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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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蒂﹐阿爸
她們大抵來自東南亞的印尼,間夾雜少量的越南或菲律賓裔,操著半生不熟的華語,起初跟她們應答頗耗精力,得耐住性子慢條斯理並不時輔佐以比手畫腳的肢體動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讓對方明白所要表達的意思,歷經幾次的挫折以後方悟出一點頭緒,且有漸入佳境的收穫。 雖然這群外籍看護在出國擔任看護差使之前,事先都得接受母國的職前看護訓練及速成的語言教學,通常還是得等接到媒介的case後靠著工作上的接觸,一點一滴累積實務的經驗。時間是她們最佳的的磨合劑,漸漸地才能順利融入看護國度的異國文化習慣,當然磨合的時間長短因人而異,有人天生靈巧善解人意,一點就懂;有的人學習能力較慢熱,需要更長的調整適應周期。 父親生病期間住進醫院裡那種三個病患一間的健保房,裡面擺設不過最陽春的三張病床外加三張看護床和簡單收納衣物的櫥櫃,連同看護共擠進六個人。六個人侷促在病房內,形同水上人家漫隨著煙波浩淼的舟楫漂流,原本互不相干涉的個體,在病房裡聚集組成短暫棲息的巢穴,三餐食宿盥洗都得在此打理,朝夕相處,衍生出屬於另類生命共同體的情感。 病房,稍不經意隨時就會被整座城市遠遠拋出邊陲的獨立部落,生活的弦律自成一格。冥冥天定的生死,好比寄生在角落的病菌揮也揮之不去。成天被動的跟隨日出日落的緩慢拍子孤寂的律動,頗像是一個人乾坐在那裏從清晨到黃昏,渾然不明白究竟在等待什麼?也不確知盡頭在那裏?「等待」或許就在下一秒戛然中止,也許……唉!我想這就是普遍瀰漫在病房中一絲式認命式的無能為力的氛圍吧! 早晨的太陽光從窗外憊懶照射進來,太陽的探訪得以紓解內心繃緊的鬱悶,感受初來乍到的片刻溫煦。我深深的吁了一口氣,好盼望眼前這一幕只是一場夢魘,夢醒了後,老天又還我一個健康的阿爸。可是,恐怕事與願違的癡心妄想吧!終究仍只是內心一廂情願的喃喃低迴,再也回不去了嗎?連我自己也不免心虛躊躇起來! 說不上寬敞的空間,觸目可見這裡那裏晾著幾件異國風情的衣衫,因空調開放之故,徐徐搖曳。初時,陡見到這幅景象,油然有著些許不怎麼協調的違和感。不過,久而久之竟也淡化了並習於眼前的這一切,並從中領略出幾分綽約生姿的熱鬧花俏。 人類與生俱來會對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環境,潛意識裡激發一層防禦性的戒心,緣由於人類大腦裡複雜的思考區域某種本能的自我保護的反射作用吧!況且不同種族先天的文化差異與語言隔閡的眾多因素,在互不熟稔的情形下容易築起一道隱形的牆,需要一點時間去催化冰釋。由此也印證為什麼人們總害怕置身陌生環境,和陌生人打交道,慣常先擺出一副生硬冷漠的姿態,其實僅是為了掩飾內心不安的保護色。因為「未可知」的因素讓人不知不覺形成恐懼的壓力源,深究其原因不外乎「陌生」導致的敵意心態作祟使然。假以時日,透過群聚上的交際互動逐漸消弭彼此間的敵意,進而釋出善意與信任的友誼,成就互助提攜的類夥伴關係。也說明了大自然天生萬物間存在不可言喻的神奇魔幻力量,總能在看似雜亂無序的現實面當中,彙整出一套自屬的遵循方式與機制,好比每顆流動的生命總能從看似無望的絕壁中找到出口的道理是一樣的。 周遭不時瀰漫著消毒藥水摻混病患排泄的尿屎的異味,在病房內是最熟悉不過的特殊氣味,置身其中,想要從容隨遇而安其實並不容易做到。醫院裡的健保房內沒有提供電視可娛樂,賸下漫長的時間虛擲於介乎空洞與木然的寧謐。外籍看護們(印尼籍、越南籍、菲律賓籍…….等不同種族都有)低頭滑著手機排遣時間,不時聽到嘰哩呱啦和電話那頭的人嗑牙,聊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很佩服他們二十四小時蝸居在這樣的環境,生活的天地通通都濃縮在小小的斗室內打發,猶能談笑自若--以病房為家的異鄉討生活模式。慣常聽到他們彼此交頭接耳的聊到開心處自然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是那種打從心底少份鹽巴與味精加工調味的率直笑聲,渾然忘了這裡是醫院! 雖然對比病患的呻吟及家屬的焦慮,或者有人覺得突兀,我卻不以意,退一步想在這沮喪的空間偶爾也需要注入許些樂天的元素,適度調和白色巨塔內予人的窒息苦悶,其實也沒甚麼不好。日子總得要延續下去,少一點人悲傷,多一點笑容綻露多少可以沖淡病房內無形的憂慮。何況,陷入冗長的憂傷也沒能挽回改變甚麼?生命的瞬間起落依舊按表操課照自己的節奏演繹,該繁華的絢爛的,依然繁華絢爛;該歸於平淡的隕落的,依然如斯平淡隕落。廣袤天地,相形之下「人」更顯得渺小微不足道,用大千世界的高度看待人事遞嬗,或者一定程度取到平衡悲傷收斂情緒的作用。 幫阿爸請的看護叫「瓦蒂」,印尼爪哇人。初次見面,外表是典型東南亞人種偏黝黑的膚色。而她的那張臉給人的第一印象如果按我們這邊的方言俚語算「臭臉」,老實說屬於並不討喜的類型,我之所以這麼並形容無挑剔或貶抑的鄙視意味,僅就自己的第一觀感誠實以告。可是限於現實的迫切需求,一時半刻的倉促間也別無選擇的餘地,只能心懷忐忑的接受。幸好,外表並不足以代表一切,「瓦蒂」說不上勤奮但還算稱職,而父親最後那段日子隨侍在其左右,朝夕相處的守護者就賸「瓦蒂」了。關於這點,其實有著幾分現實環境妥協下的折衷結果。 每天張羅阿爸灌食、餵藥、拍背、更換尿布……等等;周而復始的差事大半落在她肩上。醫院最能深刻體驗生命無常的地方,每隔幾天總會從「瓦蒂」濃濃的鄉音轉述:「我的朋友(同是外籍看護)照顧的『阿公』死掉了!」並比出食指內勾彎曲的動作;有時換成是「我的朋友照顧的『阿嬤』死掉了!」簡短的詞彙,豈知隱含著無比沉重的生死輪迴。起初她說的話我十句裡我大概只能猜到三二句,後來聽久了逐漸習慣她的腔調溝通更無妨礙。同時也略諳運用那些詞彙用語跟她對話的竅門,腦海中亦忙不迭的搜尋她口中那個阿公或阿嬤的輪廓身影,驚訝感傷兼而有之。然而隨著轉述的個案頻率增加,不知不覺竟悄悄轉換成淡淡的釋然,是見慣諸如此類的生離死別導致的麻木嗎?我不禁惘然! 我有時好奇,出家人選擇出家的背後基於怎樣一個心路歷程使然,是深受萬劫紅塵悲歡離合的椎心磨難,轉而萌生不如歸去的念頭?或者通徹達悟生命無常的虛幻後會毅然遁入空門,甘願過著無悲無喜,長伴青燈的恬淡修行,甘之如飴。我想兩者都兼而有之吧!我自知本身慧根福分的不足,即無通達生死的睿智亦無捨身忘我的情操,恐連做為一普渡眾生、弘揚佛法的傳道者亦己所不及,但願心存善念的做個平凡小人物,修身養性即心滿意足。 我與內人通常利用假日及晚上時段來醫院陪伴阿爸,隨便詢問「瓦蒂」阿爸的病況。阿爸病症尚不明顯時的初始,雖年近九十,手腳倒還十分俐落,頗惹來值班護士「身手矯健」的讚譽。這大概和他大半輩子皆從事重勞力的工作換來一身出粗筋健骨相關連,雖然暮年患有重度聽覺障礙,卻無損一向予人硬朗的印象。狀況允許時,每回邀他利用醫院長廊漫步蹀躞,他總爽利的接受,我一手幫他推點滴架,另手攙扶在他的腋下,陪他在醫院長廊來來回回蹓躂幾匝。累了,依傍長廊盡頭的透明落地窗,遠眺映入眼簾的熟悉大山--太武山,此刻傲岸緘默地躺在黃昏餘暉的環抱,父子對望,竟也如眼前太武山一般緘默!思緒紛飛,內心湧上無言的傷悲,而阿爸當和我一樣,感受這美麗的夕陽景象中終不能長久駐留的唏噓,稍後將被接踵而至的傍晚所吞噬,只是我知道太武山「他」永恆的不會沉沒,他只是暫時隱身於無垠的黑夜,而阿爸清臞病容、憔悴的身影像汪洋中顛簸的破船,能否支撐度過下一個黎明?我不敢往下再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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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
牠張著八隻毛茸茸的大腳攀附在牆角,用散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芒的銳利複眼看向我,牠的眼神透出了一股寒氣,透入我的背脊。 我打了一個寒顫,心臟害怕地緊緊縮了一下,使我的胸口又悶又痛,我努力忽略那尖銳的要劃開我努力縫起的勇氣薄膜的眼神,但是自己的眼睛又不自覺地被他噁心又灰暗的身體吸引過去,我的腦袋放映出了八腳怪從地底鑽出將絕望的人們吞入肚裡的恐怖畫面,我的背脊再度感染了寒氣並從底到頂激烈的抖了幾下,我努力壓在恐懼下的石頭已經被彈開了,恐懼感從心底用力的反彈到我的腦中,打得我還擁有一絲秩序的大腦散亂開來。 八腳怪撕裂人類世界的畫面在我的腦中盪來盪去,有的人頭被一口咬走,噴出了滾滾鮮血,有的人被尖細龐大的蜘蛛腳開腸剖肚,我再也受不了,我趕緊穿上應該要洗完澡才能穿上的衣服,匆匆地跑到浴室外頭,拿起了外表光亮的殺蟲劑,準備終結擾亂我思緒的禍害,但是,當我把細細的噴頭指向牠的時候,手指卻凝結住了,我的手指緊繃的放到按鈕上,卻扣不下去,我看向蜘蛛的眼神,牠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完全看不到一點邪念,同時,一種感覺從蜘蛛身上傳入了我雜亂的腦袋中,意外的讓亂了序的思緒恢復了秩序,我感覺到牠在害怕,雖然牠不是人,但是從牠不斷死命縮住身體想要避免觸碰噴管的動作看來,被殺意逼得走投無路的是牠。 我垂下伸向蜘蛛的右手,帶著殺蟲劑走出浴室,走到爸爸面前,跟他講述了我遇到的情形,爸爸懊惱的嘆了一聲氣,從我手中接過殺蟲劑,走回浴室,我也跟著他走回浴室,看到爸爸伸長了右手,將噴管精準的對向蜘蛛的頭部,就在我還沒意識過來的時刻,殺蟲劑悄悄的從噴管傾洩而出,白色的刺鼻煙霧在潔淨的空氣中瀰漫開來,使週遭變得混濁而模糊,在朦朧中,我看到蜘蛛慌張地爬離牆角,想躲避撲向牠的致命煙霧,但是爸爸的手卻緊緊地跟著牠移動,讓煙霧毫無誤差的噴向蜘蛛變形頹軟的身軀,最後,蜘蛛腳一鬆,掉到了地上,牠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吐出了一團白色液體,失去了生息。 爸爸面無表情地拿著殺蟲劑離開浴室,叮嚀我要把蜘蛛的屍體清掉,我呆望著橫屍在我面前的蜘蛛,牠的腳和身軀已經捲縮成一團球,就是到死,他都希望能躲避外界的殺氣,無奈牠面對的敵人太強大了,輕易的取走了牠脆弱的生命。 我拿起掃把將地上沾滿辛臭味的白色蜘蛛掃進掃帚,舉著牠的屍體,移動到了家門外,我不忍的看向牠皺縮的身體,卻又被一股突然從頭頂降下來的噁心感移開了視線。我迅速的將牠的屍體倒到草叢中,慌忙地離開了牠的靈位。腦中八腳怪吃人的恐怖畫面已經隨著蜘蛛的死亡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蜘蛛在白色濃霧的激攻下慌張地逃躲和牠捲縮成一團而死去時的悲慘情景,我看著自己潔白的手掌,除了手上一小角沾到一小塊白色泡沫外,沒有其他汙染,一股罪惡感從胸中膨脹起來,撐得我的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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軌跡
四、五十年代 那臺灣農村的景象 是巨大人力的替代 四輪的 兩輪的 由牠擔當大任 重荷承載 壓不扁牠無怨無悔的肩膀 讓人溫飽的載具 讓人無憂的童年 讓日子陪著牠及它逸逝 感念恆在心底深處盤旋的 那景那情 已然除役 已然…… 復追尋那社會游移的軌跡 辛勞您了,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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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李婆婆﹐我知道再多的辯駁﹐也難杜人悠悠之口。之前阿豬嫂也說得很難聽﹐但我自認為問心無愧﹐沒有逾越婦道﹐更沒有對不起添丁﹐我可以對天發誓﹗」 「阿豬嫂那個蕩婦﹐難道和孫麻子那段還不夠精彩﹐竟還有臉說別人。想當年共匪早已宣佈單打雙停﹐可是每逢雙號兩人竟莫名其妙地躲在防空洞﹐到底在裡面幹些什麼好事呀﹖」 「李婆婆﹐妳真厲害啊﹗怎麼好事壞事樣樣都曉得﹐就好像是包打聽。」添丁嫂既羨慕又訝異。 「包打聽不是我的專長啦﹗坦白說﹐打聽東家姑娘誰未嫁﹑西家男丁誰未娶﹐這些才是我李婆婆該做的。因為我想的是媒人錢和媒人肉﹐其他的趣味事件﹐幾乎都是那些長舌婦主動告訴我的﹐她們想藉由我這張俗稱『三寸不爛之舌』的大嘴巴﹐四處去傳播﹐讓所有的鄉親都知道他們的好事。」 「散播人家的私事和謠言那是不道德的﹐如果真有其事﹐那還無所謂﹐假如是冤枉人家﹐將來不但要下地獄﹐而且還會被閻羅王割舌頭。」 「老實講﹐她們說妳和萬富的壞話我是不信的﹐但是如果你們兩人過於親近﹐難免會引來一些閒言閒語。有時候必須懂得避嫌﹐才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至於好幾年前阿豬嫂和孫麻子兩人相偕到躲防空洞的事﹐可信度則相當高。因為村長親眼看見他們一前一後﹑偷偷摸摸地從防空洞裡走出來﹐到底在裡面幹些什麼勾當﹐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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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吧天空 木棉的春天
三月的總兵署很春天,因為,木棉花點燃了喜氣。 先是一朵打開了花瓣,彷彿把春天的花之神帶到了大地,忽的有如過年的鞭炮,叭啦!叭啦!作響,百花爭春,一夜之間,滿樹盡是紅花盛放,有如千百個火把一般的迎著春臨大地的春神。 今年,三月乍見第一朵木棉花開,很是興奮。 春天花開的聲音,聽得見,如果你貼近木棉樹幹,站在樹下,肯定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 因為陪著外甥上小學及幼兒園的孩子,心就跟著年輕與柔軟了起來,當窗口飄來木棉淡淡的花香,孩子說:「哎呀!都是木棉啦,把房間都灑滿香香的味道,我們去樹下寫生吧!」於是我為他們備紙、備彩色臘筆、備彩色筆、備鉛筆,我們牽著手,走過寬廣的停車場,再依著總兵署的圍牆走著,轉個彎,我們進了總兵署,直奔後花園,邁著小小的步伐,上了檯階,找到百年木棉樹下的石桌石椅,孩子們攤開紙,各自構思如何彩繪美麗的木棉花,陽光輕輕的穿過樹梢灑在花上,哇!一朵兩朵三朵,哎呀!我數得眼都花了,千百朵的花盛開在百年木棉的枝椏間,真是壯觀!更讓人驚喜的是花間百鳥爭鳴!紛飛與跳躍,是那般的精神! 於是孩子們忙著捕捉木棉的大紅花,有的盛開、有的含苞、有的在陽光裡慢慢展顏,伸著大懶腰,迎接第一道陽光的洗禮,大自然是多麼的迷人!我帶著相機在不同的角度,為木棉紀錄它的千百種風情與容顏,老樹與紅磚屋,相得益彰的鏡頭,讓遊人忍不住卡嚓!卡嚓的想要將這樣的美麗緊緊的留住,在陽光裡的鮮紅木棉花,閃閃發亮,彷彿上了一層金粉般的耀眼,耀動人心! 在時間的流動裡,木棉的大紅花也受到感動,在我們不驚覺中,咚!一聲,一朵大紅的木棉花掉落在紅磚地上,天真的孩子撿拾了花,仔細的欣賞著,原來有細長的花蕊與花絲,觀察精準的把美麗的花彩繪在寫生的畫紙上,讓花再美麗一次,小小的孩子耐不住繪畫,只想在樹下隨意走動,找尋和木棉的相遇,我就由著孩子和木棉共處,想木棉和陽光也是這樣的吧!有些可能孩子的心比我更貼近木棉的心,即使不說話,木棉的開心和花香,都能帶給孩子一臉的愉悅。 幼兒園的老師和孩子一般的童心,於是大孩子帶著小孩子,手牽著手來到總兵署,央求著解說人員讓他們師生可以「圓夢」,想要為百年木棉量測一下,到底要幾個人才可以環抱著木棉大樹呢?孩子滿足了,老師也滿足了,有孩子說莒光湖畔也有成排的木棉,它的花的顏色比較橘紅,老師的心軟了為孩子的童言童語,於是老師和孩子搭著公車來到莒光湖畔,只為了和成排的木棉交朋友,孩子開心的叫著,真的花的顏色不一樣,樹幹沒有百年木棉那樣粗,孩子開心的七嘴八舌討論著,那樣開心的聲音彷彿木棉也聽得見,連湖水都輕輕的盪漾,這些童真的笑聲渲染了成排的木棉花。 幼兒園的老師用心設計課程,邀孩子一起進行「木棉花捶染」,要每個孩子撿拾完整未損或爛的木棉花,於是我陪著孩子再到總兵署的「百年木棉」樹下,但因為金門今年雨水充沛,有很多木棉花都被雨水泡爛了,即使走在總兵署圍牆外,也有的木棉花是掉下來很快被經過的車子壓過或路人踩過,但仍被孩子細心的撿到三朵是掉在路邊,躲過大家的腳下,完整的花容讓人喜歡! 最近孩子回來,常哼著:「紅紅的花開滿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是一首民歌,由歌手馬兆駿作曲,原來老師陪著孩子一路親近「木棉」的生命與生活,讓學習的日子溢著滿滿的「木棉」花香與花容,最近我送孩子去上學,看見教室的走廊,披著長條形的透明膠帶,上面印滿了紅紅的「木棉花」,老師說都是孩子的想法,是和他們討論之後做出來的「成品」,每一朵印染出來的「木棉」都烙印著孩子的印記,那樣迤邐一列,彷彿一條燃燒的街,木棉的大紅花,喜氣分享著這些童真的孩子,讓孩子也充滿活力與快樂。 金門的木棉在島上的行道樹,成排盛開,也在校園裡恣意開放,真是春天無處不飛花,因為鮮紅的花碩大一朵,充滿喜氣,受到大家的青睞,經過票選「木棉」是金門的「縣樹」,但樹齡最高仍以總兵署的百年「木棉」最受到大家的關愛,所以大家這樣流傳著,說這一棵是金門的木棉「樹王」,都是它先開花,其他的木棉樹才開花,應該是陽光與生育環境吧!或也可說是一種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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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之旅
走進五福宮宛如置身在藝術的殿堂裡,讓我們感覺宮廟所要傳遞的不只是「信仰」,與祈求願望的實現而已,祂還包涵傳統藝術和地域性文化的意義。 一、廟宇之美 蘆竹五福宮位於桃園市蘆竹區五福村六十號,舊稱玄壇廟或元壇廟,俗稱南崁元帥廟。五福宮主祀道教的玄壇元帥─趙公明。相傳創建於鄭氏時期,於民國七十四年(一九八五年)八月十九日經內政部公告為臺閩地區第三級古蹟。 我們走在廟裡的長廊,感受到人神的距離是如此接近,一旁的信徒正與廟裡的服務人員,進行祈求的儀式;抬頭一望,廟裡的雄偉建築令我們讚嘆,鬼斧神工之妙還不足以言之。祂的壯美,是一種「數大」的美感,給我們心靈上的慰藉,也有一種神異性的逼近,突然若有光,未曾來此地的人,無法心領神會。 蘆竹五福宮坐東北朝西南,是一座三開間兩進兩廊的廟宇。目前所見的外貌大體上仍然維持著大正年間重修時的風格,有精緻的木雕、石雕與交趾陶作品,廟埕上的聖蹟亭造型十分典雅,附近環境幽美,時至今日仍不失為北臺灣的勝景之一。奉祀主神為趙光明,號「玄壇元帥」又稱「財神爺」,挾侍神印童及劍童。兼祀觀音佛祖,從祀善才、蓮女、關聖帝君、註生娘娘、五谷先帝、哪吒太子、天上聖母、齊天大聖、國姓爺、福德正神、馬舍公等諸神。 相傳西元一六六二年鄭成功平討台灣時,駐軍於今五福宮址,並安奉其護身神祇玄壇元帥於營中,虔誠祭禱,祈求神明庇佑,嗣後四方安靖,鄉民遂於此搭蓋茅棚,奉請玄壇元帥鎮座中館奉祀,後信眾日增,乾隆五年(西元一七四○年)經由鄉善斥資,正式興建玄壇廟,又稱元帥廟。玄壇廟在經過多次重修後,規模漸大,西元一八六六年鄉邑先賢倡議改建廟宇,並添建「聖蹟亭」乙座。西元一九二四年,再度發起改建,擴建時,基地內發現穴中有蛇,眾欲撲殺未獲,不知去向。落成日,忽有群蛇集於宮前,後忽不見,時人稱神蛇,名之曰「使者公」,於大正十四(一六六五年)年十一月一日落成,乃成為雕樑畫棟,古色古香之全新廟貌,同時改名為「五福宮」至於今日。朔自創廟至今,已有三百四十二年,內政部為保存此一重要文化資產。 我們雙手合十膜拜之後,來到廟宇的中殿,看到「使者公蛇洞」讀其傳奇故事,無不令人嘖嘖稱奇:「相傳一六六五年來的神蛇,會順應醮鼓而舉動,觀其狀態,如百總操陣,翻騰遊遨,廟內梁上至廟外樹上,條數難清,且能與人親善,定必吉兆」。今日所見是於民國九十六年初,三度改建成今日模樣,以利神蛇的供養與信眾的觀賞。 二、土埆厝文化館 走在土埆厝文化園區,我們觀賞土埆厝的建築,這一種純手工建築方式,完全採用環保建材,蓋茅草屋頂,最特別的是為房子穿草衫,能防雨水侵蝕,又有美觀作用。 土埆厝每一個擺設空間都是一門藝術,讓我有置身在家鄉金門的錯覺,因為其中有農具、古式的大木床、廚房裡的大灶與大鼎、竹籐製做的雙扇廚具、還有藤製的大竹籠。除了可以看出以前農業生活作息簡單外,飲食也無法供過於求;如果有剩餘食物便置於雙扇廚具裡,或是藤製的大竹籠裡。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大廳牆上寫著土埆厝傳統風味餐饗宴,兩面牆上的聯句都是一道道美食,在土埆厝裡享受風味餐,別有一番滋味。 土埆厝興建的過程,讓我們體會到文化的再現,人文的傳統建築意識再現:「厝要會呼吸,人氣要足夠」,重新迴響在人與空間的距離之間。 三、春茶製茶過程 喜歡喝茶的人,如果有機會能目睹製茶的過程,雀躍的心情手舞足蹈,我們感到無比的幸運能躬逢其盛。其製茶的過程大致如下: 1.茶菁2.日光萎凋3.室內靜置走水4.攪拌5.殺菁6.揉捻7.初乾8.揉捻整形9.再乾10.烘焙11.分級。老闆說:「從茶菁的處理到成茶,約需要九小時~十五小時,每一個製茶過程都要小心謹慎。這樣的工作經常是在深夜進行,全家人徹夜不眠。」又說:「每斤茶葉成品需要4-5斤的茶菁製作而成」。當他們忙於製茶過程:日光萎凋、室內靜置走水、攪拌的茶香,有各自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當我們沉 醉在濃郁的茶香氛圍,老闆已經泡好茶給我們喝了。 當我們逐次品茗之後,回甘的香氛,還在舌尖回味。我想著:「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茶農們還在辛苦的工作。因此當我們喝茶時,要慢慢品嚐,千萬不要牛飲,免得壞了喝茶的藝術。」我以後一定會慢慢喝茶,一次也不要沖泡特大一杯。品茗回甘有如散步安步當車,不要沖泡得太急,浸泡得太久,否則茶水苦澀,不僅難以入喉,也辜負了茶農們的美意。 四、結語 這一趟桃園市蘆竹區五福宮文化之旅,我要感謝教授們的安排與行前規劃。透過李教授的帶領與解說,讓我們到達每一個景點都有賓至如歸的感受。 對於這一趟的文化之旅,我感受到文化與古蹟的保存不易,以及各行各業的甘苦談,每一個人都有他樂在其中的歡喜心。我們還走訪了林家古厝、藍家古厝,茄苳古老夫妻樹,以及樹下百年的石頭土地公廟,讓我們體會知識始於足下,行腳文化的意義。這一趟的文化之旅,我們也感受到:李教授在地人的人文雅器,與人情的活絡、熱情,感受到李教授長期投入校務與社區營造的積極性,讓我們順利而自在的完成了文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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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輝煌洋樓─防盜藝術兼具的瓦花
金門有句諺語:有水頭富,沒水頭厝。意思是說儘管有像水頭這樣的富有人家,卻沒有像水頭一樣富麗堂皇的房子。來到金門,傳統的閩式建築及華麗的洋樓建築群可說是必訪的行程。 著名地標「得月樓」旁的「黃輝煌洋樓」更是水頭洋樓的經典代表。門戶上的「紫雲衍派」代表著黃姓人家。屋裡的地磚以不同的圖案舖設代表多樣的意義;一樓大廳六角形的龜背圖案象徵長壽;二樓的客廳地磚則以人字形排列,表示歡迎來客及人丁興旺;臥室則以丁字形排列,告訴客人請勿進入。大門口斗大的壽福祿、雙喜及卍字不斷則是對子孫們的深切祝福。 門口圍牆上以磚瓦砌成的窗櫺,吸引了我的目光,心想磚瓦排列的瓦花雖是美觀,但瓦片易碎一踩就破,豈不危險?導覽人員解釋說:這正是主人家的防盜裝備之一,一聽到磚瓦碎裂的聲音就知道有人入侵了,該是啟動防衛機關的時候了。 在那海盜昌盛的年代,黃輝煌除了建造「得月樓」窺視村落的狀況,也建造「假樓」誘敵,主屋更是設立了三道門栓層層防堵入侵者,走進屋內更是機關重重,有待旅人一一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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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妳可要有心理準備,一旦萬富結婚後,就不可能再幫妳的忙。如果能找個男人作伴,日後也可以幫妳挑重擔,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幾年來,萬富確實幫我不少忙,內心實在有太多的感謝。往後如果沒有萬富的幫忙,我會學習獨立的。況且孩子已逐漸長大,隨著社會的進步,各方面亦有重大的改善,一家三口生活不會有問題的啦!」 「村人都說妳和萬富很好,如果之前能和他一起生活,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啊!」李婆婆突然如此說。 「可能有些人對我們有所誤解,實際上萬富是看我這個弱女子可憐,所以才經常幫助我。我們之間絕對是清清白白的,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添丁嫂解釋著說。 「人言可畏啊!有些事是不容易解釋清楚的,或許必須等萬富結婚後,這些流言才能止息。俗語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說一點也不假。」(一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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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25‧愛的召喚──與洪勤慎女士對談於費副主教逝世10周年
1981年8月 55歲的費峻德副主教初來金門 一位天主教耶穌會的阿根廷神父 當時的金門 尚處於「單打雙不打」的戰地政務 教會告訴他 若不適應 一年即可返台 硬頸的費副主教給了自己10年的適應期 不意 天主把他留在金門25年! 金門第一位受洗為天主教徒、 獲得教宗司令爵士勳章的洪勤慎女士回憶當年: 專長臺語的費副主教 由北港天主堂、臺北聖家堂 轉派到金門 面對陌生的戰地金門 費副主教先克服了對隆隆炮聲的驚恐 再要求自己捨臺語、重新學習國語 半年後 他即回應了天主愛的召喚 全心投入金門披荊斬棘的傳教路 不畏孤寂 不畏艱難 高舉聖爵 一路向前 「我愛天主 我願意追隨天主的安排!」 精通8國語言的費副主教 在金門教英語、傳福音 1980年代的金門 嚴禁聚會 教會的英語班雖得到司令官的特許 仍要呈報時間、地點 嚴守宵禁 擔任金馬署理區金門天主堂的秘書工作 洪爵士與費副主教幾乎日日見面 「Teresa!今天有什麼好消息?」 陽光底下無新事 天天日升又月落 好消息在那裡? 但在費副主教的眼裡 宇宙天地 不論晴天的陽光 雨天的雨水 教堂裡弟兄姊妹的笑容 …… 都有值得一喜的驚艷 「那麼,金門美嗎?」 「你愛這裡的人 自然會愛這裡的土 人美則地美!」 憑著過人的熱誠 費副主教的英語班遍及金門各階層 醫生班、教師班、社會青年班、高中生班、國小班… 「教英語是餌 我的目的是教人做人 做好人 做快樂的人!」 「關心人的靈魂 愛別人 如同天主愛我們!」 金門一留25年 期間 除了二度回阿根廷探親 所有的時間都奉獻在金門 晚年的費副主教 常以喜悅的心 高舉著彌撒的聖爵 滿足讚嘆 「來金門傳教 一座多麼不容易的人生高峰 而我已攀爬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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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夢
兒子在臉書上貼了一則訊息:年輕的時候,沒什麼能力,卻作全世界的夢;老了的時候,有所有能力,卻不敢作任何夢。 熟悉兒子的朋友們都知道,他從小就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尤其大學四年期間,利用課餘之暇投入築夢之旅,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打工,學習如何經營一家典雅而精緻的工作坊。 沒錯,他的夢想就是希望藉由咖啡工作坊進行築夢之旅,所以退伍之後利用鄉下老宅的磚瓦老厝,依照自己心目中的格局與布置,將孩提時期住過的房子整理而成立「老樹咖啡」工作坊,開始和朋友分享品嘗咖啡的悠閒時光。 「原來有很多同好都有這樣的想法,利用樸拙而簡單的老房子,經過稍微整理和布置之後,就可以成為一處充滿鄉村風味的休閒場所,所以只要細心觀察的話,台灣到處都有類似的店家,提供了不同的餐飲服務和簡單的輕食選項呢!」兒子和朋友們分享成立咖啡工作坊的心情。 對於類似簡樸工作坊的經營風格,我們不禁想到國內許多景點,同樣也有業者投入民宿經營的趨勢,其所凸顯出來的特色,大都標榜天然、簡單、淳樸和平價的內涵,和大都會或風景區的星級飯店作為區隔,藉以吸引不同層次的消費群,結果卻因此而開啟了不同範疇的市場選項,而且頗有來勢洶洶的架勢,真是令人有一種返璞歸真而且蠻新奇的感覺。 回過頭來談到兒子分享的那一則訊息,也許那是他頗有感觸的心情抒發之體驗,因為每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通常都會有一些想要追求的夢想,於是藉由不斷努力的過程,希望每一個夢想都會實現;雖然在這些築夢的內涵中,不見得每一項都能夠完全達成願望,但是畢竟曾經盡力往這一個方向邁進而努力,所以能夠品嘗其中酸甜苦辣不同的滋味,那麼也就可以心滿意足而毫無遺憾了。 在人類文明的進程當中,我們可以很強烈感受到「人們因為夢想而偉大」的足跡,所以經由不斷嘗試錯誤的過程,造就了許多物質與精神層次的蛻變,才把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型態,帶到目前這種結構與文明的境界。 我們當然得要肯定這種演化,都是源於人類願意築夢的冒險精神,所以才會經由時空多樣化之演變而進步,以致於進入了比較適合人類生存的情境當中;雖然人類也許會懷疑文明的足跡,著實嚴重破壞了大自然的演化能力,所以遭致不同聲音的反省、責難與批評,但是夢想把人類不斷帶到一個嶄新層次的現象,卻是一種不可否認的事實。 因此人類喜歡藉由築夢之旅,來達到進入理想境界的心情,其實應該是物種進化的特質之一,所以不僅是人類有這樣的特色,或許還有其它生物也具有此種內涵,只是還未經由科學層次之印證,因此沒有比較有系統的資訊傳遞下來而已。 提到夢想的層次議題,有一位旅遊作家曾經說:我不僅是蒐集旅遊心情或是經驗而已,其實我真的比較喜歡蒐集夢想呢! 他所提及夢想的內容包括甚廣,其中最為基本的精神,就是呼應人們所說「讀萬卷書不如行百里路」的意涵,因此在他的許多旅遊行程當中,不只是到此一遊或是集滿一籮筐的相片、影片和記憶而已,反而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嘗試用一種比較細膩的心思,來感受當地風俗民情與人文鼻息互動的頻率,並且融入了歷史典故和自己精心體會的感觸,就好像咀嚼一首盪氣迴腸的樂府那樣,盡情吸吮此種宛如夢境一般的樂趣,然後蒐集在純屬於自我的夢想國度裡,以致於完全化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當然在許多構築夢想的過程當中,基於一些主客觀因素的影響有時候並不能盡如人願,因此無法達到原來所設定的境界;也有些夢想經過證實之後發現並不切實際,所以導致築夢之人心灰意懶,就會成為一種比較負面的情緒;甚至有些想法是不被允許的範圍,而且對於他人會造成傷害的結果,當然這樣的夢想就不應該存在和實現了。 然而從兒子所提到的築夢心情,也許會受到年紀逐漸老化而變質,所以才會有年輕時候與年老之際不同的心態發生;至於作家蒐集夢想的旅遊心情,雖然和歲月的流逝與更迭也有些關連,但是其中最大影響之因素,也許就是自我心境調適的差異性,才會導致其最後之結果迥然不同了。 因此倘若離開目前的心境來思考這樣的情愫,也許就比較能夠互相體會其中之道理,進而用另外一種心情來看待和處理,相信這是人們在築夢過程當中,必須要有心理準備的重要課題了。 親愛的朋友,不知道您是否也曾經擁有過自己的夢想呢?假如答案是肯定的話,希望大家都能夠達成預定的理想願望;如果未曾有過具體的夢想,那麼其實也不用太過於客氣,即使到了年紀很大的時候,我們依然還可以編織一個小小的夢想,然後用僅存那些不太多的時光與歲月,慢慢而且愉快品嘗築夢之旅的樂趣,或許也是人生一種蠻幸福的經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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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雖然黃家要求高額聘金,可是並不嫌棄萬富年紀大。總而言之,各有各的盤算,黃家用女兒的青春和幸福換取聘金和豬肉,年近四十的萬富則是老牛吃嫩草抱得美人歸。只要媒人錢到手,不管將來他們會有什麼變化,完完全全不干我的事,做媒人那有保證生小孩的!」 「李婆婆,以妳的經驗來說,萬富足足大黃小紅十七歲,一旦結婚後,能幸福嗎?」 「結婚後生個一男半女絕對沒有問題,至於往後能不能幸福必須看他們的造化,誰也不敢任意地去臆測。就像妳秀菊,妳可曾想到,妳的丈夫添丁會無緣無故地被共匪的大砲打死,讓妳成為一個可憐的小寡婦嗎?」 「說來也是啊!人生料想不到的事簡直一籮筐,但願像萬福這種好人,能得到蒼天的保佑,與黃小紅成親後能得到幸福。」添丁嫂默默地祈禱著。 「秀菊,我說一句話妳可不要見怪。」李婆婆神秘地。 「李婆婆,雖然我們居住於不同的村莊,但相識已多年,就如同是自己的親人一般,有話妳直說,我不會介意的。」添丁嫂坦然地說。 「妳還年輕,應該再找一個男人,如果有意願的話,我可以幫妳做媒;媒人錢給多少、我就收多少,不會跟妳計較的。」李婆婆直說。 「謝謝妳,李婆婆。從添丁過世到現在,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唯一的是把兩個孩子教養成人。」(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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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
大病初愈,走在街上,人影幢幢晃動著,都掰成兩半影子,善和惡。 大病初愈,久違了人群和街景……自己像隻獨眼困獸關在牢籠裏太久了,突然因為外面的世界太亮,而感覺眼前一片黑。慢慢定影,才恢復原先的模樣。 猛然發覺,走在街上的人還是那麼多,熙熙攘攘;屋的清晨,車站成了幼童們長跑起點似的,嘰嘰喳喳,如一群又一群的麻雀,在校車周圍湧動。 猛然發現,維港海上的大郵輪還是徐徐駛經我們的碼頭,巴士依然密班開動,人們的行走還是那樣匆匆不停,不因我的隱居半月而停止分毫。 是的,世界沒有了我,依然可以如此生動,如斯美好。 突然,止住腳步,在花叢下看到排著隊的螞蟻,一身重負,忙忙碌碌,奔波來回,一時看得癡了。一剎那間有種代入感,自己也化為一隻螞蟻。 是的,人小如蟻。 病中,忘了很多事。昏昏沉沉地搭小巴再轉地鐵,到了書籍註冊組,將忘記蓋章的七種書的註冊登記表一一蓋上章。 依然掛念朋友,掛念未辦完的事。搭車回家前,在公園椅子小坐,撥動手機,辦完所有的事。真好,一隻手機在手,遙控世界,呵呵。給自己「點個讚」! 歸來,車繞了都會一大圈,在地心裏做了一次現代化旅行。 半月的靜養,外面的世界暫時隔在星球的另一邊,心,靜得微波不揚;沒有漣漪,沒有熱風;沒有仇,沒有恨,唯有感激生活的給予。 聽,心音彈奏一曲歲月之歌,看,一些樹葉飄落,秋去了,春還是會來。 走在街上,餐廳裏的人都在進食,為了下半天還需要一身的力氣。 走在海邊,看對岸港島如一幅大霧裏的島嶼,上面安放著那麼高高低低的積木,猶如幻境裏那麼不真實的城堡。 走在花園裏,幾個女傭在休息吃飯,幾個女傭在守護著小推車裏的人間小天使。花的精靈在半空中自由飛翔,蝴蝶在花叢裏翩翩飄舞。 秋季裏的春,美。 太陽西沉,涼意漸深了,想念那半個月而已不見、卻已如隔了三秋的小孫女,阿嬤早一步來到了,我這將自己隔離的爺爺,放輕腳步,悄悄來到,從門的鐵支間隙,偷偷地遠遠望著在屋內地上爬著的八個月大的她,她還是興奮地發現了我,雙手如小鴨子歡悅地拍打地板,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我已經忍不住地淚眼模糊,轉身迅速離去。 忍住如浪波湧的思念,為了愛她的緣故不見大半月,小生命依然如此活潑美麗地成長。 想念文字,四周因文字而變得如此溫暖。 靜養的日子思念變得如此豐富,如此綿長,所有點滴的思緒,都如有生命似的,自由組合,調配成一篇篇小說和散文。所有美好的思緒都是散文,所有的善良感人的人事都是小說。在睡夢裏排著隊,走進格子、映在螢幕上。 大病初癒,珍惜的多了,捨棄的更是不少。 世界,依然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