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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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好不容易要上鳴沙山看月牙泉,月牙泉就在鳴沙山群峰中的一塊小綠州盆地,有一泓如彎月的碧水,稱為天下沙漠第一泉,要騎駱駝過去參觀,拿著號碼牌去找駱駝的編號,五隻駱駝由一個人牽成一小隊,我竟併到別團去了,天氣相當乾熱,我不只擦防晒油,還用濕毛巾蓋著頭又戴頂圓寬的太陽帽,太陽眼鏡架上,簡直像沙地阿拉伯的人,如果讓以前的寶貝學生看到,準說成「賓拉登」,好驚人的熱氣,濕的毛巾還沒到目地月牙泉就乾得一點濕意全無,騎駱駝沒騎馬有趣,但別有一番風味,倪兄樂得唱起費玉清的夢駝鈴,看著駝隊在夕陽下緩緩前進,有如影片中的沙漠駱駝商隊,更讓我想到電視廣告上那洋人說的「曬駱駝」,真的好好玩,我前面的駱駝一邊走一邊拉屎,表哥說豈只駱駝如此,人都如此,牽他駱駝的人就邊走邊尿,哇!這太離譜了吧,不會呀,這不就「廁所隨身帶」。 先見著個是人工湖,心想這是月牙泉嗎,太人工化了吧,原來真正的月牙泉還在前頭,我的媽呀,我穿著涼鞋,踩在沙丘上是燙地,真的會把蛋燙熟,但風光不同於一般山水,好美的沙山,彎月的泉湖,相依相偎,很難想像沙漠甘泉配在一起的景觀,是如此優美諧和,而鳴沙山大概太熱太燙了,沒見著有人去滑沙,連倪兄、莉莉、惠玲這麼愛嘗試冒險的人,都知熱而退不涉足,就知一滑燙燒屁股,好遺憾沒能享受滑沙摩擦響起共鳴的快感。 沙丘太燒燙了,好多人都先回去了,只剩永壽、阿洲、表哥、表嫂,長雯、能治和老伴及我,我們走到「第一泉」的石碑,到月牙泉邊的楊柳樹下,本想再到玉泉樓那邊,阿洲怕先回去的人等太久,只好跟月泉曉澈說再見了。 我那隊的駱駝只剩我那隻傻呼呼靜坐在等我,憑號搭騎,我的票呢,剛才騎過來時,那人把票拿去沒還給我,好在我記得我的駱駝編號,我那隻落單的駱駝只好隨阿洲那隊,不知是不同隊還是怕生,老是走到外道搶別人的路,我真怕它發狂亂跑,好在平平安安走回來,趕快來幫我拍張騎駱駝,討厭駱駝坐下來了,雖然沒能高高騎在駱駝上的威風,比較失望,但聊勝於無,阿洲幫我拍了張坐駱駝,扮相不錯,我很滿意。 真是秀水奇山,月牙泉月泉曉澈、鳴沙山沙嶺晴鳴不愧是國家級的風景區,如果天氣沒這麼熱,一定更值得好好的去登山遠眺、滑沙響樂,想必樂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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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十大傳奇故事之四鴻鳥渡江
金門自古即屬同安,連島上最高的「太武山」也同屬同安的「鴻漸山」一脈。海拔五百多公尺的鴻漸山是同安東半部和金門共同的「龍脈」。整個龍脈的形制走勢攸關金門、同安兩地的運數。 所謂「鴻漸」,乃鴻鳥由低處逐漸飛翔到高處的意思。語出易經.漸卦.初六:「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無咎。」孔穎達.正義:「鴻,水鳥也。干,水涯也。漸進之道自下升高,故取譬鴻飛自下而上也。」;鴻鳥由低飛翔到高處,自然也可象徵得官位而高升之意。班固.幽通賦:「皇十紀而鴻漸兮,有羽儀於北京。」 當年,理學大師朱熹任同安主簿時,即遍覽同安名山大川。當他登上「山峰聳拔高騫,如鴻之漸於逵(逵,音ㄎㄨㄟ,水中可供交通的穴道。)」的鴻漸山時,發現鴻漸山勢綿延,呈御風騰飛之勢,只不過鴻漸山的山體雖然仍留滯在同安,但是「鴻漸腦已渡江矣」! 鴻漸山的風水龍脈譬若鴻鳥,而鴻鳥的「腦」部已經渡江而來到「金門」。朱熹觀此龍脈走勢,就料定金門島他日必定迭出「秀逸之士」。他更因此兩度親臨金門島,「采風島上,以禮導民」,並在遊豐蓮山的「牧馬侯」祠時,留下了一首「次牧馬王祠詩」:「此日觀風海上馳,慇懃父老遠追隨。野饒稻黍輸王賦,地接扶桑擁地基。雲樹蔥蘢神女室,巒巒連抱聖侯祠。黃昏更上靈山望,四際天光蘸碧漪。」 朱熹所到的豐蓮山「牧馬侯祠」祭祀的是金門的「開浯恩主」;朱熹看到金門父老鄉親竭誠的歡迎他、看到滿地稻黍金黃的豐饒景象、看著天光雲影綠樹蔥蔚的美麗黃昏,面對這些熱情的、代代以「牧馬」為業的浯洲子民,不禁感慨的發出「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的期待與喟嘆,也預示著金門必然成為「貴島」。根據民國十一年版的︽金門縣誌.卷一︾也有記載,指出「浯洲(金門)各鄉鴻漸照到者無不吉利」;後來,小小金門島果然連出進士四十三人,冠於同安,也因而有「無金不成同」的美譽。 只是,金門島雖然出了這麼多「進士」,但是,卻不曾出過「狀元」!當年朱熹觀鴻漸山的龍脈走勢時,就已經看出金門必成「貴島」。但是,也有風水先生發現鴻漸山勢平緩凝滯,缺少奇峭之勢,因此,斷定金門島雖然貴氣十足,但卻無法「登峰造極」、拔得「狀元」頭彩。 歷代同安縣知,大概都知道朱熹與風水先生的斷言。以風水論定,鴻漸山雖然有優越的地理條件,但是,龍脈上似有所缺,因此,第一任同安縣主簿的朱熹,便曾經在同安及南安交界處的小盈嶺建造石坊「以補嶺缺」,並手書「同民安」三字匾,希望「安斯民於無既」。 為了彌補鴻漸山龍脈無法出「狀元」的缺憾,有風水先生建議同安知縣要興建「九層高塔」助長山勢。後來,有一任知縣果真聽從風水先生建議,在同安的鴻漸山上興建石塔,但是,塔建得並不十分順利,加上經費奇缺,工程始終斷斷續續。最後,建到了「第七層」,眼看就要完成了,很可惜,知縣換了人,新任知縣一聲令下「停止建塔」,於是「九層高塔」便缺了兩層。 後來,因為同安的九層高塔沒能完成「塔尖」,所以,金門雖然科甲聯登,但是始終出不了「狀元」;九層只建七層,讓金門的狀元夢碎,至多也就出了殿試二甲一名的許獬(鍾斗)和一甲三名(探花)的林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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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樂指尖與琴鍵的對話音樂演奏會後記
「不!不是這樣!我說過多少遍了,是用十根手指彈琴,手腕不要動。」音樂老師劈劈啪啪的打了稚嫩的小手幾下,當時,我小小的心靈滿是委屈。從小,母親就要我們姊妹倆學音樂,雖然當時家裡的環境並不寬裕,但她仍堅持要以音樂教育孩子,這份執著,啟發了我對音樂認識與熱愛。 拿鋼琴來說吧,彈琴聆樂對我來說一種簡單純粹的快樂,源自黑白琴鍵間,可以原創、可以突發奇想,只要有琴,隨手可得滿室的歡樂。時而如微風輕拂,時而如急雨狂瀑,一次次琴鍵的敲擊點滑,交織成難以言喻的音樂魅力。鋼琴有盡頭,它有最起始的低音,也有終結的高音;八十八個琴鍵,數目有限,可是琴藝卻可無限,音樂可以無限。在有盡頭的鋼琴上,可以揮灑出無止盡的旋律。我喜歡這種說法。 音樂裡,彷彿看到了過往一幕幕的人生,像風一樣的穿梭在自己的腦海中。人生像一首樂章,每個章節的背後都有屬於它的故事,每個人也都有一個故事,有的在隨手可得的地方,有的在遙遠的地方,有的則在心底深處。 當指尖開始在琴鍵上飛舞之際,思緒隨著琴聲,回溯到每個記憶裡難忘的日子。彈奏凱文科恩的「走過綠意」,隨著音符流洩而出的回憶,是那樣的羅曼蒂克;藏在琴鍵中的浪漫情節,紀錄著年少歲月的一次次動人情事,想像那一份的思念,透過琴鍵凝結住你的視線。彈指之間,時而舞出柔美之秋,時而化成蝴蝶的舞豔飛揚,或是那點亮藍夜的春燈,讓我忘了冬天的寒冷,於是乎,聽見了雪的融化聲::。 無數的曲子譜出人生,用琴鍵說故事,學習人生中的音符與休止符,深刻思索人生的愛痛悲喜,讓每個欲語不能的生命,轉換成心靈的音樂。就像畫家們熱衷於把視線擴大到他們的畫面之外,試圖透過對光的大膽運用和緊張的透視效果,表達無限的概念,音樂亦然。透過音樂,人們表達了難以啟齒的情緒,拉近了日漸疏遠的情感,戰勝了無主失落的恐懼。無論理性主義者根據旋轉的粒子來思考它,還是神秘主義所認為的充滿律動的靈魂,音樂就是如此勇敢的開展著。然後才驚覺,原來人與音樂的融合是如此絕對、如此震撼。 音樂人生,人生音樂,人生就彷彿是上下跳躍的音符,高低起伏,尤其在這工商業的社會,人們總是在價值觀中的世界中打轉,毫無目標的追逐忙碌,若能聆聽一曲音樂,人生就有了色彩,看那靈活的音符滌淨人們的心思、淨化人們的心靈。如同尼采所說的:如果少了音樂,人生將是一種錯誤! 親愛的鄉親,如您有空,歡迎來到這片音樂的天地,沖杯咖啡,清彈一曲,一個午後的音樂饗宴就此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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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佳作 綠蔭下的童年
那一段日子,永遠都是綠意盎然的。 童年,不只躺在爸媽溫柔的懷抱裡,更在你們的呵護中成長。二十幾坪的房子,不只住滿了人,更賣著一堆堆的雜貨。夏日炙熱的天氣中,連屋子也流滿汗水,小小的我總是哭鬧不休。於是,爸媽把孩子交給了你,嬰兒車順勢滑到了樹下,一個個柔軟如風的故事也輕輕的迤邐開來,彷若一條條清澈的小溪流過耳畔,而我已在樹蔭下安眠。在你們的呢喃裡,我睡過了一季又一季,一眠大一吋,不知何時,我已在嬰兒車外面,與你們一起照顧妹妹。微風仍舊輕徐,葉子依是閃耀如金色鈴鐺,哼唱搖籃曲的旋律熟悉拂過耳旁,妹妹甜甜的睡著了。恬靜溫馨的臉龐閃爍幸福,在她的睡眠中,是否也有你們入夢來,如你們當初待我一般。我們遂相對而笑了。 在你們身邊度過多少個寒暑呢?當春日早晨霧姐姐頑皮的在你們身畔髮梢披上清柔白紗時,我已在你們朦朧睡眼中畫著圖了:一朵花、一間房子、一條潺潺小河流過、幾隻啁啾鳥兒飛過::你總看得呵呵大笑,灑下一片片的讚美隨露珠,如雪花玲瓏飄落:: 蟬叫的夏天,最喜歡在你們的膝下玩遊戲了,蓊鬱樹蔭保護下,連陽光都不敢入侵。一群人,猜輸的當鬼抓人,將被抓時,只要手瞬間凝成兩掌合一的膜拜姿勢,大聲喊著:「土地公。」站在原地不動,彷彿土地公真來保佑,鬼就不敢抓你了。直等到下一個人來救你,才能恢復自由身。跑跑跳跳,我們總是氣貫丹田聲若宏鐘的喊著叫著,如馬兒盡情馳騁忘性奔躍草原上,玩得汗流浹背不亦樂乎忘了時間,直到聽見媽媽在屋內大喊著:「吃飯了。」大伙兒才依依不捨停止了遊戲。 我們也喜歡吃你煮的綠色麵條,拿幾塊扁平的石頭當碗當鍋,炒呀炒的,我們也學會了料理:咖啡色的小果實是巧克力湯圓,細細的沙子是天然食鹽,再隨意採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當配菜及飯後甜食,一頓美味的佳餚就呼之欲出了。而樹枝是萬用的餐具,煮麵炒菜時是鍋鏟,吃麵嚼菜時就是筷子了。在玩扮家家酒的當兒,我們從不偏食,吃著玩著,你為我們煮出了豐盛童年。 有時候又想單獨佔有你,和你秘密玩著「躲影子」遊戲!有陽光照耀的地區是一個王國,樹蔭底下又是另一座城堡。風吹來拂去,樹影搖來晃去,絕不能讓陽光照出自己的影子。簡單的遊戲,也能樂此不疲,在你們的陪伴下,總能安心盡興,彩繪童年如畫! 你也陪著我唸書的。週末午後,書桌悄悄的融入了你的綠墨水裡,微風幫忙磨墨,磨啊磨啊,李白看見了磨繡花針的白髮老婆婆;磨啊磨的,愛玩的小孩也跟著搖頭晃腦念起書,寫起功課來了。樹蔭底下,微風溫柔相伴,竟聞到陣陣書香翩繾。 秋日,你最喜歡把天撐得高高的,說要和天空比賽放風箏,卻又迫不及待的彎下腰來跟我玩耍。鬍鬚兒輕輕垂下,如河畔邊溫柔柳樹,一根根讓我採摘,你說:「乖孩子,把它編成皇冠帶在頭上吧!」長長的綠鬍鬚,只要用幾條橡皮筋綁著,加上幾朵花,一頂美麗的皇冠就完成了。不只是皇冠、項鍊、手環、你的綠鬚鬚有好多種編織方法,我們又一起度過了一個個的晨昏,那時,夕陽最愛為編織完成的作品嵌上澄黃色的金邊了。 你還是媽媽的大功臣呢!從有記憶以來,你們就曉得一人拉著一端繩子,像拔河似的,緊緊的把繩子縛在身上,一大家子的衣服,都讓你晾起來了。你總是輕鬆的伸展雙臂,只呼了口氣,我則睜大眼睛看陽光如汗水從你身上流洩下來,晶瑩如鑽。你說:「仔細瞧!陽光與衣服的影子最愛玩捉迷藏了。」看太陽從東邊瞄到西邊,衣影從西方躲到東方,體型碩大的太陽永遠抓不到頑皮輕巧的衣影。你輕輕的笑了,衣服在你的笑容裡化為一片片白帆,輕輕飄盪,而風是透明海浪,我則變成展翅遨翔的海鷗,在雲裡帆間穿梭,溫暖輕柔的衣服摩挲著我的身軀,我是海上睥睨一切的岳納珊。 飛啊飛,我飛到了家旁那棵最粗壯的木麻黃棲息。這株樹形狀最漂亮了,像株超大型的聖誕樹。總會幻想聖誕節在它身上裝上小燈泡、小星星、小柺杖之類的飾品,必定燦爛動人,經過的聖誕老公公一定會忍不住讚嘆它的美。小時候常覺得它與天是連成一片的。直等到十五歲,家裡終於可以蓋高高的房子了,爸爸或許想以後可以到屋頂上和樹伯伯聊天,和這棵從小看他長大的樹一起分享人生的喜怒哀樂。我則興奮的爬到三樓,看看到底你有多巨大。你則頑皮的動了動頭,拂了拂飄揚的鬍鬚,和藹的向我問候:「小朋友啊,我終於可以這麼近的看著你,原來你長得這麼可愛!」其實,我已經不小了,但在你的面前,不管長得多大,我永遠都是個小孩子,而你會永遠疼愛著我。 從未想到,父親會驟然逝世,再也沒辦法在落日餘暉中,與你聊天;晾曬的衣服不再飄揚,沒有那雙強而有力的手,母親總扭不乾衣物上沈重的水分。那段日子的你,亦是鬱鬱不樂,風兒想逗你笑,你只是搖頭,隱約,聽見你葉落的聲音如淚滴,隨我的童年瘖啞凋零。 直到要負笈於台,驚覺又需再一次面對別離,對你竟有不捨。於是,走到你身邊,用手輕觸你的雙頰,竟是深犁的皺紋,粗糙的臂膀也佈滿歲月痕跡,如母親長繭的手,何時,你們都變老了,不想再失去你們,遂說:「要好好保重,每一年,我都會回來,如鮭魚回溯牠的源頭。」 冬日裡,或許是看到我,你們又有了精神,身形仍是昂揚,葉子仍舊青翠。我知道你們又恢復了往日生氣,在外大開party,慶祝我的歸來,整夜狂歡唱歌跳舞,只是在酒闌人散時,忘了收拾善後,第二天,路上盡是昨夜玩過的痕跡,杯盤狼藉、樹枝樹葉落滿地。看著零亂的地面,我不禁笑了,你們真是老得開始健忘了。 而你們不忘的,或許只有我,如父母一輩子都需要為子女擔心。每次飛機慢慢起飛離金,彷彿見到你們變成了成千上萬的綠手掌,不捨的在底下向我道別,就像,每次回來,你們總是召集眾多親友,熱情的迎接我。金門,由一點綠,一叢綠,迅速連綿成無盡綠意。 綠在眼下招展,你們不捨的魂魄跟隨我到千萬里外的台灣。走在熱鬧的台北街頭,會試著想像:幢幢高樓是棵棵的木麻黃,但在冰冷牆壁上,總觸摸不到屬於你的溫暖;陌生形狀裡,找不著童年的熟悉面容::若不是你們的燦爛笑顏總是即時喚醒了我,告訴我,家鄉有整片的綠在等著我!我必會迷失在灰色叢林裡。你們的堅穩樂觀,讓我一直以為你們會永遠陪著我的。 而你們,竟也跟隨爸爸的步履,讓我終究來不及見你們最後一眼。那時,台灣剛發生九二一,震住了全國,之後金門的大颱風,新聞報紙都未報導。是妹妹打的電話,說村莊幾天幾夜沒水沒電了,還急急的說,家旁的木麻黃也倒了。又是一陣錯愕,悲傷的影像在腦中輪迴倒轉,回了神,問說家裡有沒有怎樣?樹倒了,家還完整嗎?妹妹悲傷訴說:那一夜風雨交加,天剛亮,心神不寧睡不著覺的媽媽已在樓下,忽聽外面一聲巨響:家旁的木麻黃倒了!比三層樓還高大的樹,按照風向,應該倒向南方家裡,或西南方鄰居家的,它卻神奇的轉了個彎,倒在小時候玩耍的那塊空地上。或許在妹妹重述這件事時,泛起的意念與我是相同的:「樹終究是有情的呀!就像爸爸,一生總是為人著想,至死不渝!」死前的你,是不是也憶起了我們的童年!我應該要早有預感的,就像那一天,同學說要借腳踏車讓我趕快回去見爸爸最後一面,而::樹已倒。 你們,都走了。 回到金門教書已近三年,晚餐後,常在門前新鋪的紅磚道上散著步,總會試著測量,那時,與爸爸聊天的木麻黃坐在那?幫媽媽晾衣的木麻黃站在哪?讓妹妹及我酣眠的木麻黃睡在哪?陪我們玩的木麻黃又躲在哪?::你們,還在嗎?晚風徐徐的吹來,淚眼模糊中,彷彿又見到你們在向我招手擺頭,是的,在心中,有一處沃土正讓你們安眠,在每一個有風的日子,在每一次季節輪替時,你們會長得更茁壯的,不再有老死與病痛的問題。那一片綠蔭永遠都會在的。就像哪一天,我老了,也會栽一片綠,跟子孫們娓娓訴說,關於,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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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言寓言之十一
一、 因為「失敗為成功之母」,所以「失敗」這位母親為了「照顧」自己的孩子,總是經常跟隨在「成功」的身邊,尤其是在「成功」這個孩子目中無人的時候,她更是寸步不離。 二、 做一件重大的事情之前,很多人「胸」中都「有成竹」,只是那株看不見的翠竹,人與人之間卻有很大的差別,有的枝幹上「有節」,有的枝幹上「無節」。 三、 慾望是激發潛能的酵素,它可以使自己成為築構願景的鬥士,也可能讓自己變成追求物質的奴隸。 四、 出擊之前的預備動作,通常是先把攻擊的對象妖魔化,再將自己的行為神聖化。這雖然是孩童也會玩的伎倆,但是成人玩起來就顯得更陰險,也更狠毒。 五、 仇恨、嫉妒、冷漠與自私,猶如一堆猥穢的廢土、污染了人們的心靈,以致他們心田上無法長出希望的蒼松;也像一條烏黑的厚布,矇住人們的眼睛,即使他們面對鏡子也看不清自己。 六、 心中常存慈悲、關懷與感恩的人,他們令人看起來必然更為麗亮,也更加年輕。 七、 遭到批評時,為個人的私利,為自己的面子,他們在未辨明是非曲直之前,就不分青紅皂白地作出反射式的辯護。聽到褒揚時,不管是真心的讚美還是刻意的諷刺,他們立即得意忘形,還乘機為自己再吹噓一番。遇到突發事件時,他們就驚慌失措,在未作冷靜的思考以前,即高聲叫喊,橫衝直撞,把事情弄得更不可收拾。接到重大的案件時,他們不認清周遭環境,不盱衡眼前情勢,不蒐集相關資料,不虛心求教他人,更未考慮到日後進行過程可能發生的各種狀況。冒然推行的結果,當然是錯誤百出,這群自視甚高、擅於強辯、處事草率,卻又一聽到誇獎就搖起尾巴的官員,他們也許以為自己是「大智若愚」,然而,我們卻認為他們是「大愚若智」。 八、 「目中無人」者,大多「心中有鬼」,至於那個鬼是囂張、是跋扈、是狂妄、是顢頇還是無知,那就因人而異了。 九、 電子媒體的旅遊節目與平面媒體的遊記作品,若是欠缺知性的報導語言和感性的文學語言作為支柱,那只是一卷拍攝風景的紀錄片,或是一張遊歷景點的行程表而已。令人觀之乏味,讀之也無趣。 十、 知性報導語言,是針對旅遊的報導內容而言。這裡所謂的「知性」,最少涵蓋歷史沿革、人文思想、建築藝術、地理環境、山川景物與民情風俗等六項。 十一、 感性文學語言,在這裡具有雙重意涵,其一是指對周遭事物的「移情作用」,它可能轉化為「表現主題」。另一為表現過程的「創作技巧」,它可以強化作品動人的能量。 十二、 白雪紛飛的寒冬,面對高峰挺立的孤松,心中萌生不畏風雪,終年長青,直立挺拔,傲視大地的想像,進而出現不吐不快的意念。以上如白雪、高峰、孤松與大地之實體,是創作的素材,若將之移入畫面或文句裡,就成了表現的題材。不畏風雪等想像是移情作用,如將之移入作品之中,就是表現的主題。而不吐不快的意念,則是創作的衝動。 十三、 感人的主題與純熟的技巧,是塑造優質作品的兩個要素。有前者而沒有後者,作品必然雜亂無章令人不知其所云。有後者而沒有前者,作品只是觸動感官卻未能顫動心弦的商品。兩者都欠缺,那就是孩童的塗鴉之作。 十四、 攝影技巧不是指操作器材的技術,而是指畫面色彩、明暗、遠近、角度、動態和鏡頭移動的運用,在這裡也涵蓋底片剪輯重組後所構成的蒙太奇。其目的在結合感情的主題與強化題材的魅力。 十五、 影片放映所呈現的畫面,是「具有時間性的動態繪畫」。因之在營造氛圍上,色彩與造形的表現技巧與繪畫藝術存有某種程度的共通性。如青色的優雅與冷靜、方形的權威與穩固、曲線的柔軟和蠕動之機能等等,並不因為是攝影的畫面或是繪畫的畫面之不同而有所改變。 十六、 電視上旅遊節目的外景主持人,大多數因為未事先做好「功課」而少有知性的報導,也因文學素養不足而欠缺動人的語言。他們臨場時,男的比手劃腳裝腔作勢,女的擠眉弄眼搔首弄姿,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大堆毫無相關的廢話來支撐場面。 十七、 語言是人與人之間最便捷的溝通管道,只要發言者將其意念轉化為語音發達出來,收聽者又將語音轉回為意念,在兩者的意念並未出現重大的差異時,溝通就算完成。 十八、 雖然說,語言是文學表現的基本工具,但是這並不示日常用語就等同於文學語言。也就是說,口語必須經過精雕細琢的修飾,才有可能成為文學語言。因為文學語言除了溝通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動人。 十九、 將日常用語蛻變為文學語言,每一位作者都有自己獨特的手法。而各種不同的表現手法,也正符合藝術創作所強調的獨創風格,甚至創新形式的要求。 二十、 「姑蘇台上月團圓,姑蘇台下水潺潺。月落西邊有時出,水流東去幾時回?」相信讀過這首薛蘭英和薛蕙英合作詩句的人,都能瞭解,詩中前兩句雖然只是對景物的描寫,但卻也是醞釀後兩句主題的酵素。這種無力挽回失落的感受,自然因讀者個人往昔遭遇的差別而有不同的想像。也許是對一般戀情的懷念,也許是對親人逝世的緬懷,也許是對光陰易逝的感嘆。前兩句為知性的報導語言,後兩句則是感性的文學語言。然而,如果作者以「時光一去永不回」之句來作表達,那我們的感受必然不會如此的深刻。 二十一、 二○○○年間,余秋雨遊歷柏林之後,寫了「落伍的瘋狂」一篇遊記,其中有一段是這樣寫的「::::這是歐洲社會從近代走向現代關口上一種撕裂性的精神絕望,這是社會各階層失去原有價值座標後的心理災難。納粹把這種絕望和災難,提煉成了集體性的恐怖行為。」假定作者不瞭解社會學上,對傳統性與現代化兩種社會型態如何作區隔,以及兩者所必須具備的質素;不知道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大放「統治民族為了她自己的利益、去征服、剝削、掠奪乃至消滅劣等民族,乃是她無可推卸的職責與特權」之狂言;也不清楚德國納粹視猶太人為劣等民族,以及二次大戰對歐美造成的傷害等知識與歷史。那我們深信,余秋雨就不可能寫出那段知性的文字了。 二十二、 沒有知性與感性的語言為基石,僅以平舖直敘的文句,也許可能將一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但它卻是一篇平凡庸俗、平淡無奇又毫無顫動人們心靈能量的文章。倘若這是一篇遊記,那必然不是徐霞客「日記式」的遊記,而是小學生「旅行時」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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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敦煌莫高窟的藏品大量流失國外,係因人為的貪婪,清光緒時有位逃兵王圓籙躲到莫高窟當道士,在光緒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無意間發現第十六窟的北壁上有個高一點八公尺、寬約零點九公尺的藏經洞,有著無數的佛儒道各家經卷、詩詞歌賦等民間文學、地志戶籍等書,更有繡畫、法器等重要文物約五萬餘件,卻因無知賤賣了無價寶物,絕大部份敦煌經典文物資料,都流落在英、法、俄、日等國的圖書館中,而成了英國人、法國人、俄國人及日本人研究敦煌的重要文物,後因政府的覺醒,成立敦煌文物研究所,而敦煌學也成為一門國際公認的顯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更在西元一九八七年將之列入「人類自然與文化遺產」,成為世人共同珍惜的世界瑰寶。 政府的重視也得到財團的支助,香港邵氏公司邵逸夫先生曾大力鼎助莫高窟的修建,在一洞窟旁有勒碑記載,根據書上記載,古代的莫高窟遠比現在華麗,當時有數以千計的石窟,洞窟皆有前室,室前都有木構的窟簷,窟與窟之間又有虹橋、棧道、勾欄相連,但因自然條件等因素皆已崩塌無存,當時如何解決各窟的交通,如今已成為一個謎,大唐隴西李府君修功德碑記:「其簷飛鷹翅,砌磐龍鱗,雲霧生於戶牖,雷霆於階陛。左轄坪陸,目極遠山。前流長河,波映重閣」,當時建築的繁複華麗,可見一斑。 在編號九十六窟,唐代的北大佛殿,三十四點五公尺的大佛(小單解說本地好多的佛跟三、四、五的數字有關,不知是否有特別的意義),就是剛進來拍照的九層樓閣,只有它的外形建築,讓我們可以從其屋簷、欄干雕鏤精緻的木結構建造,想像當年莫高窟華麗精緻的宏偉。 走完十個石窟,大家覺得我們不是來做研究的學者,只要參觀兩洞大佛窟和涅槃窟就值回票價,但如真讓我們走三個,一定入寶山竟未深入,又不夠癮,但短短二個時辰,又能暸解多少各時期的佛教藝術珍品,我想敦煌最美的作品應是「飛天」及「反彈琵琶的伎樂天」,因為解說員帶我們去家商店,裡頭好多飛天圖畫絹及伎樂天雕塑作品,而進到敦煌的標誌就是「反彈琵琶的伎樂天」。 終於看到莫高窟前的牌坊,八柱雙層廊簷木造建築,很精美細緻典雅的牌坊,上豎牌寫「莫高窟」,下橫匾正面看到石窟群題「石室寶藏」,背面看見三危山則寫「三危攬勝」,三危山下莫高窟前的沙漠上有著不少佛塔,我的感覺是高僧的塔林,再走過去就是我們還要參觀的「敦煌石窟博物館」有收藏的佛教各式佛菩薩雕塑,不少青銅作品直覺菩薩面相比較像藏傳密宗及西域,也有仿洞窟作品,最讓我欽佩有座仿石窟的千手觀音雕塑作品,竟是楊惠珊製作,在博物館一轉角處,本來走過看一眼覺得好美的觀音坐像,未去細看旁邊的文字介紹,還是莉莉的妹妹惠玲比較用心,那是楊惠珊的作品,退出影藝圈,專攻琉璃,闖出她琉璃世界的一片天地。 雖然鳴沙山月牙泉就在莫高窟的另一端,現在去騎駱駝,熱不打緊,不晒成人乾也會脫層皮,就帶大家去參觀手工地毯,這兒地毯圖案有很多敦煌石窟的造形,精美不用說很立體,看了都心動,可是價碼都是六位數,純欣賞看過癮。 欣賞手工地毯後,來到鳴沙山外頭,小單說還得等太陽偏西斜照後,就再去參觀附近的外翰第改建的敦煌民俗博物館,是座北方四合院古堡式建築,民俗就是當地生活用品及以前用過家具農具展示及婚喪喜慶禮俗文化,館內也有小商場,愛買的人就是想殺價,又是看夜光杯,我看形式材質都是差不多,但價錢就有差,葡萄美酒夜光杯,是在夜晚品酒的杯,竟因詩而出名,怪不得我們笑說下回就作首詩,高粱美酒一口杯,金門也來專賣一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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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際存摺
記得小學時候的自己,總是擔心團體分組的時刻,在大家呼朋引伴地分組後,幾乎我都會成為剩下那孤零零的一兩隻小貓,手足無措地等著老師發落。記憶猶新的是有次說話課,老師要每位同學上台講個小故事,我卻不發一語地在台上站了整整十分鐘,最後老師只好請我下來。是以在團體中主動認識朋友或是表達自己意見,一直以來是我最大的夢魘,直到高中畢業的前夕,導師的一席話深深地影響了我。她先是讚美我的文筆流暢,思路清晰有見地,再來鼓勵我應該勇於在團體中表現自己,最後要我做個快樂而有自信的人。 上了大學,在這個全新的環境中,我開始重新改造自己的形象。從親切笑容與主動攀談,到舉手發問與回答,乃至在課堂上的報告或授課,訓練自己勇於嘗試與把握站在人前的表現機會,慢慢地從緊張羞澀到神態自若。 不知何時我也練就了與陌生人聊天的本領,舉凡看到有人一臉茫然地在看著公車站牌,便會主動地告知公車路線;還是遇到路人或外國人問路,也會熱心地指點迷津;或者買東西時,還會不由自主地和老闆聊聊景氣、產品,甚至閒話家常。所以到了一個新的團體,要向大家介紹自己已是輕鬆自在,和年幼相比不可同日而語了。 從小沒當過康樂股長的我,因為是同學們公認最能把大家都找在一起的聯絡人,又對台灣吃喝玩樂的流行情報瞭若指掌,竟開始每年主辦國中、高中、大學的同學會。而和昔日國小、高中、大學的老師們都還保持聯絡,更是同學們眼中的奇葩。就連現在當了老師,也因為親切隨和的個性,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和樂融融。同時,因為參加與舉辦愈來愈多的活動,認識愈來愈多的人,讓我的人際存摺愈來愈豐收,也因為與人為善,在一些沒有預期的情況下,受益匪淺。 回首這一路的轉折,最大的改變是心態的調整。其實對一個害羞的人,要有勇氣跨出第一步去和陌生人說話,不是容易的事。因此,第一個改變可以先用親切友善的笑容作為開始,再慢慢地鼓起勇氣主動和別人說話。開始有了一些朋友之後,願意主動關懷別人,在團體中熱心為大家服務,自然人緣會愈來越好,朋友會愈來愈多。 最後,人際存摺聽起來好像是我們人際關係的量化指標,其實不然。它不該是刻意地去經營人脈,而是自然地用心去對待生活中的人們。透過眼神、笑容、肢體語言,甚至是言談之間,散發出親切友善的特質,主動地幫助別人,細心地體察關懷、耐心地傾聽心聲,久而久之,人際存摺就會滿滿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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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十大傳奇故事之三仙山米洞
金門,又稱「浯洲」、「浯島」、「浯江」等。由於東半島中部有太武山,山勢雖不高亢,但自海上遠望,山形蜿蜒,若仙人倒地之狀,故云:「浯江斷嶼入海水,仙人倒地臥不起」。因此,太武山別名「仙山」,金門又稱「仙洲」。 由於山石嶙峋堅剛,像武士披盔戴甲(狀若兜鍪),故得「太武」之名;此外,它也是海上的一座石頭山,遠而觀之,猶如聳立在海面上的一枚印章,故又得「海印」之名(當然關於海印的意涵及由來有不同講法)。 海印寺原名為太武巖寺,坐落於太武山上,除東面向低漥谷地,餘三面山石環抱,其勢雄渾。太武山的海印寺,據傳始建於宋朝咸淳年間,寺依山而建,迭經修葺,原貌已難追尋;山寺原來供奉的是「通遠仙翁」(應是道觀),如今寺的規模大致可區分為拜殿、正殿、副殿;供奉的主神則是觀音菩薩,配祀有十八羅漢(佛教的寺廟)。 海印寺的石門關是從明末遺留下來的古寺山門,全以花崗石組砌而成,厚重的山石兼具輕靈之美,極富巧意,古剎名山與石門相得益彰。明清以來登臨太武山及海印寺題刻詩句的文人雅士不少,其中最特別的是石門關的石拱門上所鐫刻的「海山第一」匾,匾左側有「永曆辛丑十五年秋題」字樣,乃南明桂王永曆十五年(西元1661年),原籍金門賢聚的兵部尚書盧若騰所書寫。 太武山的奇景,在古文獻上的記載有十二處,分別為:太武岩、香几案、蘸月泉、偃蓋松、眠雲石、跨鰲石、石門關、古石室、蟹眼泉、倒影塔、千丈壁,一覽亭等。十二奇景,在許多文人墨客的吟詠謳歌下,也留下許多雋永的詩句篇章。但是,在詩文之外,還有許多美麗的傳說陪伴著太武仙山。 傳說中的太武勝境,是仙人悠遊閑居的地方;花木雖然不是非常艷麗茂盛,但是每一枝都清秀可人;幽靜的山洞雖然沒有很大,但是每一個轉彎曲折都會讓人有新奇的感覺。四面的波光映照到山門、煙霧雲霞猶如傳說中的蓬萊仙境。 在仙山上修道的隱士、道士或和尚和平相處,口渴了,就飲山泉流水,肚子餓了時,就到傳說中的「流米洞」接點米回去煮了吃。這個會流出白米的米洞,有的傳說是,「通遠仙翁」鑿裂石壁所成,有的傳說則是指從「蟹眼泉」的穴眼流出。 據說,這個會流出白米的「泉眼」或「石縫」,會自動依據在山上的人數多寡而流出剛好足夠食用的白米,即使在每年農曆正月初九「天公生」當日,金門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會習慣性的結伴上山燒香拜拜,因此,儘管當天太武山上的香客、遊人如織,但是,流米洞流出的米依然足夠食用。 由於太武山地靈人傑,聲名遠播;有許多雲遊四海的方外高人慕名前來朝聖;而無論是味道甘凜的泉水,還是流動不絕的白米,總是一視同仁的歡迎著八方來客。但是,後來有一次,太武山來了個內地的小和尚,因為每次攀岩汲米,都要大費周章,而且,仙洞流米的速度很慢,這個沒有耐心的和尚,每次都站在石縫旁很著急的等著;他心想,如果可以把石縫大一些,那麼就可以很快的流出更多的米。結果,等他把石縫敲大了以後,竟然,太武仙山的米洞自此就再也流不出半顆米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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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銀髮族的感想
●─首度在金歡度重陽節 引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每個人由學校踏入社會,參與各行各業,服務人群,匆匆然年歲漸長,不知不覺成為銀髮族,浪漫青春不再,卻累積豐富的知識與經驗,成為指引後學的諮詢顧問,年輕一輩在長者諄諄教誨下,也更懂得尊重自己,敬重他人。 隨著年紀漸增,每一位銀髮族莫不期待過著健康、和諧、安定、快樂的生活,而提供國民一個舒適安定的生活環境,已成為現代政府的施政重點,有鑑於全球銀髮族人口比率漸高,社會福利措施預算比率年年增長,對於銀髮族的生活照顧,更經常列為作業要項,因此社會各角落,盡是呈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歡樂景象。 一、老五老健康快樂活到老 人的年歲漸長,日子總會面臨諸多變化,年老時保有健康的身體、時時與老伴相隨,可謂人人稱羨,而若能保有「老五老」(老身、老居、老伴、老友、老本),必能健康快樂活到老,其中以保有健康身體列為首要因素。因此,年輕時勤於運動,中年時善於健身、年老後懂得養生,即使經歷刻苦生活,年過半百,也能保有年輕又健康的身心。 所謂衰老不是從中年開始,而是從厭倦生活開始,而銀髮族健康快樂生活的關鍵因素,除了自身心境的調適外,政府單位提供一個適合銀髮族居住的環境,卻是當務之急,有一個講求社會福利措施,重視老人生活安養照顧的環境,銀髮族能夠享有「老五老」,必將為「健康快樂活到老」提供絕佳的保證。 二、為銀髮族設計一個安全又舒適的家 近年來,在各國政府的重視下,社會福利措施與關懷弱勢族群成為經常討論的課題,全球人口普遍老化的結果,這兩項施政措施將與銀髮族生活息息相關,提供一個舒適安全便利的生活環境成為各級政府單位的首要工作,縣市級相繼設置安養中心,期望提供一個安全又舒適的家。 金門早期有「海上仙洲」的稱呼,表示這裡曾是居住的天堂;近年來,金門縣政府推動社會福利措施不遺餘力,金門縣「大同之家」的設立,正可履行「老有所終,幼有所養」的大同世界理想,說明著政府關懷老幼的德政。 金門設立「大同之家」,完全以人性為考量,安老院舍內部裝潢新穎,完全針對老人生活所需而設,配合著健全的護理照顧、親切的生活協助,確實為銀髮族合宜的安居環境,因此,在全國公辦的安養院中名列前茅,可謂實至名歸。 「大同之家」在設計上結合生活空間、休閒場域與安養中心等功能,是個適合銀髮族居住的舒適環境,硬體設施齊全、並符合老年人居家安全設計,可謂銀髮族溫馨又安全的家。 三、用心關懷銀髮族 金門的社會福利措施,在全國有目共睹,而熱誠的民眾,投入社會服務蔚成風潮,不少志工團體真誠表達對銀髮族的關懷,更讓金門洋溢溫馨熱情的氣氛。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鼓勵青年學子參與銀髮族關懷行動,不僅可陶冶品德修養,引發學習敬老尊賢,增長生活教育素質,因而成為許多學校日漸重視的生活教育課題,像台北地區各大學學生社團均有老幼關懷活動,經常定期到各社區與老人中心從事銀髮族關懷服務等活動。 大同之家亦常見慈濟等團體志工,每月定期到院為院民服務,風雨無阻,值得稱許。而金門技術學院,學生們似乎欠缺這樣有意義的生活歷練,鼓勵學生用心關懷銀髮族,不僅是良好的生活養成教育,亦可提昇為人處世的修為, 以關懷老人生活著稱的李縣長,出自教育界,對於全縣「百年樹人」的教育工作甚為重視,金門在紮實的社會福利基礎下,結合教育平台,鼓勵青年學子力行孝道,尊重親長,投入銀髮族關懷服務,更能呈現金門的敦厚人文。 金門技術學院為全縣首學,辛勤建校的李校長亦為出自台灣師大的教育專家,不妨鼓勵學生投入銀髮族關懷服務,讓學生從參與社會服務體認人生的真諦,並為全縣後期學子品德教育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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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佳作 門
自開放金廈小三通以來,往來兩門之間比過去便捷許多,不過,對於那段咫尺天涯的歲月,筆者卻有著難忘的經驗。 1998年夏,為了蒐集論文資料,我去了趟廈門,「閩地濱海者雖多,而金廈最著。」原本,對於我一個金門人而言,與金門大小相若又近在眼前的廈門,該是我生活的一部份,然而,由於眾所週知的原因,自明鄭以來就時常被相提並論的兄弟島,在1949年以後卻被隔絕成互不往來的兩個世界,也正因為這樣,即便是近在一灣淺水的彼岸,我仍然得繞道台北、香港輾轉而至,的確是所謂咫尺天涯了。 午後的廈門沒有逼人的熱浪,飛機降落高崎機場之後,我坐上一輛出租車直驅廈門大學,一路上駕駛以熟悉的腔調與我交談,忽然間時空錯置,要不是夾道拔地而起的高樓,還真有回金門老家時那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我不禁閉上眼睛想像六十多年前,祖父經由廈門往來新加坡與金門的情景,他老人家有著什麼樣的心情? 一如預期,廈門大學這所由旅新僑領陳嘉庚創辦的著名學府,有著濃郁的南國氣息,特別是那些饒具古風的傳統建築更是引人注目,倒是近年大興土木新建的高樓,在質樸的校園中反而成為一種刺眼的突兀,無論如何,廈門大學之於廈門,還是夠讓自古科甲鼎盛素有海濱鄒魯令譽的金門豔羨不已了。 在這樣一個親近又遙遠的島嶼旅行,注定會有奇特複雜的感情,留下難忘的經驗與回憶。相較於其他純粹來此地遊覽的觀光客,金門人的身份總會在有意無意之間發酵,就像遠行的遊子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一樣,我講著與本地人一樣的話語,聽著與金門一樣的鄉音,腳踩一樣白淨的沙灘,眼前是一樣湛藍的大海,甚至在廈門港對岸,著名的避暑勝地鼓浪嶼上找到了跟老家幾乎一個樣式的「番仔樓」,對一個金門人來說,在廈門旅行,就好像隨時準備開啟一扇歷史之門一樣,面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島嶼,我茫然了,難道金廈兩門這種驚人的相似只是偶然的巧合? 直到在鼓浪嶼海邊,看到那尊迎風挺立的鄭成功石像,這才豁然開朗。大小金門島上,多的不也是國姓爺的故事?歷史的傳承果真是因果相連。 鄭成功塑像位在鼓浪嶼東岸海濱,整座塑像用泉州白花崗石雕琢,巍然矗立在一塊兀立的巨岩之上,遠觀時狀甚雄偉,近看則煦煦如如生,只見雄姿颯爽的鄭成功頭戴帥盔,身著戎裝,昂首遠望過眼千帆。 睽諸史籍,鄭成功史詩般波瀾壯闊的英雄志業,就是從金廈兩島開始的。一直到今天,彷彿只要站在鼓浪嶼海邊,都還可以想見,英姿煥發的國姓爺往來金廈的流風餘韻。在清軍勢如破竹席捲東南之際,懷抱國仇家恨的鄭成功揚起「忠孝伯招討大將軍罪臣朱成功」的大旗,會明文武群臣於烈嶼吳山,然而利之所在畢竟遠大於華夷之辨,追隨他的竟少到不足百人,正愁沒有軍費的鄭成功空手來到鼓浪嶼,強取了一艘剛從日本得款十萬兩回廈的鄭家商船,「金廈本吾家之地」,鄭成功很快接收了父親降清之前在金廈建立的勢力,並且將廈門易名為「思明州」。 強悍的八旗騎兵顯然只適合在北方開闊的平原馳騁,不諳水戰的清軍在海島攻防戰中討不到便宜,只是金廈基地畢竟過小,在北伐失利後,鄭成功下定決心尋找一個可以徐圖再起的地方,於是,在一個媽祖誕辰日的午後,國姓爺的艦隊浩浩蕩蕩從金門料羅灣啟航,東征正被荷蘭人佔領的大員(台灣)。 為達任務,鄭成功慎重地徵集了金廈諸島熟悉大員附近海象的漁民以為嚮導,終於得以在荷軍疏於防備的海岸登陸,金廈漁民為東征立了頭功,與赫赫有名的陳永華、洪旭、林習山一樣,在國姓爺的故事中被代代傳誦著。 事實上,金廈一帶的漁民,正是四百年前中國漢民族移民台灣的先鋒,早在明萬曆三十年(西元1602年),隨駐料羅浯嶼水寨把總沈有容出剿倭寇的陳第,在隨軍日記「東番記」中,對雙方的貿易情形即有如下之記載: 東番夷人不知所自始,居澎湖外洋海島中。::::充龍、烈嶼諸澳,往往譯其語與貿易,以瑪瑙、瓷器、布、鹽、銅簪環之類易其鹿脯皮角。 檢視荷蘭人的「大員商館日誌」更可發現,四百年前往來閩台兩地從事貿易與漁撈的主力也是金廈兩門的漁民。從廈門出發的商船,大多載有米、鹽、酒、糖類、瓷器及絲織品,從金門出發的漁船雖是捕魚為主,實際上大多為兼營商業的半漁半商性質;至於由台灣回金廈的船隻,除了漁獲外,亦載有來自台灣的鹿肉、南洋的香料、暹羅的銅以及日本的銀。當年金廈兩門與台灣貿易之盛景可見一斑。 分析國姓爺「據金廈兩島,抗天下全師」的原因,憑藉的除了是其孤臣孽子的民族大義之外,所倚靠的實際上就是鄭家遍佈東西兩洋(日本與南洋)龐大堅強的船隊與貿易實力,若說國姓爺是當時雄據東亞的海上霸主或許也不為過,甚至連以國家作為後盾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也要禮讓他三分。 金門的戰略地位與廈門在貿易上的重要性,即使遠在巴達維亞(雅加達)的荷蘭總督府也極為清楚,因此在傳聞鄭成功不日即將攻台時,荷方竟有「以直搗其巢穴而攻之為上策」的想法,認為佔有金廈既可阻止鄭成功之攻擊,又可交好滿清得到貿易基地。其實,東來的西人早就存有覬覦金廈的野心了,晚明時期荷蘭人為與中國貿易,在談判交涉過程中,即曾經多次掠奪金廈,西元1633年10月,以鄭芝龍為先鋒的中國艦隊終於在金廈海面大敗荷蘭與海盜劉香老之聯合艦隊,為「海上數十年所未有」。迄今,金門仍留有「紅毛港」的地名,留予後人遙想當年歷史。 鄭成功死後,清荷聯軍再度於1663年進攻金廈,雖有驍勇善戰的金門籍勇將周全斌獨率十三船往來攻擊,並殲滅清軍提督馬得功船隊,仍終告不敵,鄭經敗走銅山(東山島),清軍入據金廈,毀城焚屋棄地而去,使明鄭苦心經營數十年的金廈基地毀於一旦,明鄭終於1683年澎湖海戰失利後薙髮降清。 但是,金廈兩門在中國與台灣之間的連結並未隨著明鄭敗亡而告中斷,當清廷三令五申禁止沿海居民渡海來台時,以閩粵兩省為主體的漢人仍然大舉東渡,蔚為風潮。根據考證,閩南人民渡海來台的出海港口至少有二十八處之多,其中由泉漳二府來台者,多經由金廈航向台灣。清人黃叔璥在「台海使槎錄」中,清楚描繪了當時福建移民偷渡來台的盛況: 偷渡來台,廈門是其總路。又有自小港偷上船者,如曾厝垵、白石頭、大擔、南山邊、鎮海、岐尾;或由劉武店至金門、料羅、金龜尾、安海、東石等處小口下船,每乘小漁船私上大船。 清中葉後,西力東漸,勢不可擋,金廈自無法獨外於這樣的歷史洪流,四百年前,葡萄牙人與荷蘭人妄想取得金廈以作為貿易基地的企圖雖然沒有實現,一百六十年前,同樣東來尋求貿易機會的英國人卻在鴉片戰爭之後得遂所願。廈門正是英國人屬意的商港,帝國主義者繁榮了港埠,也築起了租界。 五口通商鞏固了自鄭成功開始就是「廈門富」的地位,也連帶決定了金門人的生活。鴉片戰爭後,許多金門人乘小船到廈門,再換乘大船到南洋討生活,形成金門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移民南洋的浪潮,1937年日軍侵華,金門人再度循著一個世紀以前先人所走的舊路「落番」。然而,歷史的不可預測一如它的偶然,1949年10月17日,防務較金門堅實的廈門被紅軍「解放」,留在廈門求學與工作的數千金門人,因為趕不上開往金門的最後一班船而滯留廈門,至於遠在南洋的金門鄉親從此也無法再經由廈門,這個百多年來早已熟悉的路徑返鄉。 而正如所有得隴望蜀的軍人一樣,佔領廈門以後,紅軍的目標直指他的兄弟島─金門,只是,歷史又一次不可思議的重演,在三百年前周全斌大破清荷聯軍的古寧頭海面,已經退無可退的藍軍竟能全殲氣盛的驕兵,在金廈海域之間畫出一條明顯的紅藍分界線,也注定了幾百年來一家親的兄弟,從此就將成為互不往來的寇仇。據不完全統計,直到1979年底停止射擊為止,從對岸射向金門的砲彈,竟然遠遠高於令人難以置信的百萬發,同樣地,對於藍軍的反擊,廈門又何嘗可能好過呢? 金廈兩門何以從兄弟變成寇仇?是誰在錯誤的地點同錯誤的敵人打這一場錯誤的戰爭?告別廈門之前,特地去了在八二三當年更名的「和平碼頭」,只是不知道和平之門到底何時才會開啟?回到金門以後,面對砲戰紀念碑上腥紅的「勝利門」三個大字,我,無言以對。 究竟誰勝利了呢?在這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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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但也接近午餐時刻,來到一家農家型建築的餐廳,有唱地方小曲的表演,也賣字畫,最讓人尋味卻是此家衛生間,我們女生一進去,都得忍著數秒趕快出來,男生的廁所卻是別有洞天,進去出來都是滿臉春色笑迷迷,好詭異的神情,老伴出來也是難得一笑,阿西說廁所牆壁的磁磚是一流的現代化,比我們還先進還開放,謝老師出來更是樂得笑哈哈,到現在我還沒搞清楚那磁磚是什麼圖案來的,讓這些男士們如此開心,真傻忘了等沒人偷溜去瞧個究竟。 進了市區,直駛東南二十五公里遠的莫高窟,莫高窟修造在鳴沙山東麓的崖壁山,周圍是大沙漠,其地形比敦煌綠州高近百米,又稱千佛山,南北長約二公里,崖壁上下開鑿約三至五層,與山西大同的雲崗石窟、河南洛陽的龍門石窟,並稱佛教藝術的三大寶庫。 從停車場還得走段路,當地另派了一位女的專業解說員來帶路,別以為大熱天,吃飽太閒沒事幹只有我們這群金胞,那可大錯特錯,人潮如織,外國觀光客,以日本人居多,但導遊說今年日本遊客少了許多,因為國內反日抵日的情緒高漲,日本人怕來觀光旅遊會引起不必要爭端。莫高窟內的壁畫雕塑一律不准攝影,對敦煌莫高窟有興趣,有關敦煌學研究書籍甚多,園區裡不少商店都有出售,所以帶我們先去拍莫高窟的代表九層樓,這兒也是參觀的出口,拍好這被稱為藝術宮殿的最佳場景,就走到入口處,所有攝錄拍像器材,請拿到寄放處,才能進去參觀,人多團隊得全到齊才准入內,因為裡頭洞窟分批進去參觀,為了排隊爭先後,別團的導遊跟工作人員吵了起來,這一吵干擾參觀情緒,又耽誤時間,於事無補,稍等一下又何妨。 倪兄家的小公主嵐嵐水土不服,傷風感冒腸胃不舒服,老媽張妹只得犧牲陪女兒在樹下休息,別以為莫高窟在這乾燥的大沙漠中,寸草不生,其實綠化的不錯,有很多高大的樹木可遮陽。 莫高石窟的雄偉建築群,比我想像中來得震撼,雖已被盜賣、破壞、自然風化,但仍有相當多值得研究的價值,因為它年代久遠,開鑿自北涼始於前秦建元二年(西元三六六年),有位樂僔和尚西遊至三危山下,見山上金光萬道,似千佛顯現而深受感動,開鑿一個石窟,此後一千多年,歷經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十個朝代的皇帝、高僧、富人等絡繹不絕來莫高窟開鑿,成為佛教勝地,直至明代因漢民族遷居關內,香火不再,而逐漸沒落。 參觀了十個主要石窟,每個石窟都經過整理編號,上層下層這洞走過那洞,不熱不累是騙人,四周是赤炎炎的沙漠,日頭又高掛在頭頂上,洞窟內是涼快,人卻多,眼要觀彩塑壁畫、耳要聽解說員講解,又沒張板凳子坐;而參觀每個洞雖是不同時期的造型,但都是以佛陀、菩薩、佛弟子、天王、力士、羅漢、飛天等人物呈現,人物面貌造型依不同朝代的藝術審美觀,展現不同朝代的獨具特色,而很多裝飾圖案如植物、動物、天象、忍冬、幾何圖形,十分精美、鮮艷奪目,很多西域地毯,均可見著此類圖案設計,據說有名畫家張大千曾花下功夫來莫高窟臨摹學畫,所以他的佛像畫很有敦煌莫高窟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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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海的心事
半壁山影。暗暗微晃呼吸 酒釀的夕火倒映在夢的海平面 溼答答的心攤開一頁頁錨泊故事 風季。以嫵媚聲納寫完輕輕低吟詩篇 而擺盪千年的浪花娓娓道來都是歌者的淚 撒網。糾纏著討海人爭辯的流離庇蔭 一座島。一個生命的承載啟示 黑藍藍天際海域刻著您歸航手稿 想回家。座標桅桿是逡巡中唯一的信息 我們的世界渾然是靜的演釋。等待源頭 等待海的隱喻拼貼一幀可親圖景 擴張。歷史不斷穿梭流淌的易燃眼眸 彷彿看見天地融合壯麗浸潤身姿 把亂世過往深埋層層樊籬礁底 渴望少年島嶼從暗夜亮起 靠岸。海水調製的鄉愁味蕾 偎我黎明盹醒。剝開一枚緩緩撫平的心 陽光。呼喚湛藍藍的水洗濯經年纏身鬱苦的紅塵 合掌。默念。以海為師瓢取人生唱誦的無邊遼闊 如一尾小小的魚航向自己摸索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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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新生命的天使──接生達人
「生贏燒酒香,生輸四片枋」這句諺語道出了自古以來婦女面對生產的風險,日據時代由先生媽接生,到後來由受過訓練的產婆、助產士接生,直到現今大多由婦產科醫師進行接生工作,一路走來,守護著孕產婦的那雙溫暖的手未曾放開過,在醫師人力不足,婦女觀念保守的50年代,助產士一直是孕產婦的主要守護者,對降低孕產婦及新生兒的死亡率很有貢獻。 午後陽光,亮眼耀目,美麗優雅的許麗芬女士娓娓述說著一段烽火歲月的婦幼接生歷史與美麗回憶::: 緣起:: 金門過去是戰地,各項資源缺乏,醫療更是不足,在五十年代,私立婦嬰護校校長張鵬圖先生因緣際會來到金門,感受到本地醫療缺乏,公衛人才更是不足,特提供獎學金供本地優秀學子前往就學,許女士就是當時以學業優異成績獲選就讀接受四年的專業教育,民國57年許女士畢業,57年七月回到金門衛生院(現今縣立醫院),民國64年轉至金城衛生所服務,投入地區衛生保健工作,推動婦幼衛生保健、家庭計畫、為婦女接生、執行肺癆防治、預防救護、衛生檢查、預防接種、民防救護、衛生教育等工作,並肩負起輔導與協助金城行政區域所屬鄉村保健員執行相關衛生保健業務及查核衛生檢查業務。(政府在民國55年推動「助產士下鄉執業計畫」,使偏遠地區的孕婦都能獲得合格人員的安全接生,進行居家安全接生;50年代,護理人員缺乏,金門衛生院研設了二十個婦嬰保健站,並召訓了二十一位年輕女性,施以婦嬰助產醫療等訓練後,派駐各村協助執行各項衛生工作)。除了護理工作,也要接受自衛隊訓練,擦槍、打靶及民防演習等。 甘苦憶接生:: 早年醫療缺乏,交通不便,在民風保守的50年代,孕婦接受產前檢查的比率低,因此助產士以家庭訪視主動提供服務,為了探訪產婦,經常需要跋山涉水,每有任務通知,趕快擰起接生包,靠走路或騎腳踏車前往產婦家,待產過程長,家人通知或許過早,總要來回奔波多次,曾有一次,從農曆十二月二十六日,每日前往直至大年初二才大功告成,見到新生命平安順利到來,一切辛勞在瞬間都忘了。戰地政務期間,晚上宵禁後,十點鐘燈火管制,沒有電燈,烏漆嘛黑,靠著微弱油燈照明,踏著夜色,騎腳踏車急奔於路上,又要通過衛兵交通管制,才能前往產婦家,家門前榕樹沙沙作響、樹影婆娑、冷冽寒風、明月相伴或白天有時烏雲罩日、刮風下雨甚至颱風天,伴隨著每一次的出勤,二十四小時的待命,沒有假期,住家電鈴多次被心急又興奮的家屬按壞,到後來總能先心電感應有家屬將前來叩門而急忙更衣,先生總疑問為何你知道有人要生產了,這大概是天職吧! 在這缺乏醫療的年代與地區,人們將生產視為一種自然的生理現象,除非遇到難產等特別情況,醫療體系才會介入,每次的接生中,面對不可預期的狀況,順產、胎位不正、難產:::等的處理,一次次挑戰著應變能力與技術,天佑順產或化險為夷,救回小生命,帶給產婦及家屬無限的喜悅與感激。金城地區地廣居民多,遇到「三台聯播」狀況,也需要趕場,在燈火管制下黑暗中摸索,點燃一柱油燈,「哇」的一聲劃破黑夜帶來新生命的誕生,當東方露白,收拾忙了一夜疲憊的精神與身體,帶著喜悅與感恩的心隨即趕往衛生所上班,還有許多衛生保健業務要執行呢!而隔天又要趕往產婦家替產婦做產後護理、新生兒洗澡、臍帶護理及婦幼衛教,這就是緊湊又忙碌的公共衛生生活。忙碌的生活中,也分享著油飯、紅蛋的喜悅,在這戒備森嚴的年代,唯一的小小特權,大概就是通行無阻,不受衛兵交通管制,也是另一種甜美的回憶。更感謝先生無怨無悔的支持與陪伴,支持這份犧牲付出的工作,四個小壯丁也分別在媽媽肚子裡隨著媽媽東奔西跑,參與了這一段與眾不同的經歷。 對照現今醫療,回想起當時真像「青暝不怕槍」,衝衝衝!天佑順產、平安,在這近三十年的接生往事,人們多子多孫多福氣的想法下,讓每個家庭平均有3─4名小孩,總共接生了一萬多名新生兒,直到衛生署補助成立家庭計畫室、衛生院醫療人力的養成計畫、各項醫療資源的補助,助產士接生的方式已走進歷史,但記憶中難忘這一段闖過槍林彈雨烽火歲月的辛勞。 後記 一張泛黃老照片,勾起許多人回憶,回顧歷史,過去許多鄉親投入地區衛生保健工作,發揮了許多功能,也做了很多的貢獻;早期的生產環境刻苦,與現在整潔舒適的產科醫院大大不同,助產士逐漸被婦產科醫師取代,不論助產士的角色如何演變,助產士幫助了許多白胖健康新生兒的誕生,對改善孕產婦及嬰幼兒健康的貢獻無庸置疑,如今全民健保普及,孕婦享有10次免費產檢,獲得完善的健康照護;回憶過往,點點滴滴辛酸和歡樂交織,對於走過艱辛路、犧牲奉獻的鄉親,我們由衷感謝,更感謝上天送來的天使守護著小生命,許女士照護著地區孕產婦及嬰幼兒健康,無怨無悔的付出與犧牲留下永恆的歷史見證,撫今追昔,回憶烽火歲月時期的接生歷史之餘,更應惜福、感恩現今所擁有的一切,經過那段艱辛但充滿人情味的歲月,在科技先進的現代醫學中,我們試圖找回更自然溫馨的孕程,讓婦幼衛生推展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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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356粉墨登場
匡!匡!匡:::好戲要上場了:::我終於要接民宿第一組客人了::: 從國家公園點交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我跟她終於要正式演出,今天七月二十一號我們出門前,上了香,跟黃氏祖先說:『今天有四位貴賓要來,希望他們會喜歡這裡的一切,感謝你們的支持,希望他們住在這裡的日子平安和快樂』。站在門口我不禁回頭再看一下她,想到這陣子來我為她精心打扮的這一切,從古董店、大小賣場、雜誌、網路、百貨公司、挑了再挑、想了再想、現在總算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則太瘦、我滿意的鎖上了門,開著我的小白出門了,出了水頭,兩旁的景色比平常青綠許多,經過婀娜多姿的美人樹,沿著莒光湖、浯江溪、海茄苳上還站了幾隻鷺鷥,白得純潔無瑕,想著今天是農曆十六,應該是6點多退潮,帶她們去建功嶼的時間太漂亮了!太好了!你是否有過到機場接機,卻不認識對方的經驗,嗯,也不是全然的不認識,對方跟你說過多次話,很親切卻又陌生,就像初次約會一樣,既期待又怕他不出現,多了好多想像空間。到機場習慣先找電視,班機已經抵達,果然一列人馬不一會兒陸續出現,有的有萬全準備,胸前有了胸章,有的還未拿行李便從抵達室蹬腳翹首愉快的向外揮揮手,有的簡單背包陪著主人默默走出來,有些手上拿了護照想必是到廈門去,小三通對金門來說多了很多人潮,我低頭看著手上的她──姐夫畫的、一棟古厝、簡單線條素描、粉色的紙、楚楚動人,再摸了一下頭上的帽子,朋友送的還細心的繡上名字,突然想到選舉帽,很少像這樣大剌剌的呈現自己,還有些害羞呢!想著以前自己都是和客人一起出關尋找導遊的心情,這次角色互換,一定要擠出自然迷人笑容,做好第一印象。不久看到一大三小望著我的方向走來,笑一笑,『我是顏小姐,您是洪小姐嗎?歡迎你來金門玩』,邊走還邊遞上剛剛在旅遊中心拿的319鄉護照,『金門有五個鄉鎮,保證你這三天輕易蓋滿五個章,可以參加抽獎喔!』上了車,我們彼此算是一家人了,走!我們回家去! 哇!風獅爺!女孩叫著:『聽說風獅爺是吃風的,所以嘴巴大大開著?』這女孩很秀麗是高中生,真高興她有做功課,『沒錯,一般來說風獅爺大都在村莊入口處或向風處,保護著村落,金門在元代燒鹽、明代造船、清康熙三年所下的遷界令之後,受到很大的損傷,之後,樹木一直很少,風沙滾滾:::』『阿姨,酒廠在這裡啊?』『對,這是新酒廠,可以說只賣當年份的酒:::』『顏小姐,聽說有花蛤節,我們可以去嗎?你知道,台北小孩很少能親自挖花蛤:::』『沒問題,6點時帶你們去后湖海邊挖花蛤:::』『哇!有7-11..燦坤:::』『待會還會有一家,這一家你要記住喔:::因為這三天你都會看到它:::從他前面過了浯江橋走到底就是我們的家了:::』『我要看招潮蟹、彈塗魚、像網路上的一樣:::』『這裡進去就是建功嶼:::我明天早上7點帶你們去,要等退潮才能上島,也才能看到招潮蟹吃飯的樣子喔,公的大鰲在吃飯時幫不上忙,只能用另一隻快速的扒,這時候母的兩隻小鰲就優雅多了,可以交替使用,有時可以看到豆形拳蟹兩隻疊在一起交配呢。8點去吃好吃的廣東粥,順便看一下我們的市場,你就會知道金門人的海有什麼東西了!』『明天怎麼去小金門呢?聽說芋頭很好吃?還可以租腳踏車!』『弟弟幾歲?要10歲以上騎才比較安全喔?因為有不少斜坡,國家公園規劃了18公里的車轍道,風景漂亮,可以看鳥和蝴蝶喔:::』『這是浯江大飯店:::對面是空大:::金門目前已經有技術學院了:::在金門唸書或進修很方便呢:::』『看到石頭上的字了嗎?金門有160多個自然村,入口處大都有石頭寫著地名,要開進去才是村落,路過看不到特色呢!』『右轉是去小金門的碼頭,也是小三通的碼頭,直走才是我們的家』,就這樣,我跟我的新朋友到家了。終於與她見面了,新朋友參觀了每個房間,驚喜的表情寫在臉上,媽媽說沒想到古厝裡有著現代化的設備,令她完全改觀。我催促他們放下行李,跟我散步去!『清末民初許多金門人下南洋,賺了錢寄回家鄉,眼前的金水國小就是僑匯所建:::這是得月樓,早期防禦用的槍樓:::看42號的洋樓已經在修繕中:::這是十八支梁,共有9棟雙落大厝:::』『真沒想到這個聚落擁有這麼多的古建築,金門真令我驚奇:::』::: 帶著他們去租車以後,他們已經有點愛上金門,迫不及待的拿著地圖往雙鯉溼地開去,三個小時後我們相約在家會合,要換裝去挖花蛤,也跟她們在金門當少校的老公爸爸相約晚餐,順便借望遠鏡,因為第三天我還為他們報名了國家公園栗喉蜂虎賞鳥,他們很期待呢!正想休息的時候,來了幾位遊客想參觀,沒想到她們卻決定明天過來住,真令人驚喜,原來她們小時候也住金門,這次回來住親戚家有點擠,喜歡這樣的古厝回味童年相談之下原來還是城中同屆,原來經營民宿還可以找回老同學。對於我今天的粉墨登場來說還真是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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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佳作 囡
「船要入來了!」小娃們愛趴在她的窗沿,對她嚷著。 春雨剛過,窗台上長滿溼黏的青苔。鏽透的鐵窗內,因貼滿泛黃的月曆紙,遮去了陽光,顯得幽暗。女人背對窗,慢慢地梳著稀疏的白髮,聞聲別過頭,兩顆深遂的眼珠,像醃製的醬缸,散發著混濁、難聞的氣味。 鄉人談起她,總是禁不住長聲一嘆。「唉」!這樣嘆息,也曾在無數次的夢裡,輾轉、糾纏。 對她而言,這島,原本只是個遙遠而不相關的他方。 故事,卻從七歲起開始發酵。不斷地延伸、膨漲,終究佔滿了她記憶中的每個角落。他方變故鄉,而故鄉,被時間不斷的割裂,由面,而線,成點,最後,消失在記憶的湖海。 女人,約莫七歲大的時候,和許多童男童女一樣,或被賣,或被拐,登上了船,駛向稍長後她才知道叫金門的小島,她生命的床,神靈的墳。 出門遊玩要聽話喔!母親帶淚的笑著,將她推給船主,對她揮揮手,雖然心裡悸怕,但不安的情緒,很快地便被滿船的嬉鬧聲替代,不是說,只是出門遊玩嗎?母親為何還哭花了臉?她原本想,這不過是趟短短的旅程、短短的、短短的:::。 船艙裡,她們被船主用陶甕裝著,一甕挨著一甕。一路上風浪雖大,但是,還算幸運,沒遇到國民政府軍的巡邏船,有時取締得緊,碰到政府的巡邏船,船主只好將裝著童男童女的陶甕,往金廈水域一扔,淹滅證據。 登上荒煙漫漫、風沙滾滾的島,她打心裡發冷,童男童女想家,放聲大哭,「再哭就丟到大海餵魚」,船主粗聲威嚇著。她們像貨物一樣,一一被領取。她流著淚,跟著領她的大嬸往前走。 主人家是間氣派的中西合併建築,男主人在南洋打拚,成就一番事業後,定期匯錢返金,供養一家老小,這間鄉人口中的「番仔樓」,就是功成名就的象徵。只是,遠在異鄉的男主人,受不了漫漫長夜的煎熬,在番邦另外娶妻生子,守貞數十年的女主人,從此,性情大變。家裡除她外,還養了好幾個「妯幹」(婢女),供女主人差遣。 女主人有雙極小的腳,姑娘們稱它是「三寸金蓮」,男人特愛,有時,她還以為女主人只有腳幹,而沒有腳掌。那其實是種富貴的象徵,不像她們,大手大腳,天生的「妯幹」命。只是,缺少男人的撫弄,這「三寸金蓮」似乎也失去了生命的光采,成了女主人心中礙眼而多餘的瘤。 她負責跟在女主人身邊,幫忙點煙、倒茶、搥背、清痰盂。有時手腳慢了,或是用力過重,「夭壽妓仔!」女主人瘋似的咆哮,啪地一掌便賞過來,目光像燃著了的兩團火般地駭人,打的是自己的男人,咒罵的是他的絕情。 她連捂臉的勇氣都沒有,兩腿一軟,便跪下求饒。 吃飯,是幾個小姑娘們較自在的時光,雖然就只是一盤快發臭的生魚,餓極的姑娘們無視於腥臭,挾起生魚肉,便往肚子吞。 女主人說她們只是買來的「妯幹」,天生卑賤的女人,吃生的就可,不必浪費材火。她看著其他姑娘們,滿嘴帶血的生魚,忍不住做嘔。 她終究會習慣的,如同習慣女主人的咒罵。 「這是阮的命。」這話,從主人家的大姑娘傳給小姑娘,再由小姑娘傳給還是女娃的她,女主人是她們命定的天,誰敢違逆天地?誰能不從天命?女主人心情好,那是對她們的恩賜;心情壞,拿她們出氣,那也是她們的命。只要認命,其實,日子就沒有所謂的好過、難過。 七歲時,父母將她賣給船主,船主又把她轉讓到金廈水域一隅的金門島。上天的意旨,她注定要與金門結緣,當女主人家的「妯幹」。 飄飄忽忽地度了十年,男主人僑匯的時間間隔越拉越長,最後,家裡再也不見他從落番處寄來的僑匯。 時局紛亂,日本仔即將登島的傳言,排山倒海而來,女主人將她賣給村郊的莊稼漢,一家老小急急逃往海域另一頭的廈門島。 粗聲粗氣的男人,替代了嚴苛冷酷的女主人,成了她的另一片天。和她一樣,這島似乎也急著變天。 新婚後一周,日本仔由西半島強行登陸,為了保留夫家的血脈,她的男人,跟著村裡的多數壯丁一樣,遠走他鄉。男人要她守著父母,守著他們的家,日本仔走了,他就會回來。 這也是老天的意思,她這樣對自己說。雖然萬分不捨,但想想,一切終究會過去的,會過去的,男人,還是會再回來的。 就像這島,即使太陽旗飄過每個角落,也只是換面旗子而已,她和其他困守這島的女人們都堅信,下一面旗子升上時,男人就會回來。 一天、二天、三天,一月、二月、三月,一年、二年、三年。旗子的顏色換了,她的男人依舊音訊全無。 等著、等著,男人的父親走了;盼著、盼著,男人的母親也走了。她的男人還是無聲無息。她依然認命的守候著,男人臨走前和她的約定。 日本兵走了,國民軍登岸了;原本染紅的島,終於重見藍天。 藍天未久,又見烽火。 烽火燒掠過島的北岸,漫天的砲火,在島上烙印下一個個帶血的圖騰。 烽火暫歇,金廈水域活水變成死海,從此成為無法跨越的鴻溝,她在金門這頭,男人在海的那頭。 島民堅信著,終有雨過天青的時候。一如為男人癡守的她,相信總有再會的一天。 這樣如鋼鐵般堅硬的信念,像符咒一樣,讓她在春心蕩漾中,給了最牢固的護身,一次又一次地獲得救贖。 可是ㄚ,如何抵擋這鋪天蓋地而來的綠色精靈?它們不僅竄進慾念的海,也挑弄她渴望甘霖的身? 這草綠色的氣味是如此令人迷醉,那黝黑的肌理是這般的動人,滿街的阿兵、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汗臭的阿兵,在幾乎解放的時候,她男人的身影,又一次鎮住她不安的靈魂。命ㄚ! 她決定收養一個像她男人的小男孩,阿弟。 從此,由男人的天,走進男孩的世界。 她用她與男人曾有的約定,撫育男孩。男孩靜靜地躺在懷中,等著她用青春餵養,一如那夜,她的男人。 有時,會有其他男人,睜著眼、張大口,渴望地等著她溫熱的乳汁;或是像男孩一樣,雙手不經意地掃過她多肉的雙臀。「不正查某!」男人的女人們總會酸酸地低聲咒罵,銳利地護著身邊的男人。 她是不在乎的,再難聽的話,再鄙棄的眼光,都曾是記憶中的寸段,她只在乎,躺在胸脯前的這個男人,以及他們之間的約定。 胸脯扁了,乳汁淡了,男孩卻越來越壯。男孩起身來,英挺一如她自己的男人。 她下床為男人準備飯菜。廚房裡擺放著大小的醬缸,滿缸的蛆,在醬汁中翻滾,她用手輕嚐,味道好極了,這是她男人的最愛。 八二三的歲月,漫天烽火,將冷硬的花崗岩床烙印成一片血紅。單打雙不打,往後成了鄉人生活作息的生命日曆。 白色的年代,島上一片風風雨雨,禁令連連,簡體書、收音機、籃球、輪胎,以及所有會飄浮的物品,都可能成為株連的魔咒。 「妳厝ㄚ弟被抓了。」隔壁ㄚ嫂呼天搶地趕到市集找她。男人好意讓村裡部隊長寄放行李,部隊長潛逃大陸後,留置的行李中搜查出乾扁輪胎一只,因而被連累。 再見到男人時,精壯的身軀已變成瘦骨一具。 五月天,男人在濛濛霧氣中,被荷槍的士兵拖往城郊:::。「ㄅㄧㄤ」! 「阿弟!阿弟!」她朝男人的方向,一路跌撞而去,淒厲的聲音,在霧氣中來回穿透。 少了阿弟的身影,村子裡從此卻多了她的穿梭。這家逛逛,那家瞧瞧,遇著年紀相彷的男子,總要上下打量、盯個透徹。 「阿弟回來了,快去找他」,鄉人被惹煩了,編個故事打發她走。 「在那?」 「在碼頭ㄚ!」 「阿弟!阿弟!我來帶你回家!」她顧不得頭髮四散,向著海岸邊狂奔。深怕一個耽擱,就追不上那些荷槍士兵的腳步,要不回她的男人。 風在耳邊呼呼吹弄著,留下身後陣陣戲謔笑聲。 她,成為村子裡的一景。窗沿邊,總會有人探頭,丟下一句:「船要入港,阿弟要回來了!」想找些趣味。 村子因小三通變得更加喧鬧。 村郊碼頭邊,往來金廈水域的船隻,交織成一張張承載著半世紀悲歡的網,她看看時間,從廈門開來的船又要入港了,「男人就要回來了」,她喃喃自語,梳好略顯稀疏的白髮,別上髮針,帶上門,蹣跚地往碼頭方向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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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沿著駛向敦煌公路兩旁是戈壁沙漠,偶見牧人及小的綠州村莊,也有墳墓分為漢族和回族區,信仰不同,儀式有別,經過五公里黑戈壁山是含有灰銅成份,是本區特色,甘肅礦產豐富,是重要工業省份,酒泉鋼鐵集團是本省所有建設經濟動脈的龍頭。 甘肅戈壁土質不同於新疆,新疆的戈壁是黏土,只要有水就成了寶,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而甘肅的戈壁是砂礫,下午上鳴沙山騎駱駝,就能感受,所以有水也只能生長紅柳、淇菊草、駱駝刺供駱駝食用,甘肅公路路況很差,比不上新疆,因為戈壁砂礫加上冬冷夏熱,氣候溫差,柏油路熱脹冷縮,路面很快受損凹凸不平,所以常常要修路,明天去嘉峪關趕到酒泉至少要十一個小時的路程,想方便在我們這兒「廁所隨身帶」,但會盡量找洗手間讓各位方便,但如在高速公路不准停車,就請忍耐一下,一聽就只能忍著少喝水了。 坐了近兩小時,漸漸看見大片的農田,種著玉米、向日葵等,最多就是大陸稱土豆,我們說的簡單的馬鈴薯,還有兩旁的行道樹,就知來到敦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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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十大傳奇故事之二十八石窖
「大水淹不著、小水淹三尺」。這是明鄭時期鄭成功的愛將大臣洪旭臨終前交代的遺言。 誰能破解這謎語般的遺言、確認十八石窖的正確地點,誰就可能率先得到十八個石窖的金銀財寶。 十八石窖-到底只是一個瞎編的故事,還是真有其可能性?要探討這樣一個傳說的可信度,或許得先了解一下洪旭這個人及當時的時代背景。 洪旭在軍事、安民、理財、徵餉方面的才能非常突出。永曆八年十一月鄭成功取漳州,即委任洪旭入城安撫。永曆九年鄭成功初設六官時,即以洪旭為首任戶官,後改任水師右軍事,不僅膺任海上軍事力量的主帥,而且主管財政、造船與海外貿易。 洪旭早期加入鄭成功抗清義軍、先後輔佐鄭成功、鄭經父子兩代,為鄭氏倚重的元老。永曆四年正月,鄭成功南征粵東,諭令洪旭駐鎮潮陽,以軍器糧務委付任理,征輸轉運不竭,深倚重之。八月,鄭成功率軍返廈門,把粵東地區的軍政與後勤大權全部交由洪旭負責。永曆五年,鄭成功「命忠振伯管理中左(即廈門)地方事,一應兵糧船器悉委任之」。此後,只要鄭成功離開廈門,這塊根據地便交給洪旭全權掌管。 由以上史實,不難發現洪旭的權勢與威望。研究鄭成功的學者都知道,鄭氏集團之所以有能力長期堅持抗清,是因為從和日本以及東南亞的貿易中得到很大的經濟收入。 當時,鄭成功主導的天地會有一個嚴密的貿易組織。在山海兩路各設五大商行。其中仁、義、禮、智、信五行為海上五商,每行有海船十二隻;金、木、水、火、土五行為陸上五商,以杭州為中心。而洪旭在天地會的地位,可由大陸東山縣銅陵鎮漁民周炳輝家世代珍藏的、抄寫于嘉慶戊寅年(西元1818年)、其底本的年代更早的︽香花僧秘典︾中,有一份三十六人名單─︽花會歌─化蓮堂名稱歌︾,其中包括天地會傳說的前五祖、後五祖、五虎大將等人,五祖之一──吳天成居第一位,居第二位的就是「忠振伯」──洪旭!由此可知:洪旭不僅參加了天地會的結義拜盟,而且是其中的重要領導者。 這樣一位重要的人物,當明鄭的局勢惡化到無可挽救的地步時,如何避免明鄭的財物完全落入滿清之手,以待他日另有所圖,甚至,只是單純的藏私?這應該合理的懷疑! 至於為何是石窖?這應該也和當時天地會的習慣有關!所謂「窖」,是指貯藏物品的地下室或地洞。1933年廣西省貴縣修志局發掘天地會昔日秘藏「地窖」,從地下甕中取出一本天地會秘密「會簿」(這本「會簿」保留的原始資料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文字記載是指出了天地會的最初起源。)以洪旭在鄭成功集團中的身份,以及在天地會的首領地位。他的故鄉洪門港(後豐港)會有「十八石窖」傳說也就不足為奇。即便用最基本的常識來判斷,也可以知道,這樣的「傳說」極有可能是真的!清順治十三年鄭成功部將黃梧降清,向清廷密陳︽平海五策︾,其中之一指出「鄭氏有五大商行,在京師、蘇、杭、山東等處經營財貨,以濟其用,當察出收拿」、「成功山海兩路各設五大商,行財射利」。海陸十大商行及明鄭所擁有的財貨不可能全部搬來後豐港,藏在十八個石窖中,「十八石窖」所藏的,至多也只是少部分珍貴財物而已!下次,當您漫步後豐港欣賞夕陽美景時,不妨仔細想想「大水淹不著、小水淹三尺」這句話到底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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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動之旅
金門縣寫作協會同安行讀書會 今年(94)五月本會(金門縣寫作協會)召開第一次理監事會,會議上理事洪春柳老師提議有機會可以辦理赴大陸的讀書會活動,當時我就請洪老師一定要幫忙來推動,否則要成行的機會就不大。 由於洪老師及理事長楊清國的重視,我們再次召開臨時會議詳細討論,理事長並和前大陸同安文化局局長顏立水先生聯絡,告知局長我們有意到大陸辦理讀書會的事,因為顏局長的熱心促成,我們在幾經波折,終於順利成行,而我事先得知的是八個人要參加,意外的是當天早上到水頭碼頭,居然發現有樹漢的加入,我們大夥都很高興,因為我們這一團是九九團,相信未來會是久久長長。 抵達和平碼頭,熱情的顏局長夫妻及廈門市同安區民革與金門同胞聯誼會熱烈的歡迎,我長久以來一直在金門日報拜讀顏局長的文章,總以為他博學多才,應該似以前文史豐富的林衡道大師一樣,不想見面後打破了我的迷思,原來他比我想像中年輕,最重要是充滿熱情與活力!那樣真誠!那樣質樸!相信我們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盛情所感動! 隨即廈門市民革委員會陳維欽處長,帶領我們參觀廈門大學嘉庚群樓中最高的廿一層樓頂,廈大代小姐(為我們解說導覽,廈大有21層,象徵1921年創校,另一個意義是要廈大學生衝破21世紀,勇往直前!我們站在21層的高樓頂上,享受鳥瞰廈門的風光,聽接待的鄉親用手一指,說是那個方向就是金門,回想我在金門金城總兵署左後方的老家樓上,先生遇有來訪的賓客,總愛開心的心前面可以看到大陸的廈門哩!原來我們真的是一水之隔,小時常聽母親說,外公在大陸做生意,早上搭船到廈門,下午就回來了,可以通勤哩! 下了樓,前方有幾個大字,原來是廈大的校訓:「自強不息,止於至善」,我看了很喜歡,因為和我平常的生活和做事的態度不謀而合,覺得自己正好也奉行這樣的理念,有一段時間我的身體不是很好,因此養成運動的習慣,中山林的健走成了我的生活功課,那時我就想起以前讀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如果我對於這樣的生活習慣可以持之以恆,相信我可以擁有良好的健康;現在我常常告訴自己多做好事,記得以前在當軍訓教官時,每年暑假要到省訓團集訓充電,有一年好幾位老師都提到:「身在公門好修行」,我深覺受用無窮,不論以前在學校服務學生,或是現在在金門國家公園服務大家,我都一本初衷樂於學習、勇於付出。 接著我們參觀了有名的南普陀寺,午餐由廈門市政協常委國桂榮博士,在南普陀宴請我們,享用了國內首屈一指的素食宴,桌上擺放精美的菜單,每一道菜都有引人大啖的美麗名稱,顏局長餐席間常妙語如珠,如:「好芋,不免布(不用咬之意)」,我用心品嚐芋頭美食,深覺閩南語表達傳神!國博士名字像男孩,卻是個出色的大美人,尤其美麗又有智慧,職位高能力強,真是讓人稱羡與欽佩! 參觀五顯橋時,顏局長特別說,以前地瓜苗就是從這裡搖啊搖,搖到金門的,地瓜可以是非常重要的糧食,更是旱災可救荒的植物,我們一行人站在橋上,想像當年先人倍極辛苦的巴地瓜苗帶到金門,再回來家裡吃地瓜時,那種滋味卻特別的甘甜;顏局長為我們解說五顯橋的橋墩是魚肚型,據說可減少水波的力量沖刷到橋本身,將浪花的力量分散,特別的設計讓千年古城同安的千年古橋特別的有歲月的光華! 接著顏局長帶我們到梵天寺,據說這座寺廟比南普陀寺還要有歷史,理事長當場揮毫贈墨寶,理事王先正老師撰文,順口拈來成佳句:「梵唱不絕、天地清音」送給梵天寺,讓眾人佩服萬分!在夜色漸暗之際,顏局長帶著微弱的燈光,我們一行拾階探訪寺後方的文公書院,據說此處大致保留書院的原貌,但暗夜中我們只見「紫陽書院」匾額一塊,待寺方人員解說才知,牆上鑲嵌了一幅朱熹的畫像,他們在雕像潑水,才能清晰看見畫像,想到同安鄉親是如此敬重朱熹,讓我感動與佩服! 第二天上午,是同安行的重頭戲,那就是讀書會,一進會場人影鑽動,同安的各界領導把會場擠得水洩不通,那樣重視我們這個小小的社團的文化旅,真是讓我的心一再受到真誠的感動。 民革主委馬明炬先生致詞,讚譽我們是文化交流的先行之旅,說金門貴,同安富,我們是貴賓貴人,說歷史上我們是一家,無金沒有同,無金沒有銀;兄弟姐妹之間應多交流。 理事長楊清國致詞說:「九位成員成行,希望久久長長,繼續辦理讀書會,特別感謝顏立水局長及民革單位促成,希望這只是開始,下次可能到福州、泉州、漳州,大陸河山壯麗有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中國人重慎終追遠,兩岸本為一家人,合者兩立雙贏,金門原屬同安,1915年才設縣,許獬(許同安)、蔡復一,陳滄江都是同安的寶、是金門的寶,顏立水、陳慶元是未來子孫的典範,顏立水先生的金門與同安一書,彭一萬先生寫序,序中鼓勵再蒐集資料寫第二集,所以現在出版第二集「金同集」,雖以前未見過顏立水先生,但金門日報卻常見其文章,陳慶元院長也是金門人的光榮,兩岸交流需要有一些傑出人才來牽線,楊樹清牽線促成「金門與同安」一書,並且在兩岸緊張時期就經常跑廈門,因此促成顏立水先生跑田調蒐集資料,完成精彩著作。 福建金胞聯會長陳慶元致詞:代表各單位表示歡迎,福建省師範大學文學院邀請函給楊理事長,代表三個單位歡迎到來,金門縣寫作協會是金門70多個社團很活躍的一個社團,10年前由於洪春柳的學生而知道浯江詩話,在福州見到李錫奇、陳延宗,注意到新的理監事幹部,也見到出了很多的書,也常在學校向學生宣導要多向他們學習,其次今天顏先生要導讀「金同集」,顏先生的書很好,個人很早就關注,希望當面請教,今日得見,從其身上見到同安的優良傳統,文史工作的推動,對中華文化有很大的幫助。 陳會長致詞內容豐富,如今談及有朱一春先生,曾說蔡獻臣是晉江人,也有人寫書把蔡復一,寫成:「蔡復,一貫──」,名字都被斷掉,陳會長主要說明有些人對文史的工作認識不夠。其次他說拜讀顏先生的大作,很多資料一點不比大學教授遜色。鼓勵大家對同安鄉賢要進一步發掘,有人把陳化成說是福建同安金門人,是否能有資料佐證?了解之後,要向世人宣傳,福建是邊錘,雖是改革開放的省份,但官方關心較少。 陳會長說蕭永奇先生的譜牒學會、采風文史學會的黃振良先生都見過,自己也是金門人,母親是同安人,姓蔡。1996年以後對地方文獻的研究,一往情深,蕭永奇先生曾送他一部清白堂稿,他還想找蔡復一文稿,他特別說到福州較保守、正統,和閩南文風不同,這可能因為蔡復一到過湖北,深受到影響,所以閩南是開放、活躍,如要有根據,蔡復一在湖北就是證據,他覺得這幾年得到的書多,有機會想要做一部師友珍饈錄。 顏立水局長致詞時表示:「要讀千年古書─同安,從廈門發現的墓誌銘記載這個城更早就有文化,如保生大帝、李光耀夫人、阿基諾總統(菲律賓總統)等都是同安人,許獬就被稱為許同安,1970年以前,我自己也不知道金門這個地方,1980年初,在普查文物,才知道金門籍的當官退休就住在同安,後來以『朱熹與金門』的專題做為普查重點,1990年才知道有金門日報,1995年以後才在金門日報發表,1998年才出了『金門與同安』的書,是由金門縣籍楊樹清牽線,2001年小三通後,開始與金門的文化人有接觸,約有300多人,他們來都帶了很多書,在大陸─有新的發現就補充,有人收藏蔡復一夫人的墓誌銘,上面記載是李春芳的孫女,後來又有人挖出李章是夫人的父親,其外祖母是丘葵的妹妹,蔡獻臣大兒子墓,去年才發現,同安姓趙的族譜斷了,在金門的縣志記載才找出,如劉存德的生卒年初找不到,但金門的楊媽輝那裡卻找到,盧氏來同安尋根謁祖、小金門鄉長林金量來拜玄天上帝,才知道是從同安分出去,福建省政府陳國興來尋根;許獬進士頭、金門同安同祖先,我的書『金同集』七湊八湊如捲薄餅,金同集封面字是金門吳鼎仁寫,封面是撿的陶片『碗底雙魚』,內為何先生設計,有9大部分的內容,有人說許獬為陳健(陳滄江)寫墓誌銘,後來發現不是,因為他們之間隔了一段時間,要再找,書中可能也有不對的地方,需要金門同安兩地對照一下,請大家多給予指導。」 廈門市前文化局局長彭一萬致詞時,先是幽默的說:「專家用金門話說就是:賺吃」,並且說他是金門沙美遷來福建的彭厝,他首先向在座的洪春柳老師表示敬意與感謝,因為他出了一本旅遊的解說書,書中引用了很多洪老師的著作資料,其次他說金同兩地一家鄉親,有機會應加強交流,並且順口拈來兩句詩: 廈門金門門對門 浯江鷺江江聯江 接著有一位姓陳的歷史老師是顏局長的同學,特別感性的致詞,讓人深為感動:「廈門、同安兩位文化局長都很內行,而且有幹勁,文物都靠他們保護,充滿敬業精神,尤其,不要拆金門人的宗祠,才能促進兩岸和平,個人接觸金門縣志很早,人稱我是大砲,我認為歷史課教學生從愛家愛國開始,否則師稱不上,只有教書匠,可惜教育─直是考試的指揮棒。同安精神,可以說是金門精神,因為金門苦學,歷代進士、舉人佔同安三分之一,彈丸精神─開拓性強,南洋台灣澎湖─都有同安金門。 我對於金門的資料都看、儘量蒐集,曾經有一本「閩南人」借來抄,30萬字,抄書更有收穫,我對金門很有興趣,蒐集資料交給學生,研究金門對祖國統一大業有幫助,陳水扁的匾額也在大陸陳家宗祠內。」 楊理事長也請我說幾句話,不想感情豐富的我幾度哽咽,因為太激動!也太興奮!想到金門高中旁的同安渡頭,以前兩岸能通鄉親往來頻繁;而且母親常說起躲日本時跑到鼓浪嶼的日子,如今我居然有機會踏上同安,同時我也利用機會讓大家知道金門的自然生態豐富,如保育類動物水獺、活化石鱟,還有兩百多種的鳥類資源,有機會可以來金門分享, 洪春柳老師致詞則表示:「建議來同安讀書會,是因為我的第一本書的內容與同安有關,最初人家問,自己也不知同安在那裡?因此想來同安,陳會長慶元也是小金門人,因為學生與陳會長認識而也很想來認識,第一本金同集讀書會覺得很有意義,且朱熹在金門,想找到:朱熹任同安主簿是否來過金門?」 李瓊芳老師說:「父執輩常談江洲石馬,同安渡頭,坐帆船半個多小時就到,但也知道這裡生存競爭力大、有大陸國土優越感,來是為了增廣見聞,增長視野,對同安鄉親也有好奇心。」 顏局長的夫人,特別真情流露的發言,因為會上諸多與會人員對顏局長認真普查文物精神的肯定,但她為人妻子原來頗有怨言,因為孩子病了也由她一個人擔責任,但如果不是敬業的精神,也沒有今天的成就,尤其今天很多人都衝著他來,她表示自己的犧牲仍是非常值得。 我們的同安行有許多鄉親熱情的陪同接待,我們在招治薄餅店品嚐蔡復一夫人發明的薄餅,在影視城(小北京)珍鮮樓品嚐同安鄉親的熱情,在竹埧農場有獨特的印尼小吃,那裡的糯米酒特別的香醇,金胞聯誼會的副會長許伯欽及邱群英秘書、遠從大嶝來的周鄉長以及其他的領導,熱情一如屋外的艷陽,我們醉在陽光裡!至今猶感醇香在心。 金門縣寫作協會曾經辦過多次的讀書會,以前都在室內,這次同安行卻是戶外,我尤其興奮,總覺得自己一顆心是關不住的,老爸在時總說我是尾亞精(蝴蝶之意,說像蝴蝶到處飛),無一時「朝內」(在家呆不住之意),這次我像出籠的鳥,海闊天空,走了一趟發現之旅,充滿了驚喜與感動!來到同安鄉音與金門同,覺得我們的心變寬廣了,情感上有了更多的依靠,大家都期待再續不同的緣,繼續「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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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第三名故事中的故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會在各種證件申請表格的「籍貫」欄中,直覺地填入:福建省金門縣。 其實,真正走過金門那段輝煌又黯淡歲月的是老爸,我不過是跟隨他的字跡,寫下不知其意的名詞,尾隨他的足跡,在短暫的假期,於熟悉又陌生的故事裡,找尋自己的故事。 很多很多的故事,總習慣以「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但他的開始,又比中國歷史晚了很久,直到晉朝五胡亂華,中原六姓義民逃難遷徙,蠻荒島嶼始有人煙。然而這海陬邊陲的一隅,常見忘於掌握偌大領土的中國朝廷,待宋神宗時,才真正被納為版圖。 「浯洲」古名,喊到了明太祖,取其「固若金湯,雄鎮海門」形勢的意象,更名為「金門」。也許當時未料到,水由金生,而太多的「金」,將註定刀槍彈砲的鏗鏘回音不息,於是,一頁頁的墾植拓荒,都只能在爭戰的滄桑中寫成,從明朝倭寇海犯,清初鄭成功企圖扭轉局勢,到民國的台海危機,不同的目的佯裝著不同的藉口,一場場戰役,成歷史課本中標為粗體的專有名詞。 所有的名詞,為了考試,曾煞費心思地硬記苦背,但對我而言,紅筆加螢光筆的強度,仍達不到真切感受的閾值,事件始末總如此地遙遠而飄緲,除了那場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從老爸五歲的記憶中,抑揚頓挫地流瀉了出來:: 那時,夜色尚未封鎖起蒼穹,倏地一道粗魯的火光,劃破紫紅天幕,扯下靜謐,轟然掀起漫天塵埃。 「打來了::」,「快撤快撤!」,顧不得手邊的工作,大人們趕著一家老小衝出大門,沿路跌跌撞撞,邊逃邊躲,臥倒再爬起,在槍彈交織的慌亂背景中,鑽入自掘於村外山丘的防空洞。 洞口外,戰火燔燒起夜空,挾帶陣陣廝殺的怒吼與傷者的哀嚎,在緊張凝結的氣息中蔓延。大人們雖都明白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擔憂的神情仍掩不住心底的驚恐,孩子們以灰頭土臉壓抑著聒噪的唇舌,企圖模仿大人的心情,卻忍不住好玩的天性,數著一顆顆落地的砲彈,和「咻::」之後,未連接到落地「砰!」的爆炸聲,嘿嘿,老共又浪費了一發! 凌晨戰火稍歇,村民回家清理,爸才知道,那並不是一發浪費的砲彈,在滾進了鄰家躲避的洞穴後才炸開,八條性命只剩灰燼。也許是中共接獲情報,在爸所住的古崗村落,有隱密的軍事布署,於是攻擊火力多集中在金門的西南隅,當中數十戶人家,中彈的就有十幾戶。其中一枚,落在與阿嬤家同一排房厝的豬圈,地與牆毀壞崩塌,直到毗鄰廳房中的那尊觀音菩薩像,大家都相信是菩薩庇祐,才使阿嬤家得以保全。 斷斷續續的炮火攻擊,金門人漸習慣了家與防空洞「兩棲」的生活方式,趁不打的時候回家煮飯,當警報器或是砲彈落下聲響起時,再奔回防空洞。躲空襲的時間長短不定,為了打發空檔,就邊躲邊挖,看著洞穴越來越深且寬,就算在此陰濕的空間裡,仍能自得其樂於自己的小小成就! 當我於披覆數十年歲月厚度的土地上,想再覓尋當初挖掘的痕跡,卻只見許多早已傾圮隳壞的防空洞穴,不是落石堵住通路,便是加裝上鎖的鐵欄杆。有心還是無意,不願後人擅闖痛楚記憶的禁地深處! 金門人在之後的報章雜誌和官方文獻,讀到了被添加許多感嘆筆觸和洞悉評論中,自己隱約的影子。紀念碑上,也清楚地記載著這場戰役的每一個數字:發生時刻、傷亡人數、發射砲彈數::,不過金門人倒不是挺在意這個統計學上的意義,而是隱沒在字裡行間,一段段曾用生命串起最純粹的情感:四十四天的砲戰裡,大伯頂著炮灰彈雨,搬運過後援糧食、軍火炸藥,姑姑在躲防空洞的倉皇裡,邂逅了牽手到老的青春戀情;四十七萬四千九百一十一發砲彈,夷平了多少胼手胝足打拚成的家園,奪走了多少陽光下漾著希望汗水的容顏,喊啞了多少喚不回親人睜眼的悲慟,卻也讓多少撿拾彈殼的孩童,賺得一點點銅錢換取零食的興奮:: 戰火卻未隨著八二三的結束而落幕,只不過換了個頭銜名稱,繼續隔海丟砲彈。所謂「單打雙不打」,其實是天天都打,過了午夜十二點,便是單與雙號的轉接點,只差是白天或是半夜打罷了! 但誰也不想花費心力,去管阿共有沒有說謊,在不該打的時候偷打,而是開始學習充耳不聞,視若無睹,過自己的生活。打過來的,大多是不會爆炸產生火花的宣傳彈,鋼桶中塞滿的,不是火藥,而是宣傳單,不過,內容到底寫些什麼,爸還沒時間看,就迫不及待地將四處蒐集來的紙張,拿去學校兌換獎品、記嘉獎::這還比較誘人!而那堅硬的鋼殼,被鋼鐵工廠搜購去,竟鍛鍊出金門新特產:菜刀! 金門真正歸於平靜,是在民國六零年代中葉之後的事了,老爸已在台灣,準備築起另一個家園。 在阿公去世,隨爸回家奔喪那年,我才第一次踏上金門土地。那時正值戒嚴時期,全家坐著船,晃著梅雨的微寒,蕩著不斷嘔吐的暈眩,就這麼漂搖顛簸到了金門,跪在黃土地上,從巷口慢慢爬進阿嬤家。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平日嚴肅的爸落淚,哀傷扭曲了一向從容鎮定的表情。我尚未明白人世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只是疑惑地看著這一切,疑惑著自己竟會有那麼多從未謀面過,自鄰近房屋前來弔唁的舅公、嬸婆等親戚。 每每風起,篩落自兩旁木麻黃扶疏葉隙,發出啾啾幽響,拉長的影子,在昏黃燈光下,把眼前景物顫得忽忽飄,心也吹得涼颼颼,膽小又不解「風情」的我,再也不敢一個人走在金門的夜路上! 後來,才在地理課本中,滌清風的冤情真相:一年中,金門有長達九個月的東北季風。但強勁風勢,已縈繞著代代的傳奇、野史、地方誌,吹得黃沙與魅影紛飛。也許,就是靠著那一絲的信念,才能緊繫著狂風中,渺茫欲墜的生存希望,而信念的另一端,託付給虔誠意象塑造的具體形象,屹立於百載風中。 避邪文化因「無奈」而興起,又因「多情」而長存,金門導演董振良如此註解。 風,鹹濕如昔,路口風獅爺的容貌已模糊,任憑他的緣起在歲月中風化,金門人仍記得用裊裊香煙,刻劃信仰最清楚的輪廓,在時代的岔口:: 一尊直立的獅像,不只捍守著金門土地,也守護著一段文化。 碎瓦、紅磚、竹窗、油漆剝落的斑駁老牆,自政府解嚴之後,又開始在懵懂的記憶中鮮明了起來,回金門的頻率也增多了,只是坐的不再是軍船,而是飛機。 雖然水泥道、日光燈、瓦斯爐的文明設備,正以鮮麗的色彩,一點一點地褪去前一個時代的影像,但他的背景仍是樸實而不豔的色系,縱使平房建築,開始取代古厝的居所,他的架式仍挺著直而不峻的高度。 高中畢業後,老爸才告訴我,咱們家在金門的第一代祖,是明朝的泉州秀才,時因金門平地早已被其他家族佔據,只得隱居古崗湖畔的深山裡,但原居山腳下的大戶人家,慕其才氣與德性,招贅為婿,遂繁衍成古崗一帶第一大姓之家族。而老爸算是第十六代孫,卻也是離開金門的第一代,像蒲公英般,帶著夢想,在異域扎根,但他們這一代有太多的蒲公英,只留下老一輩的人,曾經奮力用生命戍守這一塊土地,現在孤獨地用土地守著這一片記憶:: 我理應是,擁有一半的金門血統,但自稱為金門籍幾十年的我,卻總是心虛,那一口不流暢的「國文台語」,對疼愛我的阿嬤,只會說:「阿嬤,彎安::」 祖孫眼神交會的那一刻,我看見阿嬤失去視力的右眼,微微顫動,隔著時代,將那份深邃關懷和綿密親情,撼成我眼中悵惘的紅絲,浪散成花,卻無力再成回流的潮,回阿嬤稀疏的齒牙、深刻的皺紋:: 晚安、早安,只願一切都平安! 飛機起飛,跑道邊的黃土,慢慢退:: 成海面上,摻和綠顏料塗成的平板,書上說,如仙人臥倒之姿,而我倒覺得像蜻蜓攤平的翅膀,但背負了太多的歷史矛盾,承載著太多的干戈起落,懸吊著太多的政治曖昧,於是再也無法輕盈飛翔,終墜於海。 夕陽餘暉下,歲月的情恨糾葛,似乎皆揉碎在此寬廣的海面,蕩著釋懷的微波:: 金門,正在說著很多很多的故事,結局,還在遙遠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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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隨筆秋
我期待著回到金門感受以往秋天涼爽的早晨跟黃昏,所以即使今年中秋節不恰巧的沒有連休的機會,也刻意請假讓這個重要的節日變成連續假日。但回到家卻發現天候悶熱的讓我一直對季節存有錯覺,想著該是夏天才有的高溫怎麼到了中秋還是不減威力,對著我無情的揮灑高昂的戰鬥力。 小時候去田裡農作,中秋這個時節映入眼簾的是一旁的楓樹已為行頭添上了火紅的色彩,徐徐的涼風讓我們駐足盡情享受後才肯離去。但是長大後我對大自然的變化變的遲鈍,路旁的樹除了木麻黃、榕樹其他的一概叫不出名稱,工作居住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大自然的原貌,只有比鄰的建築物填滿這一區的空間,穿插的小公園也不過是勉強點綴的小綠地罷了。 細數秋的美好記憶,除了有中秋烤肉的基本活動充場面,還有聚集在屋頂看中秋月圓,大口啖著月餅零食的畫面。秋天對我們亞熱帶的地區來說,其實是個難以界定的季節,在夏天跟冬天之間,讓人感受的往往只有那麼一小段時間,總好像冬天是直接從夏天接起季節交替的棒子。時節的夏天已經過了,但是秋天卻假扮起夏天的樣子,繼續恣意炎熱,但是秋天總是不經意的透露出本性,讓人嗅出一股冬天就要來的氣息。 去年的我去到后湖海邊,感受到了更強烈的秋,陣陣襲來的風讓你更愛秋天;今年我試著再去體驗一次卻感受不到秋天的善意,大概是全球大自然環境的變動已經讓四季的步調不再協調的關係吧!日漸西斜的落日雖然看到了秋的到來,可是我卻還感受不到秋天真正到來的痕跡,該不會不知不覺間冬天就降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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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我們幾個女人家對葡萄溝那種浪漫想像,跟現實景象好似落差太大,有點失落感,因為看不見十里長溝的葡萄長廊,及滿是賣葡萄乾的一攤一攤,穿著維吾爾服裝的美少女,穿梭的叫喚客人,看來我們住的賓館,前面的葡萄架長廊感覺都比它們葡萄溝有氣氛。 離晚餐還早,而晚上在火車過夜沒得沖澡,又這麼熱怎麼辦,阿洲在賓館租下三間房,讓我們依吃飯的三桌分別去沖個涼,我們可是比速度算時間,幫阿洲省間房間的鐘點費,我們這群人多可愛,其實能省就省,沒必要浪費。 搭晚上九點四十分的火車,用過晚餐,即出發,因為火車站離市區五十公里外的大河沿鎮上,當初築火車因吐魯番市區太低,鐵道落差大建築不易,就選在郊區天山腳下的小鎮,車子得開返回烏魯木齊方向行駛,經戈壁大河沿岔口,就見著鐵道,小鎮就在不遠處,終於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河沿鎮火車站到了,我本想請老伴拍個照紀念,因下車提行李,來往人又多,就說進去候車室安頓好,再出去外面拍照買西瓜晚上吃,那知行李得過安檢,根本就不容易再出站去外面,而候車室人滿為患,大陸就是人多,還得再提上二樓,二樓一樣通道都是人,小楊買了票上貴賓室休息候車,人還是多,但是有座位坐,最辛苦就是阿西得扛那四幅玉石雕畫,阿珍都沒力跟他抬,還是永壽力氣大,一手提著就衝上二樓,阿西這寶貝畫還真麻煩人。 好不容易,我們搭的火車終於進站了,能治看先進站的車廂床鋪是沒隔離的簾布,以為我們要睡那種硬臥,我們是四個人一間的軟臥,上下鋪很舒服,只是我睡眠品質不佳,半夜老打開窗簾,看外頭卻是黑漆漆,不知有沒有吵了別人,我家老伴已經習慣,長雯、能治夫婦倆可得多包涵。 一大早團裡人都起來刷牙洗臉去,雖然有好幾個水龍頭,人多得排隊,大家覺得搭火車睡一夜滿舒服,又不用過夜住宿趕車,就來到敦煌,只是沒去哈蜜、巴里坤草原和星星峽,還是有點遺憾。 沿鐵路旁都是戈壁灘,也有些較凸起的紅土石地形像書上寫的雅丹地貌,駛過晨曦中戈壁,八點四十分來到敦煌柳園站,由西域新疆來到了甘肅省,當年的唐三藏取經,這段路程不走上個半把月,才怪,現在坐火車一覺醒來,就翻山越嶺由吐魯番來到了敦煌,比起當年的人,真是福氣啦! 過了一天是七月十三日,來了位甘肅女導遊小單,先接我們到火車站前家餐廳用早餐,都是剛下火車的旅客,不大的館子擠爆了。 火車站名是敦煌,但離敦煌市區約百公里遠,此地因戈壁灘上生長紅柳,本來是柳園站,因敦煌盛名在公元二千年改稱敦煌站,當年火車為何不設在敦煌,鐵道修築直線行駛是最方便,蘭新鐵路經河西走廊,如刻意得通過敦煌設站,需成走三角斜線,成本高,而主要原因鐵路系統屬烏魯木齊管,而行政區域是甘肅省安西縣,協調溝通有問題,所以我們還要坐近二小時的汽車,才能到敦煌。 甘肅省是取甘州(張掖)和肅州(酒泉)而得名,面積三十九萬平方公里,人口約二千六百萬,跟新疆一樣有少數民族分居各處,有漢族、回族、藏族、東鄉族、裕固族、保安族、蒙古族、哈薩克族、土族、撒拉族和滿族等,省會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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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元祖傳奇許獬的故事
后湖許天賜口述許秀菁整理 會元祖(許獬)的爸爸做舊時的老師,去平林一帶教書,那時六、七點天黑他正走回來收束脩,年關近了。 走到半路遇到母子三人,母牽二個男的、女的孩子,自己肚中好似也懷有一個,忍不住困苦的日子,去跟人家借錢,早時的人較忌諱這個,所以都要說好話,他們母子關起門來,二九晚上,煮菜頭講白肉,煮金瓜講瘦肉,她講瘦肉給你們姐妹吃,白肉才自己吃,門關起來,債主沒得拿錢,說道「哇!欠人家的錢沒還,還可以打瘦肉、白肉這樣母吃子吃,子吃瘦肉,母吃白肉。」其實是金瓜較甜給小孩子,姐妹較愛吃,越講越氣,母子受不了才拿給債主看,看了之後還是不相信,說不可能,吃完了才說這些,結果母牽子離開家,沿途一直哭,哭得很慘,走向山裡要去自殺,遇到我們會元祖的老父,會元祖那時還未出世,他老父收束脩回來,十二月了年關近,要做家用,走上前看他們在哭什麼,她跟他講這些苦情,才將那些束脩三幾百錢全給他們母子,說「這些去還有剩,你們去買東西拜祖,正月初一、二九去拜祖。」錢全給她才沒去自殺,這叫做「做陰德」,會元祖他老父做陰德,將那些束脩全給他們母子,去還債,去買東西拜他們家的祖。 會元祖他老父也不回來,就從山上去採那苦菜,山產有三種苦菜可以吃,那山上有人沒採,讓它長,長很多種苦菜、山菜,他要放到二九晚上要去煮,那些束脩錢拿去救濟了,二九晚上就洗一洗下去煮,自己躲在床上吃,馬上被後壁窗暗神講「今年吃苦菜,明年出許獬」,才去命那名字,就是由這句而來,那暗神幫他命名叫「許獬」,他在吃,祂從後面窗馬上在說話,聲音不同一般,暗神馬上在說「今年吃苦菜,明年出許獬」,在說那「獬」是豬名、六畜名、畜牲名,才照那命名,於是出會元祖,所以才說出會元,失狀元,狀元不中去讓大昌皇(同音)給留三年教太昌皇的孫子,狀元就讓他的孫子中,太昌皇講「許大人,口氣輕」。 他去找太昌皇坐,太昌皇就留他下來教他孫子三年,才一起去考,他狀元讓給太昌皇的孫子中,他講「許大人,來去找我們許大人,這科新狀元是你的」,我們會元祖是講倒謙話,他講「狀元移筆栽(閩音),會元在荷包內」,這是事實,他講倒謙話,要不然狀元他就狀元科,才有這故事可以說,說「許大人口氣輕,這科留他三年久」,教他孫子三年,才去考校,就講出來了,會元在荷包內,說有狀元學生無狀元先生,狀元先生就讓學生去中狀元,他才自己去中會元,後來是他和李九(同音),他們二個左右相,萬曆君手頭左右相是姓葉、葉相、李九,這二個是老將、老相,這二個泉州人,要請告老,萬曆君說:「請慢!除非有人可以來抵缺,你才可以告老,不然不准你告老,」他才說:「有,浯州許某某勝過我們兄弟二個左右相」,這許某某勝過他葉相、李九左右相的缺,他說真的,這許某某真聰明,天下通,狀元天下福、會元天下通,聖旨才下要調許某某會元祖去升左右相。 會元祖遊北京都五條的大街,遊三天的花紅,只遊那三天的花紅就:::布袋牽那袋金錢,狀元也遊三天的大街,會元也遊三天的大街,遇到一位魏忠賢,這是萬曆君的小舅,魏忠賢的大姐就是萬曆君的娘娘,他就靠他是萬曆君的小舅做奸臣頭,要佔我們會元祖的便宜,魏忠賢叫他遊街三天的花紅要跟他對半分,我們會元祖說他是文章中的,又不是拜託,他就是文章中萬曆君才賞他三天的花紅,不要分,隔天在考校時才弄那白紙狀(閩音),那上頭空空的,好像無字天書,空空的白紙狀,就送給我們會元祖去讀,如果不夠聰明的讀無路,就沒有印那些字,空殼白紙狀,如果讀無路可以出來,隨時被押出去殺掉,是我們會元祖太聰明,天下通,讀得特別好,讀得「上天天下人」,什麼讀得天地詩文的書(冊),讀特別好,讀好說還要送給萬曆君手頭看,啊空殼白紙狀,他才讀得特別好,要拆破這個魏忠賢的陰謀,說他用這奸臣頭,在捉弄、弄朝,在捉弄這些文武百官,故意用白紙狀給我們會元祖讀,我們會元祖才故意讀得特別好,萬曆君看了說「喔!這種空空的白紙狀,許某某你空空的白紙狀讀得特別好,這些白紙狀誰送給你的?」他講魏忠賢送的,是萬曆君的小舅,他說自己的小舅也是要押出去殺,只是那個嘴說押出去殺,但是他有他大姐可以去保奏,萬曆君的娘娘他的大姐去保奏魏忠賢,結果萬曆君說要押出去殺而沒殺,只是靠那嘴巴說,那文武百官如何信服,怎麼繼續在朝內待下去,無路用,我們會元祖才從那一次請告老。 請告老說要回去休息,回來之後,就在刻書板、做鄉賢,才說做「鄉賢」,會元祖後代就出了幾個老師,去補充「鄉賢世第」之稱,「鄉賢世第」就是我們會元祖的字匾,所以后浦那間大衙內是我們會元祖私人的學堂,他就將那裡做學堂,做老師,國內、國外的都教,他用自己的廟銀,早時后浦還沒成街市,這裡一間,那裡一間,只有老百姓住在后浦,說是一個小鄉社,他就用自己的庫銀買地、買材料蓋那間,要做舊時老師教書的學堂,後來又聽到泉州這些說要退伍,那些是真的年紀到了,在萬曆君他老父手頭就在做左右相,又經過萬曆君,才說幾百歲的兄弟,也一百多歲了,就說他要請告老,那是事實,真的要請告老,那萬曆君說「你要新科來接左右相,有人來接左右相才可以告老」,他說「有!」浯州許某某,這一個勝過他們兄弟二個,這一人可以當左右相,這才准。 准了,聖旨就來要調我們會元祖去,他回說他不要,同樣是這萬曆君的小舅手頭,魏忠賢犯罪要被殺,為什麼只有殺那嘴沒有那個心,他不要做,封再大他也不要做,他這才騙假病「十分的沉重」,要不然聖旨調不去不行,不去也犯罪,就騙他說「十分的沉重」,我們會元祖這先生身軀在感冒,十分的沉重,沒法度可以去,他推說這樣才沒犯罪,才回聖旨「許某某,身體十分的沉重」,就過明日五更早萬曆君在京殿,有這許某某回聖旨,說他身體十分的沉重,沒法度可以去擔任,就用那個給萬曆君,那御史筆將軍令,那御史筆可以用那個點,不講出來,那很靈,說死就是死,說活就是活,那御史筆在批,批「許某某身體現時十分的沉重,沒法度可以來接班」,給他批,騙假病,變成真病,真的是十分的沉重,你如果好好的,沒有那病情,給他萬曆君去批那個「身體十分的沉重」,批下去,沒病也變真的有病,沒十分的沉重也真的十分的沉重,於是就一病不起,沒犯罪,也要批死掉,病不起來不打緊,十分的沉重真的死,上頭來看我們會元祖的親人要將他葬在什麼穴,才批去,找山前那穴,那就是萬曆君請地理師來批的,他說看我們會元祖的子孫是要二個宰相還是要萬年的子孫,進前三尺三宰相,還是要退後三尺萬年丁,親人說要「萬年丁」,我們會元祖的家屬說三個宰相不要,要萬年丁較好,我們會元祖的子孫才會出萬年丁,三個宰相、萬年丁同樣是那一塊地,只差進前三尺、退後三尺。 果然萬年丁,會元祖第二子往廣東而去,去廣東做老師,我們后湖出兩個子孫,大的和第三的,二個子孫丁還出得更多,說那春秋二節,在我們會元祖號做抵天奏(同音),會元祖的第二子的子孫,出了不知幾千萬萬丁,二間很長、很大間,就春秋二節戲仔要演四、五棚,趙州戲、廣東戲要演四、五棚,那天要回來認祖,是我們金門沒福氣,若有福氣,他提了好幾籃的白銀來到廈門,金門公司去問,他說要認金門的狀元祖,他說:有喔!金門有狀元祖,他說有出會元無狀元祖,這才又提回去,認沒祖,他說金門有會元沒有狀元,狀元被山東太昌皇的子孫中,要不然狀元、會元也是一個階段。 更早,會元的親阿公死去三十幾年,才出葬,看從他阿公手頭到他兒子是做老師,他在湖山山仔,太老爹在湖山山仔,太公在古坵對面面前,那時會元祖還沒出世,他說他兒子沒法度可以幫他出葬,看做老師也沒法度可以幫他出葬,他說「孫出頭才可以給他出葬」,看會元祖還在他未來的媳婦、兒子還沒娶的老婆肚子裡,看他阿公就斷,他公十三歲進京都的學堂,太公十三歲囡仔說去京都考文武百官的缺,文武百官的的科,十三歲去中回來,去拜外公、外婆,他老把那碗帽給拿下來,摸摸頭殼說「孫啊,孫啊,你十三歲進學進到百年以後不知要進到什麼?」這樣去拿下來,無意中頭殼碗帽給拿下來,他也不會罵,也不會說,這是外公、外婆啊,就自己悶在肚子裡,他就從那次碗帽拿下來,就再去考校考不到,拿下來給出氣去了,再考到老考不到就在心頭老,說要他孫子出頭才可以將他出葬,會元祖中會元出頭才來將他出葬,泉州的官府才給他風光,葬在我們這后浦海後娘仔宮去,要去古坵那段,要水洘才走得到,泉州府穿文生鞋,那路要舖紅毯子,一直舖,不知要舖幾百千萬領才到古坵的墓,才舖得到,你看早時用那種舖在地上,穿文生鞋,后浦路就這樣去,去認證檢查,要葬古坵那墓,結果去葬錯,其實在葬只要看天庭的星,天庭在迎鬼神,在迎鬼神還沒定要一直看,因為看得眼睛花,在迎鬼神迎還未定不能休息,結果迎未定去休息到那塊,本來不是要那塊穴,那塊向西北,要向西南才是正穴,向西南那塊得不到,那塊穴水神活動,活水神,被古坵的人得去了,如果葬到那塊就不得了。 註:我們後生晚輩稱「許獬」為「會元祖」,后湖村中有一「會元紀念館」紀念此一鄉賢,他九歲能文,常自勵云:「取天下第一等名位,不若幹天下第一等事業,更不若做天下第一等人品」,過去金門有一句話:「文章許鐘斗,品德黃逸叟」,指的就是后湖「會元傳臚」許獬的文章是天下第一等,後浦頭的黃逸叟則是品德完人。 金門與許獬有關的傳奇不少,今日總兵署為當時的讀書、教學場所│叢青軒,金城東門觀音亭的觀音與之有一段因緣,同安渡頭也有他的蹤影,世稱許同安、許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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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第二名 一種朱紅色的和解擬態
每逢我生日這一天,「八二三」這個數字,對許多老兵來說,都算暗示。 對父親來說,只要一個暗示,淚眼就潸潸落下。 八二三砲戰,那是半世紀以前的事了,然而,每年這一天的到來,父親總是心神不定,那一場戰役,是父親驚恐記憶長河的無限延伸、無止無境擴散,至於我的生日,遂成為一種歷史擬態,披上歡樂的保護色,卻總是難以開懷。事實上,和在台灣出生、長大的多數小孩一樣,對於父親從彼岸捎來揮之不去的濃重鄉音、大江南北的落荒、最後在八二三一場砲戰中扭轉乾坤的一次崢嶸,我總是意興闌珊。我漸漸發現,眷村裡左鄰右舍,每一個滾過悲情苦難歷史的長輩,都是同樣一副德性,一旦他們全聚在一起,暢談在古老戰場上的英勇事蹟,好像人人都是英雄,我嘴裡不說,心裡常想這若沒有摻和一點添油加醋的吹牛,實在令人可疑。於是,從懵懵懂懂的默默聆聽、學運興迭尖峰的叛逆頂嘴、終於在成為無殼上班族以後的呶呶敷衍,這一場廳堂內的政治攻防角力戰,才暫告歇息。我真是不懂,父親不是念茲在茲說,人總該向前、朝光明處看嗎?但是,面對如此不堪的往事,父親為何始終選擇頻頻回首? 直到這一天,我發現體重急遽下降的父親,褲頭開始寬鬆了,健康檢查報告出來,證明他必須隨時在胳臂揣上一筒點滴,方才驚覺,父親朝歸鄉之路,又跨出了一大步。 「我想回去看看:::」 「回東北老家?那裡:::不是還大雪紛飛嗎?」 「不:::,恐怕去不了那麼遠了,我想回去金門:::」 「金門?」 這樣的話,他不知道對我說過多少回。在那一次冷鋒過境的日子裡,我故作聰明,以︽金門縣志︾裡幾句:「隆冬時期,海風飆發,飛沙滾滾,東方海濱村家,沙壓與室埒:::」引經據典,駁回父親暮年的微末企盼,還沾沾自喜。 我不是不理解,父親口中的金門島,盛開著他老人家健壯的青春,我不確定是不是人一到此般年紀,勢必依循某種生物本能制約,總想跨越過什麼,才算生命圓滿。父親一提再提,像有什麼在遠方的海濤深處,策動對他進行一次記憶深長的限時追緝。然而,眼下的金門,與他非親非故,連父親自己也講不清楚為什麼想這麼做,但就是依然逃不開對這一場記憶浩劫的耽念。慢慢地,父親的身體質量一天不如一天,好像他故意似的,渴望自己輕盈到足以不須別人提攜,就可以獨自圓夢。 我終究還是依他了。 這是我首次踏上金門,當然來此之前,父親已經讓我熟知許多烽火金門的辭彙,如今只要稍稍揉和一點歷史語境,關於金門一幕幕文化輪替的衍續,在飛機準備下降的當兒,自然開枝散葉起來。我眼見的,一開始是三百年前中國福建省的湄、漳、泉州漢民族遷徙,再往前一點點,是明紹興監國魯王,率中原遺部據此偏安,再往前推,新石器時代華南印紋陶文化,似乎也留下過什麼。 飛機持續下降中,尚義機場就在底下了。 這一天,天清氣朗,就是風稍微大了一點,一陣強風一股腦兒灌進父親的褲管,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像風箏一樣撐架起來,好像父親再略略蹭蹬一下,就快飄走了。 翠谷,是父親最常提起的一個地名,自然成了我們此行的第一站。 父親悠悠追憶,翠谷是我軍和美軍專家反覆測量選定的炮擊死角,理應是安全無虞的,孰料還是遭受砲彈無情狙擊,有三位副司令官當場壯烈成仁。我攙起父親杵在一處標示「遊客止步」的藩籬,戰戰兢兢地回顧災禍的歷史現場。 父親怔怔地張望著。 我猜想,此時映入父親眼簾的,不是草木扶疏、而是一片滿目瘡痍的狼藉吧。事發現場散落被摧毀殆盡的防禦工事、鋼盔、傢具、屍塊、玻璃碎片等,與伴隨救護車疾行過的呼嘯聲。眼下的翠谷寧靜、清幽,只是再怎麼著,父親腦海中的鮮明記憶,可不是如此容易被歲月炮火的鞭笞給摧毀殆盡。 與翠谷這個潛藏父親口述悲愴歷史的優美地名相較,太湖就顯得名副其實多了。我從背袋中抽出數位相機準備留影時,無意間望見鄰近有一棟廢置的民厝,朱紅色的檐角頹頹欲圮,預期中的斑駁門板已經不復蹤影,我探頭向裡一望,只見厝內髒亂不堪、雜物充斥,蜘蛛撒網割據各方牆角的晦暗處。 我隨意取幾個角度匆匆拍完留影,突然感到疑惑,像自己這種旁觀者以一台相機,輕易就挾持當地人最私密領域的滄海桑田,道德嗎? 中午時分,我和父親走過金門島右半臉,朝佔據左半臉額角的金寧鄉推進。對父親來說,古寧頭那一戰是再痛快不過的往事了,至於我心中真正牽掛的,是想親眼見識,砲彈鋼刀的鋒利。 「一顆砲宣彈,光是砲身可以打造約四十把鋼刀,加上夾藏文宣的內層六道鋼片、上下底座,可以再燒出五十六至六十把不等的剁刀和切刀:::」鋼刀店的老闆右臂高高舉起,掌心亮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鋼刀,精神的介紹著。 「:::八二三砲戰在金門投下的四十七萬多發砲彈,加上『單打、雙不打』一直到民國六十七年才停下來,我們這家砲彈鋼刀的質材,可是貨真價實:::」老闆繼續解釋,他掌心中那把鋼刀,在小陽冬的光影折射下,飄逸出一股充滿人情味的暖洋洋氣息。 眼見遊客漸次聚攏進來,鋼刀店老闆一時興起,另外抽出一把鑲上黑色刀柄的家用菜刀,示範砲彈鋼刀的操持多麼務實。只見他熟練的取出一些蔬果肉塊切切剁剁、敲敲打打,這一敲一打,倒是敲開了父親的話匣子,直說:「你看吶,這些廢鐵到了這個師傅手中變成黃金,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呀!」 此時,我腦海中浮現詩經︽國風。唐風︾裡那個遙指情愛的場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不是嗎?回顧長達半世紀以來,同文同種的荒謬對峙,如今,金門戰地開放觀光了,對岸的殺人砲彈成了金門鋼刀,烽火鑿開的猙獰,淹沒在金門人巧思磨礪下的歷史證據,藉由中國觀光客重新「回歸祖國」,少去一份戰爭無知與無情的諷刺,多出一份化干戈為玉帛的深刻期待。 我這才恍然大悟,如果沒有親眼所見,父親和長輩們口中金門鋼刀的鋒銳,我仍將自信斷定,那一切都是薛西弗斯自我壯膽用的神話,它是逃逸這個不完美世界的一個完美藉口。 這一輩子,我都會以為他們全在吹牛。 百思不解的是,回到台灣以後,父親對金門,再也隻字未提了。待在台北榮總的日子裡,他還是喜歡在愛心池旁邊散散步,該作化療的時候,我會抽空陪他多走上一段,繞過象徵健康之門的噴水池進入中正樓。我曾經主動提及那次金門之行的種種美好,父親卻只是笑而不語,不願意多說些什麼。難道,進步中的金門變成一種可見卻不可及的懸念?還是父親珍翫進化前的金門依依不捨?他專注地拖起點滴支架緩緩前行,輪子在地面劃開的軌跡咯咯作響,堰塞著我對深藏在父親心中久溷的謎樣。 我開始反省,會不會是自己跳接時空旅行的方式太自以為是、速度太猛太快,以至於對金門所發生的種種,竟如此應接不暇了。天災、人禍、小三通、戰地政務光環的老去,對我此般庸庸淡淡的觀光客來說,不經深刻的體悟、理解,單恃走馬看花的取巧技倆,又如果跟得上父親的記憶,追溯那紅磚瓦的廟厝興衰、與每一寸落彈區裡藏著盡是傷心母親的眼淚。這些歷史軼事,都漸漸被後人遺忘,還記得的少數人逐漸凋零、老去,終將進入考古、歷史的篇牘,以最安靜的方式,示現世態的炎涼。 在一個天色微明的日子裡,父親蚌合雙眼、含上微笑,輕盈的踏上歸途。此刻,醫院販賣部的鐵門依舊拉下,大多數城市人家都還來不及起床,唯有窗格上透著晨曦、微風嗚嗚咽咽吹拂著。我靜默地跟隨父親走完最後一程,想起和父親一起曾經在北山的一間民厝庭院,望見一根根以細線烘托起對半剖開魚身的竹竿,那一天的天候也是如此,風很輕,涼涼地布滿父親下半身寬鬆的褲頭,彼此的臉頰暴露在空氣中醃漬著,一股鹹鹹甜甜的私密氣味。 哎,最終,誰都避免不了,面臨被命運之神晾乾的那一刻。 但無論如何,踏實踩在父親曾經歷練硝煙漫漶的朱紅色土地初始,我對父親幾十年來叨叨絮絮的一切不明白,朝一段和解之路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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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同行絲路遊
火焰山就如火焰似燒紅,比想像來得壯觀,在陽光照射下,更有如熊熊烈火,我們沿著火焰山,路旁有新設的旅遊主題園,是仿西遊記中的人物塑像,唐三藏西方取經,有關孫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故事,讓火焰山更加神奇,小楊笑說二百年後這又是古蹟,來到柏孜克里千佛洞,炙熱的陽光,只能在洞裡,現存洞窟七十七個,我們參觀六個保存較完好的,其實都被破壞得體無完膚,最主要遺留的壁畫可供研究當年回紇、維吾爾族的服飾、生活、建築等,還有一些古文字。 這麼乾熱的千佛洞,我們正懷疑這裡的人住那兒,原來山溝裡有雪水流經,溝裡長滿著樹和蔬果,還有房屋,小楊說火焰山有很多峽谷,葡萄溝就在這一處處綠蔭涼爽的峽谷中,下午參觀時就知葡萄溝是好幾十里的一大片溝谷。 離中餐還有點時間,小楊介紹新疆和田羊脂玉還有其它玉石礦,早年玉石加工是運送到楊州或西安加工後再運回新疆,價格比較貴,現在本地自行加工製造各式工藝品,成本低相對也便宜,就帶去參觀玉器加工廠,想不到阿西和阿珍夫妻倆,對玉石雕貼畫,竟起了興趣,春夏秋冬四塊匾雕,討價還價買賣成交,這四塊匾雕不管值不值得,光是免費搭了飛機、汽車、船運,還有火車,海陸空全上,就值回那價碼,雖然扛上扛下辛苦些也值得了。 用完中餐,就上葡萄溝,跟早上同一方向,因為葡萄溝就在火焰山的峽谷溝地,逛了一小段葡萄溝,小楊說帶我們去維吾爾家參觀,那兒的葡萄乾是晾房自然晾乾的,不像有些是用速乾劑加工,吃了對身體有害,另一條溝的小販向我們唱著山歌:「導遊帶你們去買一百元,導遊就賺五十元」,但我們是真的怕買到黑心貨。 來到一家維吾爾人家裡,四周是葡萄園,葡萄樹下擺著維吾爾民族慣用的長桌在鋪著地毯的坑上,桌上是各種類的葡萄乾及剛採的新鮮葡萄、西瓜等,播放著維吾爾民歌,等著我們上鉤,葡萄、西瓜都吃了,舞也跳了,連三歲小男孩都光著屁股,跳光光讓你們給瞧了,五歲的小姊姊也露兩手,扭起腰來博佳賓歡笑,倪兄和本團兩位美少女欣欣、嵐嵐加上我這老媽都湊上一腳,露一手跟著人家大跳其舞,你們能不花錢買葡萄乾嗎?價錢是真不便宜,什麼男人香、女人香的品種,一公斤特好的一百二十元人民幣,但還是得加減買個意思,算是給小楊面子,這三天人家講得很認真,也安排得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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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十大傳奇故事之一七鶴戲水
「七鶴戲水」可以說是金門最典型、最精采、最廣為人知的民間傳說。 傳說的風水墓穴裡有七隻白鶴,其中有六隻飛到各村落陸續轉世成為「進士」,譬如:飛到后湖的「許會元(許獬)」、飛到賢聚的「盧軍門(盧若騰)」、飛到古區的「陳刑科(陳昌文)」等,唯一被墓穴主人壓傷逮著的那一隻,就是大名鼎鼎的「蔡復一」。 話說金門蔡厝的蔡氏家族為了選擇祖墳墓地,專程從內地江西請來一位高明的風水地理師。這地理師就在蔡厝四周仔細勘查,後來果然讓他發現了一處絕佳的風水寶地。只是,地理師如果洩漏天機,自己的雙目就會失明,地理師心裡頗為掙扎猶豫,神色自然也就愁眉不展。 「大師,您看是不是咱們蔡厝沒有合適的地方?」蔡氏大家長問道。 「有是有,只是::::」地理師欲言又止。 「大師有何難言之隱,但說無妨。只要蔡家力所能及,一定遵照辦理。」 地理先生聽蔡家話說得誠懇,便說:「我尋得一處寶穴,若能葬於此地,他日蔡家子孫定能出七位進士,而且,家中的馬也會生出兩匹寶馬,一匹會放金、另一匹會放銀!但是,如果我洩漏天機以實相告,就會遭到兩眼失明的懲罰,因此,我請求貴府將放銀的馬贈我,以讓我頤養天年!」 蔡家的宗長自然是連聲答應。 後來,蔡家照地理師的指示,將祖先葬於「寶穴」。果然,如地理師所言,家裡生了兩匹寶馬,分別會放金放銀,而地理師的雙眼也真的瞎了。 當地理師請求蔡家兌現諾言時,蔡家竟起了貪念,告訴地理師說:「這世上哪來會放金銀的馬呢?不過大師放心,蔡家一定會好好照顧大師的!」 地理師聽得心中一震,知道蔡家無心遵守事前約定,因此,就想了一個自救和報復的辦法。他當著大夥兒的面,掐指算了算。假裝說,這墓穴當初在座向計算上犯了點差錯,雖然日後還是會生出兩匹會放金銀的寶馬;但是,恐怕會有「凶象變異」,非但子孫無法中進士,而且還將禍延子孫八代。如果不信,可以遣人至墓穴,拊耳傾聽,看墓穴中是否有嘩嘩水聲,若有,即表示「惡水流棺」,亦可證明我所言不虛。 蔡家半信半疑,派人前去墓地,果然聽見墓穴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於是,十分驚駭的請求地理師協助破解厄運。 地理師吩咐蔡家人拿著挖掘工具,才一開挖,大水即一湧而出,沖到了地理師的腳跟前,他用雙手捧起了水,洗了洗眼睛,眼睛立刻就好了。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隨著墓穴裡的水湧出,突然間,一隻隻的白鶴就從墓穴裡振翅飛出,一隻、兩隻、三隻、::::,一連飛出了五六隻,地理師終於忍不住大喊:「抓住白鶴,抓住白鶴,別讓牠再飛跑了!蔡家人七手八腳,趕忙衝過去,按住了正要飛走的第七隻白鶴。但是,因為太過著急用力,把白鶴給壓傷了,不僅弄瞎了一隻眼睛、壓折了一隻腳,此外,翅膀、背脊、臉上都傷到了。」 這第七隻白鶴,就是獨眼、跛腳、駝背還麻臉的「蔡復一」。這蔡家墓穴就是非常著名的「七鶴戲水」風水寶穴,可惜的是,蔡家只留下一隻,其餘六隻都飛往別的村落去了。 而蔡復一也果然文采不凡,十九歲便高中進士,雖然相貌殘缺、醜陋,但是,卻能以「一目觀天斗,孤腳跳龍門,龜蓋朝天子,麻面滿天星」來抒發滿懷壯志。日後,授刑部主事、統兵鎮守西南、平定叛變、消滅盜賊,還領受皇上御賜「尚方寶劍」、節制五省,立下許多偉大事功,為金門寫下了不朽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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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我在金門的友人
再此特別要提到我二十年的老友玉米跟他的先生阿輝,因為沒有他們,我就沒有機會來金門經營民宿。 昨天製作網頁,廢寢忘食直到凌晨四點半。光害加上大霧瀰漫,讓人分不清黎明將屆,小鳥卻開始啁啾,揭開鳥類一天的序幕。凌晨五點,所謂的暮鼓晨鐘,觀音亭開始敲鐘,一聲接一聲的律動,從遠處傳來,依然不失莊嚴。 為了好好睡個覺,我把手機、住宅電話都關了。果然睡到中午。開機後,連續接到玉米以及阿輝來電,因為我原打算今天去小金門找他們(但因太累,打算延後一天),他倆擔心這幾天小金門的基地台收訊不好,怕我連絡不上他們,一直主動打電話給我,可是怎麼都打不通。 「怕我在碼頭哭啊?」戲謔的我,掛了電話之後,其實是滿心的感動。現代人大多太忙,失約更是家常便飯;而我的老友跟他愛屋及烏的老公,對我的關心始終在。即使我已經厚顏『暫住』他們家將近三個月了,生活習慣的不同、我女兒的吵鬧,好脾氣的他們都無一絲抱怨。唉,是上輩子欠我的囉?苦命苦命。 今年二月份,帶著女兒、偕友同行,來金門探望新婚的老友,原定18天的行程,演變成有幸得標國家公園的古厝民宿,可有藉口留在我所喜愛的這片島嶼了。只是在前置作業的這段等待期間,又要繼續苦了老友夫婦。 脾氣不太好的我,說話也很衝,偶而還把小孩丟給他們當褓母::::,檢討起來真是罪狀多多。套句阿紅對玉米阿輝說的話:「以後你們沒小孩,就找他算帳!」 我親愛的朋友,誰叫你要認識我?而且還是當年同學之中,對我最好的?要不是這樣,我哪敢賴上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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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浯島文學獎散文首獎潮間帶
小時候,你喜歡來到金門海邊,立在既是海洋又是陸地的潮間帶,與盛大排場的福建蚵,一同呼吸喘息,仰望天空中那總是不確定的氣候。 漲潮,退潮。 阿嬤戴上一雙長滿海藻與殼屑的麻織手套,拿起一把蚵刀,在窄巷內虔誠地撬開蚵殼。喀喀喳喳,錯落作響,蚵殼碎裂一地,成了靜謐港灣最清亮也最豐富的聲音。 記憶中總有如此光景,在一個小型、卻安心的工作角落上演著。那時你會躲在阿嬤背後,專心凝視,也靜靜呼吸著鹹風、腥臭,以及島嶼沿岸蒸發逃逸的氣味。 「要記著,等下晡作夥去海邊拔蚵嘟,記得拿籃仔。」阿嬤總在某個退潮的午後和你說。那是每年三四月,深沉嚴厲的海邊,總會褪去一層緊張的色澤,換上樸實的微笑與家鄉話,一場屬於金門蚵的豐盛年節。 你記得那季節裡的空氣總是溫暖內斂,望著灰成一片的蚵坪,一朵朵勃發的蚵殼豎立其間,在和煦陽光下,映著海面,竟也明燦起來,一如金幣。你捲起褲管,踩著滿是碎殼堆積的路,來到蚵田,阿嬤總會說:「出力,等會作夥搬蚵嘟仔。」 於是,你與阿嬤一同將蚵殼板抱起,然後將其傾斜於旁邊的礁石。阿嬤從麻袋裡掏出刀械,開始鏟蚵,這面鏟完便轉動蚵板,換面,喀喀喀,一朵朵蚵落下成了你手中的玩具。 你常和鄰居小孩說:「阿嬤在海上抓蝨母。」或許真是如此,每個角度,每個舉動,細膩與投入的神情,盡在阿嬤鏟掘挖去的動作裡。你在一旁負責將蚵殼置入籃內,臉上除了專注,盡是驚訝。你仔細端詳這籃子,從錯編的竹材中,看見多年的負重磨損,重修多次,綁了幾條鐵絲與網狀支架。那時,阿嬤會和你說,蚵殼取下放入籃後,得在水中篩洗一番,將泥濘砂屑一一抖去流去,以免徒增重量。 後來,你才知道這長滿片片蚵殼的石板,正是金門人口中的「蠔嘟板」。你說這是一座座挺立於海上的公寓,以蚵殼為建材,房客為蚵,海水為浴,滋生了一片片肥美白潤的蚵肚,按著曆簿,付給蚵農,成了租金。 只是租金的收取並非你想的容易,阿嬤說,養這一嘟蚵總得先摸清潮汐。漲潮、退潮,彷彿生命的週期都將隨著潮汐共同進退,成為金門蚵農子民的新陳代謝。你記得,阿嬤老舊的口音中,總會說:「海水淹了,海水烤了。」原來,阿嬤的「淹」就是漲潮,「烤」就是退潮。你靜靜聆聽,才明瞭這些立於海邊的財富,都在潮來潮往間,淹去然後現出,總存在某些被操控的飄忽、不確定。 所以,你會在雷雨喧闐的日子裡,看見阿嬤倚在門邊,朝著蚵田的方向望去。你問阿嬤臉上為何與氣象一同驟變?她說蚵田最怕打雷,雷電會使得蚵群進食生長受到影響,因而萎縮長不出肥美的輪廓。你才知道蚵也有懼雷的個性,就像挑食的你,聽信雲層上有位雷公專劈打暴殄天物的人,於是你會在聽見雷聲心中興起莫名的懼怕,一如蚵群。 除了雷電,強勢吹來的風也會共同擺佈蚵農的命運。阿嬤記得一年夏季,颱風從南方一路北上,豪雨暴風勁流,一座座蚵嘟板紛紛搖墜斷裂,蚵群沒入岸邊泥中,整個海岸歪斜不堪,只是暴雨不歇,逢大潮,搶收不成,那財富竟也隨著海浪奔去而消失了。 於是,金門北岸至西岸,沙尾、呂厝、瓊林、後沙、嚨口、湖下一路到后浦,你才知道,沿岸與蚵共同起居的金門子民,都在潮間帶中,隨著海水藻帶,養出一嘟嘟蚵板、一簍簍浮游的記憶,以及一則則充滿變幻的生命氣象。 因此,約莫是一場懂事的時節,你開始直視自己位居潮間帶的生命,模糊搖曳。你不再單純地以為金門僅有蠔嘟、菜刀與高粱,那年你和阿嬤談起政治,談起兩岸關係,談起福建與台灣,因為你的體內總有奔流的血液,知道金門子民的記憶與命途,不該滿是防空洞、地雷、恐懼、戰溝、割喉水鬼、單打雙不打的砲聲。 然而,阿嬤不甚清楚,也不知如何回應,她僅是在低矮的廚房,芶欠與麵粉的流域裡,倒入沙拉油,間雜鮮綠白菜,覆以收成的蚵,料理一盤道地的金門蚵仔煎。你貪婪吃了數盤,擠出大片番茄醬,金門的蚵仔小而圓潤,腥甜中有種甘願的樸實,你的臉上盡是滿足。 阿嬤看著你食用時的神情,總會說起那段以麥糊、蕃薯簽、蘆粟飽食的古老金門。彷彿金門人都習慣將糧作磨碎成糊,煮透為湯,成為一瓢瓢平淡的滋味。因此,你想起老家角落的木製碗櫃,碗盤之中,總有一只沉睡的舀具躺在櫥角,阿嬤稱它「鱟杓仔」,歷經多年瓢取粥糊,這鱟杓仔如今僅能讓歷史來定居。 常常,你在冬日早晨到金城鎮上買了一鍋廣東粥,熱氣蒸騰,白稠的湯糊裡,幾乎吃不到米粒。你會配上蛋餅與油條,拼出一桌屬於你的早餐樂園。你問阿嬤說,為何那麼多軍人、外地人排隊買廣東粥?阿嬤也不清楚,她笑說,或許是現代人沒嚐過過去的滋味,反而感到新奇;也或許是金門的廣東粥,退去粥的命運,近乎為「湯」的飲食方式,有別於台灣。 其實,同樣的情節也發生在金沙鎮的閩式燒餅店。外地人人手一盒,將這閩南的滋味,細心呵護在袋中。你喜歡甜的燒餅,一種說不出蜜汁與濃郁,竟也在童年好吃的嘴裡,唾液成流,未曾乾去。 只是這樣的日子並不多,十六歲那年,你便離開金門了,開始學習當一隻過境的鸕鶿,週期性地在海峽緯度間,台北與金門往返。你的視野不再是高粱田寬疏的荒蕪,不再是木麻黃與軍哨森嚴的道路,也不再是閩氏建築與風獅爺的聚落型態。穿越海峽上空,你遵循一則荒謬流傳的定則,定居三重。 阿嬤說,金門人移居台北,多以三重中永和為家,隔著一條河,一條縣市界,與台北市遙望。那時,你赫然想起家鄉也是一樣,隔著一汪大海,一條嚴厲的界線,與福建對望。 你才發現,似乎金門人都需沿著水的邊緣,謀求生命的方式,學會撥開濃霧,看見陸地,看見繁華,也看見下一季的豐收。如同阿嬤,總在那片潮間帶穿著厚重工作服,養殖一嘟嘟的牡蠣。 初居三重,其實你一直想在這雜亂的城裡尋找家鄉的線索。你習慣瞧瞧公寓裡戶戶門前的懸吊物,因為你始終記得,金門古厝前有人會以麒麟花的莖株綁上大蒜,或黏貼符令,信仰五辛之蒜能驅惡靈,遠鬼怪;也有人家在門前擺上數盆仙人掌,以為其身上的銳刺能避走眾亂。只是,三重屋舍被各地外來者切割得碎裂、凌亂,金門的輪廓早已消失,就像你總在另一個郵遞區號、另一則氣象報導,另一處地形水文中,讓新的信念與步調,革命似地改變著。 你開始思考,有多少金門人能真正、踏實地在本地成為金門人?似乎,金門人都踩過台灣與金門兩島,甚至註定定居台灣,求學、工作、將下一代留在富庶之島,不再是前線的搖墜與恐慌。 因此,你時常立在公寓頂樓,面對淡水河,然後就想起家鄉。漲潮,退潮,台灣,金門。出外的金門人像攤開雙翼的白鷺鷥,穿梭於潮間帶,分享雙重地域與籍貫。 於是你在成長的來去飛翔中,看見金城車站搖身一變,乳白色的粉刷間雜花崗岩,成為壯麗大樓;島上瀰涵的軍事味道逐日淡去,換上遊客亢奮的嬉鬧聲;連鎖商店陸續攻佔金門,雜貨店一一沉沒;原味貢糖逐一加工,芝麻、花生、抹茶,甚至出現豬腳口味,內斂的小本生意竟商業經營起來。你知道,這島嶼與你一同接受資訊化,那片童年裡的蚵田─漸漸覆沒的潮間帶,在大潮來臨之前,一定有什麼值得採收。 所以,你會想起那個退潮的午後,阿嬤與你來到岸邊,將一整串養在蚵嘟的蚵逐一鏟起;某個連風獅爺也鎮不住的強風冬日,你騎著單車和朋友來到述美國小,看著一排落盡的樹林,搜索蒼涼的證據;某段愛探險的歲月,你隨著密集的地道,將阿嬤口中那些躲進防空洞的記憶,逐一搖醒,驚天動地;某個愛講電話的愛戀王朝,你在一座座以金門字型設計的電話亭,撥著精緻簡短六碼電話。 漲潮、退潮。 記憶因此會在潮間帶,與一嘟嘟蚵板共同互生,靜靜沉睡在岸邊,吸收成長的養分,然後被大潮淹去。而大潮退去的那刻,你才會真正明白,養在潮間帶的記憶,是最複雜也最豐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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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喝采與加油
昨兒個,老同學兼老戰友的好友其來兄由台返金,專程到公所找我敘舊,上班期間,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除了清水一杯,就是和他在吸煙室裡吞雲吐霧,互道別後衷情,地北天南暢聊一番,沒有茶、沒有酒、更沒有美食可供大快朵頤,我想,「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指的就是我們這一款的吧!正當我們聊得興高采烈、口沫橫飛之際,其來兄見到了他的一位國中同學,「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的蕭永奇先生,招呼過後,蕭先生急著去洽辦公務,不一會兒就先行離去,而我們則繼續未完的話題,過了一會兒,蕭先生又朝著我們走來,手上則拿著一張文稿,個人以為蕭先生事情辦完,另外有事找其來兄商談,但是待其靠近,則逕行將文稿攤放桌面,並直接向我說道:洪先生,明晚在貴村「明游擊將軍」洪喧故居召開「金廈姓氏源流及譜牒交流研討會」,希望屆時你能撥冗參加云云,個人受寵若驚之餘,唯有慨然允諾。 說到與蕭先生的相識,那又是一段奇緣了,且讓我慢慢道來吧!自個人懂事伊始,就常常見到父親的床頭、几尾和箱筴內放置著各種版本的洪氏家(族)譜,只是當時心不在此,因此也就從來未加留意與翻閱研讀,及長,待一探究竟時,這一些書冊,卻因受潮及蟻蛀而逐一破損星散,終至屍骨無存矣!所幸,父親幼受私塾教育,在他們那一個年代算是知識份子,兼以村里事務亦常涉足,對於宗族事務自是知之詳矣,所以在我懂事以後的年歲裡,每次和父親閒聊時,父親總是將其所知傾囊相授,尤其是說到洪氏源流與本宗本支先祖之源起時,父親總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並冀望我能熟記於心,牢記於胸懷之中,而勿忘爾祖;然則,個人總以來日方長,雖是聽在耳裡,擱在腦裡,但就是沒有記在心裡,或有系統的作成記錄,因之,記憶雖然鮮明,但卻是斷斷續續無法串聯,直到兩年前的此時吧!有一天,在飯後茶餘,和父親閒聊的時刻裡,個人感於既已投身村里宗族事務,就應對自己聚落的來龍去脈和宗族歷史更加深入瞭解才是,況且個人亦感到父親年歲日漸老大,凡事宜早作綢繆為是,故開口向父親建言,請父親利用餘暇,將吾家本支從源頭以迄於今,作有系統的整理和記錄,俾供個人和後代子孫引為參據,作為尋根探源的根本,父親允諾後,即利用時間慢慢整理、記錄。 去年吧!金沙鎮舉辦假日文化廣場活動,在其系列活動中,有一項「金門各姓氏族譜展」,假公所的五樓多用途活動室舉辦展出,歷時一週左右,由於個人斯時另有要務,且非關本身業務工作,因此也就未加注意,時間就在輕忽中走了過去,某日下午工作告一段落後,閒來無事的我,忽然想到五樓的族譜展,也就隨手壓下電梯,信步走向展場,希望一窺吾村後豐港洪氏族(家)譜的真貌,行至展場,抬眼一望,只見整個展場只有寥寥落落三、五個人在其間穿梭觀展,而排成平行兩行的展覽桌上,則放置著金門地區已整理好的各宗姓之族(家)譜,琳瑯滿目,見此狀況,個人原本欲打退堂鼓轉身離去,繼而一想,既來之、則安之,就讓我稍事瀏覽一遍吧!只是,從第一排的第一冊找到最後一行的最後一冊,整個展場竟見不到任何一冊有關洪姓的族譜,失望之餘正欲離去,展場負責人卻悄悄的來到我的身旁,望著我欲離去的身影,開口說道:先生,沒有找到你們的族譜嗎?請問您貴姓?讓我幫你找一找吧!哦!我姓洪,可是我找來找去都找不到洪姓的族譜啊!哎!在這裡,來、來、來、請你跟我來,該人一邊走著,一邊則熱心的招呼著我,要我跟隨他而去,原欲放棄的心,又燃起了一絲的希望,邁開腳步,不自覺的跟了過去;先生,你們洪姓族譜現在還在蒐集、整理、繕打中,邊說邊走中,我們來到了一部電腦前,這一位先生接著道:洪先生,請問你的大名和出生年月日,您只要將這一些資料提供給我,馬上就能查尋到您的相關資料,懷著半信半疑的心情,我把資料說了,並輸入電腦裡,不一會,列表機列印出了一張圖表,上至個人的第一世祖,下至我的兒女們,竟一一詳實臚列於下,欽謝之餘,未及多談,相互留下了電話,個人才欣然而去,這是我第一次與該會的接觸,也是第一次認識葉鈞培葉老師,令人印象深刻。 事隔一、二個星期,這一件事我已漸漸淡忘了,某日的晚上七點多時,接到了葉老師打來的電話,說要到家裡來拜訪我,猶豫之餘,唯有欣然歡迎其來訪,從來不自己泡茶喝的我,好不容易備好茶水,未幾,葉老師果然如期履約到來,而且還帶著一男一女兩位友人一起來訪,向來不善言詞的我,剛開始真有手足無措之感哪!經過一番介紹,原來他們是一對夫妻:蕭永奇先生和他的夫人吳秀嬌小姐,由於志趣相投,所以也一起投身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工作,且吳小姐還是該會的總幹事吶!而當日到訪的目的,是渠等自吾村宗親會、吾父、德舜宗叔、文章宗兄處取得的族譜資料,已然完成初稿繕打作業,由於闕漏在所難免,且須校對,故邀請個人利用餘暇校對資料,並查詢族親們漏列之資料予以補齊,以便重新繕打,個人由於已經有父親所列的資料,而且村莊並不是很大,所以也就接受了這工作,經過了三、四次的資料補齊與校稿,洪氏族(家)譜目前已大致底定矣! 在多次的往返接觸中,個人深受渠等之宏志與熱枕所感動,該會是一屬於民間自發性、義務性的團體,行政單位的支援有限,但是,為了金門地區各氏族的根源之追尋,並提供後代子孫追本溯源的一帖良方,這一些不計代價、不計毀譽、埋頭苦幹、默默獨行的憨人們,在理事長黃奕展校長的帶領下,目前已逐漸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獲得地區大眾的認同與讚佩,並且邁出了大步,到澎湖、入台灣、進南洋、更有甚者,目前更跨入了大陸這一廣大的舞台,炎黃子孫的發源地,在那裡的成果發表與展出,更獲得了廣大的迴響,我想,該會這一路走來,雖然遍地荊棘,崎嶇難行,但成果卻是豐碩的、甜美的,應當是值得渠等欣慰,也值得我們為之喝采與加油的。 終於,金廈姓氏源流及譜牒交流研討會,於八月二十五日晚上如期召開了,在近兩個小時的意見交流及交換中,我聽到了廈門市姓氏源流研究會陳會長淑娥女士、該會總幹事、及廈門市博物館館長等的讚譽,認為該會所整理、蒐集、典藏的典籍資料,非常的豐富,非常的完整,比他們做得還要多、還要好,是他們學習的典範,我想,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的諸君們,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會中,並提案討論共同合作修譜,建立雙方尋根、尋親機制,以宗族活動促進兩岸文化交流之道;吾人樂觀其成,並建議雙方以真誠的心交流,以熱忱的心互動,以捨我其誰的心來完成這一艱巨的使命吧! 94.08.30 寫於 後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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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王廷植大聲喊是,鞠躬,九十度。日本海軍大佐佐藤,軍服筆挺,皮鞋閃亮,一走路,鞋跟叩叩叩響,像提醒他是天皇的子民。一九三八年,日軍攻佔金門,授權王廷植、王天和等,籌組金門治安維持會。王廷植喜出望外,心裡想,光宗耀祖,該在這一天了。佐藤閃亮的鞋面從王廷植眼前劃過,人走遠了,他的頭仍壓得低低,直到叩叩叩聲消失。 王廷植一抬頭,卻看見李大炳笑瞇瞇的一張臉。王廷植以為李跟佐藤走了,臉孔窘紅,一時語塞。王廷植經商,認識台灣人李大炳。日本統治台灣四十餘年,李大炳一家人無不以成為日本人為榮。李的爸爸辛苦掙錢,以地方富商身分打入日本上流社會。他們進一步更改語言,不得講台語跟國語,後來索性換掉姓氏,李大炳的日本名字叫做山本太郎。李的爸爸說,那個「本」字好,許多日本名字,都沒那個「本」字。 李大炳相信日本「王道樂土」理念,滿人、蒙古人、漢人、朝鮮人、日本人即將「五族共和」。也以為「東亞共榮圈」成形,世界會更圓融。李大炳成為佐藤參謀,則是這一兩年的事。 佐藤攻佔金門,召集後埔鄉紳,請他們共謀治安維持會。鄉紳被脅迫,不得不來;來了,知道要做漢奸,又後悔來。佐藤劃定「以漢治漢」政策,只消找出帶頭者即可。佐藤出言恐嚇,鄉紳置之不理,雙方委決不下,佐藤正要發作,李大炳發現王廷植赫然在列,忙跟佐藤咬耳朵。 佐藤手一揮,鄉紳一一離去,唯獨留下王廷植。王見著李大炳,知是李作祟,手抱胸、足蹬地,眼睛出火。李大炳笑而不語。佐藤持之以禮,忙說,閒雜人等前,才擺將軍威風,私底下,卻把漢族當作大和民族。佐藤語言和緩,仍有一股威嚴。他不蓄鬍,四十出頭,學漢族,問王廷植歲數、家裡人口,王廷植一一答覆。佐藤說,他愛好中國文化,得知古時候中國,曾提倡「尊王攘夷」、歷史也說「成王敗寇」,怎知日本的「東亞共榮圈」,不是東方世界的大勝利? 王廷植感動。他不懂佐藤所陳,但知道那是一番大道理,他感動,是因為佐藤願意說。李大炳也感動,他是懂得共榮圈的意思,各國尊崇日本,思想、生活都皇民化。 佐藤談到組織治安會正題。王廷植經商的腦袋,在那一刻轉呀轉,「成王敗寇」是帝王之事,在商,只管言商。日本統治東南亞跟台灣,中國也快被打下,王廷植眼睛放光,誰說,日本不能稱王,誰說,王廷植沒有機會?佐藤越說話,王廷植的背脊越壓低。剛才眾人前,王廷植還怒目而視,如今頭臉低垂,佐藤每說一句,他便點一下頭,竟不知道李大炳未隨佐藤離去。 李大炳笑瞇瞇看著王廷植,那笑容,始終沒有笑出來,卻轉為嚴肅。王廷植的窘態,在嚴肅的隆重中,徹底放下了。兩人握手。王廷植認為,協議完成;李大炳以為,這是革命情誼的交換。兩人哈哈一笑。 五月,氣候尚涼,王廷植邀李大炳吃早點,遞交涼蓆、涼被清單。李大炳笑王廷植張羅得早。王說,不怕早,只怕晚、只怕不夠。兩人正吃油條,轟炸機兩架,轟隆隆滑過屋瓦上空。日軍佔領金門,縣政府遷往大嶝,社訓教官暫代縣長職務,居民畏懼日軍欺凌,多人移赴大嶝。大嶝離金門不遠,有一次,王廷植視察烈嶼鄉,正巧遇上日軍轟炸大嶝,炸彈兩兩掉落,大嶝轟轟聲起,火舌四竄。不一會兒,火煙佔據大嶝,不知煙幕背後,大嶝還在否? 王廷植跟居民,被轟炸的威力嚇著,瞧著,嘴合不攏,王廷植的腿不住發抖,彼處火光,此處碧浪,地獄天堂立可劃分。居民有不看王廷植者,有的,惡狠瞪他,正對著王廷植時,又裝若無事。王廷植心裡嘀咕。 兩架轟炸機果然赴往大嶝轟炸,李大炳嘆氣,順手咬一口油條。王廷植以為那口氣是為他而嘆,感激地望著李大炳。兩天後,王廷植表現的機會來了。日軍轟炸大嶝,切斷大嶝補給,逃難的居民無糧、無水,趁隙,搭上竹筏,回金門老家。有的如願,安全回家,有的,在海路被攔截。王廷植主管治安,潛逃大嶝的居民被帶往大廳,接受盤查。 逃犯,七、八人,跪在大廳。佐藤督導審問,李大炳陪侍一邊。王廷植見佐藤在座,一顆心提得高高的。第一次當官,手足無措,王廷植轉得快,想起戲子演戲,忽就拉高嗓音,大叱逃犯不知皇軍肩負使命,勞苦功高,本應悉心效忠,卻潛逃他去,罪大惡極。 王廷植幾條定罪,捧得佐藤醺然,李大炳飄然,王廷植大叫一聲說,都給我抬起頭來,王廷植逐一看去,眼神懾人,難民一一低下頭。其中一人不低頭,直看著王廷植,王火大,腿半舉,正想踹去,那人忽然叫說,植仔,是我啦,我是阿叔,你要救我。 植仔稱呼,嚇著王廷植。王定睛細看,果然是親阿叔。舉高的腿,不好放下,硬生生踹上跪在一旁的難民。王叔是王父的小弟,長王廷植兩、三歲,兩人名為叔、姪,實為玩伴。日軍佔領金門時,居民慌亂逃竄,有躲入深林,有渡海廈門,小叔一家人不知去向,沒料到逃到大嶝。王廷植脫口問說,小嬸跟孩子呢?王叔哽咽,指著佐藤大罵說,都被日本鬼子炸死。小嬸聰明賢慧,王廷植也曾愛慕,無奈小叔先提親,愛慕之心轉為崇敬,忽聞小嬸過世,新苦舊愁一齊湧上,睜大的眼珠子充滿淚水。 王叔還指著佐藤大罵。王廷植心眼轉了轉,一腿踹上王叔,大罵奸細。王叔倒地,咳嗽不已,尚不知這一腿從何而來。王廷植指陳難民說,誰讓你們當奸細?打探了什麼消息?佐藤聽到奸細兩字,眼睛發亮。日本侵華戰爭,吃了中國奸細不少虧。李大炳也留神,要看王廷植抓奸細。 王廷植質問,卻無人搭理,無計可施,警務科長陳太乙建議他用刑。王廷植嘴角抽搐,一顆心,七上八下,戲唱到這裡,佐藤看著,不得不唱。心一狠,點頭,陳太乙吩咐嘍囉持皮鞭揮舞。皮鞭抖,拍拍響,膽小的難民不禁尿褲。佐藤環伺難民,心知裡頭並無奸細,但金門新佔,居民、鄉紳多不服從,不如藉此揚威。 難民七、八人,男女都有,老的,總也有六十多了。王廷植琢磨該找那一人開刀,見著小叔猛撫肚皮,不住咳嗽,眼神且有責怪之意,想起小嬸的死,小叔脫不了干係,心中一怒,轉頭看著嘍囉,嘴一嚕,小叔就被綁起來。王叔以為衝著王廷植,皮肉苦總能免,沒料到首先被縛。王叔破口大罵,王廷植塞了一條毛巾進他嘴巴。嘍囉皮鞭一振,衣服撕裂,王叔嗚嗚哀嚎。接連十多鞭,王叔由哀嚎轉為低鳴,背上皮肉,已找不到完整的,再數鞭,新傷舊痕齊發,皮、肉如刀割,一劃劃。血,從畫溝裡流出來,染黑王叔灰色的褲子。王叔雙腿虛軟,站不起來,手腕扣住環索,虛脫地吊著。 王廷植想,怎麼辦,真要打死他不成?不忍,卻不好制止。李大炳跟佐藤咬耳朵,佐藤點頭,李大炳才快聲說,將軍說夠了,不打了。王叔吊在繩索上,身體抽搐,王廷植抽出他口中毛巾,王叔吸著新鮮空氣,心一鬆,昏倒了。 王廷植指示醫藥兵抬下去醫治。王廷植腰桿打直,稟告佐藤,並無奸細。佐藤能說華語,情急下,日語脫口而出,李大炳一旁翻譯說,佐藤將軍讚美王廷植,王瞧著佐藤神態,心知不假,佐藤情緒緩和後,也直說很好、很好。王廷植鞠躬,恭送佐藤。 王廷植探望王叔背傷。人逢喜事,王廷植忘了小嬸炸死一節,覺得王叔一家子喪命,也堪可憐。藥務兵為王叔拭汗、敷藥,慢慢好轉,醒來,見是王廷植,劈口就罵。王廷植不還話,王叔罵到喘氣,才悠悠地說,小叔,想想看,不打你,你還有命嗎?王廷植頓了頓說,幸虧李參謀幫忙,不然,你能活命? 李大炳沉默不語,揮手,要王廷植別說,王叔看在眼裡,覺著他的命,真是兩個人救的,心頭一陣清明,掙扎著起身,向李大炳致謝。 王叔一掙扎,傷口裂開,痛得冒汗,王廷植嘴巴說,不了不了,別跪,卻還攙扶著王叔,跪向李大炳。 忙亂許久,這一天,卻還沒有過完。王廷植釋放難民,家屬逐一來謝,有的鞠躬,有的拜倒在地,都說,幸虧王會長請託佐藤將軍。王廷植醺然、飄然。傍晚,李大炳、王廷植相偕用餐。李稱讚王,難民一事發揮得不錯。王廷植推說,難民可都是李救的。兩人相視一笑。 傍晚,縣府辦事處,太陽旗冉冉飛揚,夕陽照耀,金黃色光煦盪漾。李大炳心裡想,太陽,不只是一個神話。王廷植徐徐嘆氣,心想,這一天,可真長。兩人各想各的。不知那來一朵雲,遮住太陽,兩人定睛看著。幸好雲薄,夕陽晶晶的、圓圓的輪廓清晰可見,不一會兒,夕陽鑽出,彷彿是雲,產下一個卵來。 兩人一笑,紛紛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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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男人六十
人說女人四十美得像枝花,我卻哀怨男人六十還在拖老命,此話怎說? 話說二次大戰結束次年出生的人,今年號稱六十了!活了一甲子,從得年進入享年,按古老想法,享高壽是何等不容易的大事。馬齒徒增躬逢其盛,正想依例偷偷在日記中,留下幾句阿Q式自勉的話後送走這一天。沒料到妻今年記性特別好,主動提出要廣邀親友為我大大慶賀一番。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受寵若驚,回想這些年來,健忘的她老疏忽了我的農曆生日,等到想起來,可能是很多天後了,她會不好意思說:「陰曆不好記,等國曆再辦。」國曆到了又忘,就算內心滿含歉疚也要辯稱:「誰叫你不提醒我!」怎可能要我厚個老臉去討生日來過,既然臉皮薄,那下場就是幾十年來,家中只見我忙進忙出,年年要為老爸、岳父母寄錢叩祝壽比南山,家中還得舉辦妻及兒子們分佈在不同月份的慶生會,從來也沒人關心過老爸怎麼沒有生日,好像我是從石頭縫蹦出來似的。妻看我半天沒反應,以為我感動到說不出話來,頻催問意下如何?孰不知我是因一事無成,白活得好心虛,為她的提議而驚嚇。勞動妻小已有不忍,驚動親友更是造次,經我先懇辭後堅辭,妻如釋重負,在下了「是你自己不要,不要怪我沒誠意。」這樣結論而作罷。不過,她心生不忍,沒有驚動任何人,買了小蛋糕,在孩子們都不在家的夜晚,為我獨唱生日快樂歌,生命旅程中,有一半的日子與她共度,期待還有更長的未來,我一口氣許下五個心願,吹熄蠟燭切蛋糕與妻分享,過了平生最難忘的生日,也步入男人六十的第一天! 談起我們這代的人,除了少數俗話說摸對門閂,生在世家豪門的幸運兒,屬於含金湯匙出生的人外,童年歲月的日子,幾乎大多不太好過。貧窮是大家共同的記憶,家家兄弟姊妹加起來十多個,食指浩繁連小孩吃飽與否大人都搞不清楚。維持一家生計的人主宰家中的一切,甚至包括嬰兒孩童的生命,曾經聽說有人連生七千金,生到第八胎一看還是個女嬰,怒不可遏的父親,抓住滿身是血的嬰兒,在全家母女的哀嚎下,活活把她抓到院子石台階踩死,人命之卑微賤如螻蟻,孩子能存活下來需靠天意。我家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母親努力生養,連生十二個孩子,最後死於生產血崩,可以說為子女生為子女死,但有幸養大成人只剩四人,走掉的三分之二,雖然不是被踩死,方式容有不同結果卻是一樣! 年幼時體弱多病,加上母親早逝乏人照顧,成長過程就是自生自滅。在我略懂生死代表什麼意思的年紀,小小心靈總有自己可能會活不久的陰影。病病歪歪過了十來年,雖然哮喘如牛,三餐地瓜籤稀飯,發育雖未達到壯碩的標準,奇怪地身高依然長得挺拔。小學期間歷經幾場砲火,看著身邊散落血肉模糊的肢體,彈片橫飛中竟奇蹟似地逃過數劫。靠父親舉債讀完高中,孑然一身離開家鄉,困境中自力尋求深造的機會,視吃苦如進補浪跡他鄉十餘年,三十歲成家之前,不瞞您說,沒近身看過電視,也不懂冰箱的門要怎麼開,雙手空空構築屬於自己的家,從租破舊的違章建築起,省吃儉用買棟小屋,孩子逐漸長大再換大一點,中年後已有餘力,有幸覓得棲身之地,身隱都會區內,天天享有打掃庭院落葉的幸福,兩人世界變造出五人的溫馨天堂。 難道沒什麼憾事嗎?我要反問沒有缺憾還算人生嗎?當然有數不盡的不完美,母親早逝,在五歲孩子的印象裡如此依稀,一輩子從未叫過一聲媽,這不就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啊!撫育我長大的外婆,在我即將踏入社會有能力報恩的時刻,老人家似乎怕我傷心過度,選在我歸鄉前幾個月,悄悄離開人間,當我興沖沖拿著送給她的柺杖回家時,老人家已埋身黃土中,幾十年來,午夜夢回悔恨難消啊! 夜已深人亦靜,大門外樟樹仔掉落院子遮陽棚的聲音清晰可聞,顆顆像撞擊在我原本平靜無波的心。兩萬多個日子,不經意就溜走了!想起有幾許感傷,更多些感恩與感動!好一個台中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