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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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者的浪漫情懷----序《影子與我--楊巽詩集》
楊巽的《楊巽詩集-影子與我》為什麼以影子命名?莫非詩與他如影隨形?影子是另一種現實的對照,像鏡中花水中月之鑑照?或壓力之外飄忽,無所不在的虛無感,或是另一種如夢如幻的詩意? 檢視他的〈影子與我〉: 寂寞的街燈下 我與影子展開長長的對話 帶著一身沉重的黃昏 疲憊的身軀,找到 短暫沉默的依靠,我點著一根煙 星光開始迷惑,徘徊於日與夜的邊界 影子,你跟著我夠久了 曾經相約 肩背青春行囊,在亮麗的陽光下 結伴探索大海,征服山巔 冷峻的燈光瞧著 他顫抖地挪了挪身體,清瘦的影子更加修長 應該又圓又大的一輪明月 在這個憔悴的歸途裡,顯得那麼遙遠 影子,記得嗎 清晨好奇浪漫的微風,想把我們緊緊擁住 盛午激動的熱情,要將你我融合 可是,漫長的白天牽引出現實的磨難 你和我的距離愈來愈遠 夜色凝重,影子認命地 逐漸隱沒在惆悵的回憶裡 影子,或許我們該在這裡道別 影子不回答 隨著夜的深埋,影子拖著痀身軀 孤獨地往黑暗裡 走了 (民國100.6.29寫,刊載創世紀詩雜誌第173期) 此詩語言稍嫌漫散,應可再濃縮。然楊巽以此單首詩名作為全本詩集統合,想必有其深意及對此詩的期待,「星光開始迷惑,徘徊於日與夜的邊界」影射現實忙碌中人的迷惘及徘徊邊界或邊緣,誰都懷想現實或實質的成就,可是:「漫長的白天牽引出現實的磨難/你和我的距離愈來愈遠」、「夜色凝重,影子認命地/逐漸隱沒在惆悵的回憶裡」都隱喻了該詩所要彰顯的現實意義。以如是觀,楊巽絕不是逃遁或純粹抒情的詩人,他的詩大部分都基於現實的感懷而書寫。 莊子的「罔兩問景(影)」是著名的寓言,其最大要旨在於諷諭人原本就是依附於世界的一分子,但卻不自知。一個人如果能覺悟:設若人心有所依附,並進而超越執見,便可理解萬物齊平的道理。罔兩是影外重影,必須依附影子而存在;影子又要依附形體才能存在。因此罔兩和影子的存在,都是有待的,有待是「要有先在條件」才能成立的意思。 任何人類的存在應都是有所依附的(依附形體),而其所依附的對象也是有依附別的事物而存在,像這樣的層層上推,彼此依附的存在關係,用之來做為詩人的觀看哲學或角度是極其相宜的。 詩似乎無法確切要找尋答案,總無法確定為什麼會這樣,或者為什麼不會這樣呢?我們存在的時間空間裡,人事地物景與人的意向性投射,或相依附互相轉注、假借,並做為表述傳達,可謂比喻。詩人要創作寫一首詩大抵很難離開抒情、表意、言志,其嫁接的還是比喻手法為多(含明喻、暗喻),楊巽的《影子與我》其中透漏的深意或詩「施以載道」應無違和之所在,不難閱讀。 「萬事萬物皆有所依附,層層相因,終極則不可知。」象由心生,形隨意轉,「影隨形走,形來則影來,形去則影去。自己都是依附他物而存在的,又那裡能問他物依附何物而存在?影子與罔兩的問題更彰顯出反諷意味。罔兩依附於形影,人的形體依附於心,心是形體的主宰,不能知心的精神狀態,即不能知萬物的原理,只從形體方面推究,是徒生枝節,無法明白真理。」(見國家教育研究院:辭書資訊網) 我個人無法認定楊巽的《影子與我》其初衷是否來自於莊子的哲思?近些年來我對於文學藝術創作的觀點,總持著凡人的哲學思考其實統御了個人創作的高度與深度,你有何種的視野和思考就決定了你創作的位置。 對於大多數孤島成長的浯鄉人,因成長困窘現實環境使然,其人生總會先從現實考量出發,然其內心的浪漫及對桃花源理想情懷始終未曾消退。秉訓與我均為如此,我們未曾於現實敗北下來,卻也戀戀於詩浪漫的行吟,我想中國歷代傳統詩人中,不是有諸多因仕途乖桀而轉於詩詞的抒發嗎?但看秉訓的〈浪漫的經濟分析〉: 含羞的島嶼 已然是蕩漾的季節 沒有經過預約,就無法擁有 面海的景緻 沙灘哪!是誘人的頸肩 月下散步的氣氛 得用情調音樂撥動,用成串珍珠 鋪陳一地散落的貝殼 風在耳邊廝磨 喜歡追逐,無止無盡的承諾 寬敞的跑車,載來 對你纏綿的情話 親愛的,在這見證幸福的夜 為著粧點無邊詩意 我會用更多鑽石光芒 綴滿星空 (民國96.7.18寫,刊載金門縣作家選集新詩卷:仙洲酒引) 經濟分析是理性枯燥的,加諸浪漫原本是衝突的,此〈浪漫的經濟分析〉其實是做某種現實的諷喻,或關懷,或自我幽默調侃戲謔,唯其如此,詩才彰顯出其張力。類此對比式的命題,如〈舉牌工之夢〉、〈儀表板的人生〉、〈海的謊言〉等均存在著此種況味。秉訓自謙:對有興趣的事才會起勁,毅力耐力不足,經濟學只為謀生工具,雖能提高理智,卻不能陶冶性情。然寫詩何嘗不需有抗壓性呢? 秉訓的輯名,非從輯內挑出一首為輯名,而是另外命名,可見其自許自況的深意。但楊巽詩集中四輯:壹、都市叢林,針對的是臺灣作為島嶼的暑熱、社會底層卑微的夢與心酸、農地事件等社會的紀實,類似報導文學的反應臺灣社會面向、人民、社會邊緣議題,寫實。貳、後花園小徑,則是透過臺灣風景區、旅遊特色景點等入詩。參、藏寶圖,意味著輯內的詩需按圖索驥,方能尋到寶物,寫詩是一種瓶中稿,讀詩是一種再發現的趣味,詩人的命題深意不言而喻。肆、返鄉專機,從詩題看得出明確的是金門意象,完全是金門議題的書寫。有淡淡的無奈和諷喻,寫的是家鄉的現實困頓與現況反思,有批判有議論有眷戀有景緻自喻有感抒感懷有歌頌有輕吟,看不出太玄奧的老莊哲學思維或存在虛無之感。 楊巽的詩具有現實性的概括和描述,各種周遭生活面向、社會發展議題皆能入詩,語言部份近乎直白或散文化,輕鬆不凝重,也無特別晦仄或其它藝術形式、流派的建立或爭議。個人覺得意象少了那麼一點氛圍的形塑,能造成驚喜或迂迴的空間、行氣語氣的講究,其詩風格的識別度更需要建立。但文學藝術是一條長遠的路,一個詩人在這樣風雨淫晦不明的時代,能安身立命靜默下來寫詩已不容易,況乎其他的要求? 文末,我願意引用他寫於78.6.26並刊載《創世紀》詩雜誌第76期的〈陽明湖畔〉。 此詩前段「一棵飽經風霜的老樹/靠著湖邊,斜伸出乾枯雙足/兀自洗濯他的年華/不曾引起什麼人注意」,極能反映出我對他此時此境的感受,詩是可感的,他書寫家鄉一棵老樹,卻也同時讓我自況自喻起來。此詩後四句:「閒情無寄,乃以其殘缺的手勢/招棲幾隻愛談論的鳥雀/對著青山綠水,相伴/而且吟哦起來」,楊巽若是閒情無寄,如今,我則也是閒談的鳥雀。但願,此序能招棲更多愛談論的鳥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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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謠
是因為太美了,讓我不知道要如何下筆,還是心中無任何筆墨,惶恐的不知如何把它的美麗寫出來。 從雲水謠回來已經好多天了,在這期間,我陸陸續續的下筆,寫在不同的地方,在日記簿裡;在手機裡;在電腦的流水帳中。可是,就是無法寫出心中想要表達的樣子,一改再改,一再重寫,以前寫作碰到這個樣子,通常就會選擇放棄,換別的題目。反正,題目都是我自訂,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可是,對於雲水謠,我卻無法放棄,可能是心中太多想像,顧慮太多,反而像多頭馬車一樣,寫得四不像,沒有一個重心,對於景物的描述,也非我擅長,才會寫得這麼吃力。可是,在這趟旅行,我的確收穫很多,感動滿滿啊!於是,我自己跟自己說,如果,真的寫不出雲水謠的美景,至少要寫下雲水謠曾經去過的痕跡,文字的可貴之處,在於記憶可能隨時間消失,但寫下的心情文字,就在寫出來的同時,成為了永恆,我不是詩人,無法為雲水謠作詩,我不是音樂家,無法為雲水謠譜曲,但我至少識字,我不想白白走這一遭,至少寫下一段話,一些文字,留下屬於我心中獨特的想像。 有時候旅遊,美景固然重要,同行的夥伴更是重要,我想這趟的雲水謠之旅,為何讓我難忘,可能是同伴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同學,在讀書年代大家要呼朋引伴,很是容易的事情,可是現在的我們,都已進入社會多年,各自婚娶,各有家室與小孩,要彼此喬出合適的出遊時間,實屬難得。於是乎,這趟旅程顯得格外珍惜,過程中,彼此都是多年的好友,各自的習性都已熟捻,一路說說笑笑,談天說地,百無禁忌,反而增添了許多樂趣。 以下是我寫在不同地方的雲水謠: A.日記簿裡: 雲水謠,一個很美的地方,一個美的想像,夢想中的天堂,如詩意的名字,人間的仙境。 未到這個地方,就已經久仰大名。我們租了一輛九人座的小巴士,從土樓一路逛到雲水謠,在逛土樓時,我並不覺得有啥驚奇之處,可能我生長在金門,一些舊式的建築已經看得夠多,而且我本身對於建築工藝,並不是專門,反而看到土樓的感覺是破舊與髒亂。可是,當來到雲水謠時,我的眼睛立馬被一個大水車深深吸引,古樸的建築,前面是小橋流水,好像來到世外桃源,他的石頭路更是就地取材,踩在上面別有番趣味。 大伙在刻有雲水謠三字的大石頭前面合影,紅色的字體,非常醒目,石碑刻著5A級景區,真的是值得一遊的地方! 在我們的對面,聳立著一棵八百多年的老樹,隔著溪水,我們大伙以老樹為背景,合影留念。 B.在手機裡: 有時候一個地方的美,很難用筆墨來形容,我也不太能夠形容得出,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器官,美麗的事物就是會被吸引,眼球會不聽使喚,朝著美麗的方向定位,來個目不轉睛,直接被吸引了過去,這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不用教授。 當一下車看見雲水謠的大水車,及溪水上潺潺的流水聲,古樸的建築,配上歷史悠久的老樹,構成了一份美麗的山水風景圖。 當我跟著人群走過潺潺的溪水,溪水碰到石頭濺起的水花,白色的浪花,一次次一層層,激起/疊層 /消退,彷彿水中的音符,奏著自然和諧的歌曲。 過了溪流,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間的小店家,門面都不大,販賣的東西都大同小異,只是看上去,這裡的時間,彷彿被停滯了,停在悠遠的年代。 當走進八百年老樹的樹蔭下時,覺得自己也彷彿參與了老樹的一點點歷史,它的根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跟身旁的石頭溶合在一起,堅如磐石,我還用手去觸摸老樹斑駁的樹皮,感受一下歲月留在老樹上的刻痕。 我不是老樹,無法得知老樹的感受,活了八百多年,是否還想活下去。導遊先生說:這裡沒有颱風,保住了老樹免遭摧殘的命運,這是好還是壞呢?誰也說不出個準字,只有老樹自己知道。 只是老樹在這美如仙境的雲水謠裡,增添了些許的美麗與傳說。 C.電腦的流水帳中: 我們遊雲水謠是當天來回,對於景物都是屬於蜻蜓點水,點到為止,無法更深入去感受,最讓我扼腕的是,有一幅雲水謠的油畫,沒有買成,只因為它沒有落款。我事後想著,我愛這幅畫又不是要轉賣,只是要掛在我家的客廳裡而己,當下的我決定不買而錯過,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也太市儈了呢? 美麗的事物,就回歸美的欣賞就好,何必啥事情都與計算畫上等號?這次的雲水謠油畫雖然沒有買成,可是,也讓我著實的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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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您在何方
我四處遨遊 不論航向何處 母親是座燈塔 兒知道歸途 如今換您去遠遊 我盡量深居簡出 守著家這座燈塔 照亮您回家的路 您回來過嗎? 母親!您在何處? 他們說 您駕著鶴 騰上雲端 已仙遊西方極樂國度 真是這樣嗎? 母親!那裡很遠嗎? 您會孤單 會冷嗎? 多麼希望夜裡有夢 夢裡有您的笑容和叮囑 但又恐夢中沒有您 夢醒哭泣 最難承受那沉沉的失落 壓抑著悲傷 怕您心有罣礙 難登極樂世界 但克制不了的是思念 它像一條剪不斷的臍帶 每天傍晚 牽引我朝西瞭望 當太陽下山時 希望祂去與您作伴 也帶給您溫暖 您在那裡嗎? 母親!您在何方? 後記:母親逝世雖將屆二週年,但思念彌篤,故作此詩以為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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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可不是,國軍剛撤退到我們這個小島時,強佔民宅,又強卸門板及強拆房子去築碉堡,可說給我們老百姓留下很多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少數女性因感情的因素遭受北貢兵槍殺,其家屬更是對他們恨之入骨,但這終究是時代的悲劇和個案。所以我們並不能就此認定所有的北貢兵都是壞人,班長對你們一家的照顧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罔腰仔說。 「妳說得很有道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時想想,確實是相當微妙的。我也想不到班長會對我們一家這麼好,可能是看到金花精神有異狀而心生憐憫,才會如此的對待我們。尤其金花出殯那天,大家都奇怪班長怎麼會跪在她的靈位前叩頭,若依我們島上的習俗,只要站著向她行三鞠躬禮就夠了。但所謂禮多人不怪啊!班長的想法可能就是如此,或者是依循他們家鄉的禮數也不一定。而且還送了五百塊錢奠儀,簡直比全部親友送的還多,實在讓我感到不好意思。」福生哥據實說。(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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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者的浪漫情懷序──《影子與我─楊巽詩集》
楊巽是我同鄉也是我高中學弟,他寫詩,但我們並沒有深刻去注視他。詩壇很窄,家鄉不也是很小的一個島嶼嗎?可為什麼我們彼此之間錯過那麼長的日子,沒有在詩壇或家鄉相遇交心過?非僅於我吧,即連2016年黃克全兄所主編出版的《金門現代文學作家選-金門現代詩人》,除了沒有挑選楊巽詩作外,在其〈寸筆丹心-《金門現代文學作家選》編撰前言〉也不見楊巽名字。 大年初三在陳昆乾校長的府上,我與他首次見面,我問他為何找我寫序?他聊到高中時就讀過我的作品對我早有仰望,我愧不敢當。經深究原來他是在民國67年主編《金中青年》第五期時,讀到我發表在該期的兩首詩:〈瘋婦之一〉、〈瘋婦之二〉(寫於民國63.6.16,64.1.3修正)。我民國64年金門中學畢業,推算民國67年我還在就讀國立藝專且行將畢業,估計當時應是以校友身分受邀給校刊兩首詩稿的,總之這兩首詩發表後我也沒見過該期刊物樣書。秉訓近日掃描了年少這兩首詩作的電子檔予我,人年紀一大,一些年少的事有機會重新回溫一下,也讓人不勝感懷。秉訓是《金中青年》第五期編輯,我則是創刊號或前二、三、四期的編輯,也算是開基功臣吧?沒有那些舊物提醒,一些記憶也開始模糊。秉訓在該期「代編者言」引用《浯潮》第二期陳弘儒評論的文章,提到:「我們勸『金門文藝』的同仁應多向『金中青年』的同學請教」,所謂「金中青年」的同學,應該係指民國62-64年編輯《金中青年》的許坤政(已歿)、許丕達、我、以及張國英等人吧,當時刊載於《金中青年》期刊內文稿,寫作的尚有許維民、蔡振念等同學。現在偶一回顧金門文藝發展軌跡,深覺若有甚麼值得書寫的文脈,我認為最不能忽視的應該是,除了金門日報副刊、蔡繼堯老師在金門救國團辦的《金門月刊》之外,最不能遺漏的應是金門中學學生主編的《金中青年》期刊,以及金門旅臺大專同學會主編的《浯潮》年刊,該年刊我曾主編過第四期,秉訓與楊肅民和呂坤和編的則是七、八期。現在想想我與秉訓既有這麼多的文藝發展交集點,為何人彼此皆沒見過?不曾交集究因彼此各自內向的個性及人生某一時期的困頓使然嗎?總之,直到秉訓寫電子郵件向我邀稿為其詩集作序,又隔數月才拉開這時間的序幕,重返少年橫槊賦詩、激情與理想的情事。英雄出少年,我一直抱憾楊巽不應該被埋沒的。 楊巽,本名楊秉訓,是浯鄉優秀人才,年輕時進入國立臺灣大學就讀並直升經濟學博士,現任職淡江大學經濟學系暨產業經濟研究所。五十七歲已近花甲之年,仍然寫詩,經濟學主業之外,其平生最大嗜好則為文史閱讀。他自稱情感專一,人事家國皆然。然而,我猜想秉訓作為經濟學者,恐偏於人文科學甚於社會科學多一些,經濟學的理性思考及社會關注仍然掩蓋不住他內心幽微一面的發光,也即在此種衝突之下詩歌方為存在。詩人介入現實的一面,從民國78年發表於《笠》詩刊的詩可見開始,金門經驗、生活環境、存在哲學思考、生命的基礎都成為寫詩的立基點。 此詩集收錄,大部份是從民國100年至105年所寫的近百首詩。尚包含有些早於民國78年所寫,更早於民國66年或者詩興起草,詩作保留數年後修飾完成的總集結,亦包括其極少數僅見於《金門縣作家選集新詩卷:仙洲酒引》之作品。一位經濟學者懷抱著浪漫情懷寫詩,想必寂寞,既無利甚至無名可圖,其所為何來?莫不是勇於受謬思召喚,甘於青燈下踽踽行走於文字阡陌,如今中年之後猶能堅持謬思信仰,擎起詩筆書寫不懈,畢竟不多。許多詩人寫詩發端於青澀少年期,成名於青壯期,像楊巽此詩集大部份集中於近六年的後中年所書寫,確實是一個異數。楊巽能如此認真對待他的詩作,系統記錄並結集,以《楊巽詩集-影子與我》命名共肆輯的打字影印稿,早在半年前完整寄給我,我因個人私事延宕不克立即為其撰寫序言,而延至今始能專心閱讀,實有愧疚。眼下,讀其詩、觀其量,我不由得感動莫名。 是的,看看他寫的這些詩、發表的時間,正是我於詩壇逃遁,隱身於大學學術圈子裡,甚少寫詩、發表詩,更少讀詩的空窗期。但這不是唯一的理由,楊巽何嘗不是渾然委身於高教的殿堂以春風化雨?我自忖人生激情或熱情已漸趨式微?或更大的原因來自於個人對詩的閱讀越來越有所要求,確認詩作為文學藝術中最為精微的載體,保有某種近乎崇高的敬謹。詩一方面反映了現實人生的精髓,一方面透析了精神層面的深不可測,而其文字語言之運用掌握及音韻、聲籟、行氣、結構等之掌握,需要具有高度的聰慧和靈敏隨著個人之內在底蘊而發揮。但我有一段較長時間已未讀到一些靈光乍現或令人低迴再三之詩作了,並由其文字閃爍中所帶來的讚嘆和滿足感,對於詩,有時最無法忍受的恰是平庸或無所感或不可解的詩作。事實上詩的無理之妙、不可言說的理趣和天趣,有時更接近禪的一種頓悟。對於楊巽長期作為理性的社會科學經濟學者,如何能脫卸現實的表象及沉重外衣,以詩之浪漫情懷無所為而為,則頗令人好奇。 楊巽何時開始寫詩,我並沒有問他,但在這本詩集裡,我見到他最早的詩為下面此首:〈秋興一首〉,由其標註的年代來算,應是高中三年級所寫。 民國六十六年夏舉家遷臺,獨留我在鄉完成高三學業。大學聯考壓力之下,季節更迭,不免孤單與寂寞。多少初嚐詩意,誌之以供珍藏。 深秋了! 我把西風望進 鼓鼓的家書卻被幾本「突破」 擠扁 (民國66.11.7寫,71.5.10修飾,刊載浯潮第8期,100.7.26改序並註)後註:突破,參考書名。 此詩如他所標註的年代及自序,某種程度由其心靈的孤寂轉而發抒為詩,少年已初嚐詩意,且懂得寫詩,估計其人應該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詩。果真如此,以今天觀之,距離那作為金門高中三年級寂寞少年所寫詩的背景,已然相隔數十年矣。當年獨留孤島上一人獨坐孤燈以應付聯考,力求突破人生歷程困境所寫,彷彿歷歷在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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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石莊園寫意
有一個時期,聽雅加達的文友在熱烈地說著「看石頭」的事,就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心想,石頭有什麼好看的?一直到2015年12月6日,才知道一般石頭不好看,但奇奇怪怪的石頭確實好看。 沈陳繡葳女士的「奇石莊園」好看。真是叫我們大開眼界。 當然,如果不是黃夫婦作為識途老馬,與莊園主稔熟,自告奮勇作為嚮導,事前將所有必要的細節聯繫好,連午餐也都給莊園主陳女士包下,我們也不會那樣有眼福,滿載而歸。 我們與袁霓夫婦、莎萍夫婦、碧珍、馬峰等人抵達時,是沈睿茂先生(沈太的公子)接待我們到接待室品茶吃花生,不久沈太才乘摩托車回來,她穿著紅格子長袖襯衫,一股逼人而來的英氣和豪邁感染了我們。據黃先生介紹,陳繡葳女士原是臺灣的,喜歡石頭,她和先生在印尼一起打造石頭王國,先生去世後,她繼續把他們的奇石莊園事業發展得紅紅火火,規模有加無減。目前所有展示的奇石、怪木、木雕刻、油畫等等,收藏價值高,也就具有了藝術欣賞、商業買賣兩種用途。我們慢慢地在莊園的幾個部分走了一圈,少說也花去了近兩個小時。陳繡葳莊主為我們介紹和講解了其中一些比較有特色的、不可思議的石頭。最「天方夜譚」的是有一種「活石」是有生命的,它被開採和運輸到展廳後,還會繼續「冒泡」,那些巨大的一個個都冒「泡」冒得非常古怪,好像大型的肥皂泡沫一樣,佈滿了大石的外表。地球上的石頭真是無奇不有,連石頭也會如大自然界的植物一樣,不斷成長,不斷發生變化,但如果我們聯想到地底下的火山也分「生火山」和「死火山」那也就不奇怪了!活火山既然會間歇性地爆發,活石頭會冒泡,不就是小事一樁嗎? 無法形容這個奇石莊園有多大,總之說它大得如同國家級莊園也不為過,恐怕這比說出它占地面積的具體平米更實在更形象,因為如果說出數字,你也很難去設想到底有多大。三大展銷品是奇石、怪木、藝術品。怪木就長在室外,大抵是從外國選購一些形狀特別的植物(如瓶子樹,在香港公園就有),供喜歡種栽的人士選購。奇石是這莊園的重中之重。照我看,又分為大、小兩大類,意思是,大者,大到需要動用多人或上下貨起重機才可以搬動的,而且購買物件非富即貴,所屬住宅縱然不是豪宅也要大到足夠讓這類大型奇石「站」得下;小者,或者做客廳裝飾,或者當案頭擺設,看上去養眼,增添幾分典雅;這也有點像小盆栽一樣,色調之美、造型之怪、紋理之奇,都足於引起賓客的話題,平添無數居家趣致。當然,最名貴的還是那種經過加工,扁扁平平的,上面雕刻了非常精細的花蟲鳥魚木石人物,作為屏風,在客廳那麼一站,你是什麼身份,都不必寫在臉和額頭上了。 當然,魄力最大的還是那些大型的。最初我見到那麼多,而且那麼怪,都以為貨源來自世界各國。問了「半個行家」、對石頭多少也有不少研究、博學的裕祥兄,才知道石頭大都是來自印尼各個島嶼的山地森林,以大輪船運到雅加達的。我們現在舒服地參觀,很難想像,當初開採的難度、運輸不知要歷經多少程式。有的石頭,紋理纖細優美精巧,堪稱鬼斧神工,人工是絕對製造不出一模一樣的;有的石頭粗細懸殊卻同生在一張臉上;有的石頭好似誰不小心倒了一桶七彩漆在上面,好像還在流動呢;有的長形巨石看得出,根本在幾千萬年前就是一顆樹,歷經歲月磨礪風雨吹打,終於「得道」成為樹的化石………我們怎能不相信滄海桑田、年深日久這些詞兒呢;有的雖然體積較小,但造型之奇特,你再生幾個超大的藝術腦袋,也設計不出想像力那樣超凡的、唯有大自然造物者才能造出的唯一藝術坯胎。人群裏有天才,原來大自然裏也有珍物。我們對於大自然,怎可以不敬畏萬分?在一個大廳內,我們看到了好多套經過加工的大石桌椅,相信也需要有相當面積的屋子才擺得下。 最後我們參觀的是「怪木」部分,這裏的木頭雕刻成各種藝術品,或大型的套裝檯椅,我們選了一套坐著拍照,陳莊主還走過來與我們合影留念。非常感謝黃先生一直待我們如兄弟姐妹一樣,體貼照顧得很周到,他美麗文靜的太太一直顧不了自己沒在鏡頭內,大公無私地為我們拍照。 參觀奇石莊園,啟發很大,起碼有二:一是行行出狀元,只要你堅持不懈,不斷鑽研,必然會對你感興趣的東西「挖掘」下去,獲得其真知和奧秘,「頑石」就會站成兩列向你俯首稱臣、鞠躬致敬,像陳莊主一樣坐擁石頭城,所有石頭都乖乖聽命於她;二是我們更應該敬畏大自然,說「人定勝天」畢竟是一種謊言而已,人很渺小,勝天的部分很少,上天有一隻魔手,神奇地「造物」,大自然才是我們真正偉大的主人,我們要保護好大自然,才能更好地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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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在金門
貢呈皇室 榮登龍筵 糖粉花生的醇味真香 芋粿嫩彈 芋泥鬆綿 頭頭是道難忘的甘芳 牛隻精壯 高粱加添 肉質的高雅來自酒鄉 花色條紋 多姿多妍 蛤蜊的風味出於海洋 石柱如林 牡蠣成圈 蚵嗲蚵煎都享譽街坊 麵團手工 海風自然 線條的細緻名聲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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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之魂
每一場戰役 魂魄都是炙熱銅片 雖不曾見過血染撒旦 卻也不敢忘記惡魔蠢動 剛毅初心 有我誓死捍衛的戰志 請為我吹奏一曲虎賁號角 在槍林彈雨 奮勇狙擊 聽遠方鼕鼕的冷峭 有我雄壯樂音 啊!是誰瓦解我的魂魄 那些鼠狼、狐猴 沒有老二的痞子 盤據殿堂嘶吼、咆哮 卻不敢走入戰場 他們只敢詆譭 耍一張癡人說夢的嘴皮 說:勇冠三軍 啊!勇士們你們的夢為誰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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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自從金花死後,他們父子倆就經常吃班長的剩飯剩菜,饅頭也不例外,其他村人就沒有這個福份了。於是趁著饅頭還是熱的,他決定分一半給罔腰仔,讓她們母子同享兵仔饅頭的滋味。當福生哥來到她家時,母子倆正在吃「安籤」配「菜脯」。 「福生哥,早啊!」罔腰仔從椅上站起,禮貌地說:「一起來吃早餐。」 「不要客氣,我已經吃過了。」福生哥把饅頭放在餐桌上說:「這幾個饅頭給你們吃,現在還是熱的,趁熱吃吧。」 「人家班長是要給你們吃的,你卻捨不得吃,還拿來給我們,真是不好意思。」罔腰仔客氣地說。 「班長今天一口氣送給我八個,我和木興吃不了這麼多啦。」福生哥說。 「班長人真好。」罔腰仔微微地笑笑。 「說真的,像他這種有情有意的北貢兵還真不多。尤其是金花死時,他不僅送了奠儀,出殯時還行了跪拜禮,往後又對我們十分照顧,像他這種人簡直沒處找。」福生哥有感而發地說。(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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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清待贈寵錫張志齊
--金門縣金城鎮泗湖張姓源流考證 序言 金門金城鎮泗湖自然村住著30幾戶人家,有幾戶張姓人家,為何來到此地落腳?與姓氏歐陽、姓氏薛、姓氏葉等姓氏住戶,各自聚集在村莊一角落。幾百年來安居樂業相互合作,過著傳統的農漁業生活。居民淳樸勤奮,無論男女老幼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氣好時,村莊壯丁們不分姓氏相約出海捕魚,天氣不好,也要冒著風雨、頂著烈日在自己田地裡工作。相較其他同一姓氏的村莊,在村落住戶的婚喪喜慶及宮廟慶典活動中,所有村民和平相處、團結一致的精神,泗湖村村民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於,泗湖村居民勤奮於農漁工作,小孩子自幼耳濡目染、親身體認父母親及家人的辛勞,所以各自奮發向上努力讀書,希望能考上大專學校,覓得一份穩定工作,以分擔家庭經濟改善生活環境。在民國六、七十年代(1970-1980),考上大學還是非常困難的時期,泗湖村就有有許多美名:「家家戶戶均有大專生」、「人丁一百人、秀才(大專生)三十餘」,與古時西洪村齊名。相傳,泗湖村在風水學上是個烏龜穴,在邱良功尋找歸葬之所時為被選之一。泗湖古名為「駟湖」,自唐朝牧馬以來,為地方政府清洗戰馬的地方,因而得名。在靠海邊「下落尾溝」處旁邊的台地也曾建構燈塔,故,泗湖這個小自然村存有很豐富的人文歷史文化,正所謂「地靈人傑」,值得深入探討。 泗胡張姓在民國初年即與青嶼張姓宗族往來,獲得青嶼張氏宗長的照顧,每年在固定時間會前往青嶼「吃頭」,至今從未間斷。但是,在族譜上與青嶼張氏宗族無法連結,泗湖張姓祖先在何時從何地遷來泗湖落腳?是本文所探討的重點。本文撰寫資料來自於現有列祖列宗神主牌的抄錄、遷往台南宗親張氏部分片段族譜,及作者自幼聽祖父母、伯祖母、天來叔公(泗湖伯)、父母及燦叔(張水燦)等口述歷史,並親自帶領家人前往福建省南安四都(今洪瀨鎮)進坑尋根,訪問湖下村多名耆老、湖下村祖墳周圍地主楊太平後代子孫,及泗湖祖婆(張門歐氏謹娘)娘家後代子孫(泗湖村長歐贊隊)等。本文以多方田野調查與資料考證的方式寫下泗湖張氏源流的脈絡,提供給子孫們了解自己的由來,有承先啟後、祖澤流芳及敬宗睦族之效。 南安進坑尋根 在八世祖從南安帶到金門祖先神主牌及牌後增加述明,五世祖張庭拔(1530-1589)、五世祖媽林慈順(1532-1593)於康熙二十一年(1682)十月十二日遷葬大吉,與七世祖張圖(1628-1692)合坵,葬於南安四都進坑柯(官)坑院裡厝草埔後座乙向卒,七世祖媽江勤德(1629-1698)葬於南安四都進坑官坑院裡厝後山座丑向未蕪葵丁與四婦陳氏同坵。上述先祖神祖牌為八世祖張至齊(1665-1755)約於1720年左右攜帶兩幼子張佛觀(1714-1792)及張視觀(1716-1754),倉皇逃離南安前往金門所帶之重要物件。故,泗湖張氏祖籍源自福建南安四都進坑無庸置疑,八世祖在危難之際,仍然不忘攜帶祖先神祖牌(八世祖之父母、及其曾祖父母),在神祖牌後面清楚描述祖先安葬地點,在告訴張氏子孫們不要忘本,要知道我們源自那裡,能有慎終追遠之心。 依先祖世代墓葬「南安四都進坑官坑院裡厝後山」研判,泗湖張姓祖先世居南安四都,即現在南安洪瀨鎮葵星村進坑自然村,依著作者於2014年冬親自走進葵星村進坑自然村遍尋張姓家族,在進坑村裡無任何一戶姓張,在葵星村裏多戶張姓人家均稱來自洪瀨鎮張氏家族,吾等在前往洪瀨市區找到規模宏偉的張氏宗祠,經人帶路找到當時宗長張和平先生(年80餘歲),經和平宗長的介紹了解洪瀨張氏宗祠年代久遠,文革期間遭受破壞嚴重,現已修護完成,並有部分建築出租收取租金,每年祭祖日為農曆正月18日,平日宗祠提供給族人做休閒娛樂的場所,唯族譜在文革期間被燒毀已難恢復實屬可惜。 洪瀨鎮位于南安市東北部,晉江東溪中游,東臨洛江區馬甲鎮,西接康美鎮,南臨豐州鎮,北連梅山鎮、洪梅鎮。因晉江東溪流至洪瀨時,地勢下斜,水流湍急,溪洪有過峽落花流水瀨之勢,故名「洪瀨」。西晉末年,因中原戰亂,百姓南遷,沿晉江畔居住,墾荒漁獵,洪瀨因地勢平坦,土地利於耕作而始有人居住。洪瀨鎮區於宋代建制為懷德鄉豐年里,元代為南安縣十九都,明、清仍稱十九都。今洪瀨鎮轄域於明、清分別隸屬南安縣四、五、六、十八、十九都。清代南安縣仍受屬泉州府管轄,都、里設置延明制。 八世祖顛沛流離至金門 八世祖張志齊,皇清待贈寵錫,公諱良賜字至齊號達齋,享年九十有三,生於康熙乙己年(康熙四年,1665年),卒歸於乾隆乙亥年(乾隆二十年,1755年),葬於金門金寧鄉湖下村郊(現湖浦國小後面小丘),至今已有260年(1755-2016),據聞原來的墓坵在現在墓坵的前面道路上,有石製墓碑及墓誌銘,還有土地公塑像,面向西並遙望大陸故鄉,後因國共戰亂(1949-1992)金門實施戰地政務,八世祖頗具規模的墳墓因國軍構築防禦工事,墓碑等石材被強徵使用,墓坵被迫檢骨往後遷移,後因太靠近壕溝旁有癱搨之虞又再往後遷移一次,當時因湖下村村長是大姑婆(張豆是的大女兒)的兒子,及時通知泗湖宗親前往處裡,才能維持現在祖墳的模樣。 先祖世居於福建南安洪瀨近郊(南安四都進坑官坑院裡厝),世代務農,但連年災荒,生活並不寬裕,如新安朱氏有詩云:「治家如治國,出入計升斗。全家食若衣,負郭五十畝。歲歲水潦災,僅免飢寒受。九族潤監河,一瓜分某某。」「此縮因彼盈,捉襟乃見肘」。歷代祖先雖為務農世家生活困苦,但仍然期望子孫努力讀書求取功名,有朝一日參加科舉考試獲個一官半職,以光耀門楣。八世祖張志齊在其父親七世祖張圖(1628-1692)及母親江勤德(1629-1698)含辛茹苦撫育培養長大成人,讓其讀書受教育,期望如大部分讀書人所採取的正式途徑,要通過稱為「童試」的縣、府、院三級考試,才能取得「生員」(秀才)的資格,取得「生員」資格的人便可以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鄉試中榜的考生稱為「舉人」,便具備有當官的資格,隨著考試層級的提高,錄取率也愈來愈低,連考二、三十年不中,滿頭白髮的「童生」也大有人在。先祖有幸在中年考取了舉人,也算能光宗耀祖,告慰其父母親。(據聞在墳墓中有一枚官印) 清朝康熙年間基層社會組織縱橫交錯,將民眾牢牢控制在里社、保甲、家族、宗族、鄉族、行業組職之中。人之善惡雖謬巧,未有能「遁其宗族」、遁其生活生產的社會組織。可是,約於1720年八世祖張至齊因參與文人志士聚會,高談闊論有關文人報國關心時事,會中有談及異族統治的比較,不幸遭人誤陷有反清復明之意圖,幸好有好心人士通風報信,勸其趕緊逃離家鄉躲避風頭,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遁其宗族」連夜攜帶兩個兒子,長子張佛觀(1714-1792)次子張視觀(1716- 1754),取道泉州、經廈門再到金門,途中一子負責攜帶神祖牌與家當,另一子肩挑菜脯(蘿蔔乾)沿路充飢食用,當時八世祖已50餘歲了。 約西元1720年八世祖攜帶兩幼兒前往金門,搭船從廈門直達金門同安渡口,再前往湖下村落腳,因無田產耕種,八世祖乃為一介書生(清朝有所謂的下層士),下層士包括擁有低級功名的紳衿和屢試不售的讀書人,多數紳衿繼續讀書應考或作幕僚,向仕途上努力。下層士最普遍的生計是做塾師或到富人家中課子弟,生活十分清苦。嘉慶時,著名文人包世臣(1775-1855)出身下層士家庭,其父曾帶他到家鄉千里外作塾師,所得僅供父子兩人口食,「無可寄贍家者」;其母在老家帶著三個幼童艱難度日,兩晝夜成男鞋一雙,賣鞋買一點米, 蕨根磨的粉柏煮粥供一家糊口。清朝官員、書法家鄭板橋(1693-1766)有一首《教館詩》道:「教館本來是下流,旁入門戶渡春秋。半飢半飽清閒客,無鎖無枷自在囚」。在這艱困時刻,八世祖張志齊在湖下村以塾師為業,兩幼子也只能到各地幫人做零工或長工賺取工錢補貼家用。 九世祖落腳泗湖 八世祖來到金門再娶妻續絃,於西元1732年生下九世祖張從(1732-1788)。九世祖於10餘歲年齡經人介紹,前往現在金城鎮泗湖村歐贊隊村長祖先家中做長工謀生,據聞九世祖張從為人忠厚老實、工作刻苦勤奮,深獲其雇主及家人的欣賞,後將其女兒歐謹(1745-1827)許配給九世祖,並以現在泗湖村31號地址土地當嫁妝,供其蓋房居住,從此在泗湖安居樂業,融入泗湖村的生活起居。在泗湖31號的房子經過多次大整修,第一次蓋的大房子就蓋雙落兩櫸頭,屋頂成燕尾,即意味家中曾有人高中舉人;後人丁旺盛增加蓋迴龍居住,並有向外購地蓋房者、有到南洋謀生者、有遷至台南居住者。 九世祖張從到泗湖定居至今已有250年之久(2016-約1765),每年清明節的大事就是族人不分男女老幼,前往湖下掃墓(八世祖張志齊),祭拜八世祖的三牲等供品,當天經烹飪後就成為族人簡單「吃頭」的美食,泗湖張姓為從大陸獨自遷徙至金門的姓氏,沒有很多宗親也沒有宗祠,如與其他姓氏發生糾紛,會有遭欺負之感,因此早年既與青嶼張氏宗親互有往來(據聞八世祖為青嶼張氏到南安的後代)。 在這250年的歲月裡,泗湖張姓家族,內外子孫,綿延昌盛,人才輩出,有擔任大學校長、經濟部司長、空軍將官、大學教授、大型電子公司經理及各階公務人員等數十人。現在居住泗湖張姓有5家,餘均往外發展,有到台灣工作定居者,也有在早期就到南洋(馬來西亞)定居者,期待泗湖張姓子孫能有志一同,為團結八世祖的子孫貢獻心力。 皇清待贈寵錫 八世祖的神祖牌上行文明確標示「皇清待贈寵錫」等字樣,「皇清待贈」是什麼意思?除在表現與立碑人關系之外,有時「中榜」行文的最上端會出現「清」、「皇清」、「皇明」、「皇清待贈」的字樣。這些雖都說明自認客死異鄉的先人的歸屬感,但政治立場則顯然已不相同。尤其是同一時代的死者各用「皇清」與「皇明」的刻文,或者反清復明組織領袖碑上被刻上「皇清待贈」的字樣, 都表明政治立場的變化。其中也有些墓碑會把清朝或本地政府所賜是給墓中人的官銜,或會黨的私諡贈號刻在中榜的姓名之上端,藉以說明墓中人生前的榮耀。 寵錫二字語出:唐代文學家白行簡的《李娃傳》:「天子異之,寵錫加等。」宋曾鞏《明州擬辭高麗送遺狀》:「州郡當其道途所出,迎勞燕餞,所以宣達陛下寵錫待遇之意,此守臣之職分也。」故寵錫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恩賜。 綜上所述,筆者回想祖、伯父母輩族人常提到八世祖張志齊遭人陷害被追殺,為逃命維繫香火傳嗣,八世祖張志齊攜帶兩幼兒及父母、曾祖父母神主牌連夜兼程遠遁他鄉,來到金門湖下後客死異鄉,現在終於明白八世祖原屬反清復明之意見領袖,曾高中舉人、擔任官職、一身榮耀,而今而後金門泗湖張姓子弟能知身之所出,緬懷先祖,惕勵子孫,崇德睦族,師八世祖之才德,為張氏後代子孫之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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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簿
四季的腳步,是鏡頭的心跳 憑著畫面的嗅覺 來到蜻蜓逗留的榕樹下。 被太陽融化的鞦韆 坐穩著快樂 春天,可以聽到 童年盛開的笑聲 當腳步來到夏天,鏡頭 是張貼在瞳眸裡的溪水 野薑花滾著像火的夕陽 燒焦風景的一個角落,是 一詩一句的山脈,高高低低 排出水流的五線譜 仲夏夜,可以聽到 爵士天空的蛙鳴 秋天,是鏡頭將所有的 桂花,一網打盡 是從鼻息,溢出的 滿山楓紅 在熱情的扉頁裡與青春對話 滿地蕭索是戀愛的滋味 秋天,在制服的鈕扣上 縫補多愁的鐘聲 霧色摘採的茶葉,每一片 都呼吸著冬天,外婆說 一連串放響寒冷的梅花 靠近新年,就在 茶園的上方,那個 掛著白雲的 海洋 相簿,是鏡頭將所有的歲月 濃縮 從榕樹下的鞦韆 沿著時光隧道 經過,野薑花山脈的合音 一步一步的嘆息 從渲染桂香的紅葉,排列到 梅花紛飛的下雪天,相簿 還藏著故鄉的月光。月色很美 像從山中天空裡採下的 外婆別在髮間的 寂寞 寂寞,隨著輪迴走入四季 走入,鑲滿相思草色的經文 走入,佛光普照的 一床被褥。寂寞最終 站在靈堂,用雙手輕輕地 闔上相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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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班長送的飯菜,即使大部分都是連上弟兄吃剩的飯菜,但總比他們吃的地瓜稀飯要好百倍,因此他非僅感恩,也倍加珍惜。雖然數量時多時少,但有時如果他和孩子吃不完,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罔腰仔和她的兒子天賜。因為兩家除了是鄰居關係,平日的互動也不錯,金花過世時她也幫了不少忙。而且兩人又同是這個村子歹命人,一個是丈夫個性怪異被她掃地出門,一個則是老婆精神錯亂而懸樑自盡,如此多舛的命運與坎坷的情境,更應相互關照。 某天出乎意料地,班長竟用蒸巾提了八個熱騰騰的饅頭來給他,說是有幾位弟兄到別單位支援而停伙,伙食委員非僅沒有告訴他,也沒有把麵粉的數量扣除,所以仍然按照平日的人數蒸饅頭。並囑咐他說,如果一餐吃不完,可留著慢慢吃;依這種天氣來看,放個兩三天也不會發霉,而且只要再蒸熱就可以吃。福生哥除了感謝,還是感謝,班長施予他們家的恩惠,他會銘記在心的。(八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