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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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石匠來金門
打石工兵、點石成金;祖籍惠安的張秀明,十一歲失怙、十八歲自食其力,遠走廈門學打石,箇中苦楚無人知;而世事總在意料之外,數月之後到小金門,沒戶籍,回不去,終身留在大金門,母子相見難上難,笑嘻嘻、樂融融的天倫樂,今生不復見……。 民國三十八年,張秀明還是打石的學徒,烈嶼第五軍二八四師的莊姓參謀到廈門覓師傅,透過打石工會找上了他們這一組,國軍構工需要石材,駐軍修築工事燃眉在急,僱請他們到金門,完成艱鉅的任務;採石場的石匠們立即乘船過海、來到烈嶼的西方、居住民間的古厝,和百姓同住一個屋簷下,沒房間睡、只有睡在大廳的地板上;吃不好、睡不飽,出外人的辛酸,只有天知道。 張秀明在湖井頭及大膽島沿海打石子、炸石頭,儘管危崖峭壁,為構築堅固的碉堡,亦要搏命演出;他們亦在水頭築碼頭,通往小金門的路難做,他們以報廢的船隻做阻隔,旁邊再用石塊來充填,上頭鋪上水泥好行走。 當二八四師換防後浦頭,工程始告一段落,原以為可以衣錦榮歸回家鄉、揚眉吐氣地在自家大興土木,與親人相擁於艱辛歲月後的成就感,但造化弄人,石匠們沒戶口,不能出境回故鄉,只好滯留在金門前線。 工作地點不斷變換,居無定所的艱辛生活,依然遮掩不住張秀明的思鄉之苦,喃喃自語對不起慈母;平日靠打石器具維生,打完石頭後,則無法回家鄉,於是在走投無路下,張秀明志願從軍報國,營區在新頭,隸屬防衛部輜重營第二連,負責輸運軍用物資,深怕有所閃失,心裡頭總是戰戰兢兢。而於民國四十年,防衛部發公函,徵調擁有一技之長的他們到石工隊。 隨後,張秀明被分發到防衛部工三營、地點在高坑,終日與石為伍、按規定打石方數,無論到山前山炸石頭、還是到古崗山裁石子,任務一波波,部隊若有需求,必須以公函來跟他們洽領所需的數量,雙方清點要確實,你來我往不敷衍。 太武山路很難行,凹凸不平的空地亦有石頭冒出,若須開路需炸平。在一堆堆炸開的石頭裡,張秀明看紋路,既敲炸又裁塊,當時沒有車,阿兵哥排隊來抬石,國軍要石頭、亦要地,整平之後建墓地;陽間要房子、陰間要大厝,縱然人鬼殊途,棲身之所不含糊,他們負責公墓的地平,石碑則由民間西門人家承包來完成。 民國四十二年,張秀明跟隨部隊住到小徑民房,伙食自己打點,上頭發米糧,五、六個人輪流煮飯。有天,經阿婆介紹,鄰居一位十九歲的姑娘王也好尚待字閨中,長得眉清目秀、且又勤勞儉樸,是能夠相互扶持的理想伴侶;僅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王逸炎,沒吃張秀明一顆糖,父母也沒有給她嫁粧,就這樣當了新嫁娘。 王逸炎,本名王也好,當時的政府,凡取名也好、罔市、罔撿、罔腰……,一概要改名字,於是村長幫她更名為王逸炎。其父於民國三十六年動工蓋古厝,三十八年完工後即遠走新加坡;當年適逢抽壯丁,抽到老虎、正是其父的生肖,他不願去投軍,帶著小舅子、充當自己的兒子,矇混過關、遠度重洋。到了異鄉,人生地不熟,只好打零工、做苦力,艱難地度過在異鄉的每一個時光,留下妻子與一對兒女在故鄉苦守與自食其力。 民國三十八年,青年軍來到金門,第十九軍部分官兵住進她家,僅留一個房間與廚房給他們使用;軍隊拆卸大廳門板當床鋪、築工事,大門空蕩蕩,勤務兵亦睡在小閣樓上。 當王逸炎的母親做主將她許配給張秀明時,曾言明身為獨子的張秀明、將來清平後,可把大陸老家的老母親接來金門同住,盡孝道、共處屋簷下;倘若無法長住金門,有天要回大陸,必須把王逸炎一起帶走、共同生活,以免她年輕守活寡、年老無依靠。 衡量當時的處境,張秀明決定留下來;王逸炎的母親把歷代祖先的牌位託付於他、古厝也讓他代管,自己則帶著惟一的兒子到新加坡依親,幫兒子尋父親、亦替自己找夫君,冀望一家團圓,共享天倫,別再分隔兩地。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期間,張秀明人雖住小徑,遇有任務,依然要參加;而住在他家的勤務兵,懵懵懂懂、聽到砲聲隆隆,竟好奇地爬上屋頂觀看,把瓦片踩壞了好幾塊。 石匠開山闢地的艱辛歲月,石粉經年累月地沉積體內,軍中待了四年後,民國四十四年一月,張秀明以二兵軍階退伍,他憑著一技之長養家糊口,不畏艱辛走遠路、為家犧牲不怕苦,上太武山取廢石,順著石材的紋路,裁成石條、賣給老百姓蓋房子和蓋廟,瓊林孚濟廟的石材就是跟他們購買的。 金門太武山與海岸,多處均有材質堅硬的岩石,政府有鑑於此,決定設置花崗石廠加以開採,第一任廠長為石炳炎,廠裡以採原石加工外銷為主,在需人孔急之下,張秀明成了該廠的員工之一,職掌是技工,收入以月薪計算;石頭既要炸、亦要打,碧山海邊、田浦城,都有他們走過的足跡,以及留下槓鎚和鑿子敲敲打打的紀錄。他們將大石條載回設於白龍潭旁的廠區,切成一塊塊、再加工,桃園國際機場的部分石材,就是從金門價購的花崗岩石。 婚後育有五女二男的張秀明,民國六十九年,將積蓄拿到台灣買房,以備日後兒女長大赴台,有個落腳的地方。而他於民國七十四年、由花崗石廠退休,然他卻退而不休地、繼續當石匠,與其他夥伴一起將廢棄石材切成塊、或敲成碎石來販售,許多聚落新建的屋宇,均採用他們廉價的石材。 孤身滯留在異鄉,遠離親情、奉獻青春的張秀明,家有老母在呼喚;他於七十六年間,透過新加坡親戚的聯繫,在尋親有望的心境下,他從香港搭機回大陸,終於踏入故土;當他下了飛機,走出出境大廳,眼前隨即有人舉牌、署名張秀明的親屬,讓他辨識。 母子相擁淚漣漣,張秀明幫母親擦拭著淚水,他的真情流露,感動著現場的每個人。而其母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唯恐她百年後,沒有材質較好的「大厝」可安身,因此,他預先替母親訂購「大厝」,並親自迎回祖厝大廳,交代惟一的妹妹與族親,一旦老人家百年後,請他們費心、代為料理後事。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母子相會後,表露無遺,張秀明剛回到台灣,就接到其母往生的訊息;他痛哭流涕,劬勞未報,來生再盡孝道,今生不能承歡膝下,願來生再續母子情。 張秀明總共回大陸三趟,家鄉雖然依舊在,心頭仍然有無數的惆悵,但卻不能不遵守當年對王家的承諾,他長久留金,守在妻子娘家的古厝,延續王家祖龕裡、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謹記何年何月何日是哪個先人的忌日。而當自己百年後,子女們是否能體會他此時此刻的心境,以同理心來延續他們家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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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
天氣一年熱過一年,推究其原因,地球暖化是主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應該是人越來越不耐熱,經不起熱。其實熱與不熱是一種感受,感覺常因人而異,也是一種相對的比較,無所謂的對錯與好壞。 今夏氣溫飆升,氣象報告猛報台北高溫迭創紀錄,彷彿提示人們天頂上那枚毒辣的火球會噬人,街上出現了猛虎野獸一般,出門需隨身攜帶槍棍武器,做好防曬工作,能不出門者儘量不外出。從事戶外活動宛如上搏命戰場,非死即傷。 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國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水裡來、火裡去的冷熱冷熱涮溜。冷時,弓背縮脖,身子還是直打哆嗦,上下門牙不聽使喚的咯咯作響,身子虛寒的人,四肢更是凍如冰棍,硬把能穿的衣服都披上了,還是驅不走一陣陣的「寒」意。熱時,身子像鍋上的蒸籠,猛竄熱汗炊煙,全身汗涔涔,把能脫的衣服都卸下了,嘴裡仍是不經意的冒出「好熱」兩字。偏偏人是有頭腦會思考的動物,常不自覺的就會扠指比較好壞起來。冷時,想著夏天伸胳展臂的好;熱時,又想著冬天暖抱棉被的幸福。人生事,不如意者能不十居八、九嗎? 已屆期頤之壽的大姨媽經年旅居新加坡,記得她體力尚可時,總是挑夏秋之季返鄉,視冬天為寇讎,避之唯恐不及。讀國中時,聽她說新加坡沒有棉被和厚衣之時,宛如天際響起一聲巨雷,嚇醒了我這隻井底之蛙,驚訝得無以復加。相反的,寒帶國家的人們,視短暫的夏季如稀珍奇寶。十幾度的氣溫,嚴格說起來,只能稍稍搆著初夏的邊,但他們歡欣鼓舞,如冬眠覺醒的動物,喜形於色的傾巢而出從事戶外活動,郊遊踏青或舉辦結婚人生大事;室外陽光咖啡座,更是坐滿了享受日光的人。不論四季調色盤少了春、秋、冬三色,或是獨缺夏季的洗禮,這道生活的五彩拼盤肯定是漏失不少色彩,人生的精彩必然也黯然失色不少。 四季冷熱輪迴轉,一年一年過,倒也處之淡然;就像對身邊的擁有總是不知覺,常視為理所當然。如今,預報氣象越來越精準,人的敏感度也隨之升高。幾天後的天氣都可預知梗概,說不清今天的天氣時,就以「比昨天熱些」或「比昨天下降三度」為詞。就像大部分人所以會看錶,只是在確定「我還有多少時間」,而不是把目光放在「幾點幾分」。習慣聽命氣象台的指揮後,除了氣溫之外,甚至連降雨機率、紫外線指數……,也搬上了關注的檯面。為了60%的降雨機率,敏感的人整天不敢出門,即使出了門,也急著返家。這種機率問題,談起來誠屬複雜,猶如被雷轟到的機會,「有」與「無」皆是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但是被打到與沒被打到之間的區別,又豈是幾個數字就可以說得清楚的? 今年金門被列為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縣市,從報導獲知,似乎擺脫不了與金門的福利好有關。經濟景氣不佳,造成生活的壓力,讓人們以生活擔子的輕重,視為評估是否幸福的標準,想來誠屬可悲。曾是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王國不丹,在一九六○年前,可說是完全與現代文明絕緣的國家,沒有公路,沒有電力,甚至沒有乾淨的飲用水,更甭談貨幣、郵政、電話,連像樣的醫院和學校也沒有。但它卻是人間夢想的快樂國土,因為它讓人們自己回到了心靈的故鄉。 其實養尊處優,才是人之大忌,但生活的越來越舒適,讓人不養尊處優也難。 每天犬馬似的努力工作,不就在求生活品質的更優?起居住行比之前更好?生活養尊處優之下,人們的胃口也因而越來越挑剔。就「熱」這檔事來說,沒電的年代,手搖蒲扇趕蚊驅熱,搖著搖著,睡著了,也就忘了熱。省電的生活,全家有台電風扇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吃飯時,電扇搬到餐廳;看電視時,挪到客廳;夜寢時,移到臥室。有了第一台冷氣,全家聚在客廳,看書報、看電視、做功課,其樂倒也融融。經濟寬裕後,冷氣一台台的安裝,客廳的人兒一個一個的少。入夜時分,一台一台的冷氣,像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奴僕,聲嘶力竭的齊在室外怒吼著。屋外一團吵雜,室內人兒卻個個冷漠無情。 一天夜裡,停電了。「好熱哦!」「沒冷氣,怎麼睡?」「睡不著啦!」「什麼時候才有電?」「是不是跳電了?」「拿手電筒來!我看看」「手電筒放哪裡?*&◎……」「報紙有登停電預告嗎?」「看看隔壁是不是也停電了?」「要不要打電話去問?」「我明天要考試呢!害我睡不好、考不好怎麼辦?」……。室內一片漆黑,一陣陣的抱怨怒罵,人心更是一團茫然無措,只因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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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彼地較早老歲仔攏嘛講?因是狗屎埔,毋爾是沙地,又擱誠濟沙母粒管;歹種作,又擱無收成。」 「你兜敢有地佇赫?」 「我嘛毋知影,」華章想了一下, 「我著倒來問阮小弟看覓才知影。」 「若是有者,無管大坵細坵我攏總欲買。」 「敢真實得?」華章有點疑惑。 「你若是有,權狀提來予我看覓,我隨時會使佮你簽訂買賣契約。價數你會使去探聽看覓,絕對會予你滿意。」 華章聽後,眼睛為時一亮,之前與弟弟分遺產時,他只要那四坵芋園,其他則全由槌哥繼承。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家座落在馬路旁或是週邊的田地似乎也不少,倘或如此,他不就發了嗎?即使這些田地的所有權人都是槌哥,但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要用點手段、耍點花招,他都得乖乖就範。就好比當年他非要那四塊芋頭田,還不是得乖乖讓給他;父親出殯的喪葬費,他原本想出「師公佮鼓吹錢」,想不到槌哥卻自願當大頭,最後他一毛錢也不用出,讓他和老婆高興老半天。從種種事由來看,槌哥就是槌哥,憑他那簡單的頭腦,豈能與他相較量? 回到家,華章沒有見到槌哥,竟急促地直嚷著: 「春桃仔,槌哥去陀位咧,哪會無看著人影?」 「阿兄,恁毋是湊陣出去,?因抑未到來啦。你揣?因有事志呢?」春桃從屋裡走出來。 「妳敢知影槌哥赫園契囥佇陀?」 「我毋知咧,園契佮厝契攏是槌哥伊該己佇收啦。」 「我來去山揣?因。」華章說後,轉身就走。 烏番嬸從房裡緩緩地走出來,問: 「春桃仔,恁阿兄揣槌哥欲創啥物?」 「?因咧問園契囥佇陀啦。」春桃說。 「這個毋誠囝,又擱咧變啥物蠓?」烏番嬸不屑地,「敢講咧數想槌哥分的赫園?」 「阿兄這陣去山揣伊,詳細的情形著等伊倒來才會知影。」春桃說。 「妳共槌哥講,毋通親像較早按爾,逐項事志攏順伊。這個毋誠囝,傷毋是款啦!」烏番嬸有些激憤。 「我會偷共槌哥講,講俺娘妳咧交代。」 「尤其是園契,毋通戇戇提予?因;?因這遍倒來,絕對無存啥物好心。咱金金共看,看?因咧變啥物蠓。」烏番嬸囑咐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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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一群─記金門國家公園中山林經國紀念館前杉林落葉
樹梢記掛著地表 上來啊 上來啊 地表仰望著樹稍 有多遠 還有多遠 採擷了天堂的愛 至人間 杉林落葉 一條條 一條條 自然而無所鋪陳 從最高到俯拾即是 聚集又聚集再聚集 存 一樁樁 一樁樁 美得讓你驚嘆不已 聚集諸多的美 沒有掃除 卻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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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島之間
走吧!寶貝,這次再帶妳走訪不同的島嶼。 七月的第一個週末,正午炙熱的陽光,空氣漂浮著灼燒的氣流,此刻,騎著機車的一家三口,已經來到小金門的九宮碼頭。這小小島嶼的便利商店裡,竟然什麼都不缺,不能就這樣眷戀著裡頭的冷氣,一路尋著路標,來到了湖井頭戰史館,小吃店的冰棒消暑,老闆則與遊客閒聊著,寶貝初次見到爬滿屋角綠籐中簇簇綠葉底下一串串葡萄,追著要拿相機拍照,轉個彎,竟然又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致。戰史館內,旅行社的導遊正解說播放中影片的內容。三個人各自散開,依著不同的路線前進,老爸看見最高指揮官有認識的名字,老媽瞧見多年前的馬山播音站照片,小孩則是看著望遠鏡左瞧右瞧,怎麼對岸的人都不怕熱,白花花陽光下追逐朵朵浪花呢?寶貝問著:什麼時候帶我去看水鳥呢?一路問人,終於來到這小小的木造露台邊。幾隻水鳥飄過水面,不是這個季節該來賞鳥的。為什麼樹幹是綠色的呢?樹木生病了嗎?文化館裡美麗的服務人員,親切的閒話家常,說著一段異國情緣,一路從台北的繁華到烈嶼的寧靜。依著在地人的叮嚀,來到小小店面買了桶餅、一口酥等家人愛吃的點心,再到小吃店裡吃著蚵仔料理,望著美麗潔淨的沙灘,愛玩沙也愛玩水的寶貝,等不及的打了赤腳就享受被海水包圍的快樂。 是該說再見了。 夕陽已然西下,玩累的母女兩人上了船竟然就昏睡,還好水頭碼頭有老爸喊該下船了。出門渡假好像就該分秒必爭,興沖沖來到翟山坑道,只能欣賞外頭徐徐涼風拂面和滿眼綠意,無法入內觀賞波平如鏡的坑道;再經過古崗湖,看著黃牛悠閒的吃著草,平日像陀螺打轉過日子的人,突然很想多幾天假期,可以在這裡讓頭腦放空。 簡單吃了晚餐,打聽【花蛤季】舉辦的地點,一路跟著熱心人士的指引往前行。果然人山人海、人聲鼎沸,舞台後方的沙雕和遊樂設施,在夜幕低垂時分,凌亂的腳印遍佈,可想見白天的人潮絡繹不絕,帥氣英挺的雙胞胎主持人,看來還要比電視上更讓人吸睛,看了幾輪歌唱比賽,也投了摸彩券,沒等到節目進入尾聲,就覺得該撤退了。路邊買了一袋好吃的夏日消暑聖品【石花】,打算回到飯店享用,竟然就瞧見孩子學畫畫的啟蒙老師,陳老師一家人都回來金門渡假,想著緣份真是奇妙,孩子第一次去到繪畫教室,做媽的人眼睛四處瞄,竟然看見屋內匾額上寫著【蔡金皮校長】,打了電話和媽媽說起,這才知道原來陳老師是蔡校長的媳婦,曾經非常照顧爸媽的蔡校長,沒想到我的孩子竟然可以在北台灣的另一個角落,又再接續起前一代的情緣。 三人房的梳妝台上,擺了石花一袋,又再擺了一大顆金門西瓜,看得我都搖頭了,只得向旅館借冰箱放,因為要趕緊入睡,天亮我們就出發前往鋼琴島。 悠閒用過早餐,機車又飆到水頭碼頭,買了船票後,抽了空逛免稅商店,這回,終於知道該如何【錢】進廈門。搭公交再換公交,鼓浪嶼渡輪售票口前的螢幕寫該島嶼目前三萬多人,建議遊客考量旅遊品質。正午時分,三個人先去找了餐館吃飯,再逛了地下街,然後,勇氣十足的登上渡輪,加入那三萬多人的行列。電通車的費用高得嚇人,可這島嶼熱浪襲人更是嚇人,所以,登上電通車後,心痛的感覺很快就放下,轉而被滿眼醉人綠意和特色建築所吸引。來到這個島嶼,就要知道為什麼它又被稱為鋼琴島。館內的鋼琴果然讓人大開眼界,這才發現家裡的鋼琴真的真的是黑色怪物,瞧瞧這些古典又優雅的鋼琴,足見當時設計師的用心和彈琴者人琴合一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多位在此出生的知名鋼琴家,有目前仍然在音樂界發光發熱者,也有英年早逝讓人讀著生平時不勝唏噓者。 這是一個讓人想要深度探索的島嶼。 熱愛閱讀的寶貝,提起知名兒童文學家子敏先生,兒時也曾在這島嶼短暫住過。愛上這個島嶼的老爸爸,說著下回我們來住一晚,要沿著中山路好好走一回。返程,我們逛了廈門的地下街,又逛了水頭碼頭的免稅商店,大小袋的戰利品,果然有觀光客的感覺。然後,晚餐又點了蚵仔麵線,愛吃米食的寶貝,含著眼淚吞下半碗麵線,再央求著到榕樹下的便利商店買飯糰吃,真是可憐的小孩。一定要到山外吃冰,這是每次返金行程必安排的景點,黃海路上的滷味入口即化,好吃到從不吃宵夜怕一路發胖的老媽,竟然一口接一口。累極的一家人,好像連翻身都沒有,天竟然就亮了。文化局的行程結束,立即殺到總兵署前吃廣東粥,好熱的天好熱的粥糜,沒吃到這一碗,好像沒有回來過金門。老爸特地買了咖啡請金門的同事喝,聊了兩句話就說再見,然後,就開始媽媽探訪老家的活動,一路上都有兒時的回憶要說起。沙美街的老店買了小點心,再回到官澳家裡跟祖母稟明回來過,因為出發前兩天晚上,她老人家笑咪咪入夢來。馬山觀測站長長的隧道,走得好像沒有盡頭,可那沁涼的感受,又是冷氣無法帶來的。想起兒時夢想要到馬山播音站當播音小姐的夢,只為了可以吃到五爪蘋果,這段往事彷彿還是昨天才發生的。 愛玩水的寶貝,在白沙遍佈的沙灘上脫下了涼鞋,問著媽媽可以在這裡玩多久,三三兩兩的遊客或臥或坐岩塊上,感覺甚為快意,對岸來的遊艇幾乎要靠岸,然後又速速離去。拾起一片片的貝殼,寶貝玩起了打水漂兒,竟然可以多達三次以上,玩得超有成就感。馬路邊木麻黃樹下乘涼的老爸,追著喊要出發了,飛機不等人的。一路狂飆的機車,伴隨午後吹來的海風,玩累的小孩竟然可一路就睡回飯店。 尚義機場滿滿的人潮,一家三口也帶了滿滿的行李,有叔叔致贈的金門水煮花生,也有姑姑自己醃製的海螺,還有還有滿滿一箱的金門麵線、貢糖和桶餅等。 夜色籠罩中登機,寶貝悄悄的說著:「怎麼三天這麼快就過完了?」嗯!下回我們繼續玩不同的島嶼,要多玩幾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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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夜詠
月圓的故鄉 眸中眺望。凝神 一叢叢不熄的七月流火 像夢靜靜撒滿大地 許多的星子都躲進天房 母親也無聲無息睡著了 家園剩下夜的飛白 三兩聲滑落的吠嚎 夾在空濛記憶重量的童年書頁 窗外幾棵搖曳吟哦的木麻黃 低低的難耳畔盪起渺茫小句 更遠的。梵音軟軟正安撫未眠的人 幾經迴轉流淌鼻鼾 喘著光禿禿的回聲 像門庭漲潮的那些黑影 無終淹沒我沉沉思鄉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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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詠嘆
斷戟沉沙 彈痕斑斑 金門啊!金門 是怎樣的宿命 要妳在歷史的縫隙中 承載如斯沉重的憂傷 蠻荒馱影 異域流亡 金門啊!金門 是怎樣的劫數 要妳樸實的子民 跋涉於萬水千山 古寧染血 海陸交鋒 金門啊!金門 妳貧瘠的土地 怎禁得起 千軍萬馬的踐踏 刺刀磨亮了妳的天空 烽火閃耀了妳的容顏 金門啊!金門 妳瘦弱的身軀 怎禁得起 四十七萬發砲彈的轟擊 當年蟄伏洞穴的兒女 已是白髮蒼蒼 金門啊!金門 且共捧起晶瑩的高粱 吟一闕 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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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馬
成語故事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是一句是眾所周知的古諺,雖是耳熟能詳的故事,但真正能領略其中的奧妙,與命運轉折的能有幾人? 有一個人將日本TOYOTA汽車成功的打入美國市場,並製造高品質LEXUS汽車,足以挑戰高級汽車諸如賓士,BMW的地位,這位了不起的商界奇人,名字就叫東鄉行泰。他年輕時,憧憬海軍軍官,於是信心滿滿地參加海軍軍官學校的入學考試,結果卻是名落孫山,理由是其父素行不良,為人放蕩不拘,就因這家庭環境因素而落榜,這對一個年輕人而言,是多麼殘忍與痛苦的一件事情,深受打擊的東鄉行泰,當下非常怨恨他的父親,但事過境遷,年屆七十的他,有感而發的說:如果當時真的如願考取了海軍軍官學校,結果又會如何呢,這是個未知數?極有可能被派往戰爭未期的激戰外地,且極有可能葬身沙場,他後來想想,終於明白了,最終的結果卻是因為他的父親的放蕩而撿回一命,假如當時年輕時就為國捐軀,也就沒有今日的車界奇才,這就是人生的命運。 人世間的事情,往往是好壞參半,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在人生的旅途上,有時在當下會大嘆自己的時運不佳,然而結果卻是好的也說不定?可見未到最後是無法確定結果的,或許會遇到始料未及的幸運轉折,所謂俗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西諺有一名句:「上帝關了一扇門,必定為你再開一扇窗」。 時下經濟不景氣,上班族的年輕人,也許面臨裁員失業的危機,無薪假的風暴,切不可因這一時的不幸與失意,而覺得世界就要毀滅,未被裁員留在公司的人,他的人生未來也不一定好啊?總之在人生的道路上,切勿忽憂忽喜,就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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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然而蒙受老天爺的厚愛,目前的他除了是一隻不識字的「青瞑牛」外,其他方面並不會輸給他這個讀書人。母親也因此而歸功於祖龕裡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村人也對他另眼相待,甚至他自己也清楚,絕對沒有如哥哥所說「鄉里人嫌你嫌甲欲臭頭」這種情事。相對於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成家立業之後,非僅不懂得反哺,甚而置生他育他的父母親於不顧,對這塊孕育他成長的土地亦不認同,如此之兄長,豈能受到尊敬。想必他此次貿然返鄉必有所圖,如果是無理取鬧或不符合情理的要求,他絕不再事事遷就他,亦絕不讓他為所欲為輕易得逞,只因為他已非昔日的槌哥。即使兄弟鬩牆並非是一件光彩的事,不僅會讓母親傷心,也會讓村人看笑話。然而,即使自己修養再好,但容忍度總是有限的,豈能讓哥哥「軟土深掘」或做無謂的要求。 他緩緩地抄著往東的農路走,經過他一手開墾的芋頭田時,情不自禁地想,如果當年不是哥哥所逼,他也不會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來開墾這片芋頭田。如今哥哥的狀元田已荒廢成草埔,而這塊屬於春桃家的荒地,經過多年休生養息後加以開墾,則成了年年豐收的狀元園。即使蒙受老天爺特別的眷顧,但如果自身不付出辛勞的代價,焉能得到甜美的果實。而開墾後的良田,如果不勤於耕作,依然會有成為草埔的一天。哥哥所分到的那四塊狀元地,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他能怪誰呢?或許只能找一個下台階,怪他沒有幫他拔草。倘若當年他展現出寬宏大量的兄弟情交由他來耕作,也不會形成今天這種局面。 可是,他除了罔顧兄弟之情外,也違背對母親的承諾。非但沒有遵照母親的意思把那四塊地交由他來耕作,竟然還要租給他,現在則要賣給他。如此之兄長,教他怎麼能信從! 華章親自找上營造公司的王姓老闆,他開門見山地說: 「頭也,我有四塊地欲賣,毋知你有興趣無?」 「佇陀位咧?」王老闆問。 「離恁新起的這厝無偌遠,較早阮老爸咧播芋,老歲仔攏嘛講這園是狀元園。」華章誇讚著說。 「等我有閒才來去看覓。」老闆並不積極。 「我人徛佇台灣,一半日著欲倒去啦。頭也,你若是有意思,咱這陣就來去看覓,價錢好參詳啦!」華章急迫地說。 「土地權狀敢是你的名?」 「阮老爸死去了後,已經過戶過好啦,是我的名無毋著。」 「好啦,既然你赫爾趕緊,咱來去看覓。」 當華章把他帶到自己的田地時,老闆看後搖搖頭說: 「這園的地勢較低,適合種作,無適合起厝。」 「頭也,這四坵是狀元園咧。」聽到老闆如此地說,華章緊張地。 「我已經共你講過,你這狀元園,適合種作,無適合起厝。」 「價數我會使算你較俗得啦!」 「講實在得,我毋是作穡人,你這園若是送我也是變草埔,一點仔路用攏無。你若趕緊欲脫手,著去揣赫作大穡的作穡人才有效啦!」老闆潑予他一頭冷水。 「你是講地勢較懸的山頂園才適合起厝,是毋?」 「嘛著看地點。」老闆得意地,「像我舊年起的赫厝,除了地點好、品質好,起的式樣又擱佮人無仝款,毋免三下半著予人訂了了。我毋驚你知影啦,起這幾棟厝,上少予我趁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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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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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女日記─時光飛速
「對,已經二十五歲,並且將要二十六歲了!」洗完澡後,發現因為太久沒戴耳環而快要密合的耳洞,趕緊戴上針式耳環好讓耳洞保持住。站在鏡子前仔細看看自己:「皮膚粗糙、眼周暗沉、痘疤暗瘡、髮絲亂翹,更要垂著滿臉橫肉。」天啊!這是仍在青春年華的自己嗎?由於戴上耳環,才想起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細細打扮,一暴十寒式的保養習慣,更不用說化妝;服裝穿來穿去總是那幾件洗了又洗、早已褪色發舊的T恤牛仔褲;髮型更是輕鬆三兩下就梳理完畢的短髮。 看著鏡子裡那位「阿嫂」,年紀不算多的自己居然也開始感嘆:「唉,『想當初』也曾是非常精心於打扮,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呢?」在感嘆「憶當年」中發現,已經到了女人加速老化的危機年齡階段,並且已經快要邁入一年整了!似乎就是在這一年裡,無預警般地瘋狂老化! 女人啊,真是不能夠太輕易讓自己處於「過度自由」的生活,一不小心就呈現日劇裡的干物女,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吃飯、看電視、無聊上上網、睡覺,日復一日,邋遢樣貌逐漸現形,無法像男性一樣,也許邋遢還能邋遢得有型!想要桃花朵朵開,就成了件夢幻的想像。畢竟每天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總會想著:「反正上班也沒什麼人看見,不會認識什麼人,辛苦工作都來不及了,還是多睡點,不需要太打扮。」結果形成朝朝晚起,匆忙梳洗完畢就出門上班,最後,保養品也懶得上,防曬也沒擦,任自己曝曬在陽光、灰塵、日光燈害之下,漸而步入乾燥的中女…… 「怎麼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呢!」想像自己度過了一年的頹廢生活,明明還未到中女的年齡就已經是中女樣,實在可怕!為了避免持續過著這種「自斬桃花」的生活模式,絕對要有所改變,劇烈地改變! 於是,突然發奮極有動力的自己,站在鏡子前,拿起小剪刀,開始修剪不知雜亂了多久的眉毛、剪掉了人中部位像男人似的小鬍鬚。果然這樣小小修整下,人精神多了,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就能讓自己看起來有元氣,往後還怎麼可以懶惰呢!沾沾自喜地打開保養品往身上塗塗抹抹,滋潤這片早已乾涸許久粗糙到不行的皮膚,這下子可不能再一天捕魚、十天曬網了!為了擺脫中女假象,還是要勤勞保養才行。 外在有得改變,內在可不能忘,自製天然百香果加蜂蜜水,企圖攝取充沛的維他命西好讓乾枯的皮膚活化起來:「水噹噹皮膚我來啦!」結果,在晚上九點鐘喝光了六百西西的水才想起:「喔不,會水腫!」所謂的操之過急,就是形容這種時候吧! 然而,修整外表的工作告一段落,預備隔天會水腫的自己,又是坐到電腦前開始滑著滑鼠,有心或無心地瀏覽網頁,接著又窩到沙發上轉開電視,大啖洋芋片: 「什麼?這樣不是一樣變成『沙發馬鈴薯』了嗎?」肚子上的肥肉依然累積,肥大的屁屁得不到放鬆的空間,整天不停地被「壓擠」,橫肉不只長在臉上,身上的肥油更是無所不在呀!唉,看來,慢郎中要離開「中女」的過程,還有長長的路途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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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字的感動
水頭63號是幢美麗的老房子,也是很有感情、充滿故事的老房子。 今年2月9日受邀到金門講課,入住水頭63號「水頭一家親」,在行前,並不清楚住宿地點,當晚與金管處盧副處長、孝偉、民宿主人江麟、服務於縣政府的學弟中治聊起這幢老房子與金門傳統古厝修復的情況,回房間上網搜尋「水頭63號」,發現她的豐富,心中浮現影片《落番》的片段。 隔日一早東逛逛西走走,不意地抬頭看見門楣上「鳳毛濟美」四個大字,雖年久斑駁,但仍震懾我心。「鳳毛濟美」的意思是繼承父風、發揚先人事業,這四個字具體而微地傳達蔡家先人對後人的期待,而蔡家後代也不忝前人,即使歷經滄桑戰亂,也盡力保護老宅子。 受那四個字的感動,2月10日離去水頭63號前,開口跟江麟說,我會選個時間來「工作度假」,幫民宿做維護工作,特別是八仙彩的四個大字,我們無法重現80年前的光鮮亮麗,但至少可以盡力保留住蔡家的精神象徵。 我原訂10月參加坑道音樂會,順便工作度假,那時的溫溼度比較適合進行維護工作,沒想到事情變化如此有趣-配合新加坡U頻道拍攝「打工看世界」-比原訂10月提前,我來了,金門,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