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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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劫持慘案與八二三砲戰
─一位郝柏村傳令兵的回憶 女青年工作隊住的碉堡在師部司令台後左側,顏老的搜索連駐在右側,首先加入圍捕行動,自劫持事件案發至結束,歷時三天三夜徹夜未眠,時隔四十八載,記憶猶新。 當時部隊首重忠貞思想,叛逃為彌天大罪,發現可格殺勿論,何況又演變成劫持事件,而人質又是身份特殊的女青年工作隊員,慘案發生過後,部隊即做全面換防,調整陣地重新佈署,並檢討懲處有關隊職幹部,團長海宇春留職察看,師長黃煜軒下台以示負責,此時第九師已由紅轉黑,成為有嚴重污點的部隊。 層峰卻因該事件而不得不臨陣換將,核派金防部砲指部指揮官郝柏村少將接任師長,郝先生於八月七日到職,此時兩岸局勢緊張,已是風雨欲來之時。 自四十七年夏天始,中共在福建沿海地區軍事活動頻繁,戰鬥機成群飛越金門上空,地面高射砲對著天空猛轟,戰事一觸即發,金門也趕緊加快腳步備戰,部隊更是日夜不停的構工、運補。 搜索連除加強警戒、構築掩蔽工事之外,並奉派支援運補任務,一箱箱五百多斤重的砲彈,要四個人合抬一箱,整日抬個不停,很多人抬到內傷便血,顏老因體型瘦小,被郝柏村發現,體恤其不勝負荷,將其調到招待所服務,並擔任其傳令兵工作,砲戰前夕國防部長俞大維先生時常蒞臨烈嶼,就住在招待所內,由顏老負責照顧其生活起居,並為俞、郝先生倒茶盛飯。 八月二十日總統蔣公親臨烈嶼視察陣地,召集營長以上軍官在師會議室點名訓話,以與陣地共存亡,即是與國家共存亡相勉,並研判敵人將在一個月內發動戰爭,想不到事隔三天戰爭就爆發,一時使國軍有措手不及之窘境。 砲戰開始就持續不停,每日聽到郝柏村在電話中提到的戰報,知道戰況激烈無比,尤其是大、二膽之離島,傷亡更是慘重,要不停地抽調兵員補充,烈嶼本島第一線陣地也告急,郝是日夜不休地打電話,瞭解戰況及穩定軍心,並冒著熾烈砲火外出巡視陣地、指揮反砲擊。 師部駐地遭敵砲火猛烈攻擊,無分日夜的砲轟,地面已被夷為平地,軍事設施全數轉入地下,掩體不足而擁擠不堪,郝柏村勉勵說:「在求得勝利前,先要保住性命最為要緊」,大家只有不停的加緊深挖洞,加強工事的抗體。 砲戰至九月底,烈嶼的部隊已將彈盡糧絕,就緊急申請空投補給,並實施減餐計畫,將三餐改為兩餐,並將飯做稀,要大家咬牙共度難關,因怕影響士氣,還要宣稱糧彈充足,只是要為「長期抗戰」做準備,打到十月六日,若不是中共喊停火,再多的空投補給也是杯水車薪,戰況將不堪設想。 第九師因在八二三砲戰時堅守烈嶼各離島,以死裡求生的決心,堅持奮戰到底之精神,雖犧牲無數英勇弟兄的寶貴性命,終獲得最後勝利,贏得各界好評,砲戰過後又成為當紅的部隊,並蒙蔣總統賜名為「虎軍」,蔣夫人親繡軍旗相贈,郝柏村也從此打響知名度,一路飛黃騰達。 顏老在烈嶼服役二十個月後平安退伍返鄉,而當年的充員兵(當時之稱謂、後改稱為常備兵)中籤分發外島服兵役,就要配合師之移防,有的要在外島全程到退伍,中途不但無休假,就連通信聯絡都非常不易,要等退伍返鄉回到家中,爹娘才算撿回一個兒子。 顏老今為「八二三砲戰榮民」,對當年的戰地生活甚為懷念,欲想能舊地重遊,當告知司令台及附近所有碉堡,已於前年因國防部還地於民政策而遭拆除,他認為那是歷史的見證,是五十幾年來多少在烈嶼服兵役的軍人,晨昏站在台下聽訓、出操上課、參加慶典和看康樂隊的地方,又背負慘案的歷史責任,未能妥善保存,不禁唏噓不已。 當年劫持案發生時,拙人已上小學五年級,眼見部隊以演習之名封鎖各要道,禁止人員通行,學校也停課,接著小道消息不停地傳開,人們也大約知道發生之情形,但謠言滿天飛,對確實狀況並不真正清楚,今日聽顏老講述,又勾勒出對當年之回憶。 顏老當年係服士兵役,對整個事件始末之瞭解,恐有所不週或遺漏,特再訪問目前居住鳳山,時任二十六團連、排長的李行俠、安家駒、謝文山諸位先生,請他們對該事件做口述補遺,又再訪問家在司令台右側,八十七歲的陳水汀老先生、以及湖下宿彥陳清海先生,並同到慘案舊址憑弔,回憶當時之情景,再加以整理統合,以求儘量還原歷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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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
風,停下了,那砒砒砒的、砂礫擊打赤裸岩石的聲響也暗了下來。風歇止前,打起幾個漩渦,聲響完全不見,彷彿世界也輕鬆了,正等著下一個徵兆。然後,又是一陣風,帶著寒氣。 咿嗦。李心田摩梭手掌。咿嗦。 李心田裹著外套,立起衣領。文台古塔上,李心田望著巨石上「虛江嘯臥」的題字。字是明朝抗倭名將俞大猷駐守金門時留下的,嘯風中,俞大猷喃喃沉吟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仍迴蕩風中,李心田聽得嘆息。 幾天前,夜裡的海突然冒起火,隔著遠距離望去,那火只比星點大些,彷彿仍霹靂霹靂響著。居民知道,那是海盜殺人劫貨來著。長年來,海盜趁三、四月東南風汛,從南粵入閩,截劫商船,直至浙江;待到八、九月北風起,再順勢南下剽掠。這南上、北下,幾乎跟每年帶來茂盛魚泗的洋流一樣準。隔天,李心田跟地方鄉勇巡視官澳一帶海邊,果然發現遭劫的船隻殘桅。李心田格外留了神,特地驅赴文台古塔高地巡視。 李心田為國民黨人,年前帶著民國創建文告,扺金。授命駐守年餘,不曾發生過重大情節,直到海的遠處竄起火花。李心田帶領的軍隊不擅海戰,加上船隻不堪使用,實也無力海上追擊。李心田回到後埔浯江書院,偌大的地圖懸掛牆上,他走來走去,望著地圖畫策。狀如金元寶的金門,孤單地懸置在廣漠的大陸地輿下,如今,正有盜匪棲息在金廈某處海域,望著島,虎視眈眈。地圖上駐寫金門的古稱,號為「仙洲」時,必是太平時期,變作滄海或滄浯,許是動盪之際吧,而今的「金門」,得自明朝洪武年間,取其「固若金湯,雄鎮海門」。李心田不自禁苦笑。 李心田取紅筆,在許坑、歐厝、後埔三地畫上紅點,牽成一條蜿蜒路徑。他謀定之後,招來鄉勇團練,吩咐他們依計行事。李心田沒把握盜匪是否依計,出沒他劃定的小徑,也可能,盜匪直取廈門,金門就無事了,然而真能無事嗎? 清廷、民國之交,局勢困難,許多人被逼為賊寇,加上為奸作惡的匪寇,賊人的勢力越發強大,單憑幾百人兵力,是無法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李心田的心裡鐺鐺鐺蕩晃著,每一聲都有回音,隆隆隆地。李心田卻不動聲色,暗暗把指揮部遷往歐厝,一連幾個晚上,都和衣而眠,以求捷便。到了第四晚,李心田雖疲憊,卻不成眠。他摸黑走出古厝,夜深星冷,冷得他直打哆嗦。他側耳聽了一陣,夜裡的風,仍風砂走石,砒砒砒之外,更似鬼魅行軍而過。他擔心賊匪再不來,商家就要失去配合的耐性。為了謀賊,後埔商家入夜後都得另覓他處,但是幾天乾等,卻無賊影,住不慣他處的商家都說,賊匪怕是走了,進了內地。 李心田悶悶不樂,卻也無可奈何。天黑,李心田沒有走遠,坐在天井的長板凳歇著。門外,黯淡無暉,依牆而立的士兵也站得挺健,今晚恐是無事了。李心田定定地望著門外,忽地大步走到門口,兩名士兵這時也警覺到什麼了,睜大眼睛瞧。黑夜裡,有個物事,不安地、焦躁地,李心田握緊拳頭,平舉胸口,像握住一根弦,越扯越緊。遠處,透著一丁點的光,光沿著地板移進。那光走得快極了,好像流星劃過天際,華麗而喧嘩;光再靠近一些,才發現是兩點光,又近一些,才知是三點。李心田衝出大門外,那三點光中某一點,奔跳出來,李心田的拳頭又握得緊了些,卻慢慢放下胸前,吩咐幾名心腹,趕赴歐厝海邊。那疾行而去的腳步聲悶悶地納入夜中,那疾行而去的腳步聲還能疾行而回嗎? 接下來的時間,李心田只有等。他是習慣等待的。每一場戰爭都需要等待,在壕溝裡等、墳墓邊等、在雪地等,等待真正的黎明。等待中,才容易發現所謂的 「天籟」,是孤立於人世之外的,鳥聲也罷、蛙鳴也罷,連蚯蚓鑽出爛泥,挖崩泥土原先的結構也有聲音。唯有寧靜時刻才真正發覺聲音在這世界的位置,然而,他的位置,卻在一場一場的戰爭裡。隔許久,夜裡走來一支隊伍,這回,李心田不再等,他擎著燈籠靠近,帶頭的士兵半邊臉都是血,光一照,像閻羅王一樣嚇人,李心田一看,卻滿意地微笑。那不是士兵的血,是近距離的血噴出後,灑在士兵臉上。 如今,一切都有了定論了;如今,仍然只有等。李心田趴在壕溝,望著海上一艘載浮載沉的商船,暗自咬牙。等待中,夜漸消弭,天邊,料羅灣上空,漸現霞光。雲,被風扯得一縷縷,幾經吹拂,滿天做亂。亂,亂做一起一起鳥聲,從這頭的樹叢飛往那頭的樹叢。一名士兵匆忙跳進壕溝,在他耳根說了幾句話,李心田半舉拳頭,上百名士兵隨即大氣一吸,不再吸氣似地,就此憋住。 李心田分辨出正有幾十雙大腿通過芒草小徑,走得急亂、或許還帶有張狂跟興奮,窸窣窸窣地,似行軍的前奏曲。李心田想,這一場緝匪戰爭,就這麼完了嗎?打完這場仗後,就是金門真正的黎明了嗎? 腳步聲忽地停止了。帶頭一人,拿出探照燈朝海上閃了三下,船那頭,也跟著閃。帶頭那人關了燈,狂喜的表情充滿抑止聲音,終於按捺不住,哈哈大笑,其餘盜匪跟著笑了起來,拖著劫來的金飾、古董,魚貫地走出來。他們這趟行搶是計畫過的,他們研究風向跟金門沿岸,找出歐厝一地登陸,再赴後埔。為了不打草驚蛇,盜匪決意擱下歐厝,直入後埔。入夜後,他們等待巡夜的鄉勇經過,打發幾名身手矯健的盜匪翻過牆去,再開大門。本以為免不了惡戰,商家內竟沒了人,中計了嗎?他們懷疑。巡夜的鄉勇仍一番、兩番經過,他們打量了一陣,覺得是交了好運了,趁無人巡視,奪夜而走。 眼見著,就要望見大海了。近了,近了,啪拉啪拉,一波一波的浪就在那頭,船也在那頭。海上,船已清晰可見。他們確認暗號,逐次走進砂灘。船離海不遠,帶頭的盜匪把劫來的物事舉高,行將涉水登船,其他盜匪跟著舉起物事,有的讓頭頂著物事。李心田眼見時機成熟,手一揚,帶頭竄起,其餘部眾隨之一躍而出,團團圍住盜匪。李心田與其下屬,不喊打、不喊殺,只沉靜地靠近,盜匪一時之間竟察覺不出砂灘上突然多出的腳步聲。 殺殺殺地、砂砂砂地。 刷刷刷地、殺殺殺地。 驀然,李心田板機一扣,喀口革力一聲,清脆無比。其餘士兵跟著,板機一扣,海浪聲遂被喀口革力喀口革力聲取代了。然後,澎澎澎、拍答拍答地,一袋一袋物事紛紛落海、落地,那帶頭的還扛著物事想往船隻走,幾名士兵躍出船首,舉槍瞄準。 以楊炎、楊甌、王塗等為首的盜匪,被綁做一塊兒了。李心田雙手後揹,不發一語,徐徐看著盜匪。盜匪也不求饒,無言地盯著眼前的砂灘。天光正亮,砂上蒙著淡淡露水,風徐來,吹得他們直打哆嗦。 李心田舉起上臂,決斷一劃,士兵領命退下,帶走盜匪。 李心田待到砂灘上再無他人之後,才吐了一口長長的氣。 黎明已經過了,太陽已跳出料羅灣上空,大海上,舟帆點點,朝陽照耀下,好一幅美麗風景,其中的凶險詭譎,卻是這個距離所看不到的。 這只是一天的黎明,一天的平安,海,再過去呢?太陽,再過去呢? 浪掀高,再摔下,轟隆隆地,這世界,有著單純與繁複的聲音。 那聲音,不是一個謎題。 李心田分開刮人的芒草,慢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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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路,我們一起走過!
金門是一個很傳統的地方,也是一個很保守的地方;因為它傳統,所以就格外顯得保守的了。 幾十年的軍事管制禁錮,讓金門人的靈魂受到壓抑,活在痛苦之中;然而,也就在這種禁錮之中,讓金門的傳統文化得以不受污染,繼續保存下來,從這個角度來看,軍管無形中保留金門文化的純度,可說百害而一利,雖然不值得歌頌,但恐怕也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了。 戰後嬰兒潮出生的人,剛好在這種環境裡成長、茁壯。因此,這一代的金門人,還保有傳統文化的特質,也就是一種承先啟後的典型了。金門由於地理環境與歷史條件的限制,在兩岸長期的角力關係中,飽受荼毒,我們都是從砲坑裡長大的一代,那種記憶刻骨銘心,已經成為靈魂的一部份。我們無法忘懷戰爭,但我們更渴望和平。 走過了艱難歲月,我們見證了歷史;走過了傳統文化的長廊,我們發現了自己的身影。 陳為學先生,就在這種環境下孕育、陶鑄的人,自小在傳統保守的家庭中長大,勤勤懇懇的讀書,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然而,身為長子的他,為了培養弟妹,聽從父親的忠告,毅然放棄繼續升學的機會,獻身國小教育,作育英才,三十幾年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雖然他無法繼續升學,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那一顆文學的心,仍然不時的悸動,挑撥他的敏感神經。因此,公餘之暇他不時寫作,一方面為了志趣,一方面想要發揮自小不甘隱沒的長才,近三年來陸陸續續發表了十餘萬字,結集成「滄海一粟」一書,紀錄了他的所思、所感、所懷,構成了他的人生風景,也凸顯了時代的風貌。 千里懷人月在峰。陳為學稟性淳厚,在他的成長歲月中,受到了很多長輩的照顧,念念不忘,尤其與姑媽的感情,深厚自然,讓他感念殊深;其次,他受到良師益友的教誨與薰陶,如高中國文老師黃書文與報人顏伯忠先生,對他的啟迪與影響,都讓他難以忘懷。 三更有夢書當枕。陳為學人如其名,是一個好學深思,喫書如命的人,閒時常手不釋卷,出入經史百子,或涉獵現代文學,雖然後來出任校長,參與學校的行政工作,仍然一本初衷,坐擁百城,讀書不倦,所以他的體悟也就特別多,如靜思語:「感恩他人,就是美化自己」,已經成為他的座右銘了。 人生有味是三平。平實、平淡、平凡,雖然有一點兒老生常談,卻是陳為學的生活圭臬,他以此自許,不僅教育子女,也教育學生;他從三平修身入手,還希望作到司馬溫公所說的「事無不可對人言」,這是何等的心胸與器量,令人肅然起敬。因此書畫名家吳鼎仁稱許他「為人守德清高士,學聖修身道義師」。 陳為學先生何以有這種稱譽呢?坦言之,就是金門傳統文化薰陶的結果,桃李無言,下自成蹊。因此,他在家是一位好父親,在校是一位好老師、好校長,以他的修養,用愛心澆灌民族幼苗,培育英才。他說:「對待學生,我一向都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子姪看待,我總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教導他們、鼓勵他們、協助他們,並且啟發他們,我明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始終不肯放棄自己微薄的能力和有限的能量,我多麼希望:經由自己不斷的努力和永不放棄的堅持,希望能為每一位孩子,開啟每一扇亮麗的心窗,希望他們都能看到自己光明的願景;儘管有時我努力過了,儘管有時不能立即看出績效,但是,我還是會始終堅持下去,永遠給學生信心、給學生希望、給學生方便、更給學生快樂,只因為這是我的責任,不,應該說,這是作為一位教育人責無旁貸的天職!」有這樣的師長,作為他的學生,真是很有福氣。 這一代的金門人,從艱難的環境中長大,有共同的生活記憶:經歷了八二三砲戰,髫齡時躲進防空洞,聆聽砲彈的嘶吼,可謂九死一生了;我們這一代,幾乎每一家都有八個、十個兄弟姊妹,食指浩繁,父母親早出晚歸,工作異常辛苦,省吃儉用,犧牲奉獻,一心只為培養子女長大成人,我在陳為學的文章中,看到自己成長的影子,不禁心有戚戚焉。 歲月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我們一起在金門高中受業以來,已經從少年十五二十時,變成滿頭飛霜了,時間過得飛快,讓人悚然而驚;而今陳為學先生,春風化雨,出其餘緒,志在名山,忝為他的同學、文藝同好與朋友,我樂於寫幾個字,作為緬懷我們共同生活、經驗與時代的精神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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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劫持慘案與八二三砲戰
──一位郝柏村傳令兵的回憶 淡淡的三月天,拜訪深坑鄉,滿眼一片翠綠,山巒間霧氣繚繞,空氣清新,有遠離塵囂之舒暢。 承蒙畫家老師呂鄉長玉環之熱情接待,贈畫冊專輯、饗豆腐宴之美食外,更難得的是有緣與當地畫家、文史工作者顏松濤老師茶敘,得知顏老民國二十五年出生於嘉義,四十六年入伍,即赴前線服役,駐防烈嶼,知我從烈嶼來,一時相見甚歡。 顏老的際遇特殊,曾當過郝柏村的傳令兵,除知道八二三砲戰的一些事之外,尤其對砲戰前在烈嶼發生的一件劫持慘案,知之甚詳,蒙其告知經過情形,解開久懸心中一段謎樣的歷史。 據其回憶,當年的部隊換防,視為極重大事件,部隊是以師為單位做整師移防,駐防烈嶼的部隊尤其要慎選,要先到金門駐防一年以後,經考核評比各項績優,才能被選拔移防駐守烈嶼各離島地區,駐防外島的部隊在時間上通常為兩年,若中選移防烈嶼後,不但任務艱苦、時間又再延長,加起來就是三年,但被視為是部隊的無上榮譽。 顏老被分發至陸軍步兵第九師,編入師搜索連搜索排為二等兵,擔任師部的外圍警戒任務,當時部隊尚駐防在金西地區,不久即中選移防烈嶼,師部駐地在烈嶼湖下村附近。 四十七年四月,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慘案,有二十七團團部連軍械士夥同一副班長,因思鄉心切,企圖利用濃霧天奪船叛逃,攜械潛至湖下沙灘,在解纜推船時被哨兵發覺,開槍喝令制止,眼見形跡敗露,即轉向往師部竄逃,意圖劫持師長以自保,因天黑霧濃,到處漆黑一片,正在走投無路,忽見有一朦朧亮光出現,兩人遂向燈光處闖,不意竟撞入女青年工作隊居住的碉堡。 當年的女青年工作隊,是蔣夫人為鼓舞軍中士氣,號召愛國女性走入軍中,在風氣尚為閉塞的年代,招募談何容易,只有從立法委員與國大代表及高官們徵召,勸其鼓勵女兒從軍,所以都是些名門顯赫的嬌嬌女,蔣夫人也特加照顧,大家都稱她們是蔣夫人的乾女兒。 女性在軍中,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但她們也頗能吃苦耐勞,過著與軍人同吃大鍋飯的生活,每日到碉堡陣地,從事政令宣導、教唱軍歌、教文盲的軍人識字,從注音符號一個字一個字教起,甚獲肯定與好評。 真是禍從天降,只因半夜女生要上廁所,就找人結伴同行,一時未將碉堡門反扣,因燈光外洩而引來凶神惡煞,兩個身上帶滿武器的叛逃犯,十幾個人遂遭劫持做為人質。 部隊發生重大危害軍紀事件,尤其就在師指揮部核心,危機處理即命搜索連立刻進行封鎖現場,接著又派出荷槍實彈的步兵,再加上鐵絲網團團圍住,形成重重包圍,最後派出裝甲車營做外圍封鎖,似怕其插翅而飛,整個湖下村上緊門戶戒嚴,以防叛徒侵入住戶,居民也跟著緊張惶恐。 震驚高層的劫持事件,各級長官緊急親臨現場,連、團長及師長不停地前往做安撫,不停的予信心喊話,遂展開一連串的談判,讓兇嫌予取予求,只要兇嫌提出來的民生要求,莫不全力配合供給,以求保住人質的性命安全。 但兇嫌極為聰明狡猾,要求提供食物飲水等,圴以將人質一人綁住,再命另一人前往取回,若不聽命時就要殺害被綁的人,要求的食物以未開封汽水、罐頭及煮熟雞蛋為主,取回後並命人質先行試吃,以防被下藥。 金防部司令官胡璉也親上火線,用擴聲器喊話,曉以大義,勸其棄械投降,將從輕發落;兇嫌深知鑄成滔天大禍,對誰之保證都不相信,要求見當時任國防會議副秘書長的蔣經國,奢望只有蔣能保障其性命,據傳胡並不敢報與蔣知悉,以安撫與其週旋討價還價,兇嫌也逐漸將嚇壞生病的人質釋放,最後控制三人,做為賭注籌碼。 兇嫌將碉堡窗戶全部封閉,並不時地對外施放冷槍,以示其警覺及防被偷襲,雙方僵持不下,時間是一分一秒的過去,當進入第三天,談判還是無結果,研判叛徒應已疲憊,遂派成功隊於拂曉前進行攻堅,一時催淚彈、瓦斯彈、煙幕彈齊上場,兇嫌見已到最後關頭,因絕望而萌殺機,將手榴彈引爆,以人質做為陪葬,造成同歸於盡之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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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妳坐過來,」坐在將軍身旁的組長站了起來,挪出椅子,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不要辜負副主任的一番好意。」 隊長苦笑地搖搖頭。 顏小姐站起身,無奈地走到將軍的身旁,尚未坐穩,將軍已迫不及待地拉起她的手,瞇著一對色眼,仔細地端詳了好一會,而後輕輕地撫撫她的手背,再搓揉她的手心,興奮地對著在座的人說:「你們看看她這雙手,既白皙又柔嫩,我這輩子還沒有摸過一雙像她那麼細嫩、柔軟的小手呢!」 顏小姐收起了笑臉,內心盈滿著一股強烈的不滿和受辱感,她猛而地一掙,把手縮了回來,紅著眼眶瞪了將軍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 「怎麼了,不高興啦?」將軍的豬哥臉一拉,指著自己的領章,板著臉說:「我官那麼大,年紀也一大把了,難道還會吃妳的豆腐!」 「副主任您別生氣,」隊長陪著笑臉,「顏小姐年紀小,不懂事,請不要見怪。」 「一個在康樂隊靠唱歌跳舞混飯吃的女人,有什麼了不起嘛,漂亮的女人我見多了!」將軍雙眼望著天花板,不屑地說:「別高估了自己!」 「你先送顏小姐回隊上。」組長對我說。 顏小姐雖然有些失態,但依然禮貌地向在座的人一鞠躬。我陪她走出文康中心的大門,她就失控地哭了起來。 「別和這種人計較啦!」我安慰她說。 「你沒看見他把我當成什麼啦,難道在康樂隊唱歌跳舞的就不是人?」她傷心地詛咒著,「這隻老色魔,遲早會得到報應的!」 「妳放心,如果他不知節制,喝起酒來三天二頭跑特約茶室,粘著蓬萊米不放,誠然不遭天譴,絕對會有梅毒纏身的一天。屆時,就讓梅毒的毒素慢慢地來侵蝕這隻老豬哥吧。」我有些兒激動地說。 「蓬萊米,」她迷惑不解地問,「誰是蓬萊米?」 「庵前茶室的侍應生。」我向她解釋著說:「她的本名叫黃玉蕉,票房紀錄不錯,很多高官都買她的票,甚至還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我們這位豬哥將軍就是她的恩客。」 「真有這種事?」她疑惑地問。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我坦誠地說:「為了特約茶室以及蓬萊米的事,還經常被叫去訓話,有些事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妳。」 「看他那副色瞇瞇的模樣,就知道不是一個正派的人。」 「這年頭不一樣囉,只有這種喜好酒色的人,才懂得逢迎拍馬、求官之道。」 「俗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時辰未到。」她有些暗喜,「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好了,我就送妳到這裡,」臨近武揚台,我停下腳步,低聲地說:「別把今晚的不愉快放在心上,早點休息,知道嗎?」 「嗯。」她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而後,落寞地向武揚台那盞微弱的燈光走去。 重回文康中心,將軍的怒氣似乎還未消,遠遠就聽到: 「他媽的,什麼玩意兒,只不過是一個唱歌跳舞的,自以為了不起啦,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報告副主任,喝酒、喝酒,」士官長把杯舉得高高的,試圖化解他的不愉快, 「益壽酒喝完後,我床舖底下還有自己泡的藥酒。」 「什麼藥酒?」將軍精神一振,「用什麼藥材泡的?」 「狗鞭、人蔘、當歸、茯苓、杜仲、巴戟天、五味子、肉蓯蓉,還有鎖陽。」士官長屈指算著。 「為什麼不早說,」將軍急迫地,「快去拿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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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言寓言之五
一、 看到徐悲鴻為自己書房撰寫「獨持偏見」、「一意孤行」的對聯,老夫就喜歡這種可愛的傲慢;聽到政客們經常掛在嘴巴「處事理性」、「分析客觀」的口號,老夫卻厭惡那種可笑的虛偽。讀書人,你別對老夫說這是對人不對事的心態,不唸書的老夫就是要這樣想,你又能奈我何! 二、 一個政客如是說:為五斗米折腰?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官了。我家住的是千萬豪宅,家人開的是百萬名車,區區五斗米,在我的眼中只不過是一撮小小的鼻屎而已。喂!來來來,把你的耳朵靠過來,讓我再悄悄告訴你,若是為了每月五百斗米,不折腰豈不成了白癡! 三、 電視上的談話節目,經常聽到有人說「群眾心中自有一把尺」。對於這句話我們不敢予以苟同,因為在我們所接觸的群眾之中,最少有百分六十以上的人,他們心中就有兩把尺,緊的一把用來衡量別人,鬆的一把則留給自己。 四、 在官場打滾的人,必須自備一張可以任意移動的梯子,以方便自己往上爬。梯子中間那些橫的短踏板,是一個個部屬的頭顱;左右兩邊直的長扶手,是一對上司的肩膀。有了這樣一張梯子,就可以隨時隨地踩上下屬的頭頂,抓緊長官的雙臂,一步一步地爬上去了。 五、 「朽木不可雕」是手藝平庸工匠的託詞,一個高明的工匠面對一塊朽木,他會先清其「腐」,再觀其「形」,後順其「勢」,想像一個適合的造形,經過一番精雕細琢,必然也可以塑造出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六、 如果有一雙如貓一樣的眼睛,瞳孔可依周遭光線的強弱而作調整,那我還真的不希望黎明的來臨。因為在陽光的照射下,每一個所謂的「萬物之靈」都是人模人樣的,毫無瑕玼,非常完美;只有在黑夜裡,他們才有可能原形畢露,為所欲為,醜態百出。 七、 當年納粹頭子希特勒在群眾之前,嘶聲狂吠「::::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征服、剝削、掠奪乃至消滅劣等民族,乃是無可推卸的職責與特權」時,我們已意識到這條瘋狗將四處亂咬人。事到如今,西方那條瘋狗的子孫已然向世人認錯謝罪,而東方這條瘋狗的子孫卻還在為患狂犬病的祖先掩蓋罪行。因此,西方那條狗已逐漸地演化為人,而東方這條瘋狗卻可能永遠地瘋下去。 八、 權力與財富,使盧泰愚琅璫入獄,讓馬可仕客死他鄉。這不是「權力使人腐化」的效應,而是他們兩人的腦細胞非常容易感染到腐化的病菌。但不知今日的台灣是否有如盧與馬的人,腦細胞也那麼容易被病毒入侵? 九、 四月十日,金門日報頭版頭條有一篇專題報導,標題為「十一個慢性病人,十一個傷心家庭,國軍醫院裁撤後,金門人性命堪憐」。金門醫療資源本來就極為短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七月份軍醫院再關門,繳交同樣健保費的金門人,醫療品質必然更差。該篇報導中寫著:家屬痛心地問道「中央把金門人的生命當甚麼」。由此,我們不禁想到蔡秋鳳曾經唱過一首閩南語歌曲,歌名為「金包銀」。歌詞有「別人的生命框金又(音如郭)包銀,阮的生命不(音呣)值錢;別人若(音如那)開嘴是金言玉語,阮若多(音如閩語的家)講話,啊!馬上(音如粘睞)就出代誌::::」等句子。但願這首歌不是金門人宿命的悲歌,更祈禱老夫寫這段文字不會「出代誌」。 十、 但願世上的男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他們都叫「史懷哲」,也願所有的女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她們都叫「泰蕾莎」。 十一、 一個社會的成員,如果出現跑聲色場所者多於進圖書館者,追求財富者多拓展精神領域者,謀取物質享受者多於熱心公益事業者,投機取巧者多於勤奮工作者,油腔滑調者多於以誠待人者,是非不清者多於明辨真偽者,強遂個人慾望者多於尊重他人生命者。那麼,這個社會高樓林立的都市,不就是非洲的原始叢林嗎? 十二、 為非作歹兇手其手段之殘暴兇狠,已經使很多人對於人性失去了信心。因此,就有人萌生一種意念─如果我有能力,那我會去救助一隻受主人虐待的動物,而不會去管躺在路邊呻吟的暴徒。 十三、 今天台灣的社會,有錢的人怕被綁架撕票,欠錢的人索性自殺了結,沒錢的人乾脆偷竊搶劫。如果媒體上有一天沒有綁票、偷竊、行搶與自殺的報導,那才是真正的新聞。 十四、 如果說,一個人必須同時生活在物質的現實和精神的超現實兩個境界之中,身心才可能獲得平衡。那麼單純存活在物質的現實世界者,就是精神超現實世界裡的植物人。 十五、 不要把「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一語,解讀為「春天不久即將來臨」。其實,這句話具有兩重意涵,其一是必定先行接受酷寒的考驗,另一為長久期待後獲得的喜悅。居住於四季如春地帶的人,不必接受考驗,也無須熱切期盼,春天時時都在他們的身邊。沒有冬寒嚴酷的考驗,自然也不會有春暖的愉悅。 十六、 十多年前,五十來歲的老宋與太太離婚,不久他唯一的兒子也因病死在美國。前幾年,因為經濟的不景氣,他的廣告公司也關門了。大屯山下雪那天的午後,正好路經老宋舊宅附近,於是未約造訪,碰碰運氣,看他在不在家。敲門之後,老宋有點醉意來開門。問他在幹什麼,他說在睡午覺。看到如今孑然一身又落魄的老宋,不知他是否也有朱希真「::::人已老,事已(皆)非。花前不飲淚沾衣。如今但欲關門睡,一任梅花作雪飛」的感嘆? 十七、 偷竊三則對聯,再捏造一則故事,就成了以下的情節。話說古時有一位自命不凡又愛搬文弄墨的書生,跑到一座高山上的寺廟附近,「蓋間茅屋牽蘿補,開個柴門對水流」。除夕早晨,他自撰一對「竹徑任憑風去掃,柴門留待月來關」的春聯貼於柴門,對自己的清高與安貧頗為得意。次日大年初一,他走出柴門,就看到寺廟旁邊和尚的住處也貼了一付春聯,上聯為「剪一片白雲補衲」,下聯是「邀半窗明月誦經」。自此之後,一向不去寺廟的他,就經常跑去找和尚聊天。 十八、 中國人總是喜歡在春節前貼貼門聯,在喜慶時說說吉祥話。如「吉祥如意全家福,富貴榮華滿室春」與「開歲百福皆如意,四季長春多吉祥」,以及「萬事如意」、「財源廣進」、「五福臨門」與「壽比南山」等等,都是一些期盼,但通常無法實現的詞句。倘若依「只是期待,不能兌現」這個原則,那胡大川那首題名為「幻象」的詩,就發揮得更為淋漓盡致了。那首詩詩句為「::::好花常令朝朝艷,明月何妨夜夜圓。大地有泉皆化酒,長林無樹不搖錢::::」。如果胡大川的願望真的兌現,那大家就無事可忙,也無利可爭了。不過以人類貪婪的本性,屆時「有泉之處」與「長林之區」,必然又被那些身強體壯孔武有力的人,聯合起來共同予以霸佔了。而體弱力薄手段平和的人,還是要望酒望錢而興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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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春之饗宴
──五虎山植物 春天適合踏青,大地綠意盎然,處處生機蓬勃,枝頭活力無邊,心花朵朵開,喜愛大自然的朋友,別錯過大好春光,一起來踏青吧! 我們選在三月,和青春的孩子一起到五虎山和大地的植物約個會,金門縣志記載:「春寒雨那濺」,用文字修飾過的意思就是:「春寒料峭」,我們在一週內爬了數次的五虎山,但是天氣的變化都不一樣,有在清早八點上山,天氣是乾冷,但是當天下午卻溫度再下降,且下起雨來,真正是「春寒雨那濺」又濕又冷,隔天天氣卻回暖,讓青春的孩子衣服都穿不住,而且汗水直流哩!到了最後一天,風好大,站在山巔風從耳邊呼呼而過,草木迎風搖曳,感覺大自然的生態變化多樣! 我告訴這一群青春的孩子,不同的季節上五虎山會有不同的風貌可以欣賞,要仔細的挖寶,向大自然學習,有的孩子立即回應:「為什麼叫五虎山?」經過植物老師解惑:「我們要爬的這座山叫寨仔山,右邊是獅山,前面是美人山,左邊是面前山,左上是虎螺山,合起來一般叫做五虎山,而我們實際爬的寨仔山,大家就習慣稱五虎山。」我覺得好學的孩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傾囊相授,於是老師把植物的「美麗與風華」都在滔滔滔不絕中和孩子分享。 由北嶽廟右邊上山,我們有機會認識身材窈窕的美人樹,正好和金門的縣樹木棉樹(又稱英雄樹)配成對,而同學們反應很快:「美人山面前種的當然是美人樹啊!」,一旁的桑樹正在開花,宛如數十朵擠在一起,非常壯觀!原來那叫聚合果,果實成熟的時候是紫黑色的,酸酸甜甜的滋味,讓人忍不住垂涎三尺!而桑樹的葉子是蠶寶寶的最愛,這一群青春的孩子都曾經養過蠶寶寶,所以對正在開花的小葉桑好像老朋友一般的興奮! 山黃槴翠綠的葉,在山野間特別的亮麗,因為花期還未到,尚聞不到花香,但植物老師陳西村用心的解說:「山黃槴的花白色,很香!因為它要傳宗接代,要吸引昆蟲來幫忙授粉,而它黃色的果實,可以做為染料,就是我們常見便當裡那一塊鮮黃的蘿蔔乾,我記得聽說以前金門黃色的豆乾就是用山黃槴的果實染的,而先生說他們唸小學時,都要參加童子軍,而那時的童子軍繩就是用山黃槴染的。有一種龍舌蘭,葉緣有細細的刺,以前戰地軍管時期,部隊據點或營區都種滿了這樣的綠色植物,因為有助於作戰及防禦的阻絕,因此我都叫它們為戰鬥植物哩!龍舌蘭據說也可以釀成美味的「龍舌蘭酒」。 朴樹是以前金門小男生的最愛,因為木頭拿來製作「陀螺」是佳的木材,或是朴樹的種子拿來作為空氣槍的子彈,是最天然和環保的「童玩」,只是眼前這一群青春的孩子他們的「童玩」大都是屬於科技的產物,我們試圖和孩子拉近距離,和他們分享大自然的「珍寶」。 在五虎山觀景平台往山后方向的岩石旁,我很興奮的和「豆梨」的花相遇,爬過很多次的五虎山,因為來的季節關係,一直無緣欣賞到它的花朵芳華,今年第一次看它整株滿滿的花,真是美得十分耀眼!讓我拿著相機的手一直拍個不停,遠的拍、近的照,不同的角度,展現它多樣的姿妍!豆梨據金門國家公園於88年委託楊遠波老師調查研究的「金門國家公園原生植物資源調查研究報告」指出,本種個體的數量非常稀少,有瀕臨滅絕危險,豆梨的梨果小巧如豆因此得名,是薔薇科梨屬植物,主要分布於淺山丘陵及花岡片麻岩地區,想要一睹花容的朋友上山動作要快,否則只有等明年了! 在往北嶽廟的入口路邊,心細的陳西村老師發現美麗的郁李開花了,我乍看以為是梅花哩!因為花容相似,十分迷人!郁李為薔薇科李屬成員,據廖東坤先生「浯洲芳草」一書表示:「郁李,萼片在開花後會反折,花瓣先端微凹,花瓣常早落,鮮紅色的果實相當亮眼,內含一顆種子,主要生長在淺山丘陵及花岡片麻岩地區,喜歡半日照的生活環境。」我在三月(0315)第二次爬山時見到它,但在0318再見它有的花瓣已掉落,想來有興趣的朋友可能要等明(95)年才有機會和它見面了! 春天的大地,是充滿活力的山野,春天的金門處處生機蓬勃,走向大自然,把心敞開,讓溫柔的春天,把大自然的智慧與美麗傳遞,記得有一首歌的歌詞其中有這樣的字句:「春天的花是多麼的香,秋天的月是多麼明亮,少年的我是多麼的快樂!美麗的她,不知怎麼樣?」我走在五虎山,一路哼唱這樣的歌,快樂的分享山花的美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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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茅山塔的傳說
然而雖然遭石塔壓制,五馬以地靈維護,仍奮力向前奔馳,拉扯的力量,使塔身明顯地傾斜一方,而塔前斑紅色岩石,則是五馬咳血所致。到了明末,五馬又有奔騰之象,這時鄭芝龍二世祖鄭達德,經由廖明師指點,葬在這個穴位,終於成就延平郡王鄭成功組織海上雄師,據金、廈兩島,並收復台灣,傳子鄭經、孫鄭克塽,與清朝周旋抗衡,延續明朝國祚於海外,共二十三年之久的偉業。 以上的傳說,因為解釋了塔的建造經過、塔身傾斜的理由,甚至牽扯到鄭成功父子事蹟,前因後果,活靈活現,彷彿煞有其事,所以流傳較廣,另有一說,也是說塔是為風水而建,然而情形有些差異。 開頭理由相似,朱元璋定了江山後,為免除再有「真命天子」出現,問鼎中原,於是派周德興巡查全國,之後的情節,就有些不同了。皇帝在他臨行前,給他指示:「遇龍脈則絕之,遇虎穴則傳之。」可是周德興聽錯了,以為不管龍脈虎穴都絕之(因閩音絕、傳兩字音差不多。)於是他佩帶了皇帝委令給他的青龍寶劍,周遊訪查全國,不管龍脈、虎穴、蛇洞、猴窟,一概以誅殺而絕之。 當他來到金門前水頭,也就是茅山塔的位置,他發現這一座圓圓的岩峰,處在形似獅子的山旁,於是斷定這是好風水地:獅球穴。他命令建築師在上面建一座石塔,就像一根石針,要釘死這顆球,以為這樣獅子便無能為力了,可是當完成時,仔細一看,不禁駭然大驚,因為他看見這個獅球穴脈不但沒有死,反而霞光萬丈,獅球越加活潑地團團轉著,原來石塔不但沒有釘死那顆球,反而球在針柱中閃閃滾動,形成「雄獅弄球」的最佳風水。 周德興勃然大怒,從腰中拔出青龍劍,向岸上一揮,只聽見一聲霹靂,暗天黑地,一連下了三天三夜的紅雨(即血雨),獅頭掉到一邊,而成為今日茅山塔對面的獅頭山。 那麼,有沒有哪一個傳說是真的呢?這誰也說不清,有意思的是,這些傳說都為茅山塔添了一個有趣的故事,後面的故事,把獅頭山的成因也說出來了,挺有意思。看著茅山塔與週遭景物,談談稗官野史、村里傳說,亦有助於遊覽的興致。茅山塔一共有六層,加一個著於岩石的底座,上窄下寬,塔尖為葫蘆頂,以花崗石實心砌成,呈六角形,非常堅固。座落在茅山上,由於位置高,加上塔本身也有十幾公尺,所以成為水頭明顯的地標。塔的週遭,樹木不多,光禿禿地,只有稀疏生長在岩石縫間的茅草,真可謂名符其實的「茅山塔」,然而也因為如此,它能引人產生一種莊嚴的感覺,有如在此山上守衛的英勇戰士,昂然屹立於此地。姊姊一連拍了幾張照片,說要帶回去給好友看,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水頭茅山塔,我也拍了幾張留念。 根據︽金門縣志︾記載:「文台寶塔、倒影塔、茅山塔,三塔均明江夏侯周德興於洪武間備兵金門,相度形勢,遍立城砦,因建以為航海標誌。」可見塔確實是明朝周德興建造,時間在明洪武二十年,至於用意,其實是軍事用途,防備當時海上倭寇的入侵,建塔以引導船隻。如今,從茅山塔下來,塔山一號堡前面,修有供遊客遊覽的道路,旁邊有製作得十分精美的銅浮雕,是仿明朝地圖製成,那是從海上觀看沿岸風光的角度。我心裏想,有一部份,就是那茅山塔附近的景觀,也許和爸爸從鼓浪嶼回返金門時,所看到的景觀,相差不遠吧! 到如今,茅山塔拆除後的四十餘年,兩岸減低了敵對狀態,已開始有了交流,當初為了避免成為砲彈瞄準指標的顧慮,已經沒有了,於是有了重建的構想。自金門成立國家公園後,觀光建設更積極展開,茅山塔的復建,當屬其中之一。去年二月,縣府開始復建「茅山塔」和「倒影塔」,如今,已將茅山塔重建完成,爸爸除了故地重遊的欣喜之外,也看到了屬於今日的當代風華,帶給水頭新的經驗與感動。對孩子們以及其他人來說,則看到了歷史與文化的重現。當週遭環境美化工程完工後,茅山塔會是一個新的觀光景點,休閒遊憩地區,相信新的茅山塔,將同樣為人們所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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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老弟,香肉?」 我點點頭。 「要大碗還是小碗的?」 「隨便。」 不一會,跑堂的已為我端來一大碗香肉,我用筷子輕輕地翻攪了一下,除了有好幾塊連皮帶骨的肉品外,湯裡還有少許的中藥材,以及曬乾後再放進去燉的橘子皮。然而,就在我大快朵頤時,卻看見另一張桌下用麻繩拴著二隻大黑狗,正趴在地上啃著骨頭。我放下筷子,目視碗中連皮帶骨的香肉,腦裡卻不停地思索著:或許,我現在吃的正是狗肉,而桌下的狗正啃著同類的骨頭。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我還是把滿滿的一碗香肉吃完,也同時和狗結下了樑子,每次相遇,不是被吠、就是被追,甚至被咬。 我始終不明白,士官長為什麼捨得把那隻即乖巧又可愛的小黑狗殺掉,烹飪後為什麼不請主任、或者是督導福利業務的副主任來分享,反而請來這位不正眼看人的將軍。難道士官長殺狗是受到他的慫恿?還是投其所好用狗肉來巴結他?詳細的情形我並不清楚,說多了也挽回不了那條狗命。但我還是尋機詢問士官長殺狗的原因,他無奈地告訴我說:「將軍說過好幾次了,殺就殺吧!」 那晚的狗肉大餐,真正的主客當然是將軍。因文康中心隸屬於福利站,士官長好意邀請組長和我當陪客,組長復又邀請藝工隊長和顏小姐一起參加。組長的確是面面俱到,他深知狗肉和酒是將軍的最愛,如果沒有美女來相陪,勢必是美中不足。顏小姐不僅麗質天生、待人誠懇、唱跳俱佳,是藝工隊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組長也知道我和顏小姐很熟,他設想之週到讓我不得不佩服。坦白說,如果沒有她的參與,讓五個大男人共進狗肉大餐,其氣氛勢必會單調點。 我帶了一瓶益壽酒陪同組長來到文康中心,士官長已擺好了碗筷,將軍、隊長和顏小姐也已就座,香噴噴的狗肉很快就端上桌。當我打開瓶蓋為將軍斟滿酒時,他瞇著三角眼,難掩喜悅的形色,順手舉起杯,無視旁人的存在,自己先輕啜了一口,復又東挑西選,盛滿一碗肉質較佳的狗肉,就那麼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只見他一口狗肉一口酒,吃得不亦樂乎。 將軍的酒品早已耳聞,今日有幸親眼目睹他的吃相,的確令人不敢苟同。酒過三巡後,他的嘴唇已沾滿著一層反光的油污,唇角有白色的泡沫在蠕動,酒液沾在微戽的下巴上,時而還用筷子或手指伸入口中,從牙縫中剔出殘餘的食物,然後往桌上一抹,這種惡心的動作,或許只有身經百戰的將軍才能做得出來。而在座的都是他的屬下,誰膽敢說他的吃相不文雅? 將軍已微醺,滿佈血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對面的顏小姐。從他帶色的眼神,很快就露出一副令人切齒的豬哥相。 「來、來,坐過來。」將軍瞇著眼,對顏小姐說:「我給妳看看手相。」 顏小姐笑笑,並沒有站起來。 「報告副主任,您會看手相?」隊長有些疑惑。 「老實告訴你,」他指著隊長,「我嘛,十八般武藝樣樣通,手相這玩意兒,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後轉向顏小姐,「來,坐過來,讓我瞧瞧妳那雙細嫩的小手。」 「報告副主任,我從來不看相的。」顏小姐羞澀地笑著,依然沒有站起來。 「怕什麼?」將軍搓搓手,三角眼一眨,兩道眉毛突然間豎了起來,哈哈地冷笑了二聲,而後得意地說:「我這輩子不知替多少女人看過手相、摸過多少女人的手,簡直是數也數不清啊!來,過來,讓副主任幫妳看看手相,看看什麼時候能找到好婆家。」 顏小姐伸手理理鬢邊的髮絲,尷尬地笑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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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貫中西有道心
———鹽泉島訪賈福相教授/ 前言:賈福相是生物學家,跟金門也有淵源,為了環境保育,曾應邀訪問兩次,發表專題演講,兩次金門行都寫成遊記,第一篇是風獅爺的葫蘆,第二篇是鱟,收錄在星移幾度一書裡。賈教授特別喜歡金門的高粱酒與貢糖。 人生有很多偶然,因緣結識賈福相教授,也是一種偶然。這次到加拿大,不期然的認識了陳興漢伉儷,陳太太寫得一手書法,陳君則以打油詩名聞溫哥華僑界,那天的讀書會不曉得怎麼談,忽然談及賈福相,他說他是賈迷,我說我也很喜歡賈福相的文章,他在聯副的專欄「星移幾度」,把科學的知性文章,寫得很有人文色彩,深入淺出,引人入勝,至今記憶猶新,但不知何許人?他說他認識賈福相,就住溫哥華;我問是不是長得矮矮胖胖的?他說不是!不是!長得高大、英挺而帥氣。 隔了幾天,陳君忽然來電,說賈福相小年夜在溫哥華雅集,他已為我們夫妻爭取到兩個位子,問我能不能參加,我說沒有問題。我們一同前往,因路上堵車,抵達時賈福相教授已講完詩經英譯,正由詩魔洛夫講現代詩。 經過引介,我見到了心目中的偶像,滿頭銀絲,蕭散飄逸,果真身材出眾,跟他聊天,他的親切、坦率、熱忱、和藹,立刻消融我的緊張與不安;當他得知我來看兒子,而我兒子讀的科系正是他的本行生物,他好像找到了衣缽傳人一樣,熱情開始燃燒,連忙要陳興漢安排個時間,帶我們到他住的小島去訪他。 二月二十日清早五時天還沒亮,我 冒著低溫馳赴港口搭七時的早班船,差一分鐘就趕不上,到了溫哥華島,再轉一班船,因為誤點,抵達鹽泉島時已經十時四十分了,賈教授伉儷在碼頭已等候多時了。 賈教授的家,離碼頭只有八分鐘,孤兀在山阜之上,四周疏疏朗朗的林木,襯托出遺世獨立的風格。當年朋友陪他來看地,突然躺在地上:「如果你不買,我就不起來。」賈教授轉身問仲介:「那棵大樹算不算我的?」他說:「是的。」賈教授就為朋友及那棵大樹,買下那一塊三畝多的地,蓋了一棟房子,挖了一口三百呎深的井,名副其實的鑿井而飲了。 那棵參天大樹,樹齡少說也有三百年了,曾經遭受火吻,樹皮部份呈現黑色,房子請專人設計,富有盛唐的禪風,外觀漆成黑色,與老樹相融成一體。 賈教授的家,四壁都是落地窗,客廳、餐廳與廚房連成一個開放性的空間,既明亮又寬敞,家中裝置一些字畫與收藏,簡單而雅致;而外面動物夜遊,足跡歷歷可數,透亮的玻璃,要防鳴禽撞斃。我可用一句話來形容: 麋鹿輕叩於軒窗 飛鳥驚旋於廡下 來溫哥華看了很多華人住家,都很高大而漂亮,不免令人浩然興嘆,等到看了賈教授的家,才真的讓我醉心,悠然神往。賈教授每天一早起床,先行禪坐,然後打打太極拳,他計畫再鑿一方水池,蓋一座涼亭,山腹挖鑿一個山洞,效法達摩祖師面壁九年。 賈家居高臨下,遠望一片樹海,綠意森然,曲曲海灣躺在眼前,銀波橫渡,坐在家裏隨時可以欣賞四時景物的變化,不論朝煙、暮靄、雪夜、月夜,氣象萬千,令人應接不暇。因此,四時佳興,不妨邀訪古人: 可以觴蘇家之詞客 可以接靖節之門人 春雨綿綿,雲霧空濛,山鳥鳴於樹顛,百花開於野地,此時,詞客李清照敲門,尋尋、覓覓、慘慘、淒淒,溫一壺酒,填詞。酒酣耳熱,清照雲鬢散亂,香澤微聞,令人無限遐思。 夏天夜晚,皓月當空,蘇東坡攜魚兩尾,李太白帶酒兩瓶,駕一小舟結伴出海,飲酒、賦詩、寄傲、嘯歌,羽人過訪,吹簫相和,鬥酒、鬥詩,相忘於江湖,闃然睡去,不知東方之既白。 秋天楓紅,滿山欲醉,杜甫騎一隻驢子來,辛棄疾拿一把劍至,縱論今古,同傷國破,論詩、看劍,或俯首而興嘆,或壯懷而激烈,興之所至,酌酒一杯。 冬天苦寒,飛雪漫天,白居易攜歌妓前來,在涼亭裡,用紅泥小火爐溫酒,放懷鬥歌,不勝者罰酒一杯和雪而飲。 這些都是賈教授喜歡的詩人、詞客;至於逸士陶淵明,隨時都可到訪,這裡就是世外桃源,人間淨土,何必再尋甚麼洞天福地呢? 賈教授每天讀書、寫作,他太太專心作畫。他談到這一生有很多偶然:十五歲時離開母親,一別成為永絕,雖然時隔六十年了,談起時依舊喉頭哽咽,眼眶泛紅。隨軍來台,退伍後讀高中,他年輕氣盛,喜歡寫文章罵人,被當成匪諜關進牢房,偶然而不死;他老師說,教書教了三十年,沒看過歷史考滿分的,就用人頭保他,一顆不成,老師再找賈福相的舅舅,用兩顆人頭保他出來;留學華盛頓大學,研究生報到時,必須指導教授簽名,但是教授釣魚去了,就由指導教授的好友代勞,他告訴賈福相,我簽了名,你就是我的學生了。賈福相因此從青蛙胚胎轉而研究海洋無脊椎動物,成為海星專家。 五十七歲以後開始寫文章,也很偶然,有一年他應邀演講,講題是「科學與文學」,作家朱小燕看到講稿,認為這樣的題目台灣的學生也應該知道,就幫他翻譯發表,賈教授看過之後,就說這樣的文章他也能寫,從此與文字續上前緣。 旅行時,他常帶一本詩經,不時細細品味。袁中道說,讀詩要讀到雲天花鳥,燦爛牙頰,自然可以入腹,賈教授可說深得讀詩三昧。他認為傳統詩經的解釋,拘泥於詩序,缺乏人味,太過道學氣。因此,他用一種活潑的思想與態度解經,並且譯成英文,已經把國風譯完。二月十九日,他接受大陸「女友社」專訪,隔天又接待我們,忙了一整天,二十二日他就僕僕風塵飛回台灣,為交大、清華、中央與陽明等四所大學講英譯詩經。賈教授有心臟病、糖尿病與高血壓,為了理想像拚命三郎一樣,把老婆獨個兒丟在山裏面,一心只為宏揚詩教。 賈教授雖然是學科學的,但是卻富有文人的理想性與浪漫情懷,他喜歡飲酒,收藏字畫、金石與古玉,這些有的我買不起,有些我一時無法置辦,元宵節前造訪,秀才人情,我只寫一首詩送他: 鹽泉島訪賈教授抒懷 福相文章照眼新, 乙酉年初此登臨; 問君何以能如許? 學貫中西有道心。 何以說學貫中西有道心呢?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是生物的演化過程,正符合賈教授所學。其次,賈教授很關心環保,對科學的發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與人類的未來,不免憂心忡忡,晚年的思想回歸往聖的天人合一,也就是孔子所說的「道濟天下之溺。」 我初識賈教授,一見如故,就成為他搬到鹽泉島半年多以來,第一個台灣訪客,這個因緣很偶然,也很奇妙;而賈教授的磊落襟懷與個人魅力,讓人親炙如沐春風,陶然忘機,也是格外值得稱道的事。 賈教授從大陸到台灣,從台灣到美加,繞了一大圈,驀然回首一甲子,從科學又回歸文學的本懷,不知老之將至,樂在其中,我不禁想問他,到底「星移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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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想你?
憂鬱的陽光凝結在稀疏枝葉的楓樹上,冰冷的風在無人的公園小路上似貪玩的孩童奔跑著,我祈求上帝用我一光年的歲月求得一個鐘頭的不想你::: 承諾總是沉重,思念總是憂愁,我幾乎已經忘記存在的目的!只因為沒有你能與我共享喜怒哀樂,於是,我只為了呼吸而呼吸,我只為了休息而休息,我只為了夢你而入夢,我只為了想你而哭泣。在無限的空間裡,我的思考只剩下足夠存放你的記憶體容量,再多就成負荷了::: 如果面對無形的你,我是快樂的。想像在陌生街頭相擁走著、想像在吵雜小吃店裡共享著超大盤的蝦仁蛋炒飯、想像在浪漫咖啡屋裡品嚐你愛的卡布奇諾,那些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幸福,一直是我最深層的甜蜜,現在也成了我對你僅存的唯讀檔案。 現實是殘酷的!他們要我去面對冰冷的你、變了模樣的你,我的快樂被悲傷驅離了,我的思緒被記憶裡的你帶走了,我的聲音被淚痕取代了,於是我沉溺在有你的空間裡不肯離去。 楓樹邊有我倆的午後野餐,你記得嗎? 冰冷的風在無人的公園裡把我倆圍巾繞在一塊兒取暖,你記得嗎? 我在瞬間老去。 只為了求得一個鐘頭的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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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與蓬萊米
1 今天,無意中在報上看到一則訃聞,那是將軍與世長辭的消息。 2 認識將軍,是三十餘年前的事。他中等身材,略顯肥胖,緊身的草綠色軍服,熨燙得平平整整,腰帶上的銅環擦拭得閃閃發光,但黑紗帶並沒有扣緊腰際,而是鬆鬆地滑落在微凸的下腹。稀疏的髮絲採四六分邊,用資生堂髮腊緊緊地黏貼在頭皮上。多皺的臉龐長年掛著一絲微笑,而那份笑,與他那對不正眼瞧人的三角眼相較,並不對稱。從東看來,給人的感覺是皮笑肉不笑;從西一望,不僅奸滑且帶點色,這就是將軍醜陋的臉譜,不是慈祥的容顏。 那年,我任職於金防部政五組,將軍調來政戰部當副主任時,只是一個上校,然佔的卻是少將缺。翌年元旦,在各方不看好下,卻風生水起好運來,順利地升了將軍。從台北受階回來後,他刻意地巡視坑道內所有的辦公室,除了接受各組組長和諸參謀的恭賀外,其最終目的當然是耍耍將軍的威風,也藉此告訴眾家,他可是與海、空軍副司令官、主任、參謀長、首席副參謀長,砲、後指部指揮官、作戰協調中心總協調官,同是少將官階,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讓人覺得可笑。雖然此生與將軍絕緣,但在大單位看多了星星,再增加一顆,也就感覺不出有什麼稀奇了。儘管如此,在將軍面前,誰膽敢不必恭必敬、立正站好。 將軍督導的雖是一、三、四組和辦理黨務的金城辦公室,然而,他卻是首席副主任,一旦主任赴台公幹或返台休假,座落於武揚營區的政戰部,即由他當家。 將軍並非老廣,卻嗜食狗肉。 將軍酒量不錯,酒品則奇差。 政戰部所有的官兵,幾乎無人不知、沒人不曉。 儘管我們的業務並非將軍所督導,但我還是經常被傳喚,而且每次都與特約茶室有關。將軍除了關心特約茶室的營業狀況外,對於內部情形、人員調動、侍應生票房紀錄:::等等,凡涉及到特約茶室的事宜,幾乎無所不問。起初我並不以為意,久了,倒也知道其中的一些蹊蹺,原來,將軍不僅嗜食狗肉,二杯黃湯下肚後,更喜歡到庵前茶室買票尋歡,無形中,對特約茶室的業務也就格外地關心。坦白說,庵前茶室的營業對象原本就是少校以上軍官,有將官願意進去買票,何嘗不是它的光榮,身為業務承辦人,當然是與有榮焉。 據說吃狗肉能強身禦寒,喝狗鞭酒能壯陽補腎,而兩者都是將軍的最愛。若依將軍強壯的身體,又不必養精蓄銳等待反攻大陸,每週到庵前茶室買張票相信是沒有問題的。除了侍應生所得外,金防部又可獲得好幾千塊的福利金,三個月累計下來更是一筆可觀的數字,當我在福利委員會向司令官報告時,絕對會得到肯定和讚揚,但卻不能說是將軍的功勞。除了公務外,將軍座落於政戰管制室旁邊的辦公室,並不是每位參謀都能隨便進去,也並非想見就能見到將軍不正眼看人的容態。而我卻有幸,在一個酷寒的週末,陪同將軍在武揚文康中心吃了一頓狗肉。在座的還有組長、藝工隊楊隊長、顏小姐以及文康中心管理員劉士官長等人。 「狗肉」文雅一點的稱它為「香肉」。第一次看到這二個字,是一九七○年初冬,在高雄處理廢金屬品的時候。那天陪同唐榮鋼鐵公司相關人員到十三號碼頭,看完那堆破銅爛鐵已是中午,當我準備回國軍英雄館午餐,經過一棟鐵皮與木板搭蓋而成的違章建築時,遠遠就聞到一股中藥的香味。門外的木板上掛著一塊「香肉上市」的小招牌,早已有人坐在簡陋的桌椅上品嚐著熱騰騰的香肉。然我心裡卻一直在想:香肉到底是什麼肉?看他們一個個吃得津津有味,又隨風飄來陣陣當歸香,的確讓我垂涎三尺。 剛右轉進入五福四路,我隨即又轉回頭,毫不猶豫地走進香肉店,在靠牆的一個角落坐下,掌櫃和跑堂的都是上了年紀的退伍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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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公車風景
猶記小時剛搭公車不習慣,往返兩地有時會讓我覺得頭昏腦脹,但是,搭久了,我已克服暈車的毛病。現在,由於唸書與補習,搭公車已是家常便飯。如果只是簡單的坐在公車上,我一定會睡著,所以我常把搭公車當成探險一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接下來我就帶領你一同體味我的公車之旅嘍! 記得有一天,我準備搭公車前往金城,一上車,便聽見響徹雲霄卻口齒不清的歌聲,唱的可是當時收視第一名的『飛龍在天』片尾曲呢!順著聲音,往後一瞧,主唱者居然是三位稚嫩可愛的小孩子,看他們個個唱得渾然忘我手舞足蹈的樣子,真是天真極了。可是當大家正在仔細聆聽,為他們歡呼時,忽然,司機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把他們三個弄得東倒西歪,三個不知所措的小臉蛋,頓時逗得車上的人哄堂大笑。小插曲過後,這三位小朋友簡單整理儀容後,依然高歌,繼續若無其事在『小小舞台』上表演,真可愛,也博得滿車喝采,而終點站就在一分一秒的歡笑中到達了。 公車內的風景還不只這些呢!有一天一大早,我準備搭公車去金城,到了北山站,就有許多阿公、阿嬤扛著一大袋一大袋蔬果準備去市場叫賣,好熱鬧。車子行駛了,正當司機老神在在開著車,突然,跑來一隻不要命的小狗,司機猛然一煞車,呀!一聲巨響,有位阿嬤腳下籃子裡裝的橘子全部爭先恐後滾出來了,大家趕緊站起來幫忙撿橘子,連小孩子都起來幫忙,可是越幫越忙,有幾個竟自己玩起躲避球。整個車上亂成一團,好像一場橘子大戰,經過一陣手忙腳亂,終於平定了這橘子風波,還好只是虛驚一場,不過真讓大家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司機,看他頭上不斷的冒著冷汗,只怕開車有個閃失,一車的乘客,可能就要葬在這些橘子的手下了,真是辛苦司機了。一場無妄之災終於平息!大家上氣不接下氣,癱在舒服的椅子上,而那位阿嬤也不斷的謝謝大家,我忽然想阿嬤的橘子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因為他的橘子可是經過大風大浪,不同凡響的呢! 公車內發生的事情常是生動有趣的,而公車外的自然風景更是風采各異,總是吸引著我的目光!一年四季的景色不分千秋,獨具一格。在春天,坐上公車,吹著迎面而來的涼風,欣賞著鄉村風光,看著沿路五顏六色的花草互相爭妍,讓人心曠神怡。尤其是三月時,金門常有的濃霧,好像一層白紗,覆蓋著四周,坐公車馳騁在朦朧的街道裡,就像遨遊雲端中。 在夏天,豔陽分享它的光芒,灑在金黃色的麥穗與高粱稈,微風分享它的快樂和農作物共舞,而蟬兒也來湊熱鬧,引喉高歌,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夫辛苦的耕作模樣,構成一幅和諧的畫面!在秋天,楓樹換上新衣裳,黃昏時,夕陽照在待收割的高粱及小麥上,整片大地像鋪上金粉,讓我想起小說中的浪漫情節。冬天,冷洌的空氣讓公車內窗戶緊閉,車內毫無生氣,但車外的候鳥卻打破沈靜,有默契地,一起展翅遨翔,忽高忽低,黑白相間,多像在沈靜的冬天織譜一首動人旋律,在油菜花田的襯托下,更顯得動人。冬天天黑的快,街頭路燈爭相點綴黑夜,戴眼鏡的我,習慣性的將眼鏡拿下來,炫亮的燈突然變成在霧中的燈,朦朧而有情調。 羅浮宮內有蒙娜麗莎的微笑,金門有各種景色的微笑,樸實且貼近人生。藉由坐公車,讓我能對金門美景一一欣賞與品味,每天都有不同的圖畫來滋潤我的心靈,拓寬我的美感,如此簡單卻珍貴的感受,都潛藏在我的公車之旅中。我愛上了坐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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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茅山塔的傳說
參觀金門碉堡藝術館的塔山二號碉堡後,預備前往一號碉堡,於是請問解說員,要走哪一條路比較便捷,他很熱心地告訴我們,並且指出:途中轉彎向上,可以到達新建好的茅山塔,先去看看也好。這座塔從小就聽過爸爸提起,說這塔立於水頭高處,老遠就可以看到,是水頭有名的地標,加上形象美觀,深為人們所喜愛。回憶起過去,爸爸總是談到戰亂時,與外祖母避禍到古浪嶼,等到平靜後,便回返心愛的家園,雖然距離不算遠,但是想念的心情,使得船行海上的每一分鐘,都像幾小時那般長,直到看到茅山塔,全船上的人都歡喜得嚷叫起來,就好像遇見老朋友那般歡喜。 過去,孩子們常到茅山塔附近來玩,特別是在夏日,塔下的石板因為有塔身遮蔭,非常涼爽,小孩都喜歡躺在上面休息,蹺起腳來仰臥其上,有如特製的涼床,在炎炎夏日最能消暑了。這裡也是從前金門學校童軍夏季登山或露營的最佳地點,在導師的率領下,一聲開始行動,人人爭先登峰,把童軍團旗插在峰頂的塔邊,高立岩山之上,迎風飄盪,現在想起來,還感到十分有趣。 還有,那茅山塔是不能攀登的,聽說有人調皮,趴著邊緣試圖爬上去,結果跌傷了:::這些描述,都使我對茅山塔產生親切的印象,很想親眼看一看。只是爸爸也有說過,那塔已經毀去了,不是自然傾倒,而是人為拆除的。民國四十八年一場戰役,中共自廈門發射火炮,對我方水頭炮陣地展開猛烈攻擊,其中一發直接命中與茅山塔相距約二、三百公尺遠的第四炮陣地,全體官兵當場死亡,炮陣地因此封閉,不再使用。事後,軍方檢討對岸火炮得以直接命中,應是以茅山塔為修正標竿,為避免類似情形再度發生,造成更多官兵犧牲,便決定加以拆除。 然而,茅山塔的雄姿,必然在被毀去之後,仍清晰地留存在水頭人的心裏吧!像爸爸那樣,還記得那山頂,有一座美麗的高塔,同與它有關的故事,並深深地懷念著它的人,還有不少,常來家裏作客的黃伯伯,從茅山塔重建時就注意著,只是看著,覺得塔好像小了些,有一次我聽見他與爸爸說著,一面還懷疑是不是自己長大了,又或者是記憶模糊了。然而,這位解說員,蔡祖求先生,長久住在水頭,他取出一張照片,說是從前茅山塔的照片重洗放大的,他拿著與現在重建的茅山塔,比照給我和姊姊看,問我們有不同嗎?瞧了一瞧,形式是相似的,但是過去的茅山塔的塔身比較寬,看起來比較厚實穩重,如今的茅山塔較瘦了些,感覺上比較尖,有些像倒立的螺絲釘。蔡叔叔是以帶著些遺憾的感情說的,如果重建能更忠於原作,應該更能讓人重溫過去吧!更何況,並不需要改變它,重建這座塔,除了發展觀光外,應該就是它的歷史與文化價值了。縣政府動用新台幣近三千萬元,從事金門水頭茅山塔、倒影塔復建工程,為的是此兩座塔復建完工後,能與現存的文台寶塔,恢復明初三塔舊觀。 至於明初建塔的原因,眾說紛紜,金門民間,本來就篤信風水之說,有這麼一座醒目的塔,加上年代又久,口耳相傳,便有一些有趣的傳說,其中或有出入,然而都解釋了部分現象,孰是孰非,就無須考證,聊資閒談而已。記得,鄉里是這麼傳說的: 明太祖朱元璋非常相信風水之說,在推翻元朝異族統治後,為了鞏固江山,採取種種防備措施,其中一項,就是派地理師四處勘察,看看哪裡有出帝王的風水穴,趕緊加以破壞,以除禍根。而依照堪輿學來論斷,認為金門這個地方可能會出二位帝王。明太祖得知後,寢食難安,為保他的江山,於是派江夏侯周德興到金門查看,順便將之剷除,以免危及他的皇位。 周德興來到金門後,發現帝王穴就在金門城,是一個「五馬拖車穴」,其運勢就如同五匹馬拖曳一輛馬車般,奔馳如電,氣勢如虹,頗有蓄勢待發之氣概,顯露出逐鹿氣象。周德興再三思索,終於想出建石塔拴住飛馬的計策,這就是所謂的「壓龍」,因此在南磐山麓興建「文台寶塔」,再於水頭建「茅山塔」,欲以此二塔拴住馬車,更在東門外開挖水潭(即鬼仔潭)讓五馬墮落水潭,無法再奔馳前進,並在西門城牆上加放五塊「絆馬石」,以使五馬不堪重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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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的記憶
「火車快飛、火車快飛,穿過高山、渡過小溪,一天要走幾百里,快到家裡、快到家裡、媽媽看見真歡喜。」耳邊傳來女兒響亮高亢的歌聲,她正在和她的妹妹玩積木火車,姊姊拉著小火車頭在大大的客廳裡繞來繞去,剛滿兩歲的妹妹似跑似跳的跟在姊姊屁股後面,倆人又唱又叫玩得不亦樂乎。我正在廚房裡忙著晚餐,突然姊姊跑來問我:「媽媽,我有沒有坐過火車?」我說:「有啊,每次去台北我們都會坐捷運到處玩啊。」「那捷運就是火車嗎?」我頓了頓:「應該::是吧!」「那怎麼沒有高山也沒有小溪啊,妳下次要帶我去坐有高山也有小溪的那種呦。」於是我心裡想著,或許下次真的該找個機會,帶她實際去體會一下火車在城鄉田野間奔馳向前的那種感覺。 一直對火車懷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我愛望著火車窗外隨時更替變換的圖畫風景;也愛看火車靠站過站時,月台上與車廂內所上演的人間百態;更愛極了火車在一節節鐵軌上疾駛而過所發出的富有節拍的轟隆聲響,那聲音常教我聯想起關於二次世界大戰電影中,德國納粹陰影籠罩下急欲逃離魔爪前往安全國度的猶太子民,在冒著長長黑煙的火車即將抵達自由邊界、卻又尚未脫離險境前,教人驚心動魄、捏把冷汗的那一刻;那聲音總讓我耳畔迴響起「火戰車」電影配樂裡,那鼓動人心、令你恨不得一躍而起向前奔騰的激昂澎湃。我想,就是它那麼富有戲劇張力的聲音,才能襯托出很多膾炙人口的電影情節,也才會使很多音樂製作人喜歡將它收錄融合在其樂曲創作中。 第一次坐火車的印象是有些模糊的。上完小學三年級的那年暑假,我們舉家遷台,從未出過遠門的母親與不諳世事的幾個小蘿蔔頭,跟著四處詢問辦理手續的父親,只帶得了幾件用得到的衣物行囊、與通關檢驗必須的身分證明文件,然後留下整個無法帶著走的以往生活的家。那個年代的小孩出門似乎沒有人敢使性子的,儘管路途遙遠疲累不堪,儘管心裡莫名的害怕不安,我們也只是乖乖的看著父親東奔西跑、聽話的原地等待與亦步亦趨的趕路。 由於坐的是那年代算相當稀罕的軍機,所以我們是由松山機場輾轉至桃園新家的。當初我們這一家人在相對金門純樸閉鎖的繁華台北城裡,肯定是有些引人側目與好奇的。記得在前往桃園的火車上,就有人問我們是從那個鄉下來的,姊姊像報告老師般的回答是金門來的,不知道那個人聽了是不是有嚇一跳,或稍能理解我們早已吐得唏哩嘩啦的狼狽模樣。我想,金門這地名對那個人來說,一定是一個比鄉下還鄉下、更陌生更遙遠的時空吧。 不知何原因,剛搬到台灣的那一年我老是生病,父親常騎著腳踏車載我到市區看醫生,然後每天都得吃好幾種難吃的藥。大人都說有可能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託人拿了一把故鄉的土裝在小袋子裡要我帶在身上,不過情況似乎沒有改善,所以父親決定讓長我十多歲的大姊帶我回金門住。 我帶著雀躍的心坐上了前往高雄的火車,不知是否因為年紀增長一歲的關係,記憶突然像高雄耀眼陽光一般鮮明起來了。坐在嶄新舒適的車廂內,年輕貌美的莒光號小姐柔聲細語的穿梭來回,還有服務人員來幫乘客倒茶。生平第一次有如此奢華享受的感覺。而在港都等待船期的那段時間裡,大姊常帶我去吃鐵路局的自助餐,哇!那各式各樣的豐富菜色,真教平常就「么鬼」卻又沒吃過什麼好料的我幸福滿足。幾天之後,我就回到只闊別一年、卻感覺已物換星移的原來的家。 再次坐上火車時已是國中畢業的那年暑假。記得在前往台灣的同班船上有好多認識的人,雖然我還是有暈船嘔吐的老毛病,但耳邊聽著大家天南地北東聊西扯個不停,倒也覺得不是那麼難熬。當行李從船上扛下來時已接近黃昏了,剛剛還在一起說說笑笑同船的人,在上了岸之後便各自分道揚鑣。為了節省夜宿旅館的費用,大姊便決定帶我坐夜車連夜北上。 這一次的乘車經驗還真是大大不同於上回,整節車廂空蕩蕩的,每個人似乎都像睡著了一樣地靠躺在座椅上,車窗外除了一些鐵道路燈及少數稀落的霓虹燈還在自顧閃爍外,就是一片黑茫茫的暗夜。唯一不變的,就是那火車在一節節鐵軌上疾駛而過所發出的富有節拍的轟隆聲響,在夜晚裡更顯深刻清晰,伴著我醒醒睡睡疲憊的身軀,慰著我起起伏伏洶湧的思潮,喚著我再回到思思念念五年未見的家人爹娘面前。 拜民航機通航台金空中之賜,我們這些高中畢業學子再也不用千里迢迢的繞行遠路負笈台灣。由於選擇在台北就讀學校,至此以後我的生活重心都在這首善之區,每遇假日或連續假期便會搭乘火車回到桃園的家。有次因逢佳節,光排隊購票就異常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旁邊的人還說我目的地那麼近,怎不去搭公路局的車,否則搞不好也已經到了。那一次在車上真把我擠慘了,幾無立足之地。 還有一年中秋節,姊姊特別交代我一盒姊夫特地買來的知名月餅,準備要孝敬岳父母大人。我因事先有提早購票,所以在人潮擁擠的車廂上,還能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假寐,或許是太累了,我居然真的睡著了。迷糊中聽到:「桃園站到了、桃園站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趕快下車。」我倏地跳起來,趕忙拿著自己的背包下了車,居然忘了姊姊千交代萬交代的那盒月餅,雖然馬上想起來,火車卻已隨即關上門駛離了月台,留下我懊惱萬千、恨恨地看著它愈行愈遠。 最近看新聞報導說,標榜磁浮列車的高鐵在不久的將來即要通車,對現住金門的我來說,可能乘坐機會也不大。以前唸專科時,曾於學校物理課堂上做過磁浮原理的實驗,利用磁性相吸相斥的特性,可以讓物體在設定的軌道上,做保持無實際接觸面摩擦力趨近零的快速移動,那麼,應該也不會有一節節鐵軌所發出的聲響。時代進步了,屬於往日記憶裡那令人懷念的很多東西,也已逐漸難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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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來金門?
沿著環島北路回到沙美,帶著僅剩下十幾張空白明信片進到沙美郵局,這裡的每位郵務人員都很忙,需要幫忙一些不識字,眼力不好的老人家,填寫各種單據,回答疑難雜症。等了一陣子,隊伍還是沒有前進的跡象,眼看著中午將近,我也不便耽誤郵務人員用餐時間,就將明信片放在櫃檯上,請郵務小姐待會有空暇再幫我蓋癸戳,我下午回程時來拿。 在面對沙美戲院左手邊巷子內看到閩式燒餅招牌,這也是昨晚與何先生聊起,建議我來品嚐。與老闆閒聊幾句,老闆說他做燒餅有歷史了,那我問了71年下基地到蔡店時,部隊晚上沒事會到沙美看電影,我總是借著「尿遁」到沙美逛街,當時就沒聽說過有家燒餅店!老闆說:「71年的時候,我們做的燒餅都是供應給部隊的福利社與營站,還沒有自己賣。」 閩式燒餅的最大特色就是酥皮又便宜,那天中午吃了兩個,就當是中餐。 再次來到西園終於見到了建華的父親~黃伯父。與伯父聊起823砲戰時的情況,西園被打得很慘,因為當年周圍都是國軍的砲陣地。伯父上還有老母、伯母、46年次的建華與長他幾歲的兄長,一家人就在土坑內窩了幾十天。 砲戰休兵那幾天,伯父想著西園待不下去了,原本打算全家遷移來台灣,但是老母親卻是不想離開,怎麼求就是不走。伯父那幾天很忙,準備好了棺木,伯父特別聲明是放直立的、也準備好壽衣、交代好所有村內不打算遷移台灣的親友:::,當為老母親打點好最壞的打算後,伯父他卻也不忍心離開老母。就這樣全家人又繼續過著窩土坑躲砲彈的日子,直到砲戰結束。 黃伯父又說起:「823砲戰,落彈密度很高,但是金門人,死傷不超過300人,可憐那些阿兵哥們,尤其是通信拉電話線的,死了很多人:::。」 伯父繼續說:「當時日子過得很刻苦,他做過鹽場工,也插石養蚵,只求一家人溫飽,直到民國60幾年,建華兄弟兩人一起來到台灣做粗工、挑磚塊、搬水泥,很認真工作幾年後,又四處借貸,好不容易才在中和以分期付款買下房子,全家才從金門遷到台灣。」聽完伯父一細述之後我才瞭解,難怪71年初,建華帶我回西園時,就只見到建華的堂伯父。 伯父、伯母,現在都上了年紀,兩年前回到金門定居。伯父說:「在金門的開銷很省,不像台灣,一出門就要花錢,就像我唯一的嗜好抽菸(手裡拿出一包菸),這一包在金門不到十元(大陸菸)。現在老了想歸根,兒子們都有個人的家庭負擔,不想再拖累他們,金門福利很好,我兩個老伴現在領著老人年金就可以過日子,講卡緊咧,就是轉來乎政府飼啦。」 告別伯父,前往馬山,道路拓寬接近完工,馬山衛兵以內部整修禁止進入參觀為由,將我擋在門口。只能到碼頭邊眺望著后嶼,當時的上兵島。當我還很菜的時候,就聽著待過后嶼的上兵們說著島上是如何的「茫」,吃飽飯沒事做,晚上蓋棉被站衛兵,有長官要上島巡視時,話務會先通風報信,接到通知,再來整理內務都不遲,真的都是上兵才能享受的福利,難怪當時規定,只有帥、仕、相,排得上榜的才准上島。 午後一個人走了趟五虎山登山步道,登高處,風景不殊;望金門,我心思漢。回程先到沙美郵局拿明信片,再買幾盒閩式燒餅當特產。在返台的飛機上,我反覆想著伯父那句話,「不想拖累兒子」,伯父年輕時為下一代全力以赴的付出,年老在做任何決定前,還總是先為下一代設想。 「金門要發展,不要污染。」任何形式的污染,結果都將會禍延子孫。在金門做任何決定前,也能先為下一代多設想。 為什麼來金門?金門曾經是我們的家。這句話已經被軍友王為聖先生修正為:「金門永遠是我們的家」。 因為回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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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誕生生蛋
兒子從學校帶回了老師寫的一張卡片:大意是說教學課程裡有一章關於「誕生」的主題,想邀請我到校和孩子們分享這段經驗:::。 我應允了!時間只有半小時,可容不得我說得七牽八拖臭又長,如何說得生動有趣讓孩子聽得懂,這可考驗著我哩! 開始準備資料:翻起舊時相片,彷彿開啟了記憶的匣子:::。 翻閱著懷孕時的相片,唉!唉!我那時還真醜!因懷孕而腫脹變形的身形,讓三年不見的小外甥女來訪時,指著我的結婚照千萬個不解的問:「姨姨,為什麼姨丈跟別人結婚的照片要掛在你們房間裡?」這個「經典」笑話至今仍在親友間流傳。懷孕後期,嚴重的水腫讓我一身如千斤重,醫師對我下了「限水」的禁令;記得那時最大的願望是:「等我生完小孩,我一定要喝他個翻江倒海!」。 到了孩子要「誕生」時,這可是重頭戲;我想每個媽媽都各自有一篇關於「生蛋」的精采故事可以訴與孩子說吧!記得三哥說過三嫂在生產時:「她痛得一邊生一邊對我罵三字經,說都是我害的」。三嫂個性溫吞,從未聽過或見過她有什麼「疾言厲色」的情形,竟會一邊生孩子一邊大罵三字經,真是奇了!我想我生產時應該會比較有「品」吧!但─── 那天才剛上班,破水了還不知道,待被同事發現「趕」我到樓上時(我工作的地點就是醫院一樓,我的性子急連等電梯都不耐煩,所以我是一邊破水,一邊自己『爬』樓梯上八樓待產室的),那時已經開三指了。 中午十二點多了還沒什麼「進展」,才開四指而已,住院醫師和護士小姐偶爾來瞄我一眼,並不怎麼「理」我。「左鄰右舍」的產婦雞貓子鬼叫地哀嚎:「死鬼!都是你害的啦!」「你去死啦!唉喲:::」,「我快死了!」「醫師快來啊:::」隔著布幔看不到她們的表情;才從部隊趕過來的老公有些驚惶地看我,那表情好像在問:「待會兒妳也會這樣嗎?」「我這麼有氣質,當然不會這麼沒『品』」。我回了個要他「安啦!」的眼神。 可是,方才醫師加在點滴裡的藥(催生劑)好像開始起了作用,我開始有頻率更劇的陣痛了。 「妳是不是本院的小姐?我覺得妳好面熟哦!」護士小姐來教我「使力」,卻跟我半路認起「親」來。 「我常聽小芳說起妳,她說妳性情好又溫柔又和善。」護士小姐說她就是我同事小芳的室友。我本來痛得要大叫出來的,此時為顧及「形象」只好硬吞回去(這個時候還想顧及形象,真是夠了!)。 一波波的陣痛,我把臉埋在枕頭下,不讓老公看到我扭曲變形的臉孔。隔壁床的產婦在呼天搶地聲裡終於被推進去產房了,老實說我竟有些羨慕她終於「解脫」了。 陣痛如巨浪一波波的襲來,我開始大叫,叫得比方才隔床的產婦還「慘烈」(咦?不是有人誇口說她有氣質、又有品、又有形象嗎?) 老公呆呆的只會叫我深呼吸,布幔外卻傳來:「小芳打電話上來問某某資料檔案在哪裡::?」「喂!有沒有搞錯啊?我在生孩子耶!叫她閉嘴啦!」我痛得要命,終於很沒氣質又很沒品的不顧形象開口罵人了。 「我不要生了,你把我打昏好了」我呼天搶地央求老公::::。孩子出生了,眾多育兒的難題讓我這新手媽媽手忙腳亂;我白天上班,夜裡帶孩子,很累但也很有成就感,孩子的一顰一笑牽動著我的心,我無時無刻不想他,那是一種彷彿「戀愛」般的情愫呵:::。 孩子一、二、三、四歲:::的長大,不同階段帶給我不同的喜悅和煩憂;看著珍藏的胎毛髮、肚臍、第一雙小鞋、第一顆乳牙:::孩子好似是坐上了旋轉木馬,怎麼地?才轉個圈就長大到了現在這般! 「媽咪!我一定可以很快就長得和睿翔哥哥一樣的!」兒子總是安慰我。那年兒子的大堂哥睿翔剛考上大學來家裡小住,看著眼前高大英挺、應對進退得體的大男孩,我看得出神──「嬸嬸,妳怎麼這樣一直看著我呢?」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噢!我是在想:我的孩子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到像你這般呢?」那時在一旁玩的兒子才五歲,竟就記住了我的這句話了。 終於約定的日子到了,來到學校,一張張小臉兒上寫著好奇。從寶寶怎麼來的開始;現在資訊這麼發達,孩子知道的可能超乎我的想像;這關於「人之初」的事兒可不能打馬虎眼兒含糊混過,但也沒時間讓我說太多;嗯!就讓「小蝌蚪的游泳比賽」開啟生命的開端:::。 「寶寶在肚子裡吃什麼?」「為什麼不會悶死?」「媽媽的肚子為什麼可以撐那麼大?」「生寶寶為什麼會痛?」「肚臍是凹的好還是凸的好?」「寶寶為什為愛哭愛睡覺?」「寶寶為什麼沒牙齒?」「寶寶會不會作夢?」「:::???」「故事」還沒說完,孩子們的問題卻已排山倒海的來;嗯!我想想,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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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金門人人有槍
做金門人,雖然受過戰爭之痛苦,說實在的,也是很光榮,若臨遇初識的朋友,他對金門人,似是有另眼看待。記得某一天,有一位朋友問我,「你是那裡人」?我說:「我是金門人」。他就說:「金門人很有錢」。我就回答他說:「金門,門是金的,當然有錢」。他又說:「金門人很勇敢,八二三落了那麼多的砲彈,大家都不怕」。我又回答他說:「光用砲打沒有用,要用槍人對人打才有用,「八二三」當時,我們金門人人有槍,隨時隨刻,都可以作戰,所以才會鞏固金門,保護台灣」。那位朋友,向來陌生,聽我之言,他可能是台灣人,也很感激我們金門人當時「八二三」的冒險與辛苦。 說到人人有槍,這個是在戒嚴期的事,那時候,除了老人和兒童之外,不分男女,每人都有發了一枝槍,這枝槍,不是裝飾品,也不是與村人或和村莊發生糾紛用的,而是為了保家衛國,鞏固金門,以求發展,保障人民生命財產之安全而使用。談起人人有槍,說來話長,在戒嚴期的金門人,除了老幼之外,人人都要參加戰鬥,在那時候的村莊,都是自衛戰鬥村,每家每戶,政府都有發槍給民防隊。在機關及學校,同樣的,每員一枝槍,拿到這枝槍之後,在平時要負責保管與保養,在戰時,要負責所分配的地區,參加作戰。其中最辛苦的工作,就是保養,因為軍事科常會派員檢查,若是槍髒不合格,會記大過兩次,當公教人員的人,若被記了兩次大過,不但會影響升遷與考績,甚且連飯碗都會被敲破,所以大家對保養槍都很認真,因之,學校的老師們,常用每週的休假日,集中擦槍,有時也請了軍方的專家來作詳細的講解,所以,凡是金門有槍的人,只要一枝槍交給他,他就有辦法拆開,經上油細擦之後,也有辦法再裝回原狀,以那時候的金門人,用槍之方,不亞於老兵。 槍最常用的,就是打靶,時令一到,上級就會指定靶場,分配時間,同校的男女老師,於出發之前,就會看到軍裝整齊,身背著槍,機車成隊,有的一車單騎,有的一車兩坐(男老師載女老師),見其容情,精神振作,心情良好,不會像「八二三」民防隊到料羅灣搶灘之心情。打靶用槍,無論瞄準或扣扳機,都是很大的學問。在群體中,同樣是一槍口對準著靶,有的得滿分,有的吃麵包回家。這完全是看各人平時聽講解之心得及個人技巧之應用,只要有要領,於射擊之前,槍要靠緊右肩,左眼一閉,右眼張開扣扳機時要停止呼吸,打出去的子彈,就可中到靶心。回到家後,大家就要忙擦槍,以保不生鏽。 當時保槍,即如保命,人人隨時隨刻,都很注意,一方面是為了責任,一方面是為了安全,所以視槍如寶貝,不敢隨意亂丟或亂放,或是不注意,不擦,不上油,使之變成生鏽的槍。 再談金門「八二三」砲戰時,那時候我沒有當老師,和一般民眾,編入民防隊,並被指派擔任珠沙村中隊部的分隊長,隊員們發的是步槍,而我發的是衝鋒槍,為什麼我要發衝鋒槍呢?以我猜想,假使共軍來個登陸戰,大概是叫我要向前衝,好在當時沒有在陸地會面,否則,我現在不曉得是死是活,那更沒有像現在小三通會面的親切了。 我領的那枝衝鋒槍,說來也有一幕小插曲,因「八二三」砲戰那時候,民防隊武裝集在一起,我跟一群人無事閒坐,就玩起槍來了,衝鋒槍因為較稀少,大家就往向我的槍圍著,槍立在平地上,槍口向上,在一間室內玩,槍是空槍,無裝子彈,於拉扳機時,突然間,有一發子彈衝出來,聲音很大的響,子彈往天花板打出去,在圍群之中,差一點點就打到人。這是一次的奇蹟,還有一次,我堂弟叫我衝鋒槍借給他,他也沒有告訴我要做何用,我就把槍交給他,過了兩三天,他來說:「昨天夜晚,小偷進我家,沒有被我打死,原因子彈擋橫,打不出去,被小偷發覺跑掉了」。從這些回想,該槍若打死了人,我內心一定會很不安。 另有一次,鄉公所正在發衝鋒槍,我有拿一枝,以槍口(因無裝子彈)對同伴射擊開玩笑,至今想來,這是不可以的,人家說,刀槍不可開玩笑。有兩個賣豬肉的人,用了一把刀開玩笑,一個伸五指頭放在桌上,問那個拿刀的,「你敢不敢砍我的指頭?」對方說:「敢」,一個以為不會砍下去,一個以為砍下去他的手指一定會馬上收回,只是砍桌子而已,兩相誤會,一刀砍下,結果五指頭也斷了。 槍是為保國衛民,射殺惡人,若不謹慎,死在無意之中,在良心上,一定不會安。今已解嚴,無再發槍,若臨有偶發,千萬不要有好奇心,自行或與他人玩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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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與離家
在那連大學都不會填科系的年代,迷迷糊糊進了大學。異鄉飄浮,苦樂參半,身心安頓知識殿堂的探索與生活成長的自由自在。窮學生的日子常割捨不下寒暑假打工賺取學費的機會。唯有過年時節才風塵僕僕趕著夜車到高雄的十三號碼頭候船,運氣好的話搭上舒適一點的太武輪,否則「開口笑」的登陸艇,在冬日大風巨浪一路搖搖晃晃,大部分的人都吐得七葷八素,而我竟然是精神抖擻那一個,吃吃便當、甲板吹吹海風、看看浪花,家鄉,不甚遠的距離,旅程總是那樣漫長與艱辛。舟車行行,到了料羅碼頭還是舟車行行,纔回得了在小金門名喚青岐的家。返家姆媽總是當作經年累月在外的遊子沒吃飽過似的,準備各式各樣豐盛的吃食,然後告訴妳她日日夜夜有多少掛念在千里外的妳。返家變成是填充離家親情的能量;而離家是下一次返家的期待。因此返家、離家,逐年、逐月,形成不脫軌的青春歲月。 黎明於鳥鳴叫中醒來,貪戀這難得的清閒,因為迥異於平日宛如救火般趕著上班上學台北家中的早晨。沒一會兒為老爸主刀的董文雅醫師來巡房換藥,他熱心的為我講解開刀細節,交談之下,原來他是我大弟那輩的人,他充滿信心專業的表達,一掃二弟先前的疑慮。又得知院長也是來自於家鄉的學長,一則欣喜家鄉吾輩有人材出,又再次嗟呼時光的倏忽而過。 大學畢業後的就業市場,文憑一切歸零,除白日忙於工作外,晚上投入更多的心力於外語的進修上。與死黨繡、西門嬰留連於英語補習班、台大語文中心、政大語文中心,工作進修、進修工作,相互激盪。三個單身都會女子在那段時間編織難忘的回憶與締結非常的情誼,雖孤單,心卻篤定。好似如此走下去前方有一盞明燈等著,世界如此的海闊天空。多年後繡、西門嬰相繼出國留學去,我則走入家庭,忙碌的生活,返鄉回家機會變得更少,唯一不變是姆媽企盼遊子的眼神像一根放風箏線,緊緊的綁著,不管妳飛多遠。 早餐過後,老爸已可自行活動自如,兩人閒閒的聊著,聊著小金門家中的姆媽,聊著在家鄉近年來生計逐漸困難的姐姐們,聊著台北兩位打拚弟弟們和樂的家,聊著表現優秀的記者妹妹卻婚期無著落,聊著我那青春期的兒子,:::。偷撿到一日的清閒與老爸獨處的幸福。 爾後,工作家庭兩頭忙,尤其婚後三年,外子考取中山獎學金,到美國進修二年,大兒子跌跌撞撞剛學走路,分偶家庭,辛苦自不在話下,幸好兩位弟弟暫與我同住,照應彼此。很長的一段時間咱家一直維持兩個家的型態:一個以老爸、姆媽為主的金門老家,一個在台北年輕人努力打拚棲息的家。玩味的是兄弟姐妹重覆共同模式:求學、就業、買屋結婚、創業,有趣的是把小時絕不作生意恨恨的誓言拋到九霄雲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返鄉機會更少了,反而老爸姆媽來台北看我們次數變多了。姆媽三不五時家鄉味快捷一包一包往台北寄,誇張的是有一年端午節,我們連收了三次粽子包裹,因為大家稱讚她包的粽子好吃,連遞送的郵差看了也不禁莞爾。 一會兒搭早班船過來的大姐、二姐,加入我與老爸閒嗑牙陣容。當然不能免俗帶來點心零嘴,自小一大早的泡茶吃點心一直是家鄉生活文化的一項習慣儀式,藉此劃開了一天勞動作息的序幕。霎那間病房像是在家裡一樣熱鬧起來,說說笑笑,話題儘繞著家鄉、家族裡每一份子打轉。這幾年家鄉變化急遽,各種福利措施的免費,聽得從事公共政策研究工作的外子,曾參訪西歐先進國家福利與之相較也嘖嘖稱奇。好的福利政策帶給我家鄉親人長輩好的照顧屬美事一樁,相對的由於時代變遷,資源消退,或錯綜複雜的因素,一些屬於鄉親美好事物逐漸消失。以前他們是如此的堅強、努力、勤儉;現在卻重心於打牌消遣玩物喪志。我更幻想對於部分福利措施是否轉換成老人教育保健的養生之道來代替過多的看醫生與取藥?透過與家人的對話,內心底不由得生出對家鄉又欣喜又感嘆又無奈種種複雜情懷。 除了婚姻家庭的經營,這二十多年的心力更放在所從事的貿易工作上,幸賴外子大力支持、幫助,一路走來,既艱辛又甜美,苦樂參半。一開始做生意非我所願,從小因為喜歡語文閱讀進而推及英文,選擇與英文接觸最多的行業。它的迷人處是抓住我冒險患難不安份的因子,開拓廣大無垠的視野。見證國際貿易的歷史演進,如溝通工具從早期cable, telex, fax ,進展到e 化的網路時代;美金對台幣匯率1:40到1:25到今日1:31.50;從早期在家打打字就有訂單,到現在必須一年飛行幾萬浬到國外找尋市場與訂單。或烏拉山下、或撒哈拉沙漠、或波斯灣頭、或兩河流域、或湄公河三角洲、或馬雅遺跡、或多瑙河流域,:::。越走越覺得自己的渺小,越走越感動於文化差異與人間的美妙,其中如不是從小家鄉動力的孕育我又如何採擷生命成長的風景呢!交易對手,或白人、或黑人、或黃人、或紅人、或咖啡人、:::,一一過招。商場叢林,時而驚濤駭浪,時而溫暖和煦,時而躓踣難行,時而海闊天空,一路行來總是隱約浮現一個身影,那就是老爸倒帶到我孩提時代他堅毅辛苦送貨到大膽等外島情景,用這些記憶他告訴我在商場上如何挺直脊背,如何能彎腰,闖過一關又一關,贏得異邦交易夥伴的敬重,欣慰有一年所主持的企業竟得經濟部認定的出口績優廠商頒獎。潮起潮落,一切如過眼雲煙,重要是隨時把自己放在鳴槍起跑點上。最可貴的是那從小自卑地位低落的小女孩終於得到小小的平反。 過了中午,來接我班的小弟一身輕便打扮加上幾本雜誌彷彿要渡假似,老爸下號令趕人,祇好匆匆到機場,搭著下午班機回到忙碌的台北。 今年清明過後,老爸姆媽又是大箱小箱提著春捲食料要來孝敬我們這些大小豬群們(山外志合叔的名言),每天翻過衡山指揮所小山頭,便可到大弟家上演由姆媽主導全家其樂融融聚餐的戲碼,外子總是欣羨家族和樂氣氛歸功於我們有一個好爸爸。老爸曾提及這輩子還有兩個心願未了,那天我突然有所悟對他說:「您兩個心願終於實現了!」原來他掛念妹妹婚事於去年覓得良婿歸,而二弟妹懷孕證實是可以捧斗燈火的男丁。 後語 希望這是一篇沒有「ending」的文章,因為再多的言語也描繪不盡育我的家鄉與雙親,我敬愛的姐姐們,我親愛的弟妹與家人們。期待老爸生日那天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一起吃頓飯,幸福,不就是這樣子嗎?(完稿於印尼棉蘭機場4/16/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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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新頭碼頭印象
──台金迢迢路坎坷 在新頭搭登陸艇民眾報到時,夏天都會在候船室門口操場休息等候,冬季氣候寒冷便聚在候船室內,人數多時也常在走廊圍在一起取暖。一些攤販遇上船期便挑來蚵仔麵線、肉粽、麵包等各類小吃及冷熱飲靠近來兜售。簡陋的碼頭,欠缺管制設施,不比有組織的部隊,要求秩序良好確實不易,況且有時還要等上三四個小時,酷暑嚴寒的漫漫長夜,只要不喧嘩、不吵鬧,大都任由民眾方便,所以上船前新頭碼頭候船室裡裡外外男女老少有蹲著有站著的,以及滿地五花八門的大小行李,儼然就像是一個集散場,也別有一番另類的熱鬧場景。 出境上船前必須經過聯檢組行李檢查,檢查的目的在禁止攜帶防區軍機文件、軍用品及大陸走私貨物出境。一般違規物品依相關法令查處,屬於軍機文件或軍用物品則由聯檢組扣案處理,如紅燒豬肉罐頭、軍用餅干(兵仔餅)等之類的軍用食品也在禁止之列,如被員警發現只是自用三二罐,在地員警瞭解在地民情,都會睜一眼閉一眼放行,但如果是被聯檢官兵發現的必遭查扣,幾十年的軍管律規民眾大都知道,反正非法持有軍用物品是違法的,如不小題大作說要將之移送法辦即已大恩大德,東西被查扣沒收就算了,再也不會有人加以追問到底聯檢組如何處理呢? 搭登陸艇民眾接受行李檢查完畢,憑號碼單換取出入境許可證,在候船室原地休息聽候通知帶領上船。民眾必須等候後運物品及休假官兵全都上了船之後最後才登船的。員警在接到港指部運輸官通知民眾可以上船了,便吹哨子示意民眾排成一行,按順序跟著到指定的第×號登陸艇前灘頭預備登船。但民眾聽到哨音一響,為著要搶先上船佔位置打地鋪睡覺,便爭先恐後而用跑的,因為登陸艇航程155浬,正常18小時,特殊狀況甚或20小時以上才能靠岸。船艙內堆滿後運物資,所剩空間有限,有時人多連躺平的位置都沒有,所以愈喊叫排隊、按順序、慢慢來,喊的愈大聲跑的愈快,這一跑,一行則亂成了一堆。 出境開始上登陸艇時,安檢官兵要求民眾自動掀開入出境許可證有照片的內頁供其查驗上船。軍艦通常都是白天高潮前一小時搶灘靠岸,必須利用低潮期間十二小時內下客卸貨完畢。有時貨物多卸貨作業延長,等貨物卸完時已又快高潮了,但船又必須在前一小時趕快退灘否則會擱淺,所以為著趕潮水,上船時就像趕鴨子上架一樣,一窩蜂往前衝,有扶著老弱的,有背著嬰兒的,走在中間者常被後面挑著大件行李的推擠的嚎啕哭叫哀聲四起。上船秩序之亂不無是開放式沙灘碼頭無從管制的無奈,每次的出入境作業就像在打戰、在逃難一樣。由於搭乘登陸艇是如此這般苦難,許多人因而處思積慮都要想盡辦法爭搭太武輪。可是,有些不明就裡的民眾每見員警手上拿著太武輪船票在分發,以為員警大權掌握,其實員警只是依核定名冊發放而已,因而常會有親友找上員警要求幫忙安排太武輪船位,往往都是乘興來敗興去,在得不到滿意服務便責怪員警不幫忙,所以員警在職期間都曾被人誤解,甚至形同陌路。但人在公門好修行,卻也曾因在一票難求下,即便為民眾向聯檢組請求多放行一位登陸艇船位,始讓民眾能搭上船參加升學考試而受一張票一世情的感念,才覺得真正有為民服務的成就感。所以早期民眾能夠排上太武輪或能夠拿到一張太武輪船票(站票)或要到一張登陸艇吊床床位票者即屬與軍權關係良好的特權人士,可見當時島民台金交通所受軍權嚴苛操控之一斑。 新頭碼頭雖然只是個沒碼頭設施的灘頭,但它卻是1949年後國共幾度激戰上演的沙場,多少國軍和民防在此服勤犧牲生命;四五十年冷戰中負載著金門出入台金交通運輸的重任,取代了島民早期自「同安渡頭」經廈門赴南洋而改由新頭而台灣的出航口岸;多少鄉親錦繡前程從此繼往開來,也由這裡帶去了永難忘懷的綿綿鄉愁。迨於七十六年為遠東航空開航取而代之,繼之八十一年駐軍撤軍精減,登陸艇補給船偶爾只成了撤軍後運的主要功能,昔日新頭碼頭的熱絡景象也隨時光消失,唯是身歷其境的島民,猶然可以從浪濤沙中找回它的樣貌,追憶起島民軍管時期那坎坷交通往事的事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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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來金門?
事件發生於民國56年9月18日,金東守備陸軍第32重裝師,當時師長陳培雄少將,中央軍校第15期。那晚在溪邊這座小型禮堂內,有個慶功晚宴(32師射擊比賽第一名),由師長親自主持,節目進行到一半時,忽然有人從左邊窗戶投入兩顆手榴彈。因暴行受傷的有:兩位副師長、團長等數名,一名士官傷重不治。 昨晚與何先生聊起金門的代辦所,就只剩下寥寥幾家,要收集郵戳就得趁早行動。10日一早我又來到第一軍郵局,幾個月不見的陳先生,一眼就認出我來,當我開口說要買莒光樓明信片時,陳先生回答是:「已經賣光了。」正想說,來到金門蓋紀念戳,當然要用莒光樓明信片。陳先生鄰座那位小姐說了:「我這裡還有一些。」 數量雖然不多,但應該夠用,我再次麻煩陳先生,想要金門所有代辦所的資料,陳先生翻出資料,並影印一份給我。 看了一下,大金代辦所只剩下四家,行程要稍微趕一下,用早上的時間來完成。 當然是從距離最近的代辦所開始,復興路代辦所│大山商店。店內小姐拿出鋼戳與印泥要我自己來,戳蓋得極不順利,數字部分總是不清楚,尤其是中間的月、日更是像那新娘子一樣,就是不肯出來見人。 小姐拿出一個新的印章刷讓我清潔鋼戳,刷了幾次,效果沒什麼改進,我要求小姐能否換一組日期,也許效果能好一點。「這個我們不會,要等老闆來。」其中一位小姐突然問起我:「你是郵局人員嗎?」她看我當天正好穿著一件綠色夾克。「當然不是,衣服顏色相同而已。」 在等候老板出現時,我買了店內所有的明信片,就只剩下幾張,因為好久都沒人買。又買了幾個徽章作紀念,連那印章刷也一併買下,以防到下一處代辦所又出現相同問題。 不久老闆來了,當我說明來意,老闆回答說:「好久沒人來蓋戳了,就連用這種印泥也不對:::,來,到後面這裡來蓋。」老板應該看出來了,我在玻璃櫥櫃上不敢太過用力。店面後段雖然是木製桌子,我也使力了,效果有好一些,但是不能再蓋下去了,明信片有限,謝謝陳老闆與兩位小姐之後,繼續前往下一站下莊。 中興路代辦所│格致商店。在下莊十字路口紅綠燈下就能看見代辦所的鐵牌,店內陳設乾淨、整齊。說明來意,老闆娘立即準備出所有用具,在蓋戳的同時與老闆娘聊起現在與以前的不同。老闆娘說著:「現在的阿兵哥,沒有早期那種互信、互助的感覺。就像是寄件包裹,我好意對他們說,這裡也可以代收、代寄,你們不必浪費時間又是坐計程車到山外郵局來回跑,結果阿兵哥們的反應就好像我會騙他們一樣,從此以後我就懶得說,現在的小朋友,不知道是怎麼教的:::。」 蓋完郵戳,我請問老闆娘,還有沒有屬於我們那年代的東西可以讓我帶回家作紀念。我是五十年次的,老闆娘說她還長我歲數,那我該稱呼老闆娘一聲大姐。大姐對民國六十八年馬山連長叛逃,二八四師與三一九師緊急換防事件,雖然事經二十五年,還是印象深刻。隨後大姐又說了:「你知道嗎!剛才你打開門要進來時,我差一點想請你去。」一問之下,原來又是我這件外套惹出來的禍,大姐我會記住,如有機會再度拜訪時,絕對不會再穿綠色。 光前代辦所│義成商店。陽翟這裡我熟悉,老闆娘很熱心用那沙啞聲音招呼我請坐,老闆娘又親自蓋戳,那姿勢與手腕力道的配合,真是專業級的。當有客人上門要買東西,老闆娘居然說「請等一下」。我很不好意思的請老闆娘先招呼客人,我的事不急慢慢來。對代辦所來說,像我這種只為蓋戳而來的就是標準「生雞蛋的沒有,放雞屎的有。」當客人離去後,老闆娘又再繼續蓋戳,直到完成,謝過老闆娘,祝妳聲音早日恢復。 前水頭代辦所│復豐商店。我直接從陽翟前往水頭,這裡我昨天才經過,循著門牌號碼找到復豐商店,然而大門深鎖、敲門沒人應、打電話沒人接,那真是不湊巧,專程跑這一趟,確是空手而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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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與離家
│SARS流行那年,因老爸的住院,一趟未回到老家的返鄉之旅,24小時如此貼近與家鄉相處,歸來後一股熱潮澎湃洶湧,塗寫一半,沒勇氣完成。事隔兩年爸媽家鄉、台北的來來去去,讓更多的故鄉情、故鄉心一一浮現。忍不住記錄一二謹以此文獻給七十五大壽老爸的生日。│ 搭乘遠航最後一班飛機,拎著輕便的行李,一下機便匆匆跳上計程車,在往金門縣立醫院的路上,鄉親司機先生叨訴著此時此刻五月中旬SARS侵襲帶給金門的不景氣,以及金門到底有無SARS發生等等鄉情報導。車子忽地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告訴我到了,我仍然有一些詫異,這地方好像跟我記憶中的山外有點不相似。 如果以人生居住的歲月來劃分,金門18載,台北25年,我是金門人或台北人十分模糊,一個是我出生、成長,根深蒂固的地方。一個則是我求知、就業、結婚、養兒育女、創業的人生精華時段。兩者相互交集,藉著離家、返鄉的持續交錯,不管是來去匆匆或是驚鴻一瞥,盡烙成我步伐不斷的軌跡。在靜謐的醫院門口,一位護士依例為我量體溫,親切的態度稍解我初到的不安, 心中雖惦念著裡面病房的老爸,隨著對他病情的了解,篤定的心不由得打量這已下班而空無一人的院廳。 遙遠的童年,雖不曾真實的經歷過八二三的烽火,但回想起在防空洞裡細數宣傳彈落地的遠近,那時台灣阿姑返鄉探親湊巧碰到宣傳彈驚慌的神情,仍然鮮活的躍在眼前。從商的老爸是咱家的總舵手,年長的姐姐們則是他得力的左右手。雖然僻處海角一隅,但從小物質生活尚不虞匱乏,自小體弱多病,家人體恤,粗重的活兒總是姐姐們包辦了,但在老爸忙亂的小店裡,每天總會有忙不完的雜務,打井挑水、洗衣、推車送貨:::。佔據了每天課餘大部分的時光,為此常常不免要欣羨從事農家同學們可以馳騁在的廣袤田野。在需要體力的年代,體弱與笨拙,地位低落得只能偷偷地自我埋入書海,找尋一塊自處的安身角落,在那必須很乖的年代中,彷彿唯有亮麗的語文成績,是稍可安慰自己的知音。 上了二樓的病房,雖然老爸仍吊掛著點滴,但神情已近乎如昔,聲音洪亮;那天剛好又是要展開一週忙碌的星期一,突如其來的急電,讓人在台北的眾家兄弟都一時慌了手腳,平時最體貼子女,最不願麻煩一家大小,自我保健做得最嚴謹的老爸,在徹夜的腹痛難耐,緊急喚來鄰近的二姐,火速送往山外醫院檢查,膽結石引發膽囊阻塞發炎必須緊急開刀。事發突然,在台北的兄弟姐妹不克隨身侍候,幸好還有留在家鄉的二姐可就近照顧,大夥商議接力返鄉照料,紛亂的思緒,親情與鄉情同時襲上了心頭。 島上的冬日,木麻黃迎著冷颼颼的海風,針葉掉滿地,盛夏樹蔭下則舖滿著待過往車輛輾壓的高粱。騎著單車,三年白衣黑裙的日記,南塘坡上坡下,伴隨著總是對岸一成不變『咽咽喔喔『』不很清楚的廣播,比較清楚永遠是那第一句『親愛的金門父老兄弟姐妹』,以及熟悉的台灣民謠。每早姆媽總是第一個起床為我準備那千篇一律有顆荷包蛋的便當,讓我往後看到蛋就敬而遠之。放學回家換下制服,總是有那永遠忙不完的勞務在等著你,推著手推車,趕送貨品到各個軍防據點。更恐怖的是大人經常差遣怕黑膽小我輩拿著手電筒到倉庫找各種貨品,那時在小小的心靈裡就常暗暗發誓,長大以後絕不做生意。因此上學這件事反變成了很快樂的事,雖然國中三年永遠搞不清楚理化是在幹嘛?沒有實驗而且老師是來去匆匆的海空軍預官,我很努力的聽,但總是沒辦法聽懂,這是記憶中最悽慘的科目.那時候讀書也不知道如何用功,只是一種精神寄託,一種迷糊的矇矓感覺,彷彿只要讀書、上學,前面就會有一條寬廣的道路等你。就那時候,那個美美的又帶點慵懶的英文老師,軟軟的英文調子,激起我上英文課的歡愉。 乍聽要緊急開刀,兄弟姐妹每人都很緊張,妺妺發動教會姐妹一起進行禱告,二弟似乎對家鄉醫療的信心不足,頻頻催問「這樣可以嗎」?與家鄉二姐不間斷的熱線,仍難釋大家心中的焦慮,臨入開刀房的老爸尤傳來「聽天由命」的話語,每一顆糾結的心綁得更緊,一向處事冷靜的外子趕緊上網翻查膽結石的相關處置,大家有了一些了解才稍解忐忑不安的心。 在那物質缺乏的年代,日子很簡單,思想也很單純,老爸和姆媽每天從早忙到晚,要求家中每一份子家規很簡單,就是勤勞,除了勤勞還是勤勞,在外面撿柴枝,大片的原野卻沒有我們狂野放縱的空間,僅有的娛樂只是偶爾的露天電影,或是姐姐們偷聽收音機裡講古節目的七俠五義或者鄰居大哥哥的「王子」雜誌。偶而難得機會跟著俺爸和大姐去大金門補貨,那時九宮碼頭是天然的沙灘,總要小心翼翼走過長木條到接泊的小舢舨,再換乘靠不了岸船隻,有時一不小心腳還會浸水或沾粘沙子呢!在后埔城熱鬧街道上,我總是不捨的留連在莒光路口那家書店,大人賞賜的蚵仔麵線糊與東門的廣東粥,是記憶中難忘的佳餚。 手術後的老爸,復原順利,因此當我傍晚接班未到時,他已催當班的大弟早一班飛機返台。病房是單人房另放置一床供陪侍家屬用,房間有一大窗,空氣清新。 晚餐五點多就送來,份量超多,老爸手術後首次進食,胃口不甚佳,精神卻好。護士巡房打針、量血壓與我們閒話家常。老爸需我照料不多,早早用完晚餐拿出雜誌書本,我戲謔向老爸道:「這那是在照顧病人,倒好像在渡假似的!」老爸疼惜平日忙碌工作的女兒:「是啊!趁機會讓妳休息休息!」電視上如火如荼的SARS疫情,室內一片寧靜。 金中惠敏三年,也是記憶中一場不散的宴席。每晚自習後操場集合軍歌高唱答數情景,如歷歷在目;宿舍經辦伙食萌芽了生活經驗的採擷;偶而成群結黨請假翹課到尚義醫院看牙齒、看鼻炎、看各種小小的疑難雜症,無非是伺機偷取青春絲絲的叛逆。在那為詞賦強說愁的年紀,雖也曾經跌跌撞撞陷入尼采存在意義對生命質疑,可貴的是在此階段幾位死黨締結金籣情誼,伴隨日後人生成長堅定的腳步。 趁天色未暗,我藉機買礦泉水之便向山外街心逛去,昔日熱鬧的山外街道,如今一片清寂。努力尋找記憶中好友華的家,卻不可獲,到街尾才發現原來是車站,如此稍對焦一點山外記憶。許久才赫然發現似乎整個街道只有我一個人在閒逛,不禁啞然失笑。直到回程在醫院大門口碰到慢跑的志合叔和志合嬸,他們關心老爸康復情形,並閒話家常一番,才得知下一代都已長大成人,他們都可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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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愛在垵湖
││分享我的幼教理念 有人說:上蒼幫你關了一扇門,必然會幫你打開另一扇窗。我辛苦的在小金服務五年之後,今年真的很感謝賢庵國小姚清華校長的提攜和賢庵同仁的愛護,讓我加入賢小的教育團隊。來到垵湖分校服務,深覺得這個校園環境綠意盎然,學生都有鄉村純樸天真的特質,真的是實行小班教學最理想的教育環境,因此,我很希望把受過的幼教專業訓練,結合小金五年的教學經驗,來用心耕耘垵湖附幼這畝田,希望為這群孩子築一個美麗的童年之夢。因為,我相信讓孩子的童年多一些色彩和回憶,讓孩子學會找到自己的舞臺,將會幫助日後有能力應付多元社會的繁複和挑戰。 角落遊戲│玩出智慧 孩子的動力是現在,他們的名字是今天,為了讓孩子有一個優質的學習環境,就現有的教室空間規畫成三大學習區,語文區充份佈置豐富的閱讀情境,希望能推動幼兒閱讀繪本故事的習慣,娃娃家設置了小朋友喜歡的廚具、娃娃、水果、青菜、麵包和瓦斯流理臺,讓幼兒可以透過娃娃家的扮演遊戲,來引導孩子模擬真實生活的狀況,積木區和益智區因教室空間的關係就合併為一個學習區,在此區我要讓孩子玩出智慧,所以,選了一些優質的教具讓幼生操作,像益智拼圖,樂高積木,穿線板,動物模型,穿衣娃娃,雪花片,希望孩子可以在此角落中操作有興趣的教具,也可以和其他同儕一起互動分享,學會團體合作,增進對自我的認識和自信心,因為,角落學習對幼兒而言,是很重要的學習活動,透過角落學習可以發展幼兒的感官和觸覺,如果以後有機會,可能再規畫一個工作區,滿足幼兒創作的喜悅和訓練幼兒的撕、貼、剪、畫基本技能。 推動閱讀│共乘幸福的羽翼 我相信閱讀是希望之鑰,越早養成閱讀的習慣,不但能促進日後語言的發展,更能在故事主題的薰陶中養成良好的品格教育,也可透過繪本精美的文圖豐富其生活經驗,為了讓孩子更愛閱讀,我會慎選字體較大,印刷較精緻清晰優美,圖畫較多的繪本先跟幼兒說故事,然後在每天的早自習鼓勵幼兒自己去看故事書,也可跟同學或老師一起共讀,到了週五就作幼兒說故事分享活動,幼兒都很喜歡上臺看圖說故事,也在反覆的說故事活動中更體會閱讀的樂趣,無形中也提升語文的應用和認知。 樂在工作│幼兒美術初探 塗鴉是幼兒的最愛,因為繪畫滿足了幼兒要奔放的情緒,也詳實反應了幼兒的生活經驗和心靈記錄.在每天的教學活動中,我都會找時間讓幼兒練習幼兒美術課程,因為幼兒的繪畫活動不僅讓幼兒學會基本的美學,更可訓練手腕的力度,奠立以後的握筆基礎,更可幫助幼兒發展日後的書寫能力,而在帶幼兒作造型活動的創作過程中,幼兒對剪、撕、貼、畫的技巧訓練,更可激發幼兒的創作力和豐富其生活經驗的學習.所以我認為幼兒美術課程是最好的感官學習活動,當我尊重幼兒的作品,把幼兒都視為一個小小藝術家,透過成果發表和同儕分享的活動,幫助幼兒建立自信,追求突破,進而獨樹一格,我發現每天進行的幼兒美術課程最能吸引幼兒的學習和專注.而我也在每次的教學活動中不斷成長。 教育不只是一種事業,教育造就的更是孩子的一生.在垵湖分校的每個日子,我感謝有上岐國小五年的教學磨練,讓我今天能順利的面對教學的挑戰,尤其有溫厚的姚清華校長,歐陽清初主任和許萬福,許淑美兩位組長帶領我們這群辛勤灌溉教育田畝的園丁,讓我們大家能在自己的教學領域快樂成長,垵湖分校就像個大家庭,充滿了親切感和鄉土味,我珍惜和垵湖分校的情緣,也期許自己能成為教育專業的舵手,在垵湖分校幸福團隊的齊心努力下,我們老師竭盡所能貢獻所學,期望垵湖分校的孩子在我們的努力下更成長、更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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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來金門?
雖然有些同袍會把「陣地打大砲、831打小砲」這種黃話掛在嘴邊當玩笑,但那只能是一句「場外話」,一旦踏入砲陣地就位,每個人就得把嘴巴放乾淨,把耳朵豎起來,把氣勢與鬥志擺出來。對砲陣地是敬畏的,初一、十五集合全班,每人三炷香祈求平安。對火砲更是尊敬的,砲架不能坐、不能跨、砲口不能敲、不能在砲陣地裡講些五四三的話,更嚴禁女性來觸摸...,這都是流傳久遠的禁忌,就怕打出來的砲是不發彈,一點小差錯就會讓全砲班砲毀人亡。 當砲操聲還依稀在耳邊迴響,金門碉堡展確很藝術的,就將砲堡比喻成肉慾橫流的打砲場所,曾經把「南山戰砲隊」當成是自己家的戰士們,看見了這一幕如何能接受。雖說藝術是無價的,但應該也有層次、地點之分吧!如果真要展出,那應該是把這場景設置於831遺址上。 在前往水頭碼頭左方高地上,看見一座塔,正疑惑著,是那新近復建完成的茅山塔嗎?在路口又看見座造型特殊的塔型指標,寫著茅山,沒錯,那一定就是。而塔山一號堡就在往茅山塔必經之地,我本想只是借道而過,想不到那一位解說阿伯,一看見我正在停機車時,已經從小鐵皮屋內匆忙起身,開門走了出來迎接。隨我之後又來了幾位遊客,是一對夫妻帶著小朋友,那位女主人開口尊稱阿伯為「老師」。 天冷的關係吧,雖是假日,參觀人數只有寥寥幾位,老師還是很認真詳細的為我們解說,並操作電源開關讓葉片轉動。這位解說老師,真是讓人欽佩,有歲數了,還在這麼冷的天候下,獨自一人守著冷清的場地。女主人問了老師在這裡好冷,老師說:「幾天前,主辦單位才在一旁搭起這間小鐵皮屋,讓我有個地方可以避開風寒。」那更早之前的寒流過境,我可以想像出,那老師的裝扮,一定是愛斯基摩人的穿著。 納悶著,就在這站風頭、吹海風的地方,怎麼不是選派個頂得住年輕人來?看完塔山一號堡,我只想對那位老師說:您比那碉堡藝術展更好看。 出了茅山,走過水頭村洋樓、金門舊酒廠、古崗樓、翟山坑道、慈堤後,趁著還有點時間就順道去看那三角堡。時間不巧,兩位解說小姐正準備要關門下班。我先開口說:真不好意思耽誤妳們幾分鐘可以嗎?「沒關係你慢慢看」。一進入三角堡就看見有個特色,那座雙層床舖,用手在海綿縫隙一摸原是水泥床舖,這真的是罕見,右手使勁一推,紋風不動,那上下床舖時,絕對不會有那鋁床的搖晃聲。 我繞完一圈後,解說小姐介紹著牆上安全士官守則第九條,看了,我只能說,那時候的新兵,真的太好命了。 對不起,那天耽誤妳們下班時間。 來到金城市區內的貞節牌坊,那一級古蹟畢竟是少數的,太多人都拍過了。引起我注意的是,立在一旁的光緒拾參年的告示石碑,它就顯得黯然失色。想為它拍張照片,卻被那拉鐵捲門用的鐵條、燒紙錢用的鐵桶、塑膠桶、雜物...,佔去一半的畫面,這讓我右手始終按不下快門,先動手幫它清理一番,一級古蹟旁的古蹟,總是這麼容易的被忽略。 站在模範街口等候著昨晚與它初見面的驚喜,只因為昨天前來,相機忘記帶出門,今天特來補拍。等了好一會,小燈首先亮起,何時那紅燈籠會發光?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今晚我還與何先生有約。 註: 為了要瞭解到底溪邊出過什麼事,找了好幾天資料,終於找到一本由陳培雄將軍所著「考驗│老童生回顧集」,其中有一章提到「溪邊事件」。這與我元月9日在溪邊聽當地人所談起的槍戰,不一定是同一事件,但確實有發生過「溪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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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田浦佳城─牛母石
在民國四十年代零晨四點左右巡邏衛兵發現有人溺斃身體曲曲在前浦溪入海口井邊附近,當時浦城居民柯能靜先生見狀當仁不讓前去幫忙,衛兵通報上去,軍方檢查官勘驗要求找身分證,後來派縣政府法醫來驗,也要找身分證,還好柯老有看到身分證叫做『李大頭』惠安人,證件軍方拿去,就草草勘驗,柯老不避諱,用幾張草蓆把屍體包起,包得不分頭和後就葬在附近石頭邊,並兼籌並顧和他說這可看看惠安二顆山,以慰思鄉,沒想到因為柯老好心安葬而得到天成地理。在打砲時海水漲前浦溪就有一池水晚上守防阿兵哥看到李大頭出現在海池打乒乓,顯神跡,原來在保護在地平安。他得到牛母石穴,從此善男信女到田浦拜拜要由鎮海門而上就會拜李將軍保佑平安,香火興旺頗赴盛名,後來國軍要建田浦水庫去犯到,就在民國六十年左右移往田浦城東北方,前方建廟供奉大士爺和觀音媽,廟後就是李大頭作班長管海附近妖魔鬼怪,人人尊稱李將軍,坐的地理後有石,左右有靠,前有池,有大海,還有對面向惠安,希望保佑海口安全,李將軍有興,還有女乩身是田浦內城張查某後來去大地,我凝神諦聽輕述,當頭棒喝,心中一驚機緣,二十年前曾給大地王爺作子,背後衣又蓋大印作記號,以早王爺王爺唸,到現在才知曉王爺身世。難怪,在田浦內外城作鄉野調查常入無人之地,人煙絕跡,角落活動常會冒犯萬物萬靈,也曾在林中迷路,但總覺得有保護神在驅吉避凶,使之沒犯到能全身而退,常到萬善廟,也好奇小廟後為什麼有風水,原來謎底就在身邊,相見不相識,冥冥自有定數。這傳奇是因田浦居民秉持為人良善的心,柯老好心和居民善心,造就福地福人居,來到浦城拜城隍,有空也去探望大頭班長李將軍。鄉城到處都有可愛新鮮事,期待您的來訪,但請您開車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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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新頭碼頭印象
─台金迢迢路坎坷 登陸艇來金的前一天,軍方「港口指揮部」會先召開協調會,規定本航次入出港時間、裝卸貨物內容及附載人員配額等相關作業事項,作成紀錄通報。港口指揮部將可附載的人數分配給長江、黃河等各部隊單位後餘額再分配給民眾。船艦來金當天早上,先由二名員警至新頭碼頭候船室受理民眾出境登記(排船位),辦理出境登記民眾須檢附向政委會申請核准之「台灣金馬地區入出境許可證」,並填具入出境登記卡,查核後換取一張號碼單。登記時按排隊順序登記至分配人數額滿為止,未登記上者則要等下一次船期再來登記,有的民眾怕登記不上大清早便已前往排隊,後來為便民與公平起見才開始改採期前至港警所辦理登記作業。 出入境人數以逢年過節較多,如臨寒暑假往返者更多,有放假返金學生,有赴台升學考試學生及陪同家長,人數多達二三千人,由於每航次附搭人數都有名額限制,因而常常是一位難求。而搭船規定須於登船前二小時至指定地點報到,如白天登船比較方便,若遇深夜淩晨二三點上船,民眾都會在二十二點宵禁前即前往報到,以免晚上沒通行證無法通行;搭登陸艇者是於船期當天由港警所通知鄉鎮播音轉達民眾逕向新頭灘頭報到登船,有時也會在料羅港外的候船室(成功隊宿舍),登船時再用軍卡車載送至新頭上船。搭太武輪者則由鄉鎮公所個別通知民眾。軍艦船期動態在戰地時期是屬機密,不可事先預告,但民眾都會自行推算,船艦一到大家都會互相通告自動前來搭乘,三、四十年皆如此習以為常而形成一種軍民共通的默契。 搭登陸艇出境當天,港警再持已辦妥登記之民眾的出入境證件往湖前聯檢組核蓋出境查驗章。搭太武輪、淩雲輪者因屬有客艙床位之優等船,必須經會警察局(所)安全查核,最初民眾是直接向政委會(縣政府)申請,後期才按人口比率分配給各鄉鎮公所登記彙送縣府核定,縣府核定後再由鄉鎮個別通知民眾逕往港警所報到領取證件船票,港警只負責依縣核定名冊加蓋「查無安全顧慮」及港警主管職章為其安全背書後再送往湖前聯檢組核蓋「料羅安管組出境查驗章」章戳章,最後再持向港指部領取船票始完成出境前作業。 搭太武輪出境民眾至料羅港警所報到領取許可證及船票後便可入料羅候船室等候登船。候船室起初位於碼頭內的冷凍庫旁,後來改在碼頭外的「成功隊」宿舍,上船時再用軍卡車載送至碼頭內登船。搭太武輪人數較少是有床位的,而且碼頭又有管制設施,所以登船是排隊順序上船。各部隊如有臨時不出境,多餘船票可贈與民眾候補搭乘,但須經聯檢組蓋上「料羅安管組出境查驗章」同意放行,否則即便可從軍方部隊取得太武輪船票(或站票)而沒有和聯檢組關有特別交情是無法順利登上太武輪。 而最不合邏輯的是搭太武輪須安全查核,然而部隊私相授受的船票卻只要聯檢組同意即可候補上船而脫離了安全查核作業,原因是港警所所長只是聯檢組任務編組的副組長受聯檢組長指揮督導,並且料羅安管組的出境查驗章又是由湖前的聯組本部保管,聯檢組其目的即在掌控其放行之特權,所以聯檢組當時權霸一方,由此可以想像以軍領政、軍權獨大的斯時員警反映亦莫奈他何。 唯民眾排上太武輪未報到出境者,其船票是可由執勤員警處理,可以將搭登陸艇者調換過來搭乘太武輪,但仍須向湖前聯檢組中校組長(原單位職稱)低聲下氣說好話經其同意蓋章方可,雖然員警與聯檢組官兵同屬臨時任務編組的成員,但如果平時不懂得「拍馬」,即便有了船票有時員警還不如市商人民,所以港警在太武輪船位安排上只有等待這個機率少之又少的「沒來報到者」的意外機會而已,所以員警想要盡力為民服務也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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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追憶錄
———我家的金門高粱酒王 電腦面前,對著MSN與孟對話的視窗哭到不行。只是單純因為她提起,她要去我爺爺的地方,幫我照些相片寄來給我看,竟然讓我突然想起很多有關爺爺的事,然後哭了出來。 爺爺是金門人,但是在印尼蘇門答臘出生、新加坡長大,直到學成了才又帶著老婆回到故鄉。金門最出名的高粱酒,便是爺爺和奶奶辛苦研發出來的。可惜因為打仗的關係,酒廠被收為國有,爺爺便帶著兩個老婆和九個小孩搬到台灣,從此在台灣定居下來。 剛到台灣的爺爺,憑著他無師自通的外語能力,到當時台灣高級的英文補習班美爾頓擔任英文老師,現今很多名人、檢察官等都是他的學生;甚至,王永慶先生也提出一個月當時的天文高薪要請他任教,但最後爺爺是去到陳履安先生開辦的慈修擔任英文老師。爺爺當年在金門失意,卻在台灣的補習界撐起另外一片天,只可惜奶奶是大小姐出身,嬌生慣養不會理家,也沒有幫忙存錢,於是當爺爺毅然退休想休息時,家中也便此陷入經濟的困境。 爺爺是很傳統的老人家,他一向認定「男主外,女主內」,所以對於小孩的教育他一概不管,因為那是當娘要在家負責的。但如前言,奶奶根本不會理家,整天不是和朋友喝茶聊天,就是玩牌打麻將,幾位叔伯姑媽姑姑們,和老爸,都像棄嬰似的,得自己學會打點自己的生活。其中大伯最愛讀書,也很認真,所以學成後不是在大學當教授,便是在中研院和新竹科學園區為國家效力。老爸雖然天資聰穎,卻不愛念書,加上幾位兄姊對學業較有興趣,於是他放棄高中,改為工讀高職,幫忙負擔家裡的生計─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老爸的小孩,在這部分還真像他;也因此家裡就老爸的學歷最低,但沒有任何一位叔伯姑媽姑姑們看不起他。 根據老爸和幾位長輩的說法,我們家以前根本不像家,連過年都沒在團圓吃年夜飯,直到我娘嫁過去,才開始一點一滴地改變;果然,家裡沒有個能幹懂事的女主人是不行的!也因為家裡禮數亂七八糟,老爸他們長大懂事後,都很對爺爺和奶奶諸多埋怨,尤其是經過二伯、小叔叔的一次事件之後,我娘是從此認定我沒有叔叔的,大家更是對爺爺奶奶不想理睬了。這也是為什麼後來爺爺生病的時候,沒有什麼人願意主動照顧他的原因之一。 還記得,我要升國中的那年夏天,我回去住在爺爺奶奶家跟一向要好的堂姊玩。爺爺自己拿出一疊紙,拉了張小板凳,說要教我英文─最基本的英文字母,以及發音,便在那個夏天,由爺爺一個字一個字非常有耐心地教導下學成。所以,若今天我的英文有任何值得被羨慕或稱讚的部分,想那都是爺爺的功勞。若是沒有一位那麼棒的老師,我們家的人又怎能個個在英文上吃香呢!我這代除了我弟是姑姑教的以外,其他家裡每個小孩都是爺爺教的英文;叔伯姑姑們在高中聯考的英文都是滿分,大學聯考則是都在高標之上還要再多好幾分,而我們這代則較為遜色,高中聯考英文成績最高僅九十八分。 爺爺很大方,出門遇到需要幫忙的外國人,他總會熱心地跟他們聊起來,並給予幫助。他總是希望我們家能有個人可以遺傳到他的語言天才,爺爺會說國語、閩南話、客家話、廣東話、潮州話、福州話、英文、馬來話等等,若是可以用國語以外的語言陪他聊天,他一定會驕傲上半天的。只是,他在我還沒習慣以英文當做日常生活主要語言前,他就不在了。 爺爺沒有什麼不良嗜好,這點很有趣,因為奶奶會喝、會跟朋友玩玩撲克牌,但自己造酒的爺爺卻是不賭也不喝。他最大的興趣,除了看英文書、聽英文歌,自己用他骨董打字機編輯英文教材以外,莫過於就是帶著他另外一樣寶貝老骨董│相機,到處去照相。家裡的客廳,便掛滿他的作品。他的抽屜更是藏有他一生最得意的愛作,是奶奶少女時期的青春照,很漂亮喔!他沒有幫我們幾個小孩照過相,因為他總是嫌我們娃兒的時候,長得太醜!但他有說過,要等我長大變漂亮以後,幫我照得美美的掛在家裡,等我帶男朋友回去一同欣賞!但如同英文的夢想,爺爺等不到我帶男朋友回去,他便好像把所有的話都忘記似的,離開了這世間。 爺爺在他七十多歲時發現有攝護腺癌,第一次手術後,他很快便回復了健康。直到差不多十年過後,他因為一次在浴室跌倒被送進醫院,才又再次被檢查出癌細胞。加上腦水腫和腦中有瘤,壓迫到神經,所以爺爺的反應愈來愈遲鈍,記憶力也愈來愈差,開始有了老人癡呆症的現象。那時候的他,就像家裡的麻煩,每個人都不喜歡待在家,每個人都嫌他煩,連奶奶都不願意照顧他。於是,照顧爺爺的責任便落到我和老姊身上,只是當時我們都還年輕,常會抱怨,或是露出不耐的表情。現在想想,爺爺當時就算表達不出來,但他一定也被我們的態度傷得很痛的吧? 永遠忘不了那個冬天,在我來美國那年的寒假,我幾乎是每天都待在爺爺家。因為叔伯們都要工作,做媳婦的也只有我娘一個人懂護理有時間照顧他,但每天二十四小時看護久了也會吃不消,於是老爸便要我搬回去住,讓娘可以回家休息。自那以後,我便跟老姊以兩個孫輩的身份,擔負起照顧近九十歲高齡的爺爺的重責大任。那時候,每天晚上都要幫爺爺換尿布,擦拭清潔身體,對於沒有見過男生身體的我們,雖是自家長輩,但,也頗覺奇怪尷尬。心疼的是,曾經那麼呼風喚雨的爺爺,竟然就像個小貝比,連翻身都還要我和姊姊一起合作幫忙。那是第一次照顧大人,照顧自己家的爺爺,也是我最後一次,為他盡孝。 二零零一年的冬天,我隨著娘和舅舅帶著弟弟移民來到美國。那時候,爺爺剛從醫院搬回家住,大伯為他請了個外籍看護,一切好像都穩定許多。沒想到,就在我來美剛滿一年沒幾天的時候,三伯母從台灣致電,傳來了噩耗,爺爺於那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走了,享年九十歲。姊姊說,是外傭早上要餵爺爺吃早點服藥時,才發現他已經沒了氣。想來是在睡夢中辭世的,那一定走得很安祥吧?我和大家都泣不成聲,只希望苦痛了一生的爺爺,走的時候是平靜不再憂愁難過的。 可憐的爺爺,到他去世前,金門酒廠與我們家的關係仍未有個好結果;金門縣長與現任酒廠廠長說要為爺爺建的博物館和銅像也依舊沒有下落。套句姊姊去年在她新聞台紀念爺爺的文章裡的一句話:「政府、老天爺啊!你()們有沒有天理啊!」我想,爺爺畢生最大的遺憾,還是莫過於那被他當成孩子、當成心血的酒廠,可惜他老人家就只能那樣孤獨地離開。 其實家裡那麼多孫子孫女,爺爺最疼的還是大伯的一雙子女,因為爺爺年輕時便是最看重大伯的。雖然爺爺對我對其他人並沒有那麼重視,但我相信其實他是愛著我們的,不然他就不會老是大方地給我和姊姊一人一百塊去買晚餐,也不會大老遠地帶著我們從石牌去到中華路吃他最愛的家鄉菜,更不會在他學生請吃西餐時,把我們也全都帶出去現寶。爺爺到了老人癡呆症的時候,個性非常溫和,娘問他:「爸你會不會不舒服?」他總是會笑著說:「不會,不好意思讓你們辛苦了。」他也總會拉著我,告訴我,他很謝謝我媽媽,說她做人真的很好,只是很抱歉我爸爸家虧待她了。我想,他其實是真的很在乎我們的,只是他成長的際遇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公平地付出,表達出,他對我們的關心。 現在,有時候在路上,或是工作的時候,看到穿著整齊大衣西裝還戴個帽子的老公公,我總會想起我們家爺爺。想起他開朗樂觀的個性,和他風趣健談的口才,才發現,我真是個不肖的孫女,我和他說過的話真是少之又少!姊姊和小姑姑卻說,爺爺一定早就原諒我們的,他一定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保佑我們的! 爺爺,好久不見了,我不知道您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怎麼樣,但我想告訴您,我會過得堅強,不用擔心!爺爺,我真的好想您,希望您能原諒我們當初的來不及。 註:謝謝三伯父母,大伯和姑姑的用心,在我娘帶我和我弟移民到美國後,爺爺就是由他們幾位負責照顧處理的。另外,有關當初金門縣長說過的話,在網路上用爺爺的名字「葉華成」做搜尋便可以查到相關新聞。(2005.04.11.寄自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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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來金門?
一早先來到料羅,來看著金門人去年來信告知:料羅中正堂「夷為平地」,遺憾去年4月來時沒有多為中正堂留下幾張影像,這遺憾就如同來不及參加好友的告別式。望著只剩下凸起於地表的階梯痕跡,料羅中正堂將永遠消失在金門寒風中。避免每回返金就只能說遺憾,我又再次重拍了許多地方,料羅庫房、漁村國旗牆、西村標語牆:::,我不能確定下次再來,它們是否都還在。 沿路向兩位老伯請問,終於讓我找到舊花崗石廠,依山靠海,沒錯!就是這裡。一說到花崗石廠我就怕,退伍後好多年,我還會在夢中見到,在這裡拿著榔頭敲碎石。 花崗石廠前段已經成為深潭,大榔頭早也被碎石機給取代。在這裡佇立良久,順手撿起幾塊灰黑相間的石頭,回憶著大小工程都要急需要碎石,每天公差就從天亮一直敲到夜晚,手起水泡就用針戳破,酸麻了就左右換手,直到舉不起鐵鎚:::。 幹!鵲山上那台碎石機就是被八七六旅佔去用,只要能借用幾個小時,我們就不必在這裡「供加袂死」,就像是電影裡面的重刑犯一樣,只差沒有上腳鐐。 當有同袍抱怨聲一起,大家紛紛發表意見。 是啊!如果我兒子以後當兵來到金門,我就運來一台碎石機給他專用。 我直接準備一拖拉庫砂石送來給他:::。 一拖拉庫那有夠,我會送一船來,還附上一台堆高機,要他連卸船貨都不必用手搬。 我兒子不會那麼倒楣,又來到這種講績效,又吃不開的部隊。 還想來!他老子來一趟就又飽又醉了,還要他們再來受罪:::。 月光下,大家的鬥嘴鼓,忘掉酸痛,忘記時間。 話題再怎麼繞,總都離不開那三公分大小的碎石。 金溪橋旁的水塘,是當年海龍溪邊排駐地,現在除了海龍忠烈祠,在么五堡右側還有幾棟昔日海龍蛙兵的營舍,那圍牆上還是很清楚的留有「浪裡白條海底蛟龍」的字樣。在那與一位正在打開柵欄放羊吃草的當地人閒聊,那位先生他手指著說:「那一棟是海龍的餐廳,那裡是伙房:::」,當指向最內側那棟營舍說:「那裡曾經是電影院,每天晚上都會放電影,民國五、六十年代這裡還發生過槍戰:::」。莫非這裡就是當年謠傳「溪邊出過事」(註)的地點。 每個營區都有故事,每個待過這營舍的戰士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回憶。而金門那些空營舍,現在也都是牛在住。 當我們又聊到美軍顧問團「閩南工作站」,我說到前兩次來都因為么五堡後方雜草長得旺盛,而無法前進時。那位先生說:「不用走那條小路,幾天前已經有怪手開進去整地,從大路旁順著怪手走過的痕跡就能到達」,那位先生還用手指著在路口就能看見高聳的通訊天線。 那真是太幸運了,告別那位先生(匆促中忘了請教貴姓),騎著機車前往那神秘的單位。 回到金門,再怎麼說一定會回復國墩的「家」,看老朋友、看老據點、看沒變的海浪、看一樣的北碇,再到欽月寺虔誠一拜。回程又轉到溪邊灣,去年來時正在施工的停車場工程已經完成,一哨舊址也已經用原木搭起二樓高的景觀台,而在一片平坦潔白沙灘確是多了幾條步道,平坦的沙灘上建步道,這看了讓我非常有意見。溪邊灣明明就是一位天生的氣質美女,台灣已絕跡,金門也少見,為何還要將她濃妝豔抹、整形加工,搞成像個滿街都是的制式美女?說到金門碉堡藝術展,說實在我是興趣缺缺,原因就在開放初期,我就已經在網路上看見一張位於南山戰砲隊的藝術展。這個砲堡真倒楣,它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何必把它搞成像是「軍中樂園」的接客室,寶斗里的紅燈戶!那是對砲堡一種嚴重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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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媽,那我三餐怎麼辦?
有天在校園運動場聽來一則這樣的故事,有些許感慨也頗覺感傷!親子之間互動究應如何拿捏才能恰如其分,值得提出來探討深思。 老李成家後分配到眷村房舍,從建村住到現在,有多少年都記不太清楚了,唯一讓大家感覺到的,當年家家孩子小,現今第二代逐漸成家立業,有第三代出生的尚與父母同住,搬出另立門戶者也不在少數,雖人來人往,但幾十年的老鄰居,人人都熟識。老李在海軍陸戰隊幹士官長退役,獨生子阿雄套句比較文明的說法是正待業中。長髮披肩腳踏拖鞋,像個幽魂似地在巷子裡飄來飄去,讓左右鄰舍望之生畏,老遠瞧見他趕緊調頭避開。原本挺拔俊秀的帥哥,一年多的折磨,成了這種德性。究竟問題出在那裡?大家議論紛紛,各種說法傳聞成了村中茶餘飯後的話題。 李太太在住處開家庭理髮,先生年長近三十歲,老夫少妻把這個獨子,捧在手心,抓緊怕他痛放鬆擔心他飛,老李口頭禪:「李家香火延續全靠他,不疼他怎行。」五年多前專科畢業在家等入營服役,打了陣零工,三天兩頭換老闆,因為當跑堂老打破碗盤,到工地搬運工,沒幹幾天就摔傷回家靜養。父母親乾脆讓他在家待命,阿雄飽食終日一頭栽進網咖,晨昏顛倒無法自拔。好不容易熬到入營當兵,人已瘦弱不堪。果然入營沒多久部隊就打電話通知:「貴子弟不明原因昏厥:::」老李電話都來不及聽完,拉著太太開著老爺車直奔軍營。這樣的狀況三天兩頭重演,知子莫若父,老李用當大樓管理員存下的私房錢,瞞著老婆在兒子的戶頭存入十五萬元,悄悄告訴兒子說:「你還一年三個月退伍,這筆錢留著慢慢用,每月提點錢補補身體。」或許是適應了軍中生活,還是那筆錢發生了作用,昏厥的事件不再發生。熬到退伍當天,老李載著仍然骨瘦如材的寶貝兒子回家,存款簿雖提到只剩兩位數,看他弱不禁風的模樣,想問卻心生不忍而作罷。夫妻倆一個像下女一個如外勞,馬上開始對兒子作身體大進補,老媽負責晨間菜市場採購,老爸七十多高齡,有陸戰隊的硬朗底子,除了輪管理員大夜班,體力充沛兼負大廚工作。早餐各式中西點加牛奶雞蛋,餐後綜合維他命,午餐吃家鄉麵食,晚餐山珍海味滿桌可口料理,當令水果削皮切片打汁一應俱全,寧可撐也不讓他吃不夠。養了兩個多月,白白胖胖的小帥哥盼回來了!媽媽眉開眼笑對兒子說:「你看你長得人模人樣,身體養好了,可以去找個工作看看。」兒子一早心不甘情不願出去,晚間垂頭喪氣回家,總是搖頭說同樣的答案:「人家說有機會再通知我。」日子一天天過去,電話從未響起。老爸提議:「既然他那麼喜歡網咖,我們頂間規模小一點的給他經營。」時機正巧,學區有家店面不大,十多台電腦的網咖要讓,花五十萬元頂下,又買輛中古車給他代步,身著名牌儼然年輕企業家,出入社區虎虎生風。 阿雄有出息,人人稱羨。身邊的女孩子,認識沒多久就帶回家,交往一兩個月,在老媽連姓名都還記不清楚時,不同的臉孔又出現家門口。細問才知道非撞球店計分小姐,就是髮廊美髮師,最後連網咖裡的女同事也不放過。好光景維持近半年,撐不下去的那天,乾脆關門賴在家裡說:「店中現金一文都沒有,店租及女店員薪水也湊不出來,媽,妳想辦法把它結束掉,我不幹了。」 在家當大爺的日子舒服慣了,老闆架勢擺足,想再找工作更難。被媽媽逼得沒辦法出去找工作,有天從巷口一路罵進客廳:「顧店我都嫌煩,還叫老子洗廁所,門兒都沒有!」媽媽好言相勸:「不氣不氣!我不挑工作比較容易找到事作,這樣好了,換媽媽去上班,你留在家好嗎?」阿雄氣急敗壞大聲抗議:「妳去上班?不行不行!媽,那我三餐怎麼辦?」 李太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兒子的抗議,我聽了後有點茫然,不知該陪著她哭還是罵她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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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新頭碼頭印象
─台金迢迢路坎坷 2005新年正月,一個冬陽和暖的週末,相約昔日同事驅車浯島兜遊,特地來到島東南的新頭,走訪聽說蓋得美輪美奐的新頭「伍德宮」,看看久違多年的昔日工作老地方│新頭碼頭;伍德宮幾近竣工,真的畫棟雕樑、巍峨壯麗,而新頭碼頭,變了!變得有點陌生;岸邊那常是無數人車過往後的痕跡和三個遮風避雨的「灘頭堡」不見了,卻多了一些參差欉生的草木與垃圾。佇立伍德宮前,遙望浩瀚大海,環顧廣闊灘頭,頃刻,二三十年前新頭碼頭的登陸艇補給船、岸上的車來人往種種與島民交通相關的時政景象隨陣陣濤聲而泛起。 三十年公職,三度不同職稱擔任港警職務。六十一年首任料羅港,港警初設於料羅碼頭內的最末端,中期遷往碼頭外的金港路口,最後再遷回碼頭內的現址。所內置正副主管及員警四名。港警在戰地政務時期主要負責料羅港區的治安維護,配合漁港處(後改港檢處、港務處)與財稅等單位執行貨物入出境經檢,執行查緝走私漏稅(規費)工作,同時配合軍方情治等相關單位組成「金門防衛司令部港口安全聯合檢查組」(下設料羅、新頭安管組),執行料羅商漁船出入港安全檢查及辦理料羅、新頭碼頭民眾出入境管制聯檢查驗,防止非法走私偷渡任務。初期並兼負料羅村警勤區的治安勤務。 新頭、料羅港是國共對峙後,擔負金門往返台灣的主要出入口岸,那時還沒有民航客機,軍機只是軍方差假軍官,或因公出差公教人員,或急重病後送民眾,以及少數有特權人士專屬的交通工具。而早期台金也無民營客輪,爾後才有民營「金航輪」客貨兩用輪運輸,一般官兵及民眾出入台金幾乎全是以港口搭船為主。而搭船又以附搭海軍平底式的坦克登陸艦LST(land ship tank)通稱的登陸艇補給船最多,七○年代才有了客貨兩用的AP快速人員運輸艦(太武、淩雲及五台輪)等加入運輸。而民眾可否搭乘及名額分配是由海軍與北高外島服務處及高金港口指揮部規畫決定,民眾分配搭登陸艇的人數較多,搭太武輪的人數較少。而且料羅碼頭僅適用於太武輪或油輪泊靠,登陸艇大都靠岸在新頭碼頭廣闊沙灘,因此民眾搭船出入境大部份都在新頭碼頭。 登陸艇補給船通常是每十天來金運輸一次,遇有特殊運補或部隊換防會增至每週一航次。補給船進港大部份是午後日落之前搶灘下客,下客時有接客的轎車、計程車,日落後開始有了駱駝、白馬、大象等單位標誌的軍用大卡車、縣府物資處雇用的民營大貨車等來回穿梭清運。而夜間新頭港雖是本島背敵較隱蔽的港口,也有燈火管制,但由於導標杆上的燈光、作業用的高架燈卻把整片灘頭點然得燈火通明,加上艦艇的馬達聲、裝載貨物的搬運聲及指揮作業的口哨聲,整個灘頭熱絡像作業中的鐵工廠一樣鏗鏘作響。船期當天地區軍民活動的焦點全集中在新頭碼頭,此時也正是港警配合軍方執行出入境聯檢作業的時刻。 登陸艇入境聯檢作業,員警因警力不足僅負責入境民眾證件查驗蓋章,而入境查驗章因沒什麼「利用價值」聯檢組則授權由港警所直接保管使用。聯檢官兵則是負責檢查行李。旅客人數較少時員警也協助行李檢查。行李檢查著重於查禁收音機、照相機、黃灰色刊物及球類等有影響防區安全之虞的管制物品入境。港警查驗證照同時並取締一般違警事件,尤其對入境旅客蓄留頭髮過長者取締甚嚴,違者便扣留入出境許可證,命其限期剪短並接受檢查符合規定標準始得發還,如嬉皮青少年不聽勸導者則依觸犯「奇裝異服」妨害風俗之違警予以處罰,此為員警配合聯檢作業取締違警的重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