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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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逆增上緣添慧命
和好友芬閒聊,她問喜愛閱讀的我最近啃了哪些書,我答以兩本談論心靈療癒的書籍,藉由精鍊的文字洗濯內心積存已久的污垢,讓靈性重新發光發亮。原本以為這兩年積極鑽研禪修的芬,會有興趣是怎樣的兩本書,不料劈頭就開始批判,這些作家哪裡懂的我曾受過的苦,那些文字根本無法平息那段令我難堪的歲月帶給我的傷痛。 芬是長媳,只有一位女兒,當年她義無反顧,辭去受雇於人的工作,夫婿也辭退金融行業的穩定職務。夫妻踏入開小吃店的創業路程,期間遭遇各種挫折,二三年的光陰,磨去了積存的儲蓄,留下來沉重的卡債及貸款。而這些對他們來說都微不足道,壓垮他們最後一根稻草的是,當年才三四歲的女兒,常拿著紙箱把自己塞在裡面,當做寵物被豢養的模樣,在門口自顧的玩起扮家家酒。 她說,當目睹這一幕時,心裡刺痛忐忑,為了創業,讓一個小女孩在幼年幾乎沒有玩伴,只能日夜在店裡陪著父母做生意,她左思右想,不能再犧牲孩子的童年了。此時,房東見著麵店生意不差,嚷著要漲房租,芬和夫婿盤算著未來,終於忍痛割捨日漸起色的小吃店。 就在麵店起伏不定的業績沉浮浪潮中,芬在夫家及娘家倍受責難。芬的小叔小嬸大姑小姑們各個工作穩當有前途,婆婆每每在家族餐敘時給足排頭,進退兩難的芬夫婦,只能陪笑卻無言以對。發薪水給自己充其量是美麗的說法,其實甘苦自知。煎熬再三的芬夫婦終於決定收手,畫上休止符的這一刻,內心的苦楚只有往肚裡吞。 芬的先生再次謀職,由於不挑工作,倒是很快就找到工作。而芬在婆婆左彎右拐的暗示下,決定投身公職。然而彼時卻也是平民百姓瘋狂投考公職的時候,芬耐著性子暫時把自己藏起來,苦讀猛K,卯足全力衝刺國家考試,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榜上有名。而這段恍恍盪盪的日子,讓她飽嚐人間冷暖,深刻的人生際遇,她認為只有她自己才懂這些坎坷帶給她的人生影響,那些所謂的療癒作家,根本無法體會她所受的折磨。 芬是一位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女性,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能讓她一路走來,克服挑戰勇敢前行。但是從她今日的反應,我直覺以為她並未因禪修而走出那段自以為的幽暗歲月。芬一直以來給我陽光樂觀的印象,好似困難在她手上可以輕鬆迎刃而解。可今一席對療癒作家輕蔑的話語,但見她心裡的創傷並未因修行獲得救贖。 我也曾因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而低沉許久,但我回以感恩之心,老天冥冥之中安排這首插曲,雖然譜的樂章不動人心,但總是生命過程中一段專屬的歷程。也因為有這些人事物,讓自己心靈昇華。不再埋怨為何老天一定非得眼睜睜看著我做出後悔的事,而不對我伸出援手。整理自己的思緒,那些負面不健康的想法,被我拋出腦後,我感恩著所有的經歷,人生因此而精彩。豐富我生命的,正是這些最晦澀闇暗的際遇。轉念讓我的人生有了奇妙的音符。感恩逆增上緣帶給我的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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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
你一站就千年 不亢不卑 凝眺 風霜洗煉 鳥瞰烽煙一醉 錚錚烙印 一盅醇厚的夢 釀製 忘憂的魂 牧馬侯醉過 朱子也啖過 郡王爺醉得不醒 將士們也酣暢 唯你淺淺一笑 夜空裏煙花澆灌的碎片 轟不垮你呵護的勇毅 幾時 橄欖枝圈了夢 將你淬煉的軀體編碼 太武山喟嘆 「毋忘在莒」的黯然 不若你昂然頂立 「金湯,雄鎮」少不了風獅爺的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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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太匆匆
酒道.心 22日深夜我回到離家十天的獅城! 兩天後,我偕妻再度取道廈門,渡海到金門參加詩酒文化節! 2002年首次返鄉,是在台灣詩人張國治鄉親力薦,應金門詩酒文化節之邀而踏上故土的。我當時還推薦了方然、芊華夫婦同行,回到我離鄉幾近半個世紀的故鄉! 猶記得那年,我帶了剛出版的<文學回原鄉>散文集,在大會上舉行新書發布會。大陸、台灣的藝術大師、文友,以及金門原鄉的厚愛,我是回來了,以我的文學創作回到金門原鄉! 我隨後寫了<終于還鄉>一文:「……風獅爺高高在碉堡上,它是金門的象徵,猶如魚尾獅之在獅城。我不能想像父親每次回鄉,迎面見到這尊風獅爺時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心境反應。風獅爺是金門的鎮風驅邪物,可是風獅爺卻改變不了金門人必須離鄉背井的厄運。」 再度受邀參與「2014年金門詩酒文化節」,我是抱著學習與瞻仰大師的風釆而來的。25日中午過後,兩岸與世界各地的大師,便已陸續抵達金門,參觀了金門酒廠、金門陶瓷廠、光華園酒窖等地。晚間則進行晚宴交流。洛夫、鄭愁予都來了,還有管管、龔鵬程、姜一涵、張炳煌、古月、楊渡、林煥彰、白靈……。新知舊雨,尤其是多年不見的金門鄉親,更是說不盡的金門情、家鄉事! 翌日上午,「金門詩酒文化節」在文化園區盛大登場,上百名書法家及藝文人士齊聚揮毫,現場熱鬧非凡。縣長李沃士、中華文化總會秘書長楊渡、開明畫院團長朱永新以及金酒公司董事長李文選,共同寫下「酒道詩心」四個大字,為詩酒文化節揭開序幕。 之後是白酒文化講座、詩酒文藝創作、詩酒高峰論壇。我拙于書法,勉強寫就了「酒香酒鄉」及「金門酒香」兩幅字。旁觀他人,渾渾灑酒,龍飛鳳舞,端的都是好字,不愧都是書法大師! 晚間在莒光樓前舉行的文化千人饗宴,其盛況與12年前的首屆金門詩酒文化節並無兩樣。我有幸與洛夫、鄭愁予、姜一涵同桌,在夜光下共飲高粱,也欣賞台灣歌手黃韻玲等人的精釆歌唱表演! 第三天,所有的藝文界人士在金門大學校園見證了華文詩壇泰斗洛夫之<再回金門>詩碑揭幕禮。詩碑安置于金門大學圖資大樓前廣場,與校園書卷氣息相互輝映。 <再回金門>只有區區25行,詩中生動描繪了金門由戰地轉變旅遊勝地的傳奇故事。詩的末尾如此寫道:「 我終于發現/開酒瓶的聲音/ 畢竟比扣板機的好聽」令人深思! 2002年,我帶來剛出版一個多月的<文學回原鄉>新著,書名即為詩魔洛夫所題。幾年後,我有幸在台北西門町與洛夫伉儷,還有金門同鄉文友共聚午餐,都是楊樹清牽的線。 鄭愁予任金門大學客座教授已有多年,我們在金門大學,或是新加坡見面的次數比較多。這回,我在金門大學校園裏,找到了他站立著看書的石雕像,太詩意了,大家都輪番上去合照。我于是想起了今早洛夫在詩碑揭幕禮上說過的一句話:「今日的金門是個和諧幸福的島,同時也是能發揮文學藝術能量的島嶼。」 下午則是參觀翟山坑道。這戰地工程,我應該已來了三數次。每一次都令我驚歎它的鬼斧神工,其間因施工意外而丟失的生命,更增添了我對戰爭的厭惡。如果當年沒有國共戰爭,也就無需勞民傷財,犧牲同是中華民族的身軀! 富有僑鄉文化的水頭村聚落,是金門詩酒文化節景點參觀的尾聲。這裏馳名遐邇的「得月樓」,及其附近一帶華麗的番仔厝,彷彿都在訴說當年離鄉背井下南洋的少數金門人衣錦還鄉的奮鬥經歷。番仔樓依舊在,夕陽中透射出歲月的蒼老…… 從第一天的百人,到最後一天的下午,各地書畫詩人已陸續踏上歸程。我搭乘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陳秀竹鄉親的順風車,到中堡二舅母處,也探訪了咫尺之遙的三舅母;晚間則去四舅父家小坐。 翌日上午,光浯宗親和楊肅民鄉親帶著我和妻去柳營參加「六藝闖關」遊戲、參觀金門花園與陳景蘭洋樓。午間在著名的「成功鍋貼店」用餐,素未謀面的大表弟也來了,過後還去他家泡茶閑聊。兩點半才由光浯宗親送往水頭碼頭。 回到廈門,郭惠芬教授約我們在廈大餐館見面,同桌的尚有她剛從英國修完商業碩士課程回來的兒子,以及印尼執友曉星的兒子石偉鍾,現為廈大商科研究生。兩人還小時,我多次見過他們,不想如今都已是朝氣蓬勃的20多歲小伙子了,豈能不感歎歲月太匆匆? 九月,太匆匆!(寄自新加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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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出狀元
兒子帶回了在學校美勞課上創作的圖畫,裡面有一座安靜的山,還有幾朵像棉花糖般蓬鬆的白雲。這是一幅很簡單的山中圖,卻讓我想起了自己求學的課堂上,也在美勞課的繪畫裡,畫了一座山,我以母親的故鄉為背景,標示了外婆的家。那次是自由創作,還記得當時很受歡迎,老師也說我畫得很好。因此,那個午後晴朗的教室內,我被指派站在講台上,看圖說故事,面向著全班同學,解釋著圖畫裡曾經發生的喜怒哀樂。 我最近的夢,以成年後現在的模樣,回到了掌聲如雷,我上台說故事的那間教室。明明是很熟悉的,我卻在蝴蝶停留秋千的操場上迷了路,轉來轉去,道路形狀變化莫測,這下竟有了瞬間移動的感覺,猶豫一下,決定為自己走出一條路,猜個方向吧。這一走,走出了校園;走出了城市,四下張望,我看見大船入港。啊!是遠渡重洋歸來的釣客先生。 我心中沒有恐懼感,一切彷彿都在計畫之中,可是,說真的,下一秒做什麼,我是一頭霧水。那名釣客下船後,向我走來,看起來像是五十、六十幾歲的老先生,笑容滿面。還記得風很大,我身上的風衣飛捲起來,在空氣中以不規則曲線的姿態,煽動身旁的人,然後回到我身上。像是分秒必爭的光陰就這麼起起落落。彷彿是認識很久的人,我對他打招呼:「海產店的老闆,在等你的魚貨呢……」我說出了只有在夢裡能理解的話:「你的石斑魚多不多?石斑魚,是哪種魚?」那些放在店門口的水族箱裡,悠遊的魚種類多到撞暈我了。 釣客的眼神點亮了,他的笑容更開闊了,他用很熟悉的雙手打開放置活魚的水箱:「這些有圓點斑蚊的魚就事石斑,全年都有產量,但是以春夏兩季較多。牠們的品種不同,花紋膚色也不同喔。」「哇。」我發自內心的讚嘆:「好厲害啊。」我和他並肩,一起離開船隻停泊的港口,夢裡醒來之前,他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別小看我的釣技,我可是能供應魚給新鮮攤販的高手,對魚可是無不知曉,連什麼魚適合什麼火侯與味道,都難不倒我。看不懂的魚,問我就對了,這片海,我打一出生就認識了。」也許夢本身就是不合邏輯的吧,只要釣魚便可以提供給需求量大的商家;可以供給那細長小路的魚販市場?好大的口氣。 這夢境讓我想起了成長歲月一路陪伴的市集,聚攏的人潮與殺價的消費者,懷舊而充滿人情味。 當我們有了超市與賣場,誰還會想去傳統市場買魚、捉雞、殺價呢?魚腥味令人作嘔的海鮮區;因恐懼而鳴啼的養雞小販,與我們的生活彷彿再無關聯了,他們依然敬業的擺攤,只是,少了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採購烤肉蔬果的學生,逛市場的人,成了安養天年的老爺爺老奶奶,年紀更長的坐在輪椅,被後的推手是外。我從未看過兒子媳婦一起陪伴買菜的,至少,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識過。 看電影「大河戀」的時候,我們會在劇情裡感受和樂融融的溫馨,與成長之中叛逆帶來的省思,而嘆息。弟弟最終的死亡是劇情的靈魂,也是感動的開始,只是,看完之後,情緒也跟著下台了,因為,一條垂釣三代恩怨的河流,不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 而在那一個夢境裡,不曾求學文盲的討海先生,在為無知的我指點迷津的瞬間,忽然察覺到,他們彷彿是這片海域的龍王,能指點遠洋生物習性棲地,熟知每種洄游魚類的烹調與味道。他的存在,是這片海洋裡珍貴的資產。只是被他人小看了,便容易被忽略。 我遇過一個朋友,因為父親是低層勞工,目不識丁,衣衫襤褸,讓他覺得丟臉。當我還是玩扮家家酒的年紀,就會演出工作中的人,我和鄰居小孩,演出廚師和客人;我的手足小時候,演出的是醫師和病人,當年還是學生,總羨慕工作中的成年人,不必念書,天真的認為,只要有一份工作,就是會賺錢的大人了,可以不必再念書。 當年我在課堂上,老師要我們想一想未來的自己想當什麼。用毛筆寫作文的年代,有兩堂作文課,一堂打草稿,另一堂就是大展身手揮毫書法渾厚功力的時刻。寫好的文章,如果字藝術得像鬼畫符,就會被退回重寫。我的毛筆字就是在一次次的退稿行動中,有效率的被訓練出來。 我還記得小時候的心願,那是冷氣團報到的冬天,校園的泥土狼藉一地的花與葉,雨水敲響寒冷的窗戶,老師再接再厲的問著每一個同學:「長大想當什麼?」 我聽到很多答案,例如:警察、醫師、科學家……等。輪到我時,我起身站在坐位上,熱切的回答:「等我長大後,我要當放屁大王。」 那一節課,所有的同學都放聲大笑,只有老師,不笑,疑惑的問我:「為什麼呢?」「因為啊……因為……」因為那一個故事,有一個賣香屁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可以放出令人身心舒暢的芬芳香屁的人,他以販賣方式,得到不少銀子。我覺得可以在放屁後賺錢,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老師皺著眉頭,但是沒有說什麼,大概覺得我無藥可救了吧。如今回想起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光,我的童年果然是一段天真歲月。 成年後更懂事了,明白「不可能發生的工作」原來那麼幽默可愛。而我朋友的父親有一份正當的工作,卻被做兒子的嫌棄。 工作不分貴與賤,行行出狀元,最重要的是發掘它存在的價值。如果沒有人願意蓋房子,這世界就不會有成就卓越的偉大建築;沒有人願意當清潔工,這座城市的垃圾將會堆積如山。討海人,供給了不同價位的生猛海鮮,滿足來自天涯饕客的味蕾。仔細想想,只要能憑一己之力,用流汗換取收入的工作,我覺得都是英雄。 在平凡生活中,我們應當用一顆感恩的心,去面對那些無名小卒,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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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太匆匆
三城‧兩門 我有過一年三次回鄉的經驗,卻不曾如此在短短的一星期內,還沒探訪親人,匆匆走了;幾天後又再出現,走在高粱酒香的閩南古厝間! 承蒙福建省政府、金門縣政府、文化局與有關單位的錯愛,幾年來我參加了數次有關金門課題研討會,包括:2011年福建省金馬曆史回顧與展望學術研討會、2012閩南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2012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今年五月,收到邀請函後,我興奮地應允參加,並進行有關論文的資料收集。 報到的日期終于到了! 我提前兩天,于9月13日下午一時抵達台北。走出桃園機場,已是二時多,錯過了<金門文藝>復刊發布會。當天傍晚,宗親坤和在板橋附近為我洗塵,與桌的另兩人是王先正與曾文能鄉親。這泰式小食店的東炎湯讓我回味無窮。坤和宗親是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兼任助理教授,他的美術工作室就在餐室附近,晚餐後步行到他家,四人暢談一番,良久才散會。工作室有臥室兩間,當晚便在那兒夜宿。 在來台之前,趙秀英文友已囑我抵台時務必與她聯系。翌日中午,在雙連捷運站旁,一家金門鄉親經營的老店「吳阿水老茶館」,原以為這回未能見面的符兆祥兄,比我早來了幾步,是特地趕過來的。我是在1998年出席台北世華大會時首次見到符兄。那年,印尼剛發生舉世驚駭的殺人放火、姦淫搶掠排華事件,印尼華裔作家無法出席世華大會,我應迄今仍擔任世界華文作家協會(世華)秘書長的符兄之邀,決定出席這個會議,以<淌血的五月>為宣讀文章,揭露我所知的排華暴行! 坦而言之,出發之前已有好友勸阻,提醒我不好公然揭露印尼軍人的罪行……但我還是毅然赴會。大會團員手冊上,我這個印尼女婿成了印尼代表團的唯一代表! 從此,我與世華聯系頻密。符秘書長總會邀我參與世界各地的世華與亞洲華文作家(亞華)大會。每次路過台北,我也會抽空探訪他,藉以了解世華與亞華的發展動向! 趙秀英是非洲華文作家協會會長,時常往來台非兩地。那天,她在非洲經商的雙親,還有妹妹也來了。若不是店主吳阿水鄉親與趙秀英是老朋友,我們豈能在這座無虛席的老店消磨了一整個下午? 趕去師大路上館子赴另一個餐會,還以為來早了,卻見呂坤和、楊樹清、牧羊女、洪玉芬等鄉親已在那兒等候了!不久,台北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李台山也來了。還有王金鍊、翁翁、陳妙玲、辛志鵬等也都出現了!翁翁送來了<金門文藝>第58期。昨天趕不及參加發布會,今晚從總編輯手中拿到了,好開心!無他,內有拙詩<閩南三重唱>。這首詩,其實是我為明天下台南的會議而寫的。閩南三重唱,便是為台南、金門、廈門三地而唱的呀! 我和李台山理事長、辛志鵬鄉親首次見面。李鄉親還題贈一本精美畫冊,及送一瓶「第28屆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紀會酒」。把帶來的<錫山>半年刊第41期分發給大家,聽到贊賞不斷的聲音,心裏好生欣慰!和復刊的<金門文藝>相比,該刊的全彩色化,以及翁翁親手美編,<錫山>在質與量都是遠遠比不上前者的。<錫山>的特色,或許就在于「走向世界」,誠如楊樹清所說的:「有洛夫的作品,下來還有鄭愁予,那已是一本國際性的刊物……」楊樹清是在激勵錫山同仁,我感謝他! 15日中午從板橋站乘搭捷運南下台南,不過一個多小時便抵達目的地。在捷運站的快餐店草草解決午餐,叫了計程車前往成大會館,正好趕上與新竹清華大學研究生余懿珊的三點約會。 之前,余懿珊通過楊樹清和我聯繫上了。她正進行南洋金門籍作家的研究,希望我能提供印尼著名金門籍老作家黃東平的生平事跡與創作資料。我也帶來了<新加坡金門籍寫作人作品選>作為見面禮,希望對她的研究有幫助! 翌日,由兩岸三間大學通力協辦的第五屆「2014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終于在台南成功大學掀開序幕。來自世界各地研究閩南文化的學者齊聚一堂;我見到了好多張熟絡的臉,兩年不見,大家依然容光煥發,共同探研閩南文化的底蘊,領略金門人奔向世界、放眼四海的寰宇胸懷的精神不減。 研討會首場由成功大學校長黃煌煇致歡迎詞。大陸中華全國台灣同胞聯誼會會長汪毅夫也發表<金門的進士與『金門主貴』的傳說>,由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曾永義擔任主持講評。這回,兩岸三地共有三十篇跨國跨領域的論文發表。 第二場于18日移至金門大學舉行。飛機于傍晚時分在尚義機場降陸,走在風獅爺驅邪鎮妖的土地上,我是既興奮也感慨萬千的!五歲從這小島離開的我,此生何幸,半個世紀後又能如此與出生地牽連不斷! 我沒能逐一拜訪親人,只在電話中問候數句。逗留僅一天,傍晚渡海到廈門。翌日下午,我的論文:<新加坡華僑中學與學運-----兼談鄭安侖校長的教育理念與施政方針> 就在這裏報告,講評人為廈大博士生導師曾玲教授。 母校華僑中學建于1919年,在南洋大學創辦之前,曾是東南亞最高學府。廈門大學建于1921年,是當時南洋畢業了的中學生的深造選擇。要說的是,兩間學府都是傾家興學,愛國憂民的陳嘉庚創辦的。這篇論文,不在台南,也不在金門,卻在廈門大學宣讀,不也是一種巧合嗎?我想起了這兩個校園內屹立著的陳校長巍峨銅像! 在廈大講場,該校中文系郭惠芬教授與蘇永延教授也都趕來相見。蘇教授還送來數冊東南亞華文文學研討會論文集,內有1993年我出席第三屆東南亞華文文學研討會的論文作品<一段文學情緣--從印華寫作人參與《島嶼叢書》出版談起>。我十年前已有這一套,其時汶萊一凡學姐問起,當年便轉贈給她了,現在重獲此書,像尋回迷途在外的愛犬,喜不自勝! 研討會圓滿結束後,返星前夕,我特地在泉州友人,這回在研討會上認識的黃清海的指引下,從廈門梧村火車站乘搭長途巴士前往南安水頭樸裏尋根。事前,在南安多年的獅城執友李成利博士,早已和南安僑聯主席通了話,後者再轉達水頭樸裏,因而一切進行順利。我在樸裏三村繞了兩個多鐘頭,焚香祀拜宗祠,傍晚時分這才步上歸程,回到廈門。 在廈門多住的那幾天,我喜歡在中山步行街、輪渡碼頭一帶閑逛著。返星那天,我在輪渡碼頭與來自湖南的沈姓青年殘疾人士閑聊。時值中午,炎陽高照,擺在地面上的「告白書」並沒引起多少過路人的注意。臨別前,我掏出了一張50元人民幣。「我請你吃中餐!」我說,不待他回答,走了! 我謝謝他在那個酷熱的中午,和我閑聊他離家已久的湖南、長沙、張家界、韶山、毛澤東故居……我感謝那年長沙市書記夏贊忠先生的殷勤接待! 一個多星期後,我偕妻參加「2014年金門詩酒文化節」後,再次回返廈門閑逛。又是返星的中午,再度走到輪渡碼頭,再度走到和他閑聊的地方,卻不見他的身影…… 但願他依舊堅強地迎著陽光的明天! 注:三城是指台北、台南、南安;兩門是指:金門、廈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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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樣濃濃的霧
依然是20多年前我第一次上南橫海拔2300公尺高的向陽時的濃霧,但自從南橫公路中斷後,已有多年未再上南橫,濃濃的霧讓我們既感熟悉又有些陌生,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入冬後,妻子和我冒著能見度不到五公尺的危險,再度造訪向陽,攝氏15度以下的低溫,是位處於亞熱帶地區的台灣,難得的北國情懷。 我開著車,一路沿著蜿蜒的台20號公路冉冉而行,從海拔340多公尺的入口-初來往上緩慢爬升,經過1000餘公尺高的利稻後,濃霧就像迎接老朋友似的不斷的湧向我的車窗,霧珠輕敲著擋風玻璃,一顆顆隨著雨刷的溝槽飄向車體兩側;高山景致一幕幕若隱若現的滑過視線兩端,車子前方的白色柏油路面,要不是有中間黃色的中線和兩旁的白色邊線,還真的分不出公路長什麼樣子,冬天多霧的季節裡,南橫公路就是讓人如此的捉摸不定。 利稻之後到海拔1500公尺的摩天,完全籠罩在濃霧當中,兩旁的高山高麗菜已經完全成熟,霧珠像芝麻沾黏在個頭大、形體蓬鬆的高麗菜葉面上,偶爾會有陽光穿透濃霧投射在高麗菜上,就像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一般,散落在南橫的大地上。 工人們正在忙碌的採收高麗菜,一輛輛的搬運車,穿梭在有層次感的山坡地上,宛如一群辛勤工作的螞蟻,馬不停蹄的儲備過冬的糧食。那些南橫山上的高麗菜,一車車被運送到距離南橫一百公里的台東市果菜批發市場去待價而沽,豐收時,產量供過於求,價格拉抬不高,農友一年來的努力,得不到回報;但是如果遇上天災,交通中斷,高麗菜送不下來,農友的辛苦,更是血本無歸;即使有可能送下山來,但是產量減少,價格再高,農友的收入還是有限,身為農夫,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只是靠天吃飯,許多行業不都是一樣嗎? 好不容易才穿過濃霧區,車子抵達2300公尺高的向陽時,霧開始往上飄,松林忽然像被嚇到了似的拉直了身子,遮住了陽光的松林,一株株都竄入了天際,即使昂起頭,也只能在松林的陰影中瞥見一絲絲的亮光,溫度隨著時間一分一秒下降,隱約可以嗅出冰霜飄散的味道,樹梢間凝聚著透亮的水珠,上南橫,就是因為喜歡這樣的感覺,那種透心涼的感覺,彷彿置身在北國的浪漫。 儘管時序才剛立冬,但十一月的寒風,早已催醒了利稻部落之上的櫻樹悄然開花,南橫公路兩旁一路上都種滿了櫻花,八重櫻任性的隨處綻放,雖然只是零星的點綴,但是和早紅的楓葉相輝映,妻子忍不住的要我將車子停下,非得要在櫻花樹下拍下寫真不可,哇!如詩如畫的美景,任誰都會情不自禁的發出內心的感動,過去,妻子和我一年間總是會刻意到南橫多次,夏天去避暑,冬天去賞雪,人生再也沒有比這樣的情景更叫人滿足的了。 雖然因為天然災害,南橫公路已中斷多年,但是,就像夜晚的鬧鐘一般,時間到了,我們還是會按季節的律動拜訪南橫,尤其在中斷路段另一段,海拔1800公尺高的霧林帶,神木群就在路的一旁,高聳入雲的神木,站在神木樹下,才驚覺人類真的太渺小了,而我的歲數,恐怕連神木埋在樹底下的短鬚根的一小節都嫩幼,坐在神木樹下的長椅子上,南柯一夢的情境油然而生。 回程,前一天才剛下過雨的山谷,被濃濃的雲海填滿了,雪白的雲海,把黝黑的山嶺染得如夢幻中的國度,捨不得如此美景消失在視線之中,於是,我們又將車子停住,佇立在連紐澤西護欄都讓濃霧給塗抹不見的懸崖旁,目不轉睛的凝視雲海,心中不斷的吶喊,雲海中可有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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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疾病與死亡中修行
崔雅對我說:「它就在你的左胸上,你看不到嗎?」 「看見什麼?」「死亡!!它就在那裡,我們剛剛討論死亡是多麼偉大的老師時,我突然發現你的左肩上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我很清楚那就是死亡!」我禁不住看看自己的左肩,但我什麼也沒看見。 這是《 恩寵與勇氣》一書中的對話,作者是Ken Wilber,胡茵夢、劉清彥合譯的書,Ken Wilber ( 肯恩 威爾伯) 被譽為超個人心理學界的天才,意識研究領域的愛因斯坦。 書評家南方朔為序,一開頭便引述崔雅的一句話:「痛苦不是懲罰,死亡不是失敗,活著也不是一項獎賞。」這是對生命的豁達,一番參透的安詳論述,同時也是對人生意義的了悟與昇華!故事說的是美麗的崔雅經朋友介紹認識肯恩威爾伯,一場邂逅,從相知相惜到欲攜手白老,卻在婚禮前夕,崔雅發現自己罹患乳癌,於是原本一場喜劇卻成了煎熬五年,共同奮鬥扶持與死神對抗的艱鉅漫長歲月,崔雅的癌細胞一路擴散到腦部肺部,終究不治,生命的歷程始終充滿挑戰,一路只能艱辛挺進,沒有退路,無法迴避!而抗癌過程中,點點滴滴都是生命的軌跡。你無法抗拒,只好坦然面對,儘管過程如此艱鉅。心念主宰著一個人內在思維,無懼讓人生出力量,昂然面對,屢仆屢起。罹癌,不對抗,而是學習如何與病相處,這成了迎面而來必須學習的課題。 它是一本生命靈修的書,我的同事,十幾年的老同事英子(化名)因為紅斑性狼瘡惡化,年輕的生命一直受到病痛摧殘,可貴的是她選擇勇敢面對,吃藥就醫、氣功,中西雙管齊下,無一不試。旺盛的意志力讓不知情的外人都看不出她罹病。老同事退休聚餐,英子慨嘆的說:「我不知能不能活到退休那一天。」眾人都安慰她說莫悲觀,醫學這麼發達,也許明天就有新的藥物發明出來,別那麼喪氣!」英子因為免疫系統失調,平日上班戴口罩,總是小心翼翼於飲食及出入公共場所。我們高高興興放暑假,她卻悄悄住進醫院,還語帶幽默嫣然一笑跟我們說這副臭皮囊得送修啦。儘管仍是沒能來得及等到新藥物發明,讓人不免扼腕,但生活並未因此大亂,身心顯然因為有了準備而從容不迫,相較於其他患者的呼天搶地或怨天尤人,英子的勇敢與鎮定讓人敬佩不已。 平安健康是每個人最大的願望,不幸遇到疾病考驗,智慧與勇氣絕不可少,家人的扶持,親友的探望鼓勵也能提升生命能量。能完全康復,當然額手稱慶,如若不然,能平靜面對考驗,不慌不亂,也是一生中嚴肅的一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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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烈
輾轉的十六歲,少年的中國 徐蚌最後一戰 你倉皇踏入台灣 中年職業軍人後金門 一等士官長加十二的排副;劉志烈 一路逃亡的海上 當夕陽走到大膽沙灘 彷彿我也看見你的不安 不斷咆哮的夜晚,今晚對岸摸哨 你的徬徨 你的無奈,你的淚光 當我走過你的崗哨 彷彿我也走入你昔日的戰場 近代史的悲劇 一顆炮彈剛好落在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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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的蛇
這已是這個冬季鋤到的第二條蛇。冬眠的蛇到底藏於何處,不得而知,當牠飽食大餐準備過冬之後。前陣子,還是秋天時,就在廢棄的豬舍裡發現了長幾公尺「臭青母」,還在以前豬隻飲水的水槽裡發現18顆類似雞蛋的蛇蛋。蛇蛋和雞蛋不同,蛇蛋是圓球形的而雞蛋是橢圓形。臭青母被外勞和殘障的堂叔合力打死了,而蛇蛋被外勞取走,如何處理沒有聽聞。 第一次鋤到蛇讓我嚇一跳,我不知蛇怎麼藏在淺淺的地洞,應該不是自己造的,比較像老鼠的洞,可能老鼠被吞噬後,蛇鳩佔鵲巢,順便過個冬年。我大力掘著僵硬的土地,一不小心竟將一尾草蛇掘成兩截,上半部已沒動靜,下半截卻跳動不已,好一陣子後才無聲無息。我草草將牠埋了,沒有誦經,也沒有舉行任何儀式。 就在上週寒流來襲時,我看好農田中一段細長的土堆,我想種下更多白蘿蔔,那小土堆最適合種蘿蔔,因為土壤鬆軟又有足夠伸長的空間。我鋤著較大塊的土壤,鋤著鋤著,竟又挖掘出一條蛇,我仍然嚇一大跳。這條蛇屬較幸運的蛇,因為毫髮無傷。牠癱軟瘦弱的身軀一動不動,我近距離觀察牠:光滑細膩的皮膚,橢圓的頭型,應屬無毒之蛇。 我用鋤頭輕觸牠的軀體,蛇稍微動了一下,我確定牠沒死後,繼續觀察玩弄牠。我無法辨識牠屬於甚麼蛇,對冷血動物我仍小心翼翼、保持距離。我再次拿起鋤頭觸動牠,牠的身體忽然躍動起來,昂著頭準備開溜,牠抬頭匍匐前進,模樣酷似眼鏡蛇或雨傘節,身軀左右搖擺向前,像極了舞動蛇腰的女郎。 牠滑行一段路後,我用鋤頭阻擋,我還不想放過牠。牠的動作曼妙,身軀的花紋五彩繽紛,漂亮極了。除了在電視頻道外,我從未如此近距離玩弄蛇。牠被我趕到有點斜度的柚子樹邊,牠極力想脫困,就在防野草的「不織布」上,牠扭舞著身軀爬上滑下,最美的舞者出現眼前。 天色逐漸昏暗,放牠歸隱山林,繼續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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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宿舍
或許早有預感,知道他們即將消逝,所以那天拍攝他們時特別用心。一條不到五十公尺的巷弄來回走了幾趟,隔著一人高的水泥牆,盡力取最好的景,作最好的構圖,表現出他們的特色,還有心裡想要的感覺,攝取下來,就算日後他們也要拆除如同城裡其他的建築,至少還有一些記憶保留在硬碟的資料夾裡。 生活裡,似乎跨過某個年齡的門檻,我們便得開始面對「有關消逝」的這個課題。起先,或許是關於愛情,總是莫名其妙地來,留下些什麼以後又走,於是我們又急著追尋下段戀情,並且學會了珍惜已經擁有的親情,還有來來去去的朋友。漸漸地,大概也是某個年齡或是重大事件以後,我們終於明白,世事終究如夢如幻如泡影,與時不斷地淘洗流逝,恰似城裡不斷變換面容的街店建築和景觀。於是,我們以文字聲音和影像,記錄生生滅滅有關自己和周遭的一切,也或者就是單純的回憶。人說,這是初老的徵兆,我想應該是吧。 這趟拍照的規劃本來是針對眼前建築東側的棒球場,不意撞進來這條正是開腸剖肚整修中的巷弄,踏在土石地磚高低不整的地面,左側是一路貫通街首巷尾的水泥牆,牆面配合背後建築的進出形成凹凸不一的立面,就在牆凹處安置紅色的大鐵門,大概是當成住戶出入的側門。 圍牆後面是一排三棟,兩層樓的水泥建築,屋上披覆黑瓦,做成斜頂的型式,看來已有相當的年歲,曾經整修過,但是大體上外觀仍然保持地相當完整。本來這麼灰撲撲的樓房是不太引人注意的,但是樓上的白木窗在灰牆藍天的烘托下卻是相當醒目,尤其是中間那棟樓的玻璃窗還是半開斜斜向外,彷彿有人正是倚窗俯視牆外的工事,或是邀請意外的行路人入內,聽他敘說久遠以來的蒼桑。 仔細一看,那些樓的窗戶裡面全都架上沒有出口的鐵窗,鐵窗的後面又再安上一層紗窗,網上已經沾黏一層灰,窗櫺鐵架上的漆色也已經斑駁,窗上的玻璃有些破了還沒補,有些則是釘上薄板,索性封住一些通風口,圖個一勞永逸。視線往上,立即又被屋角的鏽黃流漬所吸引,在這麼單純的灰牆背景中,那樣的鏽色又是分外亮眼,但不知那些屋漏痕是何原因所造成? 此時,所有的鐵門皆是緊閉,無人出入,又因修路,來往的行人屈指可數。看這光景,那些屋子應該已經荒廢,沒有住人了。事後查詢相關資料,概略得知那三棟樓是公立銀行的宿舍,應該建造於日本時期。 當我站遠,蹲下身子想要拍攝其中一扇紅色的鐵門時,一位年輕人,目不斜視,匆匆行過鏡頭前。又過了一會兒,當我轉身,面向巷尾,想要留下一張檔案記錄用的照片時,一位歐基桑踩著腳踏車,無視前方的顛簸的路面和煙塵,從我的背後從容騎往運河的方向。騎士的身影消失一段時間後,一組人馬五六人,老中少三代像是一家人的模樣,最年少的那位男孩子過來問路,「愛河的方向怎麼去?」我手指前方,「直走到底就是了。」於是他們一家人相互扶持,繼續未竟的目的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我猜想他們應該是外地來的旅客,下榻不遠處的飯店,趁著日頭正是走斜的時分,一家人到城裡著名的休憩景點,隨意走走逛逛。 拍攝最後一棟樓的八角窗,以及窗下因為水泥剝落而露出的紅磚時,心裡忽然納悶,何時我已經落地,成了足堪問路的在地人? 整理那天拍攝的照片時,望著灰牆,心想,灰色真是百搭的背景色,任何顏色安在大面的灰色上總能襯托得更加美麗。或許,記憶也是灰色的吧,任何人事物的主題一旦擺進回憶的八寶格以後,無論好壞總是益發地鮮明亮眼。 拍完這組建築照片的第二年,他們就從這座城市消失,拆了,再也不見。網友問起,他們確切的歷史背景或是拆除的原因,卻是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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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金門是一隻大刺蝟
風獅爺拔下身上一叢毛,呼地一吹,隨手就灑在高粱田滾動的陽光裏,滾出一地避雷針似的反空降樁,幾萬根,金門因此脹成好大一隻刺蝟。 大戰後某日,飛來一枚不知番號的砲彈,不偏不倚 ,插中刺蝟的本尊--村前為首那風師爺的頭頂,卻沒有爆炸,還顫了顫彈尾,抖了抖古銅色的砲彈殼,抖出銳眼金睛,一隻,灰面鵟鷹。 之後候鳥季就坐著巨大的羽翼,飛臨金門。並收腳 ,踏在每一根避雷針上,表演金雞獨立,像踩住穴道,對著這片土地針灸。 金門刺蝟的身軀這才電著了一絲絲麻酥般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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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滿滿都是幸福的地方│金門
看著手邊松山飛金門的遠航機票,小時候對於金門的印象仍停留在每逢過年過節時,金門的大舅就會拿著一大桶的餅乾盒裝著滿滿的海蚵和一大袋金門家裡自己曬的「地瓜乾」出現在我家門口,給我一張不知道為什麼上面會蓋著「金門」的零用錢,對於那個全島都是滿滿海蠣和感覺永遠吃不完地瓜乾以及母親常講述地雷的金門是我小時候唯一的印象。第二次到金門是民國97年的事情了,那年外婆病逝,一天的往返於金門與上海的公司之間,驚鴻一瞥的金門,只留下母親說外婆辦喪地方的後面就是樹林與大海,這是我對金門第二次的了解。到上海工作已經有12年了,每次往返於台北與上海之間,這一次從上海轉戰到廈門工作,除了念廈大博士班之外,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廈門離金門很近,讓我有機會這麼近的感受我出生的地方,很陌生又很熟悉,海和樹林的交集,海蚵與地瓜乾的輝映,編織成了我對金門的印象。松山機場廣播催促著登機的旅客,喚醒了我對金門一幕幕的過往雲煙,那一年民國101年我拿著行李,這是我第三次到金門,到廈門任職。 由於在金門大學兼任教職的關係,我每周往返於金廈海域之間,第一次認真的踏入金門,映入眼簾的不是金門水頭碼頭的「歡迎來到金門」,而是金門的空氣,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味道,而這就是金門的味道,一種純樸寧靜與世無爭的氣息。 而隨著一次次到金門教書,每一次都讓我有更近距離看清金門的機會,一年四季的機會。夏天的海蚵不再是只有小時候滿滿餅乾盒的記憶,不論是金門人還是遊客大伙一起到幾乎沒有汙染的海灘上各自挖著一袋一袋的花蛤,這就是金門最有名的花蛤季;而不到金門不知道地瓜乾的好吃,到了金門才知道小金門芋頭的美妙之處,「實而不沙」是最好的形容,那種值得用你的味蕾,去感受小金芋頭觸動你全身所有味覺的細胞,而這也是小金門芋頭節的魅力所在;夏季的海灘上你一定可以看到成千上百的兩岸民眾搶灘料羅灣、泳渡金廈海域,開啟了自民國38年之後兩岸首次大型的體育交流盛會,一個不再有地雷的金門沙灘。而晚上的海水中一波一波的「藍色眼淚」帶給金門的不只是驚艷,還勾勒出金沙鎮秋季夜空無數天燈的中秋祈福與市井中「搏餅」的歡笑。 冬季的金門,民眾聚集在剛剛升格的國立金門大學門口,蓄勢待發的等著縣長鳴槍起跑,一年一度的金門國際馬拉松大賽就此展開,沿路你可以見到超可愛的「水獺出沒」的生態保護小標,你也會見到貞節牌坊下來參加金門婚紗拍攝活動的新人,看見隱沒在深山老林內的戰地碉堡,當時古寧頭國共激戰的情況,戰後金門百萬大軍的重返,闢道路、墾荒原造就了金門現在的基礎,而整段賽事其實就是一個金門文化、歷史、生態保護與戰地古蹟的結合。 金門的春天,勇敢拿著你的台北悠遊卡噹一下金門U BIKE你就可以暢遊到你想去的地方,這個時候最適合騎車環島。在金門你無須害怕迷路,因為每一個路標都清楚著指引你要去的地方,每一位金門的鄉親都會很熱情的幫你指路;每一個車站裡都有旅遊巴士服務台帶著你前往金門的各大景點,無論是翟山坑道的鬼斧神工、古寧頭的「金門之熊」,還是金門酒廠的金門高粱酒,品嚐金酒的同時你還可以到太武山山麓下徜徉江蕙代言金酒的高粱田場,想像當初早期金僑去東南亞時,「高粱把酒盡,靜待黃金返鄉時」,訴說著告別家鄉的心情,等到明年高粱黃穗時我就會回來的離鄉難捨之情。而凌晨的夜空靜靜等待著路邊一隻隻可愛的小水獺穿梭於水塘與出海口之間,那絕對是個一生難忘的金門自然生態感受。不遑多讓的金城鎮在金門永遠都是個閒不下來的城市,鞭炮聲響起了金門最大的迎城隍文化盛事,身在其中的你才會體驗出每一個城市的故事,每一段都是星空下嘆為觀止的金廈煙火,照亮了每個過年時金門人的喜悅、舞弄著鬧元宵的幸福,這就是金門,一個以前我不知道的金門。 如今的金門已經不一樣了,隨著戰地的解嚴、開放觀光,讓金門從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貧瘠離島找到了不平凡的自己,就如同我自己所看到的,金門藉由許多的活動賽事、小三通自由行與金門機場的擴建讓自己全身充滿了觀光因子,拉近了與世界的距離;藉由全島都是生態保護區的概念讓居民、經濟與生態和平共處;金門商港的規劃讓金門的小三通舞動出金門經濟的活力;後續金門大橋的完工則開啟了「大金門」全區生活圈的概念實現;金門醫院的擴建也在在展示出了金門縣政府在地醫療與觀光養生的決心;而金門唯一一所大專院校的改制-金門大學,則承繼了金門人苦難中不忘教育的傳統觀念。 此時的我正坐在7-11打著這篇文章,分享著我的金門點滴,看著男男女女拿著剛從星巴克買的咖啡坐在機車上聊天;穿著昇恆昌制服的員工剛下班,找不到自己要的關東煮而都嚷著嘴;店員正在用中式英文和老外找他要的東西;時不時還可以看見店門口從BMW上走下來的白富美。別以為它是台北某一個7-11的縮影,不要懷疑這就是金門,它真的不一樣了,一個滿滿都是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