀請而來。衹惜時間太短,在金的時間實際祇有六月二十二和二十三兩天,金門豐富多彩的自然和人文景觀雖然被我寫入新近出版的︽金同集︾,但都無法實地考察,祇有楊媽輝先生清晨騎著摩托車載我參觀莒光樓外景、楊樹清先生帶我走進盧若騰故居,其他景點連「雨裡看花」(天天下雨)的機會也沒有;連楊媽輝、吳秀嬌等人籌劃的「兩門民間文化交流座談會」也因故取消。儘管心感遺憾,但自從踏上金門祖地的第一步,就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親情撲面而來,所遇到鄉親,無不洋溢著「金門人,有禮數」的情愫,由此我揣測這可能是晉人入島「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晉、陶淵明)遺韻。 二○○一年元月二日金廈直航以前,我就結識了不少金門鄉親;試行「小三通」以後,更是一茬一茬的金門朋友來銀城寒舍相會,真如拙詩所寫「門待仙山客」。這次生平首次在金門祖地與各位新朋老友見面,真是百感交集。雖然前後僅有四天時間,但見到了陳延宗、顏炳洳、吳鼎仁、葉鈞培、李錫隆、陳國興、陳炳容、李再杭、王先正、楊清國、李木隆、林金量、林怡種、溫仕忠、西林宗老、達仁宗老、蕭永奇和吳秀娟伉儷、楊天厚和林麗寬伉儷等鄉賢俊彥。許金龍、盧連城、李增德、姚清華、謝華東是在我們返程的清晨趕來送行,雖說是「風雨如晦」,但大家都有「既是君子,云胡不喜」的心態。黃振良先生從台灣回到金門,趕到金城山莊時,我們已經船離水頭。儘管見面時間短促,但回憶起在同安蓮花山考察朱熹遺跡,在妙建庵抄錄呂世宜聯對,在大嶝參觀鹽場,在後燒調查陳健墓,在白哈礁看馬山等活動片斷,大家都很開心。六月二十三日(農曆五月十七日)是舊金城古地城隍廟六百一十七週年慶典,在這裡幸會顏忠誠宗長、李炷烽縣長、莊良時議長。無論是官員、文人、宗親、朋友,親情溢於言表,真誠見諸行動,我祇舉個小例子。六月二十三日上午,我在聖祖貢糖廠門口路旁打手機,烈嶼鄉林金量鄉長路過時見到我,馬上下車再次與我會面。當我向他提出昨天我們十一人參觀鄉公所後每人希望一張集體合影作紀念時,他滿口應承。像這種小事,今天做也可以,過些日子再辦也無礙,可是林鄉長回去當即交代辦事人員洗好照片並專程送到金城山莊,這種誠信、雷厲的團隊作風令人感佩,金門鄉親的熱情程度也由此可見一斑。 古人把「久旱逢甘雨,他鄉見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視為人生四大樂事(見宋洪邁︽容齋隨筆︾),其中「他鄉見故知」便是人生樂事之一。今天能在他鄉祖地見到這麼多熱情好客的故知新友,心境能不比「六月天吃冰淇淋吹電風扇」爽快嗎?
-
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
──失落的珍珠尋找那床 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日尋找那床尋找那床「這種床,現在哪有賣了?」傢俬店的老闆是一個胖子,笑起來的時候,頰上的肌肉堆了上來,將一雙本來不大的眼睛瞇成兩條線,那表情既含著驚異、好笑,又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他看我倆有些失望,繼續興致勃勃地說下去:「現代的床越出越多,沒有人再賣那種幾十年前的碌架床和木板床了。大家都講享受,傢俬店要是賣那些不合時宜的貨色,不執笠都幾難!」 說罷,將背轉向我們,愛理不理地向店裡走,將我和念惜撇在外面。我和念惜對了對眼,決定悄然地離開,不再跟店主囉唆。 「怎麼辦?」我徵求念惜的意見。 「不要灰心,懷遠,我們再找。今天才找了兩三間,我就不相信走遍港九,找不到我們需要的那種床。」我聽到念惜信心十足的聲音,向她笑了笑。她是那種跟我一樣做事有相當毅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看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不相信會買不到我們需要的床。 「照你看,如果找不到,寧願將我們的婚期推遲?」我問。此時我們已轉了一個彎,向一條傢俬店成市成行的大街走去。 「那當然。你想想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床上度過,床對我們來說太重要啦。」念惜搖搖頭,吐了一口長氣:「我就不相信現在那種床已絕跡。我們的要求又不是很高。」 「好,我們繼續找,直到找到為止。」 遠遠就看到一間門面很大的傢俬店,擺滿了各種款式的床,我們迅步走入。「要中式還是西式的?」老闆娘熱情地問。 我無法斷然肯定我們要的是屬於中式還是西式,只是略加形容,老闆娘馬上帶我們走到漆上棗紅色的酸枝床部去參觀,並開動了她的如簧之舌:「你們中意的看來就是這一種了!如假包換的材料,再由專門的師傅製作打磨,單是那雕龍刻鳳的精巧手法,就可當純粹的中國傳統藝術品欣賞了!」她是完全誤會了,可是未待我們解釋,老闆娘又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俗話道:一登龍床,身價百倍。睡這種床,作的就是皇帝和妃子的夢了。我們店最近在大出血,原價兩萬一千元,只售一萬九千八。包送貨。簡直是超值的!」老闆娘已拿著發票本,等著我們簽訂。 不要說那麼大張的床放在我們的小房間不合適,單是那價錢,也實在太貴了。 「我們要的不是這一種……」念惜說。 「那麼,是哪一種?」 「她也許沒說清楚。其實很簡單:床頭和床尾各是兩片厚木,下面木頭做床腳,中間放一層六MM的三層板,板上可以鋪涼席,也可以放褥子的。」 「什麼?」老闆娘怕是聽錯,吃驚地再問一次:「你們買那種新娘床?」 「我們都喜歡那種簡單的床。」 「到骨董店去找吧!我們沒有那種東西!」 老闆娘覺得有些憤怒。 我和念惜走出店鋪,腳兒有些累了,就找了一家咖啡店歇腳。 彼此沒有說話。望著臉容俏麗的她,已露出了疲色,我心中萌生了一種歉意。 經人介紹,好不容易曾經滄海的我倆,總算有緣,打算在近期結婚;可是為了結婚而用的床,就傷透了我們的腦筋。 記得彼此熟悉之後,大家就無所不談了。談到結婚時的話題,不約而同地都談到了「要有一張大家都喜歡的床」,沒料到她跟我一樣,都很執著。 「千萬別太豪華的,我不喜歡。一想起過去幾年的婚姻生活,我就恐怖,會發噩夢。」 「為什麼?」 「我那離婚的丈夫是個變態的傢伙,又冷酷無情。他雖把房間布置得十分豪華,天花板、床頭、四面牆都嵌滿了大鏡子,可是一天忙到晚。深夜回家,一早就走。他不許我出外工作,不准我結交朋友。我只是像一頭綁在床的小鳥。那樣的房和床完全像是酒店的。我絕對沒有感情。而他,只是利用我,滿足他。我像是另一種床。一見到那床,我就有一種冰冷的感覺,我不願意在餘下的歲月中再作那種噩夢!」 我聽出了她的意思。點點頭:「我理解。」 「那你的意思?」 「看來我跟你的愛好會是一樣。」我說:「離婚的老婆太講究外表和包裝。一身的狐臭偏偏灑滿低檔次的香水,使那味道十分難聞。當然,我不好對她進行人身攻擊。該怪我選擇不慎。最叫我不能忍受的是,我們家境中下,結婚時,她偏要買張十分昂貴的舶來品,花了整萬元。床是名牌,褥子也是。床是雪白色的,床頭有自動調節的燈……」 「那麼好的床,說明她對婚姻的重視。」 「不,你有所不知。平時她是不准我隨便躺下的│她將床單拉得像滑冰場那麼平滑筆直」。 我累了時躺下,她都要囉唆上大半天。我的腰骨不好,上面的褥子又太軟,夜裡整個人陷在裡面,腰骨的毛病更嚴重了。我已說過,我太太重外表不重實際,為了這,我們發生爭吵││這樣的婚姻實在也太累人。婚姻是使人順心的,如果造成了生活的障礙,又何苦來哉?就這樣,我們分手了。究其因,源自一張床哩。」 念惜聽得暗暗稱奇。 「既然我們對床都有過那樣特別的體驗,那我們一定要找我倆都能接受的。」那晚,我記得念惜的說話語氣十分認真。 「不單是為了做那事用的。對不?」我深情地望著念惜,看到她兩頰顯出了紅暈,像是喝了酒。好一會,我才聽到她語出驚人:「說得對。既要做那事,也不一定要好床。在人世間,只要感情好,兩相情願,沒床都不成障礙。感情不好、性情不合,豪華之床也等於無床;相反,無床也可以有好夢。」這一套深入淺出的話,真是道盡關於床的哲學的極致,令我發出會心的微笑。就在這晚,我緊摟她在懷,深深地接吻。 「工作很疲累,床可以讓我們隨便躺下來休息、睡覺。」我說。 「那是應該的。何況你腰骨不好,應該睡木板床。」她體貼地說。 「我會盡量陪你,並躺於床,除彼此的需要外,還應該談天,交換些對生活的安排的意見。外頭人事複雜,我們應採取一致的對策。」我說。 「我們就買最簡單的木板床 ,只要牢固就可以了。」她說。 ……那晚的談話是如此刻骨銘心,以致我倆從那晚起,為尋找合適的床而頗費了些時日。婚期,因床未找到而一再延期。 念惜已將一杯檸檬茶喝完。我的咖啡也飲得一滴不剩。我付了帳。 「繼續找?」我問。「嗯,繼續找。」她很肯定。 我倆走進一家舶來品傢俬店。念惜說:這種商店肯定沒有我們需要的;我說:碰一碰機會,也許有什麼奇蹟出現,要不然去見識見識目前出品的款式新穎的床也好的。 一位衣著入時的小姐跑出來,向我們推銷新產品:「這是專家設計的新產品,叫合則合,不合則分式。」我們看到兩張漆得白亮的單人床,床頭製成框式,上面繪了一張抽象畫,她由一個小夥計幫助示範,兩床拼合時,抽象畫兩半就拼成一張合歡圖,床也拼合成一張完整的大床。她說:「夫妻嘛,少不免會出現口角。鬧冷戰時就可以分開,各睡在單張床上。丈夫免受睡沙發或地板之苦……」 小姐的口才極好,見我倆聽得很吃驚,就又指了另一張:「如果不合適,那就這一張吧!」 她引領我們走到一些新的產品部分:「這是專家經五年時間才發明成功的,床面全面電動,只要用手按遙控器就可以了。」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示範。真叫人嘆為觀止。床面在遙控之下,可做三百六十度旋轉,而且快慢隨意,又可以升高降下。一會,灌滿了氣體,猶如大水泡;一會,又灌滿了液體,變成了水床褥……示範完畢,她說:「夫妻用了這種床,離婚率可大大減少。」 「我才不相信。」念惜快人快語。 「那要試試買一張?試用期免費,只要不弄髒就可以了!」小姐說。 「我們不適應那麼現代的玩意。」念惜說。 「只怕一夜就被這種玩意折騰,要服安眠藥才能睡熟。」我說。 我們告辭之後,又走了幾家店鋪。現代的床都美觀,但花樣既多,都要配上床褥;那種簡單的床,幾乎已看不到了。我們記憶深處的那種木板床,床頭床尾有的是兩片厚木板,有的是圓木床腳,十分牢固,如今的床好看,但完全不實用。 我們走得很累,有些灰心了。因為這已不是首次上街。 「還有傢俬店嗎?」念惜問。 我想了想,過去有一種夜冷店,專賣舊傢俬,可是這些年,也許生意不好,也不大看見了。 「不好找。這些年,舊傢俬款式不合時宜,不大有人賣了。人家不要的傢俬,都丟到樓梯口,叫人搬走時還要給錢,即使有這種店,也不會有人出售舊貨。床大家都買新的,尤其結婚用的,都買新的床。」 「那我們叫傢俬店的師傅特別去做。」念惜說:「這個辦法總行得通了吧?」 我搖了搖頭:「特別訂製不合算,師傅收費會收得很貴。除非認識的……這跟現在曬黑白相片比彩色相片貴,道理一樣。」 偌大一個城市,現在已找不到碌架床、木板床。我們都記得,五○年代、六○年代,那種床擺滿了傢俬店裡外,大家都買那一種。那時,離婚率不如現在這般高,隨著時代的進步,床越來越新穎,而…… 婚期一再推遲,因為那床。 其餘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包括我們下了按金租用了一個房間。我和念惜都是過來人,並沒有如同新婚男女那樣的焦急心情,對新婚生活充滿了太多憧憬:我們活在人世間,只要感情好,兩相情願,破床舊床都構不成障礙…… 要一個安全快樂的小窩,一個可以互相安慰的伴侶。我們對床很隨便,要求很簡單,其實又很執著,尋找的竟然是世間已沒有的東西,現代社會,很多單純的東西已絕跡了!這一晚,我們在公園散步。念惜有些焦急:「我們總不能因沒床而永不結婚。」 「容我們再想辦法吧!」走出公園,走入一條小巷,忽見一個人迎面走來,好生面熟,我叫了一聲:「老管!」 他一愣,良久才認出我。 「你怎麼會在這兒!這麼晚了?」 「我在處理店裡的事。鋪子沒生意,準備頂讓給人家││棺材都要銷毀了!」 「你們開棺材鋪?」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叫長生店。」老管一臉的沮喪:「棺材的款式都照舶來品做,我們的老師傅不願變更。老式的、中式的棺木已沒有人問津。店鋪決定關門。」我突然靈機一動:「我和小念很快就要結婚,打個折扣,賣一具棺木給我們好麼?」 「結婚買棺木?」他大吃一驚。 「事情是這樣……」我將原委托出。 「原來如此。舊式棺木的確又結實又牢固。取其材料,做成床的床頭和床尾板是綽綽有餘。而床板到一般木材店買就有了││只是新娘子介不介意?我們無所謂,免費相送也可以,只需給師傅少少的工錢就可以了。」 「我也不是什麼新娘子了。」念惜笑起來:「用棺木做睡床也許吉利得很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道理。」我讚了一句:「老管,那就託您啦!」 我們終於找到了床,在一個完全意想不到、極其偶然的機緣下和場合中。
-
金門模範街懷舊
我總覺得,喜歡看書是有遺傳的。我父親以及我們三位兄弟們都喜歡看書。小時候在鄉下,能找到的書很少,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憐得很。直到小學四年級,我從不曾看過報紙,以及任何兒童讀物,不用說,連『國語日報』也不知道。 父親受的是私塾教育,家裡卻不見半本書││聽媽媽說,爹小時候讀的古書都在我三歲那年糟蹋掉了││四年級下學期流浪到『垵湖國校』││民國四十九年──在這之前曾借讀於破廟、民宅(我們族人許丕永舊房、許慧才族人舊大厝、許績飛舊空屋等)、寧山倉庫等;那時級任導師許長福族叔才為我們定了一份『國語日報』,接著,我又從同學許顯謀、許丕協處借得一本︽繡像薛仁貴東征︾、︽說唐全傳︾和︽紅樓夢︾等,但那時我已經五年級了, 我就開始利用幫大伯父下海捕魚││牽罟││賺來的錢買書來看。 國中是到金城讀的,某日週末,我和許計春、許生清等到『模範街』舊書攤去買書。這也是我逛舊書攤的開始,那時也只有『模範街』才有舊書攤,從此,我便每隔幾天就跑一次,時間都在下午放學後,買的大抵是︽幼獅文藝︾,也有︽新文藝︾和︽創作︾月刊、︽皇冠︾雜誌等,常常把錢都買光了,還捨不得回家。 舊書攤所賣的,主要是過期的雜誌、漫畫和用過的參考書等,價格都很便宜。只有線裝書、手抄本藥書,及絕版的書籍雜誌等才賣得特別貴,有時更貴得連問都不敢問!後來搜購的範圍漸及字畫、古玩等物,因此逛舊書攤的人可說五花八門,其中以學生為最多,此外也有作家、學者、教授──來此指導教學研習──出版商、骨董商,以及各行各業的生意人:甚至於有街頭寫生、畫肖像者。 民國六十三年,我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同事赴台南師院(當時還是台南師專,如今已改成台南大學)攻讀暑期進修部時,晚上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青年公園圓環附近的舊書攤,其中尤以『開山』和『金萬字』藏書最為豐富,裡面的古玩和字畫也很多。 目前舊書攤越來越少,模範街一度改成『自強街』,裡面的書攤大都改賣『豬腳麵線』或『蚵仔麵線』、『早餐店』、『藝品社』、『風獅爺特賣店』等,最近數年,這裡流行『大陸熱』,模範街也被戲稱為『大陸街』,裡面更充滿了從廈門、潮汕等地來的『大陸貨』,真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把一些賣古董的、賣字畫的、和舊書攤都給擠掉了!實在是非常可惜。 非但如此,目前舊書攤市場在台灣也越來越少,倒是古玩市場日漸興盛,這種現象在山外、新市里等也是如此,舊書攤改成『藝品社』,主要是為戰地榮退的軍官們服務,打印一些紀念牌、紀念旗、紀念座等等,也有的乾脆通通賣起大陸貨、或小童玩了。
-
老毛
「今天既然落腳在這方土地,你不得不未雨綢繆。對你這位朋友,我只有關懷,沒有惡意。」老陳說後,移動了一下腳步,「好了,你忙吧,我還要去看看他們的帳目,核對一下昨晚的加班票。有事打電話給我,西康二號六五一。」 老毛含笑地向他點點頭,眼看朋友腋下夾著卷宗快速地往辦公室走,內心似乎有些茫然。他熟練地蹲下身,打開火爐門,鏟起煤炭往爐內送,霎時,濃煙從爐門的空隙處冒出,老毛被燻得眼淚直流。然而,當他站起身,揉著眼睛的同時,管理員已站在他的身旁。 「你在加煤炭啊?」管理員細聲地問。 「管理員有事嗎?」老毛禮貌地向他點點頭而後反問。 「剛才政五組陳先生來找過你啦?」 「是的。」 「你們談些什麼,談那麼久啊?」 「沒有什麼啦,老朋友隨便聊聊。」 「你剛來不久,不知道的事最好不要亂說。」管理員有警告的意味。 「我不是一個大嘴巴,」老毛嚴肅地,「管理員你儘管放心。」 「我並不是怕他們,而是恐怕你們講錯話,讓上級單位對我們誤解。」管理員解釋著說。 「我這位朋友雖然做事一板一眼,但是非分明,管理員你大可放心。」 「你們認識很久了吧?」 「好幾年了。」老毛淡淡地說。 「交情不錯吧?」 「當然。」 「我這個管理員已經幹了五年多啦,有機會幫我向陳先生美言幾句,讓我到其他茶室幹幹管理主任。」管理員用懇求的眼光看著他說。 「報告管理員,」老毛不屑地說:「如果我有這個份量的話,今天也不會在這裡當工友。陳先生他現在就在辦公室,你可以找他去說啊!」 「我怎麼好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好意思,那我找機會幫你說好了。」老毛鄙視地瞄了他一眼,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不要臉的人。 「事成後我一定好好請請你。」管理員笑嘻嘻地說。 老毛沒有理會他,順手提了一只水桶,逕自走向儲水池。而卻在途中碰到軍官部二號廖美枝和士官兵部十八號郭玉燕。 「老毛,」廖美枝神色匆促地對他說:「你幫幫忙好不好?」 「幫什麼忙?」老毛一頭霧水,不解地問。 「郭玉燕的母親生了大病,躺在醫院快死了,申請回台灣的出入境證已經送去好幾天了,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聽說政五組的承辦人是你的好朋友,他現在正在辦公室查帳,拜託你幫忙打聽打聽好不好。」 「拜託你幫幫忙。」郭玉燕紅著眼眶,哭喪著臉請求著說。 老毛看她又急又悲傷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於是,一份同情心悠然而生,何況只是打聽而已。他二話不說,馬上到辦公室找老陳。 「有事?」老陳放下帳冊,站了起來,低聲地問。 老毛轉述了郭玉燕的請求。 「郭玉燕,」老陳想了一下說:「沒有印象啊,出入境申請書可能還在福利中心。」 「看她一副可憐相,你就幫幫她的忙吧。」老毛以央求的口吻說。 「你告訴她,我回去後馬上和福利中心連絡,」老陳拍拍他的肩膀,爽快地說:「他們一送上來,我會盡快簽會政四組,然後送第一處為她辦理先電出境,這個航次一定能讓她走,請她放心。」老陳說後,又再次地拍拍他的肩說:「這樣好不好?」 辦公室所有的人都親眼目睹他們的互動、聆聽他們的對話,也足可證明他們哥倆,絕非泛泛之交。當老毛把這個信息告訴郭玉燕後,簡直讓她感激涕零。然而,老毛始終低聲低調,並沒有因朋友是督導和承辦這個單位的業務,而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和一些動不動就搬出老長官出來施壓的老兵們是有所不同的。扮演好工友的角色,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樂於幫助別人,才是他應守的本份,也因此而獲得許多員工生的敬佩和讚揚。
-
生命的啟發
參加一個研習會,啟智學校的校長說,這些智能不足的孩子們也有夢想,他們的夢想是大家能給他們一個機會,我聽了心中感動的不能用言語來形容,覺得自己比他們幸運太多了,對於生命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今年初在朋友的鼓勵下我開始了寫自己的心情故事,分享給一些朋友,他們說我的文筆不錯,從來不知道我也會寫出這樣的作品來,我知道朋友是客套話,我也是笑笑沒啥好高興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寫作文就沒有過好成績,通常是六十多分而已,印象中最好的一次是八十多分,但是只有那麼一次,之後就恢復正常了。除了朋友的加油之外,因為參加考試要寫作文,我勉為其難的看了幾本如何寫作文的書。說也奇怪,好像看武功秘笈一樣的功力大增,可是寫論說文的能力並沒有好太多,倒是對於自己心路歷程的描述更加貼切,我把過去幾年來發生的許多事記下來,剛開始是一些工作上的挫折和失戀的苦痛等不如意的事,以及這些事對我所產生的感受。 說來真不可思議,當我逐一寫成文字之後,我好像在看一部電影,是我自己當主角苦情電影,做了許多蠢事,傷害了我的親密愛人,讓父母為我擔心到白髮蒼蒼,幸好及時回頭,雖然這些錯我還沒完全修補好,但是我不再苛責自己,過去的我也是我的一部份,我不能抹滅這些已發生的事,我接受了一切的好好壞壞,因為這些往事造就今天的我,當我選擇坦然去看待時,好像心中的傷口慢慢在癒合,當夜深人靜時我乾嚎數日,忽然有一晚我發現我竟不再哭了,我知道傷口的痂掉了,創痛好的差不多了,我開始想起以前一些好玩的事,我寫的東西變了,少了悲情,多了幽默和風趣,人也變的找回以前耍寶愛玩的本性,朋友也感受到我的改變,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我笑笑說,糟糕了,才開始追女孩子就被發現了。我迷上寫作,並打算用自己的成長背景來寫一部小說,朋友甚至問我何時出書,我說等作品多到夠成為一本書時,可能我會自己花錢印行。朋友又問我寫作的來源為何如此多呢!我告訴他說當你有三十多年的錯誤經驗時,保證你一定寫的比我好。因為在我過去的生命中,有太多的人事物啟發了我,把我從一個高傲無知的年輕人,磨成坎苛落難的失意人,再找回自己方向的平凡人,對未來我沒有了太大的企圖心,當我寫的文字能對看的懂、聽的進去的朋友有所啟發,我想我不虛此行。
-
孤身勸敵的林章楩
林章楩,字蒼翹,號荔汀,金門後浦人。 章楩自幼喪父,家境清貧,但其好學不倦,每與知名文人交流切磋,學問精進。後受提軍竇振彪延攬為幕僚,倍受禮遇,盛名遠播,省中大老俱為器重。 咸豐三年四月,小刀會黃得美聚眾滋亂,直襲廈門,遊擊鄭振纓力戰而亡,廈門失守。提督施得高擁軍退守劉五店,近在咫尺的金門,勢如危卵,人心惶惶,島民許款等人恐遭禍及,集資向賊輸誠,以求自保。 金門總兵孫鼎鰲、縣丞郭學典,惶惶不知所措,求教於章楩。章楩力主強抗,兩人氣短,無言以對。 章楩感慨的說: 「賊寇危我日深,大丈夫當捐七尺之軀,為十萬生靈請命。」於是,章楩單人孤舟的前往廈門,拜會得美,試圖說服他說: 「金門不過是廈門之外的小孤島,況又地瘠人貧,何庸勞師動眾去吞併它?像許款這般的無賴,只想憑藉你的勢力,恣圖貪欲罷了,若真信他的話,恐難逃眾叛親離的下場!」 得美感於章楩的勇謀,欲攬為己用,託口應允,實則力勸其歸附。章楩盤桓數日,深感終難說服得美罷戰,遂藉口助其勘查軍情,奪舟脫歸。 章楩回抵金門後,會聚官紳曉以利害,激起同仇敵愾之心,募資集款,組織鄉勇分守要隘,配合官軍形成外拒內固之勢,用茲力抗強敵。 不久,金門島整備拒敵的訊息傳到了得美的耳裡,得美認定是章楩出賣了他,決意大舉進犯金門,手刃章楩而後快! 同年六月十六日,得美親率大小戰船七十餘艘進犯金門,海疆頓時砲聲隆隆,巨響震天。章楩親往前線督軍,並以在得美軍中所見獻策,合官民之力,固守要港。賊軍屢攻不下,鄰近守軍見賊似不若傳言般勇猛,士氣大振,益修戰備,固若金湯。賊軍久攻不下,倖然撤去。 明年,清軍收復廈門,德美伏法就誅。曉內情者讚嘆道: 「世人只知章楩廈門一行,金門十萬生靈免受荼毒,於金門之功大如天,卻不知較之全國局勢猶小。當時賊軍氣勢正旺,破遊擊,敗提督,無人敢輕攖其鋒,若金門歸附,賊焰勢將難擋。倘挾空前之威,恐福建通體危在旦夕。且當時廣東流匪據佔金陵,江西更糜爛得毫無禦守之力,若讓其越嶺與福建得美軍合一,戰火不知要延燒到何年那月才得安靖啊!」章楩性格倜儻不羈,縱使後來論功不及其身,仍處之泰然。 章楩喜讀書,善談論,遇事敢言,每以魯仲連為學習榜樣。尤其喜歡培植後進,拔擢獎勸,不遺餘力。 一次,一舉子因屢屢落第,矢言罷學從商,與妻在市集賣菜營生。章楩知情後,便挑了一擔雞蛋傍在菜攤旁叫賣,舉子奇說: 「先生國之棟樑,為何委身在此?」 章楩笑著說:「我已老朽之木,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倒是你年華正茂,良材徒廢,真不可惜嗎?」 舉子泣其遭遇,章楩嚴辭訓道:「大丈夫有志竟成。你一日功名未就,我就日日買盡你家之菜,伴蛋而食。」舉子夫妻跪勸不可,章楩卻言: 「林某向來說一不二,此後你已無菜可賣,速歸苦讀,可不要讓我這把老骨頭撐太久!」 舉子感其仁德,閉門苦讀,赴試果一舉中第。章楩聞後喜不自勝,大宴賓客,客問其因,笑答: 「對我而言,天底下那有比有肉可食,還高興的事呢?」 章楩卒年六十七歲,遺子六人,聞名於學界,以儒師自任,授徒甚眾,才俊輩出,漸衍成一方書香名門!
-
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傘
傘,隨著我的頭部和身體在雨中移動。 她在傘外,我在傘下。雨被擋在傘外,她走在雨中。 我有些心碎的感覺。如果我年輕二十歲。如果她不必在傘外。我在胡思亂想。那麼美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原住民。如果傘不必成為她的謀生工具::: 三十米多麼長。她在傘外,在雨中! 三十米又多麼短促,比起我綿綿無盡的思路!多少年後,唉,我依然會記起,一個面容娟好、黑眼珠、穿著T恤的原住民少女,在夜裡,撐著傘為我遮雨,而她的代價是雨淋。 妳進來一點,我說。 沒關係,先生,已經習慣了,她答。 我需要付出多少錢? 隨便你給,先生。 停車場已到,我看到她移開傘,抖了抖,傘飛出許多雨花,她像雨中的一朵荷。 當我付錢給她,她說,太多了。我沒有減少,她最後接過。我心碎的感覺加劇。彷彿看到咫尺之遠的我和她的地面上,寫著「階級」兩個大字。她收錢我付錢,傘下可以變得很美麗浪漫的故事,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什麼時候不需要收錢? 她什麼時候不必在傘外? 她什麼時候可以享受讓我為她撐傘的日子? 我這荒唐而美麗的想法,恐怕只會在一篇叫︿傘夢﹀的小說裡實現吧! :::少婦聽完我的故事,發出會心的微笑,走到放了許多傘的櫃檯,抓起了其中一把。 她說,那女孩用的,也許是這一把。它是那兒的特別產品,很有特點。 我接過,吃驚不已。像是又看到了她。剛才這少婦抓傘的姿態,就酷似雨中的女孩。 傘的形狀、顏色和少女那把一模一樣。我撐開來看,又看到了那夜的風雨::: 少婦笑吟吟看著我。少婦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又說,下雨天是留客天,該又輪到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這兒每一把傘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因這兒的傘,每一把都曾經有人用過,都是舊傘。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很寫實,沒有詩意。你看到了吧,這十三把傘?她輕輕地將百把傘一撥,十三把就從成堆傘中分開了。 這是王氏家族的傘。 為什麼你知道? 把柄都刻了記號,有一個「王」字。這個家族本不該稱什麼家族,人那麼少,只有老婆婆和王先生、王太太、王仔、王小妹四個人。 這把油紙傘,是老婆婆用的,算是老骨董了,已經殘破不堪。我在一個舊物攤高價購得。你摸一摸,這把柄,有一種暖暖的餘溫。生前只有老婆婆一個人使用,也許常抓著的關係,木頭柄陷了進去,刻繪出一個手掌印。 女少東言之鑿鑿地說,我嚇了一跳。仔細地觀看,她說的果然沒有半句虛言。 她又指著其中一把、兩把、三把:::告訴我王家夫婦在什麼階段用什麼傘,又如何將它們遺忘在朋友家中、大巴士裡、快餐店和超級市場,每一次的丟失,都伴隨著一次吵嘴,最後是買新的。她記得那些丟失和重買的日期,令我驚疑迷惑萬分。 這有什麼奇怪?將來地球上的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了,大氣層的破洞越來越大,地面的溫度一年年增高,冬天不再寒冷,天不再下雨,也許雨傘也就會絕跡,會被淘汰,成為像人力車一樣的骨董!沒有傘,也就沒有了傘下的人情故事。我當然曾對它們進行一番調查和研究。 記下了有關日期。 這些呢?我又問。 對了,這些,她又開另幾把,都是王家小兄妹使用的。繼承了父母善忘的傳統,丟失了又買,買了又丟失,短短幾年就用了這麼多把!當然,這一家剛移民,我的搜集也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我望了望少婦那美麗的臉,欲言又止。這故事沒什麼情節性,未免讓我微微失望,似乎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端看我們如何去領悟而已。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黑黑一片,看看牆鐘,已是下午三時。我差不多在此待了大半天了。忘了今天進這雜貨店要買什麼。她也沒問。真拗不過她的好意,她進屋裡去煮了兩碗公仔麵,一碗端給我,我也不客氣地吃了。 吃過,我又在那櫃檯上翻動那些傘,如著了迷一般,心裡感到一種古怪的沉重感。像是面對無數需要開挖的礦山似的,裡面有無盡的故事,看來我此生已無緣無力將它們開採、寫出來了。我感到了作為一個寫作人的無助和無力感。編故事是文人的天賦,可是僅是輕輕一撥,就有這麼多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呢?除非我在此過夜,除非和女少東廝守,否則,在短時間內我只能知道一個大概而已。寫作人在傘堆面前只能興起「筆是軟弱」的感嘆。 這時我被其中一把傘吸引住了。那傘,沾黏了不少燒焦的紙屑,像是冥紙的灰燼。我抓起來細看,傘很迷你,花紋也很女性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燒香的香)氣拂盪在半空,向我鼻端隱隱飄來。這一把,是怎麼回事? 少婦失去了剛才的笑容,平靜地說,有一個女子,前幾天去墓地,拜祭她死去的丈夫。當時天氣酷熱,她就用那傘擋著烈日驕陽。回來,傘就躺在那裡。 這傘就是紀念物。當她丈夫還在時,她和他就共用這一把,唯只共用了一年,就沒一起用了,他在一場車禍的事故中死亡。 少婦說這些話時忙著整理其他一些雜貨,沒有看我。第六感使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和淒迷。不能沒有下文。 大概觸動了她什麼傷心事吧?突然,她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的淺淺一笑的大眼內有些濕潤。我驚了驚。想不再打擾她,她卻又說了。 :::現在只留下我一個人用,用了七年。她抓住傘,打開了它,輕輕地旋了幾旋,傘面、傘底,一剎間飛濺出許多沒有燒完的碎冥紙,一屋都是,像是半空中有誰在流下這些紙「淚」。 少婦的面孔在我眼睛中漸漸模糊。我像是看到雨中,少年時代的安妮、椰京餐廳外雨夜那個原住民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的心很慌。像是預感到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又將從我跟前消失和流逝了一般,內心被「失落」布滿。 我背著她,陷入苦思,一個難解的令我困惑的問題至此才明朗,才令我恍然大悟,罵了自己一句「該死」!我今天進來這裡,哪裡是想買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買。這兒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唯一吸引我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少東、少婦的面孔和氣質。我進來只是為了欣賞她,多看她幾眼。這些年,滿街的庸脂俗粉、滿路的妖雌蕩女都令人看得消化不良欲嘔難吐,唉!有深度的美麗女性變成了如藝術奇珍般罕有和珍貴。我沒說買什麼,她也沒有問。奇怪。也許。嗯,也許!也許她易感的心一眼瞧我,也就讀出我的憨態、老實和呆板,有安全感而放心與我周旋?不必有偽善、欺詐、進襲、侵略的顧慮。我無端地想起那些早有家庭的女友當我大哥一般關愛:小寧為我寫下「幸虧我單獨擁有你一個晚上」之句,是因為校友很多,大家均想與我詳談,但我和她躲到咖啡店內談了個夠,實際上夜十一時我們就分手了;小明為我寫下「浸在文字中,像是被你擁抱」之句,我讀了雖怦怦心跳,但很快平靜下來。實際上那只是對友情的形象比喻:::也許我和眼前的少婦有什麼緣?為命中所注定? 傍晚五時了。她告訴我店要關門了,我也該走了。但外面,雨更大了。 我抓起了上午進店時隨身帶的傘。 她也抓起剛才那一把她單獨用了七年的傘。 我幫她整理、收拾,然後一起走到閘口。 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手。都有傘。我們用兩把麼?我問。 她思忖了一下,臉上飛起了紅暈,將手中傘放在櫃檯上,又走出來,對我說,就用你手中那一把傘好了。你的傘夠大嗎? 夠大。 鐵閘拉下來了。我和她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上的雨,此刻又小了些,變成綿綿細雨。 家遠麼?我問。 很遠。搭車又嫌太近,下雨天,搭車也不容易。我們還是慢慢走吧。我陪你,無論多遠我都陪你。 我撐開了傘。傘是新的,很大,彈性夠強,像是教堂下望上去的圓屋頂。 她一頭挨進,躲在傘下;在一剎那間,她束著髻的頭髮也散開了,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她的長髮在傘下做了一個美妙的圓旋轉,我從來未曾見過女性在長髮襯托下,可以這樣美。傘被風吹著,我跟她有著相同的步奏。 雨滴在傘面滴答,替代聽不見的心跳。 我問:妳講的最後一個傘故事有下文嗎? 她幽幽地答:下文就請你繼續吧。多少日子都會過去,但這一個黃昏,我必會記得,雨中,我手中的這一把傘。
-
老毛
「有時候看到她們眼眶黑了一大圈,走起路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也是蠻可憐的。但也有少數幾位經常喝酒鬧事又喜歡賭博的老侍應生,管理員似乎對她們也沒辦法。」 「總室二十七號王招、三十五號張春嬌,山外茶室十九號林葵芳、二十一號李妹,這幾位下個航次就會把她們遣送回台灣。」老陳告訴他說。 「為什麼?」老毛問。 「你幫二十七號三十五號提過水沒有?」 「沒有,」老毛坦誠地說:「她們二個人的生意,好像很差。」 「你注意到王招沒有?」老陳看看他說:「她把頭髮剪得短短的,經常女扮男裝,成天生意不做,和軍官部二號何秋月搞同性戀,靠何秋月賺錢養她。張春嬌則是好賭成性,每次公休,就到老百姓家聚賭,賭輸了身上沒錢時,就脫褲子讓贏家抵債。山外茶室的林葵芳,儼然就是大姊大,吃香喝辣的不打緊,還要週邊的小姐們按月拿錢供養她,稍有不從,就是拳打腳踢。李妹更離譜,可能受到某方面的刺激,經常酗酒,而每喝必醉、每醉必鬧,除了脫光衣服、大吵大鬧外,誰去勸架,祖宗十八代都會被操,管理員簡直被折騰得人仰馬翻。」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老毛笑著說。 「有些事我們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過份也就算了;但有些是不處理也不行。」老陳以業務承辦人的口吻說:「像辦公室那些人,陋規陋習一大堆,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的,其實他們所做所為,都在人家的掌握中。」老陳說後,又關心地對老毛說:「大茶室人多複雜點,如果有適應不良的情形,隨時告訴我,我會想辦法請他們幫你調整的。」 「不必了,在這裡已經習慣了。」 「你是特約茶室的無眷員工,」老陳看看他,正經地說:「如果有需要,可以按規定買加班票,但千萬要記得先買票後辦事,以免落入人家的口實。不要忘了人心很險惡,對於特約茶室的業務,我向來是公事公辦,有些人對我很不滿,知道你是我介紹來的,心裡會不痛快,便會想盡辦法整你。」 「這點我知道,我老毛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啦。」老陳淡淡地笑笑,而後改變話題說:「 如果有緣,在裡面找一個終生伴侶並無不可。說白一點,這也是一個機會,美醜並不打緊,重要的是要有一顆誠摯善良的心。我們金門有一句俗語話:『要娶婊來做某,毋娶某去做婊』,相信裡面好的小姐一定不少,你要多多留意啊。」 「有這麼一個安定的工作環境,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老毛笑笑,「成家對我來說,簡直和反攻大陸一樣難,我想也不敢想。」 「當然,這種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過凡事要有信心,倘若遇到,就要去追求,不要讓機會平白失去。」老陳說後,微嘆了一口氣,「對於一位少小離家老大不能回的退伍老兵來說,光有財富沒有用,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比什麼都可貴!」 「我能理解你對我的關懷。坦白說,特約茶室只是我暫時工作的地方,它不可能讓我在這裡過一生。倘使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旦年老失去工作能力時,勢必要流落街頭。」
-
口述古寧頭戰役座談見聞紀要
該師五四團「團長文立徽」,於廿六日配屬一一八師統一攻擊,為右翼團,沿西一點紅海岸逐堡戰鬥,任務艱巨。 戰車第三營的作戰口述報告,使兵棋室戰場情緒達到另一高潮,戰三連周名琴連長特撰了一份│古寧頭│戰車部隊之作戰│,內容詳實,摘述要點如后: 部隊之位置及作戰準備:該營官兵四百餘人,戰車廿二輛,汽車十輛,於卅八年九月十三日由台至金門,進駐於西村,積極備戰,遵照裝甲兵司令徐庭瑤及副司令蔣緯國兩將軍指示,分區控制、統一指揮、集中使用三項原則:依任務及狀況作如左部署: 戰一連(欠一排)由連長胡克華指揮,控制於金東沙美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為機動預備隊。 戰三連(欠一排)由連長周名琴指揮,控制於金西頂堡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三團為機動預備隊。 戰一連第三排及戰三連第三排,仍控制於西村附近,由營長陳振威指揮。 作戰直前,戰三連與金西機動預備隊三五三團舉行步戰聯合演習,迄廿四日黃昏始畢,排長楊展乘車於返程時,在海灘脫落履帶,深陷泥濘,雖經全力搶救,因工具不全,澈夜未能修覆。 戰三連夜戰,拋錨戰車立了首功,戰火初起,周連長即接獲楊展排之無線電話報告,繼奉三五三團楊書田團長及戰車營陳振威營長指示,戰車跟隨步兵前進,沿預期出擊路線,向觀音亭山前進,利用曳光彈觀察目標,在步兵連連長的引導指示下,用密集火力,摧毀了一座為匪佔領的高碉堡,襲擊海灘的匪船,遏阻匪之攻勢,穩定了觀音亭山迄後盤山之線的混亂戰局,也救援了守備部隊六○二團第三營之營指揮所(徐述營),該營第一線後撤人員,亦利用楊展拋錨戰車附近田埂地形,與戰車火力密切配合,構成堅強防禦陣地,阻止登陸之匪向內陸前進。 戰一連於廿五日七時許,通過觀音亭山第一線,以連橫隊向海灘發起攻擊,以密集強烈砲火,向匪佔領灘頭陣地及船團,作猛烈之攻擊,部份匪船擊中起火,大部匪兵畏我戰車震撼威力,蟄伏田埂下或雜草中,形如羊群遇虎,任憑宰割,也許是打得太痛快太興奮,看到匪軍舉手投降,竟下了戰車捉俘虜,然後交給跟隨的步兵。 戰車第三連聞悉安岐三五三團團指揮所被困,即速馳援,解圍後匪軍大部向村外海灘奔逃,該連乘勝展開連橫隊,向正北海灘掃蕩,兩個連完成海灘作戰後,先後返回駐地整備,午後,兩個連交替支援步兵向林厝亙古寧頭之線攻擊,對登陸匪軍蹂躪,戰車在前引導,步兵緊跟密切支援協同作戰,黃昏前攻克了林厝,調整部署,戰一連乃返金東沙美,戰三連移至瓊林,敖、曾兩個排仍回西村,防匪乘夜多點登陸及增援。 第二天廿六日之戰鬥:廿五日夜,匪軍有小部隊增援,兵力不大,林厝又重陷匪手,安岐亦危,晨八時,我一一八師展開統一攻擊,戰車一、三連交替使用,先由戰三連協同第三五四團攻擊古寧頭,南、北山附近地區,十一時許步兵攻克了林厝,戰一連接替續向北山村攻擊,約十二時,胡璉將軍到達湖南高地指揮所,利用陳營長戰車上的無線電,親自慰勉戰車官兵說:「我是你們的老戰友,嘉許你們連日的英勇的表現,當面南、北山村內,矗立一棟白色房屋,有匪指揮所暨高級匪幹盤據在內,戰車對此目標攻擊予以摧毀,即可獲得這場戰役的全勝。」聆此話後,胡連長向車外步兵大聲喊!「胡璉將軍在我們戰車上,大家趕緊前進」步兵在鼓舞中,前仆後繼的端著槍向前衝殺,戰車掀起的滾滾黃沙,配合著隆隆的槍砲聲,衝殺聲震天,真是天昏地暗:::殘匪終於在我步戰密切協同作戰中,被殲或投降。入夜後戰車返回駐地整補,翌日廿七晨,周連長頃接陳營長指示,仍有殘匪一股約三、四百人在北山村頑強固守拒不投降,李師長要求派戰車支援,戰三連派戰車一個排在瓊林村外集合準備出發之際復接獲陳營長指示,頑匪已投降,戰役結束,戰車停止前往。 在口述戰史座談報告中,戰車排長楊展報告得最為精彩,他不但將戰鬥經過說得詳盡,而難能可貴的是生動逼真,他的口技,戰車機槍掃射與砲彈爆炸,媲美電影中的最佳音響效果,使人如置身戰場中。 口述戰史座談與會人員,在愉快和諧的氣氛中於十七時三十分結束,並接受校長王上將的晚宴招待,然後派巴士送至台北車站,一一道別再見。 部隊團隊精神的培育,是在戰場上建立的同生死共患難的真感情,三十年前的老戰友,在戰場上的協同作戰,相互救援的英勇表現,就是戰勝敵人的最大保證。 卅年後,最高軍事學府,又將這批老戰友點召集合,口述戰史經過,使全般狀況更進一步的深入了解,實乃國軍教育史上空前創舉,寄望今後依此作典範,任何戰役後,除部隊例行檢討外,高級或史政單位,召集直接參戰官兵代表座談檢討,多方求證,不要讓那些坐椅子的戰士,在室內編寫戰鬥要報,混淆作戰實況,使英勇作戰犧牲官兵含笑瞑目於九泉。
-
縣長序─金門.文學黃金島深受中華國祚脈絡
金門自晉以來,即深受中華國祚脈絡牽動,並醞釀著豐富人文資源,而有「海濱鄒魯」盛名;民國以來,更以戰火知名國際,猶能屏障台澎,屹立不搖,榮獲「海上堡壘」美譽。當前國際地球村浪潮蔓延之際,金門集閩南、僑鄉、戰地、產業等獨特風格背景顯得格外醒目。走過艱辛歲月,我們矢志打造「文化金門」藍圖,企望以嶄新的人文與世界接軌。 文化為立縣之張本,而文學不僅具體反映著金門的文化活動,更豐潤了鄉親們的生活內涵。歷史的長河鋪成金門豐碩的薈萃人文,匯集著精采的寫作素材,提供了金門文學無限寬廣的可能。金門島嶼雖小,卻有長長的歷史,早期豐富的人文資源,近五十餘年的戰地體驗,提供了鄉親想像與寫作空間莫大的發揮。 二○○三年十一月,︽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誕生,匯集國內十位縣籍鄉親精采作品,這套作品集,不僅充滿著對現代文學的熱忱,也觸發更多鄉親投身文學書寫的行列。︽金門文學叢刊︾的出版,係以金門的歷史發展為經,各地鄉親的生活軌跡為緯,不僅為眾多熱愛寫作的鄉親們開啟發表成果的園地,同時也整合海內外金門籍作家的作品集,藉以展現文學金門無限的魅力。 金門早期因地理環境之故,民眾為生活而移民海外者不計其數,遂有僑鄉之名,目前旅居國內外各地的金門鄉親人數,為定居金門島上數十倍。而旅外僑胞,在海外殷勤奮鬥之際,始終關懷著故鄉親友,濃厚的鄉情溢於言表。︽金門文學叢刊︾第二輯,匯聚旅居海外十位縣籍作家的文學作品,期望反映全球各地縣籍鄉親的具實生活。此輯作品,透露著金門文學版圖的豐富性與多元性;並希望因此能夠拉近兩岸三地鄉親的情誼,更凝聚海內外鄉親心向故鄉,重現華人世界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豪邁。 「文學的金門,活力的島嶼」是我們對華文的真誠與對家鄉的期許,我們希望︽金門文學︾叢刊能夠走進海內外每個華人的家庭,開啟華文閱讀風氣,在濃烈書卷氛圍裡體會「分享與感恩」的真義,讓海內外的華人得以從文學中親近金門,每位鄉親都能從文學中激發愛鄉濃情,藉由文學的共鳴提升為文化的根植。我們以熱烈的心情打造「文學黃金島」,同時歡迎全球文友都能蒞臨金門,同來盡情書寫與閱讀,體驗華文世界的真情與魅力。
-
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傘
一把。兩把。三把。四把。五把:::無數把傘,陳列在那個古舊殘破的雜貨店裡的櫃檯上,舊式的油紙傘、花布傘、新式的縮骨傘、黑布傘,甚至印有某商號、作為禮品贈送給客戶的都市「廣告」傘都有。不知為什麼,我會在這些傘前駐足,並像欣賞年代久遠的工藝品那樣摩挲著。撐開了又合起,放回原位;又打開另一把。有些傘殘舊得令我驚異,柄的彈簧早失靈生鏽,連傘面也有些破窿了。一看定價,並不便宜,我少不免又嚇了一跳。小巷裡,這間店鋪不大見得到人影出入,看來生意並不太好,於是疑竇又生,不知他們憑什麼維持的?這個年頭,不大賺錢的生意不會有人去做啊。 女少東走過來了,是那樣一個膚色白皙、臉上素淨的少婦,望著我奇怪的表情,然後說,很奇怪是吧?這些各種各樣的傘,都是別人遺棄、遺忘在這兒的。我代為保存,希望他們再來取回,可是沒有人再取回,久而久之,便聚集那麼多了,我不忍丟棄,就放著。有的就出售。 為什麼賣得那麼貴呢?我問。 每一把傘都留下它們的故事。 她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微微吃了一驚。望了望她,她早收歛了笑容,肯定地點點頭。 不信,請打開任何一把吧。她說著,走向店門口,招呼一位來買小糖的小男孩去了。 心頭微微地感到一絲惆悵,我猶在那成堆成排的傘前徘徊遐想。無端地想起戴望舒那首著名的雨巷詩。丁香般芬芳的女郎撐著一把油紙傘從我眼前飄然而過,消逝在綿綿細雨中。淅淅瀝瀝的雨聲一直在響,忽然化為沙沙沙、沙沙沙,由遠至近,彷彿又看到永遠的蝴蝶在雨中翩翩飛舞。台灣那位作家的微型,寫了男主角生命中一場最大的雨,永遠失去了她。後來者紛紛模仿,再也翻不出他掌上的新意。胡思亂想中,我忽然想起什麼,急步走到門口,卻瞥見天色已暗,街頭燈竟亮著,雨氣包裹著一層層渾黃的光暉,街道早變成一派淒迷朦朧,啊,真的有雨,綿綿細雨早已飄搖飄灑,人影幢幢晃動一下子失去影蹤,世界靜如死去,我猶豫起來。縮著頭脖。等雨停吧,心說。 一把傘向我悄悄、輕輕伸出來。 是那位少婦。是這麼熟悉的面孔。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手足無措驚愕著。 每一把傘都有、都留下它們的故事,她又幽幽地說,請打開吧。我打開了她遞給我的那把傘。 :::走在雨中。她,那位少婦,真像少年時代的她,安妮。雖然我肯定絕不是同一個人。那時,啊,那時我不過是十七八的少年吧,都是哲人和詩人說得對,少年不識愁滋味,哪個少年不多情!好幾年了,我暗戀著小街那頭那個小女孩安妮,可是她家窮到什麼都省,連一把傘都沒有。每到熱帶的雨季來到,我總是特意撐著傘,走到她家門口,遮她一起上學。那時,我人未到,她告訴我,遠遠就看到茫茫雨霧中,我的傘就向她這一頭移動。這在保守風氣濃重的當時,算是很大膽了。一些同學就嘲笑我們,路人也向我們投來奇異的目光。我聽到心兒撲撲亂跳,裝著不知道。這一起撐一把傘的時光,我多麼快樂啊。 安妮長頭髮,眼睛很大,額上有些許劉海,純真好看的小嘴總像含著溫柔的笑意。她的身體很香,我一直不知她塗擦了什麼?還是女孩的身體天生如此。 在雨中,我們挨得很近。我抓著她的小手,怕她路滑跌倒,又擔心她被雨淋。 她說,你要顧自己,不要只遮我。 我不要緊的,我不怕雨,我說。 我們常常為此容讓,希望對方佔據傘下空間多一點,從不鬥嘴,多麼好笑。 在學校,女孩子都有傘,還會互相比較誰的傘好、名貴:::我就讓我的傘給她帶到班上,免得她遭歧視。放學回家,她偷偷地把傘還給我。那時雨也停了。我們各自回家,誰也不知道溫暖的友愛中萌芽著嫩得易碎的少年愛夢。 那一起撐傘的日子果然短暫,像是一早醒來一個夢的消失。不知誰將消息傳到母親那裡,有一天,她氣憤把雨傘摔在我跟前。破口大罵! 你瞎了眼你。世界上多少好女孩你不找偏去愛這樣一個窮女孩。她很快就無法再讀了!她有病的父母要靠她養,你知道嗎?父親抓起傘,憤怒地在我面前撕碎。 我在背地裡哭泣,幾個月之後果然再也見不到安妮。而後,我離開這大城市,到外埠讀書。 四年後我回來。 再見安妮時,誰也沒料到會在熱帶新□的巴剎。那天我由朋友陪著到巴剎參觀。雨下得很大。買東西的人早就四散。咦,那不是安妮嗎?她撐著傘,身旁站著一個男青年,腳下地攤擺著幾根蔥、幾顆馬鈴薯。兩個人的衣服已被雨淋濕。她向我介紹她身旁的新婚丈夫。她不諱言她在擺地攤維持艱難的生計。 三見安妮是過了一年光景。同樣的地點,也有一把傘,但此傘很大,像沙灘那種供人租用的遮陽大傘,插在泥地,而她賣的東西多了許多,如鹹鴨蛋、辣椒、薑之類。 :::此後我沒有再見過安妮。聽說日子過得不錯,遮陽傘早沒了,換成可擋風雨的小鋪。 雨還在下。我常常想起同撐一把傘的那些日子,彼此傳遞過來的體溫、暖意,帶幾絲惆悵。 一直到最近,她突然來了一封信,提到少年時代走過的一段路,才又勾起我的回憶。 你還沒走嗎?雨看來不會停了。就留下吧。少婦驚動我的思緒。我說,你這一把傘,至少有二十年了吧,仍是那麼結實沒有損壞! 有時,舊的比新的好用。她說。她又打開另外一把布面紅色的。她說,這傘面旋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顏色,未必牢固呢!我看到她旋得很快很快::: 每一把傘都留下自己的故事,她幽幽地說;正如每一個墓碑,每一扇窗口;這把傘,是剛才一個男人擲下的,特意擲下的。 你不想法歸還麼?我問。 她搖搖頭。沒有用。人心一變,什麼也挽回不來了。 你又怎麼知道呢? 我是目擊者。你想聽這個故事麼?你看到對面那間戲院麼?我向外面張望,啊,真有一間戲院,大海報寫上當日公映的電影「今夜沒有雨」。海報卻是被仍綿綿下著的雨打濕了。真諷刺:::少婦開始說聽來的故事。 那時│忘了那時是什麼時候,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吧!第一年,我常看到他和她在戲院的大堂台階上約會。有時,台階滿是人,那女的,就撐著傘站在雨中,等著他│她的男朋友。 那男的,也總是撐著一把傘│傘是只比女的傘略大一點│在雨中匆匆忙忙趕到。很有趣,雙方都向前走幾步,女的必定將她手中的傘收攏,躲到男的大傘底下,在雨中依偎,蜜語,然後走向大堂。有幾次,大概是賣座電影因而買不到票的關係,我就看到他們失望地離開戲院,向其他地方走去。我注意到他們的行蹤,原來是走進了附近一個商業中心的咖啡室。 在大雨下,傘下的兩個變成了一個影子。我發現,無論怎麼大的雨,女的手中傘不再打開。 我想,憑此情況,可以斷定他和她必是一對戀人吧! 大約一年之後,情況有些變化了。雖然他們依然愛看電影,依然在戲院前面出現,但不再見女方在戲院門口等。大雨時分,他們從同一個方向,一前一後同時趕到。男的撐一把傘,女的也撐著一把傘。有一次,時間尚早,那男的要買一包香菸,她跟著他一起來到。我就聽到他和她的對白。女的說:「:::唉,好累!」說完收起自己的傘,又說:「我們共用一把傘吧!」男的卻反對:「雨這麼大,不方便。弄不好我們的衣服都要被淋濕!」女的不滿意地望丈夫一眼。這時從他們情狀親密的樣子,可以斷定他們已結為夫妻。又過了些日子,這女人懷中多了個嬰孩。不再看電影了。雨天,他們偶然打門前經過,男子為母子倆打傘,自己卻在傘外,半個身子都被雨打濕了。又過了不久,這位丈夫傘下依偎著的已是另一個女子。傷心的太太│嗯,就在剛才,躲在這兒窺破他們的約會。她跟他吵了一架。他擲傘而去,去追他那個新的情人。 女少東說到此,旋著那把紅得特別的大傘,傘還濕著,飛濺著原先積蓄在傘面的雨珠,我看得癡了,一時之間,覺得那濺出的是那個妻子的淚。 你也有一段有關傘的故事吧?少婦望著我甜甜地笑,幽幽地問。我少年的傘夢已隨著歲月,埋葬在一場暴風雨中。我搖搖頭。她不相信地輕搖著頭,指著牆上一張殘舊的圖畫。我也搞不清楚,那是印刷的畫還是真跡? 綿綿細雨中,背景是茫茫一片,隱約著椰子樹的影,一條長巷,由近向遠處伸延,一對少男少女撐著一把傘,背向觀者向巷的盡頭走去:::褐黃色的色彩散發出一種濃重的懷舊情調,畫角有幾處已殘破了::: 喜歡麼?她問。這是南洋一位著名華人畫家│名字我可忘了│半個世紀前的一張名畫。 她又說。 南洋!我的心打了一個「突」,驀然想起在異域度假的那個大風雨之夜。唉,忘不了那個少女,那個打傘謀生的少女。那一晚,椰京的好朋友邀請我在市區一家叫「R-A」的餐廳吃飯。我們被安排在二樓靠近馬路的專房用餐。吃到一半,但見窗簾拂動,夜空雷聲大作,不旋踵,夜雨就傾盆而下。椰京罕見下那麼大那麼久的暴雨。我們趕緊走至窗口向外望。嘩,餐廳外面早成了一片水國,深及膝部,而雨仍不斷在下,猛猛在下。大街上都浸滿了水,通行的汽車像是一隻隻癱瘓的大烏龜,在水中一動不動。 好一會,我們吃罷,就下到餐廳門口。那台階上,早擠滿了被雨阻滯的人。我們也擠在其中。心緒,禁不住煩躁起來,雨何時可以停?朋友載我的汽車泊在餐廳相鄰的停車場,距餐廳約有三十米遠。這一段路全是無遮無蓋的大露天!正當我著急當兒,卻看到站在台階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我萬分驚奇,所有的人都為今夜的暴雨猝不及防而無法「未雨綢繆」,無端端哪兒來的雨傘?原來,不知從哪兒鑽出那麼多的男孩女孩,他們約莫只有十一二三歲,每人手中撐著一把或黑色,或棕色,或深藍色的大傘,渾身被雨淋得濕透,正用那些大傘,接迎台階上的食客,從餐廳走向停車場,然後從客人那裡取得一點打賞。但我不知道他們需要給多少錢。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樂意讓他們做,用他們的傘。 想不到這也成為當地原住民下一代的謀生方式。我感覺到美麗中有些淒楚。 就在這時,她出現了。 像是我一篇微型中出現過的「傘女」,她身子半濕地,突然站在我跟前,突然蓬一聲在我跟前撐開了她手中的傘。瞧她只不過比雨中的男女孩們大五六歲的光景,但身材苗條勻稱,一襲T恤將她的上身勾勒出通常男士覺得比例適當的渾圓立體線條。我在猶豫的一剎那間,目光從匆匆的打量中早回到她臉部。這張臉孔的美麗,我從沒見過。皮膚沒有慣見的原住民的女孩的黑,白皙使人想起可能是中印兩族的混血後裔,只是眼睛好大,黑眼珠特黑,又分明透露出她所屬民族的最重要訊息-- 先生,用傘吧?雨好大。她問。 這個時候問價就顯出我的小器了。我想,很快一頭栽入她撐開的傘下。 傘,隨著我的頭部和身體在雨中移動。 她在傘外,我在傘下。雨被擋在傘外,她走在雨中。 我有些心碎的感覺。如果我年輕二十歲。如果她不必在傘外。我在胡思亂想。那麼美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原住民。如果傘不必成為她的謀生工具::: 三十米多麼長。她在傘外,在雨中! 三十米又多麼短促,比起我綿綿無盡的思路!多少年後,唉,我依然會記起,一個面容娟好、黑眼珠、穿著T恤的原住民少女,在夜裡,撐著傘為我遮雨,而她的代價是雨淋。 妳進來一點,我說。 沒關係,先生,已經習慣了,她答。 我需要付出多少錢? 隨便你給,先生。 停車場已到,我看到她移開傘,抖了抖,傘飛出許多雨花,她像雨中的一朵荷。 當我付錢給她,她說,太多了。我沒有減少,她最後接過。我心碎的感覺加劇。彷彿看到咫尺之遠的我和她的地面上,寫著「階級」兩個大字。她收錢我付錢,傘下可以變得很美麗浪漫的故事,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什麼時候不需要收錢? 她什麼時候不必在傘外? 她什麼時候可以享受讓我為她撐傘的日子? 我這荒唐而美麗的想法,恐怕只會在一篇叫︿傘夢﹀的小說裡實現吧! :::少婦聽完我的故事,發出會心的微笑,走到放了許多傘的櫃檯,抓起了其中一把。 她說,那女孩用的,也許是這一把。它是那兒的特別產品,很有特點。 我接過,吃驚不已。像是又看到了她。剛才這少婦抓傘的姿態,就酷似雨中的女孩。 傘的形狀、顏色和少女那把一模一樣。我撐開來看,又看到了那夜的風雨::: 少婦笑吟吟看著我。少婦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又說,下雨天是留客天,該又輪到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這兒每一把傘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因這兒的傘,每一把都曾經有人用過,都是舊傘。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很寫實,沒有詩意。你看到了吧,這十三把傘?她輕輕地將百把傘一撥,十三把就從成堆傘中分開了。 這是王氏家族的傘。 為什麼你知道? 把柄都刻了記號,有一個「王」字。這個家族本不該稱什麼家族,人那麼少,只有老婆婆和王先生、王太太、王仔、王小妹四個人。 這把油紙傘,是老婆婆用的,算是老骨董了,已經殘破不堪。我在一個舊物攤高價購得。你摸一摸,這把柄,有一種暖暖的餘溫。生前只有老婆婆一個人使用,也許常抓著的關係,木頭柄陷了進去,刻繪出一個手掌印。 女少東言之鑿鑿地說,我嚇了一跳。仔細地觀看,她說的果然沒有半句虛言。 她又指著其中一把、兩把、三把:::告訴我王家夫婦在什麼階段用什麼傘,又如何將它們遺忘在朋友家中、大巴士裡、快餐店和超級市場,每一次的丟失,都伴隨著一次吵嘴,最後是買新的。她記得那些丟失和重買的日期,令我驚疑迷惑萬分。 這有什麼奇怪?將來地球上的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了,大氣層的破洞越來越大,地面的溫度一年年增高,冬天不再寒冷,天不再下雨,也許雨傘也就會絕跡,會被淘汰,成為像人力車一樣的骨董!沒有傘,也就沒有了傘下的人情故事。我當然曾對它們進行一番調查和研究。 記下了有關日期。 這些呢?我又問。 對了,這些,她又開另幾把,都是王家小兄妹使用的。繼承了父母善忘的傳統,丟失了又買,買了又丟失,短短幾年就用了這麼多把!當然,這一家剛移民,我的搜集也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我望了望少婦那美麗的臉,欲言又止。這故事沒什麼情節性,未免 讓我微微失望,似乎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端看我們如何去領悟而已。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黑黑一片,看看牆鐘,已是下什三時。我差不多在此待了大半天了。忘了今天進這雜貨店要買什麼。她也沒問。真拗不過她的好意,她進屋裡去煮了兩碗公仔麵,一碗端給我,我也不客氣地吃了。 吃過,我又在那櫃檯上翻動那些傘,如著了迷一般,心裡感到一種古怪的沉重感。像是面對無數需要開挖的礦山似的,裡面有無盡的故事,看來我此生已無緣無力將它們開採、寫出來了。我感到了作為一個寫作人的無助和無力感。編故事是文人的天賦,可是僅是輕輕一撥,就有這麼多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呢?除非我在此過夜,除非和女少東廝守,否則,在短時間內我只能知道一個大概而已。寫作人在傘堆面前只能興起「筆是軟弱」的感嘆。 這時我被其中一把傘吸引住了。那傘,沾黏了不少燒焦的紙屑,像是冥紙的灰燼。我抓起來細看,傘很迷你,花紋也很女性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燒香的香)氣拂盪在半空,向我鼻端隱隱飄來。這一把,是怎麼回事? 少婦失去了剛才的笑容,平靜地說,有一個女子,前幾天去墓地,拜祭她死去的丈夫。當時天氣酷熱,她就用那傘擋著烈日驕陽。回來,傘就躺在那裡。 這傘就是紀念物。當她丈夫還在時,她和他就共用這一把,唯只共用了一年,就沒一起用了,他在一場車禍的事故中死亡。 少婦說這些話時忙著整理其他一些雜貨,沒有看我。第六感使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和淒迷。不能沒有下文。 大概觸動了她什麼傷心事吧?突然,她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的淺淺一笑的大眼內有些濕潤。我驚了驚。想不再打擾她,她卻又說了。 :::現在只留下我一個人用,用了七年。她抓住傘,打開了它,輕輕地旋了幾旋,傘面、傘底,一剎間飛濺出許多沒有燒完的碎冥紙,一屋都是,像是半空中有誰在流下這些紙「淚」。 少婦的面孔在我眼睛中漸漸模糊。我像是看到雨中,少年時代的安妮、椰京餐廳外雨夜那個原住民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的心很慌。像是預感到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又將從我跟前消失和流逝了一般,內心被「失落」布滿。 我背著她,陷入苦思,一個難解的令我困惑的問題至此才明朗,才令我恍然大悟,罵了自己一句「該死」!我今天進來這裡,哪裡是想買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買。這兒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唯一吸引我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少東、少婦的面孔和氣質。我進來只是為了欣賞她,多看她幾眼。這些年,滿街的庸脂俗粉、滿路的妖雌蕩女都令人看得消化不良欲嘔難吐,唉!有深度的美麗女性變成了如藝術奇珍般罕有和珍貴。我沒說買什麼,她也沒有問。奇怪。也許。嗯,也許!也許她易感的心一眼瞧我,也就讀出我的憨態、老實和呆板,有安全感而放心與我周旋?不必有偽善、欺詐、進襲、侵略的顧慮。我無端地想起那些早有家庭的女友當我大哥一般關愛:小寧為我寫下「幸虧我單獨擁有你一個晚上」之句,是因為校友很多,大家均想與我詳談,但我和她躲到咖啡店內談了個夠,實際上夜十一時我們就分手了;小明為我寫下「浸在文字中,像是被你擁抱」之句,我讀了雖怦怦心跳,但很快平靜下來。實際上那只是對友情的形象比喻:::也許我和眼前的少婦有什麼緣?為命中所注定? 傍晚五時了。她告訴我店要關門了,我也該走了。但外面,雨更大了。我抓起了上什進店時隨身帶的傘。 她也抓起剛才那一把她單獨用了七年的傘。 我幫她整理、收拾,然後一起走到閘口。 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手。都有傘。我們用兩把麼?我問。她思忖了一下,臉上飛起了紅暉,將手中傘放在櫃檯上,又走出來,對我說,就用你手中那一把傘好了。你的傘夠大嗎? 夠大。 鐵閘拉下來了。我和她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上的雨,此刻又小了些,變成綿綿細雨。 家遠麼?我問。 很遠。搭車又嫌太近,下雨天,搭車也不容易。我們還是慢慢走吧。我陪你,無論多遠我都陪你。 我撐開了傘。傘是新的,很大,彈性夠強,像是教堂下望上去的圓屋頂。 她一頭挨進,躲在傘下;在一剎那間,她束著髻的頭髮也散開了,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她的長髮在傘下做了一個美妙的圓旋轉,我從來未曾見過女性在長髮襯托下,可以這樣美。 傘被風吹著,我跟她有著相同的步奏。 雨滴在傘面滴答,替代聽不見的心跳。 我問:妳講的最後一個傘故事有下文麼? 她幽幽地答:下文就請你繼續吧。多少日子都會過去,但這一個黃昏,我必會記得,雨中,我手中的這一把傘。
-
老毛
4 自從介紹老毛到特約茶室當工友後,老陳也經常趁著公務之便,順便探望他,甚至在滿佈煤煙的火爐間,也和他聊得很愉快。 「還習慣吧?」老陳總是這樣說:「如果有什麼困難,要隨時告訴我。」 「很好、很好,」老毛以感激的口吻說:「在這裡有吃有住,又有錢可拿,大家相處得很愉快,沒什麼困難啦。」 「工作上呢?」老陳又關心地說:「如果燒水太辛苦,我請經理幫你調整一下,到辦公室送公文。」 「不必麻煩了,」老毛坦誠地說:「剛來時生火較生疏,現在已是駕輕就熟了。有時候他們忙不過來,我還主動地幫他們提水送到侍應生的房間。幾位票房較高的小姐,有時還會大發慈悲,給點小費;說來,真有點不好意思。」 「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啦,又不是你開口或伸手向她們要,」老陳開導他說:「以前常聽人家說婊子無情,現在仔細地想想,也不能一概而論。人一旦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的存在,你尊重她,相對地,她也會尊重你。雖然只是幾塊錢小費,但它的意義卻不一樣,至少可以肯定你是誠心誠意為她們服務。」 「這個地方簡直都以侍應生的美醜,做為票房紀錄的標準。年輕漂亮的侍應生門口大排長龍,老一點的門可羅雀、一天賣不到幾張票,實在很可憐。」 「其實有時候也要看她們的服務態度。」老陳解釋著說:「如果待人誠懇親切,服務態度好,還是會得到許多老兵的青睞。」 「說來也是,」老毛肯定地說:「還沒退伍之前,一來到這裡,我買的幾乎都是三十二號古秋美的票。她人長得並不漂亮,年紀也不小了,又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但待人卻十分誠懇,服務態度也不在話下,看樣子生意還不錯呢!」 「特約茶室一百六十幾位侍應生,從二十到四十幾歲都有,老的比年輕的多,美的比醜的少,知識水準也參差不齊,但人人都有一套謀生的本領,把女性的原始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多少生活困頓的家庭仰賴她們的接濟,多少人依靠她們出賣靈肉的金錢過活。而戍守在這塊島嶼的三軍將士,如果少了她們的精神慰藉,不知會給這個祥和的社會,帶來多少不必要的困擾。如要論功行賞,她們絕對是功勞苦勞都有。」
-
玄天上帝
─烈嶼鄉西甲瑤頭進香記 烈嶼鄉西甲(含西方、西吳、下田、雙口、東坑、湖井頭等自然村)玄天上帝廟為弘揚宗教文化,於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前往廈門市同安縣西柯鎮瑤頭村瑤江大元殿進香,以促進兩岸民俗交流,進香加祿,神庇振遠。 千里廣招進香客。進香團一行一八○員善男信女,在總指揮林金量鄉長暨團長陳水炎鄉老(副團長林水綠校長暨蔡榮權先生)領團(隊)下,前往瑤江大元殿進香,增加人神光彩。 玄天上帝,乃玄元聖祖化身,又稱玄武大帝或真武大帝,尊為「終劫救苦天尊」。三輔黃圖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而北方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則由玄武總領。而北宮玄武,就是指上帝,因屬北方之神,故稱為「玄武大帝」。 玄天上帝,是道教所崇之北極真武帝,又稱真武大帝。民間俗稱帝爺公、上帝公。赤足踏龜蛇,右手執劍,左手印訣。(此乃玄帝交乾布斗魁星罡顯於指上)。 開皇元年(上天開皇初劫黃帝紫雲元年)甲辰年三月初三午時(公元前二六九八年),真武產於母之左脅下,當生之時,瑞呈霞國,天花散漫,異香紛然,身寶光焰充滿淨樂王國,土地皆變黃金,真是「淨樂降真胎三月三朝開聖誕,武當成道果萬年萬果仰神麻」,玄天上帝萬歲! 據民間傳說,玄天上帝生前業屠,故一旦了悟,決心修道,為求淨體及洗贖前愆,乃切腹將腸肚拋棄江河,那時天空中忽降萬道金光護體,一點真靈,竟脫殼升化,徑飛武當山潛修,誠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 瑤江大元殿,原名延福堂,係元代都管林元成生孫林延福,為答謝玄天庇佑,乃獻地創建而得名。瑤江大元殿香火(壬丙坐向,即坐北朝南),源於湖北武當山。(一六八三年,靖海候施琅奉旨平台,駐軍於瑤江大元殿,禱玄庇佑,以玄天神助之功,帝下旨御賜玄帝。同一武當,威名遠播,凡閩台地區海內外,供奉玄帝宮廟,都到大元殿進香,武當得山,瑤江得水,山明水秀,龍虎相彰,日月同輝,實為敕封「同一武當」之本意。 由於上帝公之腸肚修道落江後,經吸取日月精華,未幾,竟變化為龜蛇兩怪,常興風作浪,危害地方,上帝公乃下武當山將兩怪收伏,當其護衛,常侍左右,也使地方得以安寧。誠謂「玄虛真武帝赴龜崎頭把山角,廣幻再無敵奇蛇捲尾守水州;天兵尊黑旗海域善心通順利,鐵臉配赤腳南疆慈士保平安;仗劍燦星文凜凜英同光日月,揮旗映電彩堂堂正氣肅乾坤。」根據瑤江大元殿理事會指出:清康熙二十三年前(公元一六八四年),瑤頭先民每隔三年,都要到武當山進香,農曆十一月十六日,從瑤頭出發,到翌年三月初三前回殿,恭祝玄天上帝聖誕,香火鼎盛。 筆者仔細觀察,瑤江大元殿大門口有石獅一對,坐鎮左右,大門門楣上掛有一嵌金木質九龍匾,上有楷書「敕封同一武當」,窗戶木雕花草人物,巧奪天工;石柱保存完整,琉璃屋瓦,頂上六條龍造型生動,氣勢奪人,大門上的對聯是「瑤江開御宿福暨澨陬,金闕贊元機望隆師相」,整座建築看起來,富麗堂皇,呈明、清兩代古建築特徵,是同安縣現存最大的宮廟,實為閩南地方宮廟所罕見。 烈嶼鄉西甲上帝公宮廟,自明代永樂年間(公元一四○三年),由瑤頭村境內分靈(神)至烈嶼西方村(又分頂宮為西方上帝公宮,下廟為西甲上帝公廟),每年的農曆三月初三,為玄天上帝萬歲,西方頂宮均有做醮,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鼎盛,祈求闔家平安!上帝公分靈(神)至西甲下廟(西方頂宮)至今,已有六○二年(公元一四○三至二○○五年),歷史年代,垂之久遠。 玄天上帝,福星高照,威揚北極,威靈顯赫,西甲上帝公出巡,黑旗招展,當地鐘鼓齊鳴,鑼鼓響天,鞭炮鳴放,勢如千軍萬馬,進香加祿,神庇振遠,願庇佑善男信女,闔家平安,雞年行大運! 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西甲瑤頭進香,敬祝香客「緣─有緣千里來相會,原─五百年前是一家,源─財源廣進達三江,圓─圓圓滿滿樂融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
口述古寧頭戰役座談見聞紀要
壹:老兵點召 △△先生大鑒: 卅年前古寧頭大捷,為我國軍震撼中外旋轉乾坤之壯舉;由此,亦奠立了復國建國成功之契機。 先生在是役中之英勇事蹟,顯然貢獻卓著,敬佩之餘,尤存相惜心儀。 本院為充實國軍戰史研究及教學背景資料,特敦請參加古寧頭大捷諸先進,舉行口述戰史座談,敬希撥冗蒞臨,以襄盛會,盼甚專此 順祝 時棋 陸軍指揮參謀學院院長陸軍中將 邱守圻 敬上 時間:六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八時至十八時 地點:台北大直率真營區 這封邀請函是五月一日發出,凡是收到被邀請的人,就好似接到了一份老兵點閱召集。 貳:古寧頭大戰電影與口述戰史座談 要知道口述戰史座談召集的動機,必先談一談拍攝古寧頭大戰電影之經過,當中美斷交以後,中製廠接奉指示,積極籌備拍一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我們獨立作戰的金門戰役影片,為了劇情感人又符合戰史實況,中製廠曾聘請很多編劇家名導演,如鄧育昆等:::蒐集作戰實況資料,可是拍電影比真的打仗更難,假如把作戰的紀錄片,在電影院放映,相信沒有幾個人買票進電影院,看那枯燥乏味血肉橫飛的慘烈鏡頭,所以劇本修正再修正達七次之多,費了兩年的功夫,訪問了當年直接參加戰鬥的各軍種代表人物及民眾,蒐集了所有的幾乎全部相關的著作與資料,最後徵召大導演張曾澤執導,本劇情符合戰史的原則,於六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由總政戰部執行官廖中將金門公祭太武山公墓英靈後正式開鏡,同年九月七日前往澎湖偵察外景,繼續拍攝戰鬥實況,復於十月二十四日在台北市三軍軍官俱樂部補行正式開鏡典禮,總長親自主持,集三軍高級將領及演出人員與當年直接參戰的官兵代表二百餘人觀禮,真是盛況空前。 拍電影不是拍紀錄片,編劇與導演雖然盡了最大努力,認為公正客觀符合戰史,參戰部隊兼顧,可是仍有很多不同的意見,為了表揚當年功績單位榮譽,在各大報章雜誌報導,引起爭議相互筆戰,甚至有少數文人政客,根本沒有參加金門作戰,僅憑道聽塗說,也長篇評論作戰成敗的是是非非,把真正作戰的日期時間、地點都弄錯了,使當年參戰的官兵看到後,真是寒心。 前任三軍大學校長 蔣緯國將軍,有鑒於金門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對國家戡亂戰爭中貢獻之大,為確實了解當年作戰實況並澄清為拍電影所導致之爭議,特指示陸軍學院 院長邱守圻中將,邀請當年直接參戰部隊,第二○一師及第一一八師、營、連長代表各四人,第十八師營長代表一人,戰車第三團第一營連、排長代表四人,舉辦口述戰史座談,期能從直接參戰人員口述作戰經過,探討實戰狀況,吸取戰場經驗,充實戰史資料,作為教育背景,撰編戰術教案,此種構想之完美,真是國軍教育史上創舉。 由拍攝古寧頭大戰影片,掀起金門戰役參戰單位的片段的爭議與筆戰,污染了大捷勝利的光輝成果,導致口述戰史座談的舉辦,座談會在和諧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不死的老兵,坦誠追述往事,大有隔世重生之感,促進了友軍團結,澄清了錯誤的報導,也平息了爭議,大家祗有一個共同目標,為消滅共匪,再創勝利,一心一德,共同達成反共復國聖戰。 :虎熊戰友盛會 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的虎兄熊弟,於五十九年五月十四日七時卅分左右,先後到達台北車站西側停車坪,陸院大巴士由鄧裕源少校接待登車,直駛大直率真營區,於兵棋簡報室報到,經統計簽到座談人員:前二○一師六○一團第二營營長趙樹澤、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述、第二營六連連長史。 前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第一營營長林子山、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三五四團第二營營長何金浪、第一營連長曾文龍。 前一八師警衛營營長繆仕東。 戰車第三團第一營一連連長胡克華、一連連附張月、第一營三連連長周名琴、三連排長楊展。 八時卅分,陸院總教官,及教官主任十數人,亦齊集兵棋室,國防部史政局亦選派李忠凱上校蒞臨,陸院院長邱中將致簡短歡迎詞,口述戰史座談就依程序開始。 肆:戰場追憶話當年 卅年前金門虎熊戰友,圍坐金門島地形沙盤的週邊,追憶往事話當年,首由第二○一師五○一團營長趙樹澤揭開了序幕,該營作戰時,負責防守安岐灘頭陣地,正面就是東、西一點紅間灘頭,為該團之右第一線,左為古寧頭,南、北山,林厝第三營,登陸匪軍的主力,就是由安岐灘頭登陸後,一部滲透安岐村及西浦頭,主力竄集古寧頭,彼之第一線陣地,因為當晚高潮,一年中的最大潮,潮水淹沒灘頭約一至兩千公尺,因此第一線排、班、伍陣地,多為潮水淹沒而未能發揮預期效果,然匪軍搶灘登陸初期,仍遭其連營據點陣地熾盛火力,殲滅於灘頭上,當匪軍由灘頭統一向內陸攻擊時,我駐安岐村的三五五團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很快達到了該營指揮所,趙營長親自將匪軍登陸後在西一點紅附近集結,指示耿營的反擊正確方向,使耿營真的碰上了硬釘子,可是也阻遏了匪軍的攻勢,因該營指揮所陣地,亙作戰全期始終固守確保,作為反擊部隊之支撐,對作戰全局居功甚偉。 趙營長準備了不少該師的作戰資料,都交給陸院研究,接著是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 述報告,該營負責防守觀音亭山,是匪軍登陸後優先必攻的要點,為了確保要點,戰鬥最為慘烈,拋錨的戰車,就在該營東一點紅附近灘頭,與其第一線班撤回而組成了一個堅強陣地,給登陸匪軍迎頭痛擊,該營長親赴第一線指揮督戰,負了重傷,由於該營的奮戰確保了觀音亭山要點,使戰車及反擊部隊到達後,迅速的向安岐灘頭推進,達成先期殲敵的艱巨任務。 第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報告最為詳盡,何員為軍校廿一期畢業,作戰後任該師新生兵隊隊長,繼調師參三參謀,對該師作戰全般狀況,都很清楚,曾於民國六十八年十月廿五日、廿六日,在中央日報撰寫金門古寧頭之戰,這次口述報告,又準備一份完整的書面資料,該營負責防守古寧頭陣地,該連之重機槍分別配屬兩第一線連,作戰開始,彼率連絡兵至西一點紅機槍堡,較匪軍遲了一步,未幾匪軍主力猛撲古寧頭,其營、連、陣地均為之突破,彼與連、營均無法連絡,三時許到達林厝台地邊緣,與駐安岐反擊部隊之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取得連絡,並親交一名戰俘給該營,告知古寧頭陣地全為匪軍佔領,自願參加反擊部隊友軍作戰,直迄當天十七時戰鬥中止,我軍調整部署而告別友軍歸建,是一位國軍優秀幹部。 第二○一師營、連代表報告後,大家休息了十分鐘,接著是第一一八師的口述報告: 第三五三團營長林子山,是沙將老將,作戰前該團控制於沙美,為金東地區預備隊,當匪軍於廿五日零晨登陸後,隆隆的砲聲,使該團緊張的防範敵人在東半島登陸,當師長李樹蘭將軍對當面匪情了解後,第三五三團團部於安岐村被圍,請示軍長高魁元將軍獲准使用三五二團於西半島。 六時許,該團接奉命令,以急行軍(跑步)到達湖南高地,對當面匪情了解後,展開向安岐之匪攻擊,該營任主攻,集中全營之重機槍,六○迫擊砲,由副營長統一指揮,集中火力掩護第一線步兵排接近安岐村,在火力強襲支援後之瞬間,一舉攻進安岐,解三五三團團部之危,匪軍向古寧頭方向敗退,該營繼續掃蕩安岐村附近之匪,爾後協力第三五三團第二營陳敦書營長向林厝攻擊,入暮後,調整部署,徹夜整補,二十六日晨,一一八師(配屬五四團),以三五二團、三五四團、五四團,三團併列展開於浦頭迄安岐海岸之線,向林厝、古寧頭發起統一攻擊,三五三團任預備隊,該營任團之主攻,黃昏前在戰車支援下,攻克林厝,然全團幹部傷亡殆盡,林營長亦裹傷指揮,唐芳英營長負重傷,入夜後將攻擊任務交三五三團接替,部隊返沙美整補。 第三五四團二營營長何金浪,是戰場福將,該團作戰前與師部駐瓊林,匪登陸後,該營奉命由後盤山向觀音亭山反擊,天將拂曉,到達東一點紅附近灘頭,發現匪軍約三、四百人正在集結中,剛下船未久,昏頭昏腦,組織紊亂,該營以包圍態勢,秘密迫近敵人,未經激烈槍戰,匪全部舉手投降,並俘獲七五戰防砲一門,V101電台一部,大大的鼓舞了新兵作戰的士氣,奠定了爾後作戰的勝基。 該營將俘虜交團部後,繼續沿海灘向西一點紅攻擊,並破壞海灘上退潮後擱淺的大批匪雙桅木般,船上還遺留有部份炸藥爆破用器材及彈藥,經破壞後,火光爆炸聲一片火海,真正的火燒戰船,難得一見的奇景。 十二時後,第十八師五二團部隊到達戰場,該營將灘頭攻擊任務交五二團後,轉向林厝攻擊,戰場上本來就是敵我雙方都對狀況不明,他自認是一位糊塗營長,帶了一群沒有嚴格訓練的糊塗兵,遇到了比他更糊塗的匪兵,所以他就打了一個糊塗勝仗,幽默的比喻,使與會者哄堂大笑。 第二天的反擊作戰,該營為中央團之第一線營,攻擊目標是林厝以北古寧頭台地幾個高堡據點,匪軍經過一夜的喘息,恢復了組織,調整了部署,對編組陣地的攻擊,攻者非常艱苦,幸賴我戰車密切協同作戰,奪取了兩個碉堡陣地,迄午後四時許,攻抵北山村外一個據點陣地,據點週圍都是外壕,久攻不克,軍長高魁元將軍很著急,親自經有線電話給何營長下達指示:「黃昏以前將這個據點攻下來,獎金五萬「銀」元,攻不下來,要殺幾個人!」緊接著師長李樹蘭將軍電話:告以軍長命令彼己知道,指示該營長迅速將全營火力重新編組,以四挺以上機槍封鎖一個火口,師之火力亦全力支援,準備好以信號開始火力急襲,掩護步兵接近並越過外壕,然後在統一信號下,延伸射程射擊停止之瞬間,發起衝鋒。 李樹蘭將軍,久經戰陣,由行伍而晉升師長,戰場上的卓越指揮,兵力火力的密切配合,使該營很順利的攻克了這個匪軍村外的最後陣地,第三五二團於黃昏前亦攻佔了林厝、壓迫殘匪退至最後的一個村莊─北山─。 第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的報告:簡述作戰前該團除擔任師的總預備隊外,又是配屬二○一師的預備隊團,雙重預備隊的任務,為了爾後使用方便,支援友軍容易,團將第一、三兩營配置於安岐村,戰鬥開始,匪軍果然如各級長官敵情,地形研判所料,主力就在安岐灘頭登陸,部隊緊急集合待命反擊的緊要時刻,一、三兩營通往頂堡團部的有線電話,緊隨著砲擊而中斷,當時情況急迫,與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協商後,遵照師長作戰指導,匪軍登陸,反擊部隊應主動迅速出擊,快動猛打,到達海岸灘頭陣地,將犯匪殲滅於灘頭::::第一營反擊安岐灘頭;第三營反擊古寧頭,營迅速於浦頭北端集結,三個步兵連併列展開為第一線,重機槍連及全營之六○砲排,集中統一指揮,依預定演習計畫,經林厝向古寧頭攻擊前進。 ○三一○,第一線連到達林厝東北高地邊緣,即與登陸匪軍二五三團一股遭遇,月黑風高,匪我雖相距咫尺,深恐為友軍而未敢貿然射擊,正迷惑時,適第八連搜兵搜獲據守西一點紅之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率其俘匪兵一名送達營指揮所,經審訊始確知友軍陣地為匪突破,登陸之匪為第八十五師選鋒編組之二五三團,此一匪俘甚具情報價值,立即派突擊排副排長李江水,押送安岐,團長是時亦到達安岐指揮,並以最迅速方法,將此匪情報告師長,未幾安岐即遭強大匪軍包圍,何顯邦副連長因與其連、營失去連絡,自願隨反擊部隊戰鬥,當我空軍機群臨空助戰時,利用棉被舖設布板,在敵火下,任陸空連絡表現英勇。迄十六時許,我三十一團趙克勤營,在戰車引導下,進抵營臨時編組之環形陣地(現金門W一三五據點)」也是當年匪軍登陸後的團指揮所,在這個古寧頭的地形要點,第三營與登陸匪主力苦戰達十二小時之久,阻遏了匪向一三二高地進逼金城的企圖,迫使匪主力向北山集結,營幹部傷亡過半,攜行彈藥用盡,黃昏前接奉十八師師長尹俊將軍指示,部隊返回頂堡整備。而結束第一天戰鬥。 第二天廿六日,三五三團任師之預備隊,迄黃昏前奉命接替了第三五二團的攻擊任務,三五三團休整了一天,戰志昂揚,集中全團之6C、八一、迫砲,及師支援的火力,向北山殘匪群射,並利用砲擊的間隙,實施心戰喊話,同時派突擊小組,向北山村內威力搜索,撤夜巷戰,迄廿七日拂曉前,我各營縮小包圍圈,一舉突入,逐屋戰鬥,卒將殘匪大部就殲,殘餘匪幹,在彈盡援絕的狀況下,束手就俘投降,清掃戰場,結束了五十六個小時的苦戰,贏得了勝利。 第十八師師部警衛營營長繆仕東報告時,因其湖南鄉音太重,聽者頗感吃力,大家都在閱其回憶資料對照,該師於廿四日十六時航抵金門新頭,廿一時後到達瓊林附近村落露營,官兵正在疲憊鼾睡中為砲聲驚醒,初依為友軍演習,天亮始知匪軍大部隊登陸,師屬各團:五三團去了小金門配屬第五軍,五四團尚在新頭海上泊地,師於晨七時許指揮五二團(團長孫竹筠),由后沙│沿壟口、觀音亭山、東一點紅向西一點紅攻擊,沿海岸掃蕩殘匪,逐次將第一線友軍陣地予以歸復,十五時卅分許,五二團在戰車支援協同下攻克了西一點畫陣地,師指揮所推進至林厝東側約七百公尺附近,遭匪重火器直接瞰制,師長尹俊將軍即召警衛營繆營長下達命令:「時間不早了,五二團攻下西一點紅後,已有三位連長陣亡,兩位營長及五位連長負傷,前面兩個高堡火力瞰制前進困難,日沒前我軍必須攻克林厝貴營即奪取正前方兩個高堡,協力五二團方面配屬我師卅一團趙(克勤)營之攻擊:::。 營奉命後,先攻右高堡,因地形平坦一片沙丘,非常暴露,雖有戰車支援,然部隊缺乏步戰協同作戰訓練,十六時許攻克,我傷亡第一連連長張筱蘇以下五四人,營長亦負傷。部隊由副營長莫建斌指揮,繼續攻擊左堡,於黃昏前奪取,全營計陣亡官兵一○六員,負傷官兵一一七員,僅存第一連指導員殷仲文以下官兵五七人,戰鬥的慘烈犧牲之眾可知!(上)
-
熬夜
當過十六年學生的我,誠實的說我從來沒有因為讀書這檔事熬夜,因為我的讀書原則一向以來都是先睡飽了再說,感謝上天保佑,終能安然渡過。 可是,我卻常為了讀書以外的事情熬夜,排名第一的竟然是看電視,而且我只是為了收看體育賽事的現場立即實況,誇張的是我曾直接就看到凌晨接近天明,讀書都沒那麼用心呢!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體育賽事的轉播如此著迷,無法解釋,因為我從小就是這樣。可能我熱衷的是運動選手在場上拚戰的精神,尤其當我看到一面倒的比賽竟然可以扳平甚至逆轉,過程中隨著上上下下的心情有時直到比賽結束仍不能自己。有時還隨著戰況大聲尖叫,拚命的搥著家裡的茶几,家人都以為我瘋了,記得前先日子收看溫布敦網球賽,他們很不以為然的對我說:「看著二個人滿場飛奔就為了那一顆小小的網球,真的有那麼好看喔!」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跟他們解釋我這種愛看體育轉播的心情,之前小雨妹妹還跟我說:「二姐,妳有可能是因為身材因素很多運動都不在行,所以就看運動節目來平衡自己吧!」 或許是吧!打籃球的時候太矮搶不到球;打排球的時候跑太慢球救不到;游泳池常比自己高所以怎麼樣都學不會;打桌球的時候手太短回擊常失誤;打羽毛球體力不行喘不過氣:::::(其實我每次看轉播大吼大叫的運動量應該也不少了吧!)細數我為之瘋狂的體育節目好像還不少,棒球、籃球、網球、排球、桌球、高爾夫球、撞球、F1賽車、羽毛球、田徑、滑冰、游泳、跳水、體操:::,還記得去年在希臘舉行的夏季奧運,為了看轉播我當了好幾個禮拜的熊貓,我還有看到陳詩欣跟朱木炎折冠的那一幕呢!而且我還因為感動偷偷的跟著掉下眼淚呢! 令我難忘的熬夜經驗,是為了獅子座流星雨。記得那時剛遇到大三上學期期中考,隔天就是期中考,可是為了這難得一見的天然奇景,說什麼都要守在電視機前面看媒體傳來的第一手畫面,不過流星數量大失所望,連帶隔天的考試也因為前天夜裡喝了一壺咖啡心悸的我,用著發抖的手應試,當然可以想見的是成績雖然有過關卻也跟流星與一樣大失所望了。 令人感到好笑的熬夜經驗,是常為了去台北趕早上七點往金門的飛機。因為住在桃園的我要趕得及那班飛機,凌晨四點多就要出門去趕火車,所以只好徹夜不睡免得睡過了頭,當我好不容易風塵僕僕回到我可愛的家,就放鬆的黏上了家裡的枕頭倒頭呼呼大睡,讓小雨妹妹總是很生氣的在我要回金門的前一天晚上不斷打電話叮嚀:「二姐,求求妳,台灣睡飽了再回來吧!」其實不光是因為怕睡過頭趕不上返家的飛機,即將要返家的那種亢奮心情就像是強烈的咖啡因讓我怎麼睡都會睡不著呢! 我曾聽說過東森新聞主播靳秀麗談論過她年輕時當晨間新聞主播的過往,常常熬夜玩樂到天明接著去上班,當時年輕不以為意,只是近幾年就發現,要再讓她熬夜已經是越來越不可能了,因為睡眠是一種定額存款,年輕的時候靠著旺盛的體力支付,當你不再年輕的時候就會發現,熬過夜的你再也沒有本錢撐起,所以每熬夜過一次,付出的代價超出你的想像呢!為了我的身體健康著想,我想我會試著跟我愛看的電視節目做對抗,多愛自己一點,多給自己一點跟周公下棋的時間吧!(搞不好可以學好西洋棋也說不定喔!)
-
老毛
「如果有機會,你會接受一個妓女和你一起生活嗎?」古秋美以試探的口吻問。 「人一旦到了老年,怕的是被玩弄和心靈上的創傷。如果雙方都有真誠相待的共識,有一個家畢竟是可貴的;試想,一個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他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的?」 「如果有機會,希望你不要錯過。」古秋美笑笑。 「不怕妳笑,這個機會永遠不會降臨在我頭上。」 「怎麼說呢?」古秋美不解地問。 「妳們從事這種工作,往往會遭受社會某些人的歧視和奚落,但人格和自尊與一般人並無兩樣。如果不花錢買票,誰有資格要求妳們提供性服務?而除了滿足他們的性慾外,又有誰會接受他們非分的要求?因此,我始終認為妳們必須受到應有的尊重。既然彼此的人格是相等的,便有追尋幸福的權利,絕不會因自己曾經從事性工作,就隨隨便便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輕率地把自身的幸福葬送掉。就譬如軍官部那位年輕漂亮的六號楊秀玲,說不定那些買過她的票的校級軍官想娶她,她還看不上眼呢。 由此可想而知,有誰會對一位在這裡當工友的退伍老兵感到興趣、想和他廝守終生的。當然,如果是那些女扮男裝、喜歡賭博,欠一屁股債的老小姐,想嫁給我的話,我也不敢要。」老毛滔滔不絕地說。 「其實男女間的事,有時也必須靠緣分。」古秋美淡淡地說:「幹我們這一行而後從良嫁人的不少,但幸福美滿的並不多。」 「為什麼?」 「多數男人喜歡翻舊帳。」 「既然有緣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學習寬恕和包容。」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唷!真正到了撕破臉的時候,誰也顧不了誰的面子和自尊。」古秋美說後,抱起小孩,移動腳步,「你洗衣服吧,我想帶小傑出去走走,以後再聊。」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老毛笑著說:「雖然我只是個工友,但我有我的工作,並非人人可以使喚的。」 「謝謝你,老毛,這點我知道。」古秋美向他點點頭,卻情不自禁地又開起了玩笑,「記住,買票不要忘了買三十二號古秋美,小女子時時刻刻歡迎你的光臨,別人服務三軍,我專門服侍老兵。」 「老囉,沒勁啦!」老毛順口說著,並打從心底,發出一絲會心的微笑。然而,他老嗎?真的沒勁了嗎?卻也不盡然。從他健康的體魄,正常的生理狀況來說,都構成不了一個「老」字。唯一的,或許是反攻大陸無望,退伍後又回不了家,內心所衍生出來的憤懣。但這種激憤,勢必會隨著遠走的時光而淡化,回復到一個正常人的心理狀態。
-
孝悌傳家的陳元珩
陳元珩,字宗懿,世居金門。 元珩的父親雲客,母親鄭氏,都是非常嚴厲的人,常常因為一些小事便處罰他。元珩生性秉善,事親以孝,雖遭父母動輒打罵,念及雙親養育之恩,且因年邁不明事理,從不以為意! 有一次,母親因為元珩幼弟打破了花瓶,責其督教不力,罰其長跪。跪了一會,元珩忽然想起灶上還熬著糜粥,元珩恐待會粥煮糊了,父母會餓肚子,便偷偷的爬起來把粥煮好,再繼續回去跪好。 元珩年長後,常往來於台灣、廈門做生意。 有一次,元珩自台灣前往廈門,船行至中途,忽然發生故障,泊停海上數日。眼見其他船隻乘風西去,同船商旅無不怨聲連連。等元珩的坐船駛抵廈門後,才知道先前抵達的船隻,因為遇上颶風,已經裂沈於海上,同船的商旅,捏了把冷汗,咸認是老天施予的恩德。 這時候,有位同舟商人恍然大悟的說: 「前天日子,神仙託夢向我說:『此行必可逢凶化吉,因為有同船的陳孝子在庇蔭你們。』想是元珩兄,救了我們啊!」眾人均向元珩稱謝,元珩辭以惶恐。 元珩不僅事雙親以孝,對待兄弟族親,更是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有一次,一位遠房的姪親假藉元珩的名義,在外頭欠下許多債務。眾債主尋上門來,待和元珩釐清原委後,俱主動向其致歉,意欲離去時,元珩請眾人稍等,揮毫寫下切結,言明:「如若家姪無法歸還所欠,還請儘找元珩來取。」眾人俱笑其癡,並說: 「令姪假藉你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你不找他計較就罷了,那還有替他還債的道理?」 元珩笑著說:「家姪會冒用我的名義,顯然對我還存有尊崇;一位曉得尊敬長者的人,能有多壞呢?對於有孝德的晚輩,難道我們不該幫助他嗎?」 其姪聞言,羞愧得無地自容,主動上門請罪,還清積債。 乾隆年間,金門發生大譏荒,元珩傾其所有,偕同其子施米賑災。有人稱其為大善人,他只是謙遜的說: 「為先輩施仁德,為後世樹榜樣,本人所當為,何善之有?」 元珩過世時,連六歲的幼子都哀慟如大人,眾族親欲盛大為元珩舉喪,其子則說: 「先父有言:死生有命,人所必歷;務需儉省喪費,施予貧困。」眾人聞之,無不痛哭,俱讚元珩仁德。 其孫榮端,後被舉為孝廉方正,選任知縣,卻為事奉雙親而堅不就任,廣披孝名! 陳氏一族,孝悌傳家,族情和睦,遇有紛爭,每舉元珩德行自勉,無不皆大歡喜,後因經商需要,族親大多遷往台灣,衍成地方望族,子弟俱講孝悌仁義,卓然有成。 問其何因?皆言:「都是元珩公的功勞啊!」
-
文趣聞趣
一、臨財母狗得 有一位冬烘先生,下輩子想要投胎當狗,人問其故? 他說做母狗可以「錢多多」,大家不解其立論所在,向他討教的結果,原來「臨財毋苟得」,他錯認為「臨財母狗得」,而有此笑話。 二、豬哥興仔 烈嶼后井在六、七十年時,住有一位「豬哥興」仔的,以牽豬哥為業,有一年的新年他家貼著春聯竟是: 祖公散赤無奈何 職業所靠牽豬哥 橫披是: 各種豬哥 過路者觀之莫不覺得好笑、有趣。 三、難為神明 大陸某地財神爺廟聯: 「只有幾個錢,東家求、西家求,給誰是好?本無半分命,朝來拜、暮來拜,教我為難!」 詣趣諷哩! 四、感謝主 牧師從大金門返回烈嶼,去找一位百姓。 牧師平素和這位百姓偶有來往,牧師看似肚子好餓,百姓見此狀,即刻煮了一碗麵給他吃。牧師坐在一旁閒聊,不一會麵已煮好端在他的桌前,這時牧師開始禱告: 「感謝主啊!賜我吃,賜我穿:::阿門。) 百姓此刻非常生氣,把那碗麵拿了起來,倒入餿水桶去,口中喃喃自語:「幹!我煮給你吃,你不感謝我,你感謝主?」 五、大學大不孝 那一年的一所國中畢業典禮,學校來了許多嘉賓,真是熱鬧。有金防部秘書長、有華僑、有各界所長:::。 畢業典禮開始,校長說完勉勵話,接著來賓致詞,秘書長致詞畢,輪到華僑,華僑啟口:「很榮幸來參加貴校的畢業典禮:::談到現在的學生啊,真是『大學大不孝、中學中不好、小學小不孝』:::。」致詞完畢,匆忙離開,嘉賓愕然。 六、身外之物 亞歷山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 356-323 B.C.) 叱吒一世的亞歷山大大帝臨終時,吩咐他的部下,不要按照一般習俗,把他的手包裹起來。相反地,要把他的雙手,伸在棺材外。這樣可以讓人民看到,他的雙手是空的。像他這樣出生在一個帝國,曾征服了另一個帝國,併吞東西兩個世界的財富,到死的時候,連他自己一小部份財富也不能掌握住。因此從這一點上看,到頭來,一個乞丐和他毫無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