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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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畫系列/2 銀鬚上的春天
一個滿臉白鬚的老公公靠在樹旁 睡著了。 「是誰的阿公?」 「沒看過。」 「他的臉好紅,鬍子好白噢!」 「看,耳朵好大。好奇怪。」 「他是不是很像廟裡的土地公?」 「對!很像土地公。」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驚叫起來。 「看,鬍鬚那麼白那麼長,最像 土地公的鬍子啦。」 孩子們禁不住地彎下身,輕輕地 摸它。有一朵酢醬花沾在鬍鬚上 。結果,一群笨手笨腳的小孩, 爭著把手中的粉紅色小花結綴在 老人銀亮的長鬚上。 銀鬚上綴滿了粉紅色的小花,微 風吹動,光影閃動,好像也帶動 了就近的風景生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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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是是,他一定有辦法。」水盆叔的孩子們一直憋在心裡不敢說出這句話,一聽到父親這時鬆了口,一下子就蹦出口作了呼應。那些年金門像水盆叔家這種例子很多,當時家裡住著來自大江南北各省的軍人,有年輕的軍官,有管理伙房的小兵,相處的日子久了,難免發生感情而互許終身,偏偏「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老觀念在金門依然根深蒂固,遭到家裡反對的也不少。沒有想到經過這幾年,這些帶著金門老婆來到台灣的軍人,反倒成了金門人移民台灣的先頭部隊,在金門砲戰期間的遷台時期,這些人都成了金門移民初期投靠的對象。 就這樣,水清伯和淑女兩家的人數比較少,租了那兩間較小的房子,水盆叔和清潭叔家人口多,就租下那兩間較大的才夠住,四家人除了幾位老人家和小孩子,半數以上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可以到外面找工作做,至於在家不上班的,就拿一些小手工到家裡做,這樣一來既有事做,也可以賺一點零錢補貼家用,日子比在屏東鄉下那段時間好過得多了。 隨著新曆年的過去,農曆新年馬上就要到了,以前在金門家鄉,每逢農曆新年一到,家家戶戶就會準備過年的許多民俗和應景年菜,這幾家人大概除了三位年紀較大的男人或許早年下過南洋的,有在南洋過年的經驗,其餘的都是生平第一次在異鄉過年,幾位十多歲的孩子平日在街上,看到很多人都在買什麼「賀年片」的東西,也想買幾張賀年片,寄給遠在炮火下的故鄉親人朋友,除了向他們表示過新年的祝賀,也向他們報個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和家人的住處,將來有事也好聯絡。 賀年片寄出後,也收到了幾張寄回來的賀年片,這樣來來回回的,以前金門人只有寫給南洋親人的信,現在也多了不少寄到台灣的信件。 眼看清明節快要到了,這天晚間意祥下班回家後,淑女把女兒和兒子一起叫了過來:「雖然我們來到台灣,但金門家裡的祖先不得不顧,卻又暫時無法回去,我想祖先也會體諒我們才是。這樣吧意祥,你明天到郵局去問問看,有什麼寄錢回金門的辦法,寄兩百塊錢回去交給安慈,請他清明節多買些紙錢在祖先牌位面前燒給祖先,也請安慈兄弟幾個人清明掃墓時代我們把你祖父、祖母的墓地也去清掃一下,請祖先們保佑家裡大小都能平安度過這場砲戰,等和平以後我們再回家去盡孝心。 收到這兩百塊錢後,安慈的信很快就來了,他的來信這麼寫著: 「三姆大人暨弟妹全家平安: 您寄來的掛號信及二百元匯票收到了,清明節眼看就快到了,您老人家交代的事,我母親事先就告訴我說,三姆人在台灣,今年無法祭掃三叔公和三嬸婆的墳地,要我今年一定要將這兩座墳地連帶幾位祖先的一起祭掃,這件事請三姆放心,我和弟弟們一定會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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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集》心的旅程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窗外原先墨綠色的樹葉逐漸褪色轉紅變黃,看著花盆中的花枝,那些枯萎凋零的葉片,傾斜的身姿,再也看不到屬於狂熱夏季的熱情,而是充滿了秋季的陰暗憂傷,當我還沉浸在假日的蜜糖罐裡的時候,門外的景色提醒了我,我是該啟程了,嶄新的人生旅程已向我而來。 曾經聽過這麼一種說法:「當人類處於不熟悉環境之中的時候,會開始出現各種焦慮不安的異常生理行為。」我想,此時此刻的我應該是陷入這種深淵裡了吧!我的手腳不受控制的抖動、心臟隨時都要衝破胸膛似的,臉部急速地發熱升溫,是的,我現在正要前往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新環境-金門。 登上飛機,我坐在飛機上,一個人望著窗外,心裡默想著:我將前往另一個新的環境,那裏會有我未知的一切,我能有能力去應付嗎?一下飛機,心跳更是加速,腳步也愈趨沉重,但是當我踏進機場大廳才知道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因為出現在我眼前是一群熱情的學長姊,他們耐心地帶領我寄運行李和搭車,那麼一刻,我完全忘了我自己是正身處異鄉之地,有他們的幫助讓我頓時安心了不少。 在經過了幾番奔波折騰之後,我們一大群新生就像是待宰的小羔羊一樣,被載往專屬我們的「農場」。當初會想選擇金門大學,我就只是單純得想要考進海洋與邊境管理學系,一路從繁星計畫、申請入學都陸續落榜之後,我便毅然決然地投入指考戰營中,這一段時間的奮鬥,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總算來到了我心中所嚮往的金門大學海邊系。但就在我知道海邊系是處在被「隔離」在金沙校區的時候,心中不免得有些許失落,認為海邊系被遺忘在邊遠的金門東北角。 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的新生訓練,我們開始了正式在金沙校區的生活,剛到海邊系的時候,我只覺得我的世界變了,變的好陌生,在班上原本熟悉的面孔早已各奔前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全然不同的環境,這些突如其來的改變讓我束手無策,也不知道該怎麼抒發心理的壓力,那一陣子的我,就如同一個人孤寂的乘坐在竹筏上,漫無目的地隨著流水飄動,偌大的竹板上,只承載了我一個人,失去指北針的我,只能蹲在竹筏上偷偷哭泣。 恍恍惚惚之間我冰冷的手開始有了溫度,像在黑暗中的洞穴中遇到陽光那樣的驚喜,我抬起頭,一雙雙眼睛吸引了我,他們的眼睛就像山林中流瀉的泉水那般清澈、明亮,如果說先前的我是站在黑夜中慢慢前行的人,而他們就是帶領白晝來到我身旁的人,因為有他們,讓我在金門大學找到了歸屬感,覺得這裡成為我的第二個家,起初的抱怨不平衡早被我拋在遠遠的腦後。 我們的系主任,就好比是整個海邊系的爸爸一樣,總是極力地為我們爭取福利,常常得奔波在本部和我們之間,雖然主任記憶人名的能力實在是差到不行,但是他真的很努力,即使記了又忘,仍然堅持每天到學生餐廳裡陪我們吃飯、聊天,順便再一桌又一桌,一遍又一遍的複習大家的名字,甚至還自掏腰包買食材親自下廚煮大鍋牛肉麵,在廚房裡耗上了大半天,汗流浹背的,就只是希望看到我們吃得飽,吃的開心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們的學長姊,就是我們海邊系新生在金門的哥哥姊姊,他們不辭辛勞地舉辦迎新活動、豐盛的烤肉大會;在選課的時候耐心地替我們一一解答,而最令我感動的應該就是毛毛蟲比賽了吧!學長姊們總是在上了一天課、一天班之後還來教我們跳舞,而我們卻是一味的喊累怕苦不耐煩,讓學長姊們非常失望,其實他們大可以丟下我們不管,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反而對我們解釋跳毛毛蟲舞的意義和精神,希望我們可以增加系上全體同學的向心凝聚力,就像毛毛蟲一樣,能在日後成長破繭成為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們的系狗-一步,一隻你永遠也搞不懂牠在想什麼的拉布拉多大犬,成天懶洋洋的,只有在看到了主任的時候才會有動力,牠也同時帶給了海邊系歡笑,好比說牠老愛跟在幾個女同學的屁股後面追,在男生宿舍門口留下一大灘尿液,或者是在樓梯間洩下所謂的狗大便,用那些臭味來宣示牠的主權,以示牠的領土範圍,讓大家知道「一步到此一遊」,每次都讓大家覺得實在是好氣又好笑。 學長姐和我們全都生活在一塊,這裡有專屬於海邊系的宿舍、系館、學生餐廳,全成了讓我愛上海邊系的加分利器,彼此之間的情感可以說是比一家人還要親。 有太多太多的原因讓我愛上金門,愛上海邊系。一般觀光客喜歡金門的理由,是一包包甜膩十足的貢糖、鋼刀鑄造工廠裡一把把凌人的砲彈鋼刀,金門酒廠釀製品質保證的頂級高粱酒、各式各樣砲台、古蹟、風獅爺。不可否認的,這些確實是金門當地著名的特產,可是我愛上的金門,不同於一般人眼中的金門,那不是用金錢可以買到的,只能用手去觸摸感受,用心把它留存在我的記憶裡頭…… 或許現實就像是電影夏日協奏曲所說的:「會回到金門的只有候鳥,其他人都只願意當過客,不肯在金門落地生根」,但是我心裡始終明白,也許在大學四年畢業之後,我沒能如預期的繼續留根於金門這片土地,但我會再揹上行囊,隻身飛往這個我心之所嚮往的地方,或許在各個村落閒逛,或許觀賞花崗岩、或許尋找風獅爺、或許與村民閒話家常,或許什麼都不做,就躺在料羅灣的柔白沙灘上對著大海訴說心事,享受這片讓我流連忘返的世外桃源,帶給我更多寧靜,更多不一樣的感受。 (本文作者為金大邊境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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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有無限的潛能
有人曾說給孩子一個槓桿,他有可能擎出另一個美好的世界;也有人這樣說,孩子是一座寶礦,要好好的發掘;金門縣文化局兒童寫作夏令營自2003年暑假開始辦理迄今,讓我們深深覺得,在兒童寫作園地裏,因持續耕耘播種,如今已逐漸含苞待放,迎向繁花似錦。 筆者在學生時代,就喜歡閱讀與寫作,並且慢慢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與一項休閒活動,自民國七十二年由古寧國小,調往金門縣中正國小服務的時候,更經常會去當時的社教館借書或參加該館舉辦的活動,或由於這些機緣,當楊肅池接掌社教館時,即受邀擔任文化志工,於該館藝文活動舉辦時,會常常參與必要的服務與協助工作,個人也覺得因參與了解各項藝文展演活動,感受獲益良多。 民國九十二年,筆者於中正國小在政府五五專案優惠鼓勵下提前退休,因而有充裕的時間進行個人喜愛的讀寫暨藝文活動,並在此期間先後加入金門縣寫作協會等各項藝文社團,另一方面積極從事文化志工的服務工作。 或許由於以上的緣故,並認為在孩子的學習過程,有人一直羨慕天空的彩虹很美,抱怨城鄉差距很大,或學習條件不如人家,屬於學習的弱勢。倘若我們有一份心,覺得每位孩子都是寶,個個都蘊藏著不同的能力與潛能,不如共同設法改善與協助他們能自我努力較為實際。 只要我們提供他們良好機會,倘若能有效的給予適切的啟迪與引導,多給孩子鼓勵,儘量提供孩子機會,培養他們樂在學習,要求不斷自我超越,只要持之以恆,孩子的發展潛能真的有無限的可能。就宛如一棵種子在適當的條件下,遇到水分就會開始萌發,進而逐漸茁壯而開花結果。 在研習的過程中,我們透過遊戲或輕鬆方式,提供同學們許多寫作的方法與參考資料,並給予適切引導,如審題、立意、取材、段落、修辭、感受等練習與指導,活動下來,參與的同學不斷增加,許多同學由剛開始的排斥而喜歡;漸漸親近閱讀,享受閱讀的樂趣與好處;同時也培養勇於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的習慣與能力。經過大家持續的努力,結訓時無不帶著歡愉與豐碩的學習成果依依不捨的分離。當我們閱讀他們純真與暢達的創作,既驚喜又欣慰感受到他們的成長,大家的付出更有意義與價值。此外,在日後的創作發表與語文活動中,更頻頻看到同學們優異的表現,也讓我們深深感受,想要有怎樣的收穫,就先要努力的播種耕耘。 因而,文化局更寬列經費,將研習的教材與學生的創作,陸續匯編成「愛的風鈴叮噹響」、「歡樂學作文」、「金苗、新苗」、「歡樂童年」、「悅讀童年」等作品集,作為研習參考教材,並贈送提供地區各級學校與圖書館收藏。 所謂走過必留痕跡,有耕耘才有收穫,由於文化局歷任局長與同仁的倡導,寫作協會和文化義工的夥伴們參與,家長與學生的重視,自2003迄今一連在文化局策辦兒童寫作夏令營的活動,讓地區語文的花園中,我們有含苞待放的欣喜,更有繁花璀璨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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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迷霧對談
誰也不敢輕視你 那些摸不到 白茫茫的一片 看似溫柔 其實 你的骨子裡 卻滿懷熊心豹膽 你的那套軟功夫 不但是可以侵吞 山川 景物 甚至於連 那一棟棟的 高樓大廈 也那麼誠謹地 行禮致敬 既然你那麼縹緲 而且 來去無蹤 人類對你 唯一的期望 在你統治人間的時候 多些關懷 少些破壞 萬物為你高歌 萬民為你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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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一個山洞過了又是一個山洞,進洞時像忽然之間颳起的一陣風,接著就聽到一串「嗡嗡……」的聲響,再「咻」的一聲,一個山洞過完了,然後就是下一個,不知道過了多少個,車裡很多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到站停車的剎車聲音,把許多人都叫醒了。車窗外的站牌掛的是「新竹」,這裡下車的人不少,停了十多分鐘後再繼續前行。北台灣午夜過後的氣溫,陣陣涼風襲來,讓車裡的人都有點畏縮,這裡的午夜和屏東的中午,那氣溫確有很大的差別,尤其對這些遠自金門那小島上的來客,從溫暖的中午,一天內過渡到寒冷的冬夜,這是生平第一次經歷。 有人從行李中掏出了厚衣物,也有人只拿出一兩件長袖衣,然後再畏縮在車廂的座位上,為這寒涼的冬夜增添一點暖意。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擴音器裡的播音:「各位旅客:本列車的終點站台北就要到了,所有的旅客請準備下車,下車的時候請各位不要忘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和物品,本列車將停靠在第二月台,請各位旅客下車後注意自己的安全,希望下次能有機會再為您服務,再見!慢走!」 一行人整理清點好了每一家的所有行李,跟著人群走出了台北車站,看看車站外的天際,天色才剛破曉,整個台北顯得格外安靜,偶然才有一輛軍用吉普車從馬路上奔馳而過。 台北的一天即將開始,遠從百里之外來到這陌生城市的這一行人,這不僅是一天的開始,也是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意祥和秀玉一左一右攙著母親,隨著眾人走出台北車站,環顧四周,只有一兩個清道夫彎著腰在工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回頭再看看這個車站,站前高掛的那個大時鐘,正指著四點半。 十二、侄傷住院 經過水盆叔的女婿胡志中多日的奔走幫忙,四家人總算都在永和鎮安樂路找到了一個棲身的處所,所謂一個棲身處所,那是四間房子的座落都在安樂路上一個相距並不太遠的角落,其實這條安樂路只有「半屏」,路的一邊是一間接著一間的房舍,另一邊則是大片的農田,這些房舍的牆體,有的是用木板釘接而成的,也有用水泥磚砌建的,房頂也是木板和水泥瓦交互使用建成的矮平屋子。 對於一向住慣了紅磚石頭屋的金門人來說,這種建在農田上的低矮木板屋,住起來有點像是在田地裡打地鋪的感覺,開始時難免有些不習慣,但如今人在別人的低簷下,你豈能不低頭?只好將就著住了,正如水盆叔的那位女婿說的:「不是沒有房子租,主要是要大家住在附近可以常常來往互相照顧,又要租金不貴,找起來就不容易了。總之先住一段時間看看,也許以後大家對台灣的環境熟了,或是環境改變了,各人自然會有另一番打算。」 說起水盆叔這位女婿,三十八年打古寧頭以後,他擔任排長,隨軍隊調防駐到金門,就住在水盆叔家後面作為連部的那棟房子裡,後來和水盆叔的大女兒有了感情,女兒想和這位年輕的排長互許終身,卻遭到水盆水盆嬸夫妻兩人的極力反對,女兒無可奈何,只好使出殺手,就在胡志中部隊調防的那天晚上,來個「不辭而別」,等到第二天父母和家人找不到人發現情況不對時,她已經在航向台灣海峽的登陸艇上了。 過了一個多禮拜,大女兒和女婿給父母來了一幫信,信裡請求父母原諒的話真是說盡了,水盆叔和水盆嬸兩人氣得咬牙切齒,從此不再和女兒女婿往來,但氣話畢竟是氣話,嘴裡罵歸罵,心中還是默默祝福著女兒。就以這次找房子這事來說吧,正當大家想不出什麼法子解決住的問題時,最後還是水盆叔提議說:「那你們就去找那個小排長看看吧,或許他會有辦法。」當時的小排長,如今已經是任職於陸軍總部的一個少校參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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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幾個人商量的結果,就買了中午開往台北的普通列車車票,由於火車發車時間在中午,就把行李堆在一起,坐下來等時間。 在車站附近買了一些包子,當做午飯草草吃過了,一行人上了車,從台灣南端出發,一路北上。兩旁盡是一大片的稻子,左邊是一望無涯直達海岸,右邊的盡頭則是層層山巒,此時的稻田裡,還是翠綠色的一大片,越往北則稻子越是幼小低矮,在整片稻田當中,有零零落落的低矮房屋散布田中,每到一站,車子都會停下來,就會聽到窗外傳來的叫賣聲:「腹肚,腹肚!」 「阿公,那個人怎麼一直叫著腹肚?是肚子痛還是肚子餓啊?」清潭叔經過他孫子這麼一問,自己也覺得奇怪,探頭出去看看,有人正向叫賣的孩子買一盒飯,他明白了,回頭告訴孫子:「那個小孩是賣飯的,他叫做腹肚是提醒別人肚子餓了,可以向他買飯去吃,所以他才會叫著『腹肚,腹肚!』啦。」 一站過了又是一站,不知道過了多少站,偶而會有另一列火車從對面駛過來,一陣風就吹了進來,眼看著那列火車飛也似的跑過去,意祥好奇的數了數,「哇!好長的火車,一共有十一節車廂。」以前只是在書本裡面見過,今天總算真正見識到「火車長又長」這句以前在書本上讀過的句子了。 從開車以後,兩隻眼睛一直瞪著窗外看得都累了,意祥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他醒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掉落在左後方的稻田上,太陽就快要下山了,火車慢慢的在月台邊上停了下來,意祥看到站台上的牌子寫的是「雲林」,這時站台上又傳來了「腹肚,腹肚」的叫聲,意祥也覺得肚子「咕咕」的叫著,就去問他媽媽:「阿母,你肚子餓了沒有?」淑女正伸手掏錢時,坐在身後座位的水清伯即刻要順宏下車去買,順宏先下了車,意祥跟在他後面,兩人一起找到那位叫著「腹肚」的:「你賣的是什麼?」 「腹肚一個三塊錢,要買幾個?」 「你賣什麼?腹肚!」意祥不解。 「我賣的是『便當』,就是飯盒,裡面有三樣菜,很好吃的,一個便當三塊錢,你要不要買?」 「你說這叫什麼?便當,我怎麼都聽成是『腹肚』,想說腹肚怎麼賣啊?」順宏和意祥兩人都笑了:「我要買八個。」 「八個!八…個」叫賣便當的小女孩數了數說:「不過我只剩七個了。」 「那就七個好了。」順宏付了錢,提著飯盒和意祥上車,每人分一個,少一個便當,順宏的媽媽說,我和淑女吃得不多,我們兩人分一個吃就夠了。」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雖然車廂裡開了燈,但門窗外的景物還勉強看得見,慢慢的,車窗外只能看到田野間農舍中零落分散的黃色小燈光了。這時車裡忽然廣播:「各位旅客,本列車即將進入一段山洞,請各位旅客不要把你的頭和手伸出車窗外,以免發生危險。」 不久,窗外的燈光全都消失了,這時有一連串「嗡嗡……嗡嗡」的聲音,緊接著鼻子裡聞到一陣油煙味,這使意祥想起那一天一夜在船艙裡的那股油煙味,不過這味道和那味道不同,這味道雖有臭味,卻不會讓人有嘔吐感,這是什麼味道?對了,像是前兩年在金門家裡媽媽用煤炭燒飯時所聞到的那味道,沒錯,就是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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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念金門大學
上大學後的某一天跟就讀某中字輩大學的高中好友視訊。好友母親走過看到我問:這是你讀金門的那個同學喔!?好友一如往常不耐煩地回答:對啦。接著我聽到好友母親說了:可憐喔~ 雖然隔著螢幕,我臉上的三條斜線好友也沒放過,接著她開始忿忿不平的說著:人家哪有可憐,你知道她學校給她多少獎學金嗎……她是他們系學會……她還去當幼稚園老師……她才大一暑假就可以去大陸實習……,不停講著我所做的一些事。聽著好友如此讚賞她口中的那個人,我不免懷疑起那真的是我嗎?原來,我開始不同了,我笑了,發自內心由衷的覺得,其實這裡很不一樣。 我好友母親無心的一句話,應該是所有來金門念大學的台灣人最常面對的尷尬吧!早在我剛分發要來金門時,許多人問我上哪間大學,我回答以後總是得到人們用同情憐憫的眼神望著我,接著就是排山倒海為了避免尷尬硬擠出來的對話:哈?金門?喔……補助好像很多……不錯啊……,心虛的話語我們聽在耳裡,其實心裡滿是傷痕,為何我們考上了國立大學,卻依然要受到這些歧視的對待。 確實,不可否認的,金門大學是台灣國立大學的中段班,又因處離島,許多沒來過金門的人都覺得這裡是個未經建設的落後城市,對金門有著許多刻板印象,老實說包括我還沒來到金門前也是如此。而好友母親在聽完好友對我的極力吹捧後(有些真的挺誇大啦),默默說了一句:這麼厲害啊! 我後來仔細地想了想,如果我今天念的是第一學府,好友母親的那句「這麼厲害啊」,應該早在我亮出學校名字時,就能夠得到這個肯定,我並不是那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對於明星大學誰不嚮往,但在台灣這個環境,分數是升學主要的管道,如果我成績夠優秀,我也想去念啊,但偏偏自己就不是那塊料。那樣的一句「這麼厲害」在台大,肯定的是人們來自高中的努力,而那其實並不是人生必須擁有的,一生我們都在追尋的那句「這麼厲害」,如果可以,我想要的是肯定我在未來的成就。 我們要期許自己的是,我們能之於學校什麼,而不是學校能之於我們什麼,也許我們在起跑點上相對弱勢,但我深信只有肯努力的人,能夠贏在最終點,所以國立大學也好私立大學也罷,畢了業,出了社會,擁有什麼能力遠比一張好看的學歷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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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下
雨垂下妳密密的簾睫 孤高小站看似空寂無人 列車過站不停 夕日用別人的誓言繫住整座海洋 良辰美景虛設 一千年就這麼匆匆 為甚麼世間有兩人以上? 浪濤是一張張呼嚎的嘴 思想鋒刃般 瞳目一割 流出蜜與苦汁 為什麼? 南風只吹來 鐵砧的捶打 火光的捶打 妳捶打自己成兩人 一個孤獨裂開成兩個孤獨 儘管妳堅持唯對話是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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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味生物學── 扯不完的相關話題
最具趣味的學科--生物 我一直以為,生物是門相當有趣的學科。生物學的領域寬廣,從遺傳到演化、從形態到生理,從繽紛多彩的生態,到探究生命奧秘的分子生物、都是其涵攝的範疇。 也許有人會不喜歡當中的某些部分,但裏面一定有你喜歡的東西。如若不然,何妨試試翻閱法布爾的「昆蟲記」。這套書收錄了這位傳奇昆蟲詩人畢生研究的紀錄,是我讀過最具趣味的昆蟲書。 書中第一個出場的是糞金龜,這種在牛糞堆裏討生活的甲蟲,在法布爾的眼下,可是智勇雙全、精亮剔透的精靈呢!牠們為下一代打造的「犁形糞球」,更是巧奪天工之作,形狀、大小、材料都要恰到好處,溼度的掌握更要精準,唯有如此,其寶寶才能平安長大。法布爾先是稱牠們為「巧妙的泥水匠」,意猶未足,再讚牠們是「黑暗的藝術家」。在法布爾精確、生動、感性的描繪下,彷彿可以從中嗅到糞球散出淡淡的草香!在糞金龜之後,接替演出的有狩獵蜂,習見的蟬、螞蟻等不下數十種,這些要角,各個身懷絕技,本領了得。全書驚奇處處,趣味盎然,即使平日較少接觸大自然的人,也一定會喜歡上書中描繪的昆蟲國度! 生物不只有趣,生物世界的許多現象,也常被引用來說明某些事物或概念。有些生動活潑,恰到好處,有些則類似六書中的「假借」,被用在不同意義的層面,其原意反而模糊了。 世代交替 VS. 退休 「世代交替」是許多生物習見的生命現象,像棘細胞動物,在生活史中會以水母體和水螅體交替出現;在植物,則是染色體相異的孢子體和配子體輪番上陣。在人類的生命歷程中,並沒有類似的現象,不過,把這個詞彙用在「一代新人換舊人」的人事更迭上,倒是簡潔明白,很容易理解。 在思考是否退休的那段日子,「世代交替」的氣氛非常濃厚。熟悉的教學場域,漸漸有了明顯的變化。老面孔少了,新面孔愈來愈多,年齡相仿的同事,一個接一個退休。有人是累了,有人另有生涯規劃,有人則是熱情降低,怕誤了學生,當然還有其他不明的原因。 我一直以為,教生物應該可以撐得比較久的,因為這個科目比較有趣。曾在課堂收到一張紙條,上面潦草的寫著:「上生物課很快樂,謝謝老師!」那當下是很受感動的。過後想想,那或許只是個別學生一時的感覺、或即興的玩笑之舉,但我還是寧願相信,他真的很快樂。這張紙條安慰了我,也提醒我,在課堂中,要有更多「快樂」的質素。只是歲月不饒人啊!隨著時光推移,上課的趣味終究是愈來愈淡,不耐煩和打瞌睡的學生也越來越多。板起面孔罵人的次數多了,學生愉悅的面容變少!加上濃濃的「世代交替」氣息,再怎麼不捨,終究還是效法前賢,提前退休。 這就是在我生命歷程中,活生生演出的「世代交替」。只不過這不是真正的「交替」,因為它只能單向前進,沒有循環,也不會重複出現。 向日葵 VS. 兩則推論 植物也會「運動」,有些植物會利用兩側生長的速差,導致莖彎曲轉向,讓植物可以搶到最多的陽光,如「向光性」;有些則是利用兩側膨壓的變化,讓葉柄彎曲,如酢醬草的「睡眠運動」和含羞草的「觸發運動」;向日葵也會跟著太陽轉,那是「追日運動」。 有人在網路上貼了一張向日葵的照片,一朵朵碩大鮮黃的向日葵,在明亮的陽光下爭艷,美得叫人心醉,也吸引了許多談論。我注意到有兩篇貼文很有意思,兩者觀點相左,卻似乎都言之成理。 其中一篇出自某社區大學教授,他直指照片是合成的,理由是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可是照片裏的花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可見照片作假。他批評作者變造照片又缺乏常識,並以此強調常識的重要;另一篇是一位喜好拍照的年青人寫的,他說,看了這張照片才知道,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是騙人的,照片裏向日葵面對不同的方向,就是鐵證! 同一張照片,卻引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推論,真的很有趣。誰對誰錯呢?看以下這段抄自教科書的敘述,你就會知道問題出在那裏了: 「向日葵的追日運動不是每個階段都可以的,只有從芽到花盤盛開時,才會追日,花盤成熟後就喪失了追日的能力,大部分成熟的花盤都是向著東方,這樣可以避免種子曝曬過度……」,找到答案了嗎? 這則「真實的故事」,提醒我們在作任何評論時,都得更加小心謹慎,面對爭議的問題,答案不在聲音的大小,而在追根究底,找出問題的根源。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VS. 因果循環 一旦弄不清楚因果關係,很多人會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來註解。 雞和蛋何者為先呢?西方人也有這個問題,當他們提到「which came first?the chicken or the egg?」時,那就表示弄不清楚問題的因果了。古代大哲學家亞里斯多德在回答這個問題說:「兩者都是啊!」這充滿哲學味的答案,是很多人都難以理解的。 讓我們回到生物的根源找答案吧!我們都知道,地球現存的物種,都是演化來的,人如此,雞也一樣。假設有一對很像雞的動物,姑且稱為「雞祖」,雄的是甲,帶有精子「A」;雌的是乙,帶有卵「B」。在長期環境變異及基因突變的情況下,精子「A」和卵「B」都各自帶有若干變異的基因,兩者交配,生下一個兼具甲乙雙方基因的「C」。「C」孵化後就是最原始的雞(丙)。 雞祖甲(精子「A」) X雞祖乙(卵子「B」) → 「C」 → 雞(丙)這個過程沒有疑義,關鍵在於「C」的名稱。從物種最重要的因素---基因來看,「C」帶有雞的基因,是雞蛋,所以答案就是「先有蛋,再有雞」。但這答案卻在不久前遭到挑戰,有人在研究蛋殼時,發現上面有一種蛋白,可以主導蛋殼的形成,而這種蛋白只有母雞卵巢才有。換句話說,沒有母雞,就不會有蛋。如果最終證明此論無誤,那上述演化過程中的「C」,因為沒有蛋殼,只能說是雞卵,答案就要易位了! 下回碰到因果不明的問題時,可別再以雞生蛋、蛋生雞來脫困了! 否則,會扯上更多話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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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關老爺相遇
我與小敏閒聊,聊著聊著,一向無厘頭又有點天兵的她,話題忽地轉到一件工作上的經歷,令我嘖嘖稱奇不已。 話說小敏有次和同事小惠一起下鄉去做「田野調查」。主題是記錄當地有關於「武術」方面的歷史傳承及現況的警察、幫派和流氓的分佈情形。她們走訪了很多廟宇,各地耆老和寺廟住持都樂意分享故事及經驗,協助她們順利完成詳盡的記載。有一天,她們來到二崙鄉拜訪當地寺廟。二崙鄉又分崙東村和崙西村。而妙的是崙東村的廟名為「國興宮」;崙西村的廟名是「興國宮」。宮內供奉的都是「關帝爺」。她倆先前往在崙西村的「興國宮」,但停留了一會兒後,找不到人可問,就進廟內雙手合十拜拜後,繼續趕往下一個點「國興宮」。 當她倆抵達國興宮時,剛好有數位當地耆老聚集在宮外閒嗑牙。她們表明來意後,耆老們紛紛熱情提供資料。告訴她們說村子裡現有的武館有三家,即「武野館」(其創始人為頗有名氣的阿善師)、「勤習堂」和「振興堂」。而為何「武術」在村子裡如此盛行?蓋乃因古早以前治安不好、盜賊橫行,村落要自保,因此「練武強身護村莊」變成是全村運動。時至今日,雖時空背景皆已不同,但,武術已然在村落紮根,喜愛練武者仍得以悠遊在各類武功中自衛強身。 耆老們你一言我一語,興致勃勃地解說著,讓她們順利的完成任務。訪問結束後,小惠要求和耆老們在廟前拍照作為註記,而關老爺是不偏不倚的在廟門內也入鏡了。結果,當小敏卡擦拍了相片後,要再多拍一張備用時,哇哩咧…,快門居然按不下去,鏡頭卡住著完全動不了,按關機也沒用,把電池拿出來後再重新裝入亦無效。 這下兩個小妮子都傻了眼,明明好好的相機怎會突然出狀況?沒拍照,記錄就不完整。小敏當下愣著,不知如何是好?耆老們見狀,依經驗而論,說了:「關老爺不喜歡人家拍照。」又問:「妳們有沒有先進廟裡拜拜?」答曰:「沒有」。「那妳們現在補拜拜,請求關老爺原諒。」 小敏自小家中拜拜的神是「觀世音菩薩」和「媽祖」,她從沒拜過「關老爺」。但為了完成「作業所需」,她怯生生地走進「國興宮」,仰望著神龕裡的關老爺。哎呀,關老爺那極度威嚴的臉,雙眼銳利的目光,看起來好兇好兇喔。她非常緊張,忐忑不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她硬著頭皮,誠心誠意喃喃有詞地說著:「關老爺,請您原諒我們一時禮數不週。我願添緣伍佰,並自願打掃宮裡一遍,請您答應讓我們拍一張照片好回去交差…。」 接著,她掏出身上僅有的三百元放入「功德箱」內,再向關老爺稟告那兩百元下次再來補足。然後,她和小惠拿起掃帚,開始在國興宮內仔仔細細的打掃起來。而一旁的廟公見她們如此認真地打掃著,很是過意不去,亦覺得打掃是他們的工作,不該由她們來做,於是頻頻勸說著:「好了,好了,不要掃了,不要掃了,掃個意思就夠了,相信關老爺有看到妳們的誠意了…」。但是,小敏覺得不能對神明食言,因此堅持和小惠把宮內每個地方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當她們實踐了對關老爺的承諾後,小惠重新和耆老們排排站在「國興宮」前,準備拍照。小敏拿著那鏡頭縮不回去的相機,試著按下快門…。哇咧,說也奇怪,那「故障」的相機居然「自動清醒回神了」,她成功的拍下了相片。但玄的是當她檢視她之前拍的那張相片時,卻影像全無。耆老們笑著說:「妳們先前沒拜碼頭,關老爺不給拍,先前那一張當然要刪掉了……。」 當她們把「國興宮」的作業完成,相片也清楚地洗出來後,敏馨明顯的感覺到,相片中廟內隱約可見的關老爺,那威嚴的神情彷彿和緩了許多,讓她那「被震懾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些。 歷經此一事件後的小敏,從此對「關老爺」又敬又畏地有了深刻的印象。其實,在她每天上下班途中都會經過一間也是供奉著「關老爺」的廟。之前也僅僅是「路過」而已,心中沒啥感覺,因她家只拜「女神」觀音和媽祖,對陽剛的男神代表「關老爺」,是毫無概念的。 現在,她認識、接受了「第三尊神」關老爺。在每天上下班途中經過那間「關老爺」廟時,都會在心裡向關老爺問個好,不趕時間時就會停車入廟,向關老爺虔誠地雙手合十頷首膜拜。 如此經過一段時日後,有次她參加一場法會,在法會中她默禱著:關老爺,您能出現讓我拜見一下嗎?結果當晚,夜深人靜,和她同寢的友人都入夢鄉了,她自己亦在昏昏欲睡之中。但是,忽然間 她清楚地聽到一種低沉的金屬聲,咚、咚、咚地由遠而近。她感覺就是關老爺握著他那重達82斤的「青龍偃月刀」,咚、咚、咚、咚,一步一聲地朝她走來。最後,那低沉的金屬聲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她嚇壞了,心中害怕極了,緊閉著雙眼,不敢張開看看是否關老爺「真的來了!」隔天一早,問同睡的友人們是否昨夜有聽到任何聲響?都答曰「沒有」。 可當她把這個奇妙的「親身經歷的情境」告訴耆老們時,耆老們嚴肅地說著:妳邀請關老爺來,關老爺來了妳又沒理睬參拜,太不禮貌了。對神明我們要懷恭敬之心,以後千萬不要再隨意「請神來」ㄛ……。 哇哩咧,聽到這裡,沒想到我的忘年之交「天兵小敏」與「天神關老爺」,竟有一段如此奇妙的「相遇」。只能說,我等普羅大眾對於鬼神之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而小敏還真印證了「心誠則靈」這句話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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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糧三帖
高粱 款款綠葉覆蓋蜿蜒山田 姿勢無言。神情吐露芬芳的枝形 為許多的出芽而動情而有皎潔的剛強 像從容胸中的朝露。粒粒嬌饒 粒粒在堪折滌身之中。凝結誕生 圓潤而不敷脂粉的梳理構築 那曠野龐大的沉默翻耕。栽育 日光沐浴。一根根柔軟脈輪的支撐 仰天承繼釀酒溫潤的錦織 在成熟搖晃的緋紅穀粒綻放收割 我彷彿聽見爆裂暗香和細碎笑聲 像駝夢人掀起發酵的漫流歲月 幾度鄉愁就在枝頭迴旋初啼 番薯 一瓣瓣葉莖的相依和諧 盛宴咀嚼青藤的初生部落 在蔓生瘠土荒田自得而閑靜 像無名放生的重複紡梭 在不需太多寵愛的犁土翻耕下 像依然悄悄茁壯於創世紀接引中 霽月雨天。盎然在新綠華年 並且裸露出土肥大果實。赤身金黃 每根枝莖居住著我們活口香火 那一畝畝荒地的晴光燃點 彷彿一座座建築在群山裡的舞者 為島民蒼生掀開連綿生息 瀰漫根深蒂固香甜可口的垂涎 小麥 紅土旱田播耘的麥香 多年草本。春耕冬收的浮生小穗 長大矗立挺直的具脊芒軸 顆顆穀粒迎風透明的洗淨歲月 花序疏密柔弱飄搖成大片的海 是記憶成熟中的金黃麥浪 是採食眼簾隨風滲出潺潺的喜悅 從平原到高海拔適性的新芽蔓衍 一滴一磨淬取噤聲的蓽路藍縷 那些滴下抵達的營養經絡 摻拌農民汗水的弓屈脈輪 夜天清冷。一碗碗麥子的柔軟芬芳 像犁過的臉有了四面八方的鐮刈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