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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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剛才那個香香讓我倒盡胃口,現在看到你卻讓我情緒激昂。小桃紅啊,妳才是我想吃的肥肉呀!我怎麼能不急呢?」貓仔馬俊說後竟一把把她抱起,復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並順手解開她胸前的小鈕釦,再脫下她的裙子,此時躺在床上的,已不是一個普通的應召女,而是貓仔馬俊心中的絕世佳人。她清麗嫵媚的面龐,白裡透紅的肌膚復加修長的雙腿,懸在胸前的是兩顆熟透了的紅蘋果而不是青澀的棗子,小腹下方更是一片未經牛羊啃食的青青草原。這、這、這,不就是天使的化身麼?剛才那個矮冬瓜讓他倒盡了胃口,此時的小桃紅則讓他有一口把她吞下肚的衝動!因此,有了小桃紅,甜甜又算什麼呢?只要有錢,照樣可以砲打西安!唯一讓他感到齷齪的是為了砲打四川,十八萬人民幣竟成了砲灰,灰燼將在祖國的上空飄散。 貓仔馬俊在食髓知味後包下小桃紅一晚,即使她比甜甜漂亮,但經過一夜的溫存,卻感受到她沒有甜甜的溫柔和體貼,美麗亦僅在她的外表,少了女性的矜重,甚至當他深入到她體內時,除了有一種無名的灼熱感,亦有一股濃烈難聞的異味飄散出來,這也是他砲打四方時未曾在別的女人身上感受到的現象。因此,當他的性事徹底地解決後,反而對小桃紅起了一種厭惡感,當下卻懷念起甜甜來。可是仔細地一想,他倒也認同香香說的那句話:「我是欲來予你爽的,毋是欲嫁予你做某的,揀啥潲!」不錯,召妓本來就是為了解決性事,但嫖客的價值觀卻建立在妓女的容貌上。玫瑰多刺啊,聽說愈漂亮的妓女,接的客人愈多,嫖客中鏢得性病的機率愈高。即使他曾經當過砲手,向來亦是平安無事,可是人往往在「衰潲」的時候病魔會纏身。而「了錢」是否真能「消災」,誰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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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風少年的飛行夢下
● 恍惚之間,感覺我的病房來了個人,因此過去看看。是聯結車的司機,這次看得更清楚了,長期日曬勞動的肌膚,粗壯結實的手臂,腆起的小腹上蓋了一層淺藍色的恤衫,下頭紮了一條洗舊的牛仔褲,以及一雙重回流行的藍白拖鞋。他提了一塑膠袋的水梨過來,放在病床邊的案几上,媽媽讓他坐下,然後說:「林先生,又讓你破費了。已經跟你說過,忙,就不用過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們不會故意為難你的。」 有沒有搞錯,那是撞我的人欸,幹嘛對他那麼客氣?是了,我知道了,媽媽知道責任不全在他,而且他上有父母,下面還有兩個女兒要撫養,駕照也暫時被吊銷了,日子不好過,又有誠意道歉和解,因此不想為難他,但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我欸,我就該死嗎?更何況他沒錯嗎?明知道體力不濟還喝提神飲料,超時駕駛,這筆賬怎麼算? 氣不過,我瞬間移動到聯結車司機的家裡,想親眼看看他的家庭狀況。那是隔壁縣郊的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相當破舊,屋齡有四十幾年,地坪不到二十坪。一樓停了一輛做生意用的不鏽鋼推車,推車上的壓克力價目表已經掉字,但還是看得出來以前是做潤餅生意,整輛車已經積了一層灰。推車後面擺了一張茶几,茶几後面是一把靠牆的長藤椅,椅上有些藤條已經翻了出來也沒修。一位老人坐在藤椅上,半邊身子好像瘸了,歪著頭茫然地望著路口。本來我想到二樓再瞧一瞧,忽然後頭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會嘴乾,要飲水嘸?」嚇了我一跳,因此作罷。 轉瞬間我回到了我再熟悉不過的臥室,涼被已經摺好,疊在枕頭上,書桌的擺設和車禍那一天的情形差不多,但是多了一隻手機,好奇怪,竟然沒碎,只是面板上有些擦痕,應該沒故障,想檢查一下,看看最近的留言簡訊,手卻穿過手機,拿不起來,罷了。我走到客廳,看來有些零亂不像往日的整齊,陽台上陰涼處一盆鐵線蕨,文文送的,已經枯了。妹妹還在上課,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靜地讓人想哭。就在這時,眉心又痛了,霎時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不讓它拉回去,是不是病床上的那個人就會斷氣了?我不知道,因為掙扎了幾秒,我又給扯了回去。 媽媽正握著床上那人的手,無聲地掉淚,聯結車司機一臉戚然,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過了一會兒,媽媽忍住激動的情緒,對司機說:「沒事了,你先回去吧。」司機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閤上,於是黯然地向媽媽點點頭,轉身離開。司機經過我身邊時,我注意到他的眼角噙著淚。突然,我明白我該怪誰了,心中有了一個主意,準備半夜再去找他。望著媽媽好一會兒後,我避到了隔壁病房,養精蓄銳。 傍晚,妹妹下完課,換好家居服過來,替換媽媽回家準備晚餐,妹妹說她明早已經請好假,今夜由她看護。約莫快兩個小時以後,媽媽提了兩個布袋回來,先遞給妹妹一個鐵盒裝的菜飯,然後餵食床上那個人,最後才輪到媽媽默默吃完自己的晚餐。媽媽和妹妹一起坐了一會兒,妹妹忍不住催促媽媽早些回家,好好休息一夜。 妹妹小我三歲,念五專餐飲科,聽她說,她以後要開一間屬於她的烘焙坊,順便賣咖啡,我很替她高興,現在就知道以後要做什麼,不像我還是渾渾噩噩,終日只會幻想,做白日夢。現在,妹妹的耳朵裡塞著「愛瘋」,那是她積了好些年的壓歲錢買的。她隨意翻著手裡的少女漫畫,以前我問過她男朋友的事,她始終三緘其口,現在我知道了。如果我真的醒不過來,對妹妹的未來會有什麼影響呢?我現在看得清過去,但未來還是一團迷霧。 再兩個小時天就亮了,我移動到駕駛銀色跑車的人的臥房。幽暗的室內,十八坪還不包括衛浴間,裝潢陳設豪華驕奢,像汽車旅館,臥室中央擺了一張仿歐式的大圓床,趴在床上的人,二十五歲,已經踢掉蓋在身上的金絲緞面羽絨被,幾近全裸的胴體,白皙,略顯肥胖,下體處拴了幾根帶子的丁字褲。我瞪著他,知道他前一刻還和一群酒肉朋友在酒廊花天酒地,還開著他的跑車在大街小巷放肆撒野,我的心中慢慢生生升起一股怒火,伴隨著淡淡地莫名的挫敗感。我喊他起床,他沒理我,我氣極了,過去賞了他幾巴掌,他才睡眼惺忪地撫著臉頰,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起來。 「衝啥肖?你是誰?幹嘛吵我?」他睇著站在暗處的我,十分不悅地問。我讓他知道了我的身分後,他不奈地問:「不是都說好了,醫藥費全包在我們身上,還囉嗦什麼?」 「這樣就算了?」我吼他:「別忘了,我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 「不然咧,要我養你一輩子啊?」他還是一副不關痛癢的樣子。 「你害別人被撞成這個樣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該怎麼辦?」我生氣地說。 「喂,搞清楚,撞你的人可不是我,是後面那輛大卡車,更何況你自己也超速,怪誰?如果不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我爸爸才不會這麼笨,還賠全部醫藥費咧。說來說去,還不是看我爸爸在做官,家裡有錢,想多撈些錢而已。」他用十分不屑的眼光瞅著我,想了一下接著又說:「鬧上法院,我擔保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屁話,如果不是因為你逆向,聯結車怎麼撞到我?有錢,有什麼了不起?」看他那睥睨一切的眼神,我氣極了,感覺全身正在發燙冒火。 「就了不起啊,你是嫉妒還是羨慕?阿嘸,你是欲按怎?」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態度。 我沒說話,任由心中的怒火氾濫蔓延,於是黑暗裡各處開始竄出火苗,很快地燒成熊熊巨火,裹住我們兩人。隨著火勢竄燒,我的身形開始變大,像橡皮一樣拉高扯寬,膚色瞬間轉紅如周圍的火,同時額頭兩側各鑽出一隻墨綠色的尖角,然後全身攏起一顆顆流膿冒汁的疙瘩,雙手幻成利爪,猙獰地盯住面前的人。他露出驚懼的眼神,身子慢慢萎縮,蟲子一樣卷到角落。 「告訴你,我可以怎麼樣,整死你。」我惡狠狠地說著,同時竄到床上他的位置,開始撕裂他的肚腸。 這時,我的眉心又抽痛起來,我一邊抗拒那股拉力,一邊對著腳下的人說:「只要你還是這副欠扁樣,或是一天不給我滿意的交代,告訴你,我每晚都來。」說完,我的意志一下子鬆懈下來,就在我要被拉回去時,我瞧見圓床上的人作著惡夢,雙眼緊閉,五官扭曲,滿身臭汗,死抱棉被,扭動多肉多油的軀幹,像隻大蛆。 回到病房時,我發現床上的人一頭汗,妹妹正把著濕毛巾為他揩拭。這時,我感到全身虛脫,頹然跌坐在地,休息了好一陣子,恢復一些元氣後,我坐到病房外的窗台上,看著曙光乍現,城市甦醒。 早上,醫生來巡房,要離開的時侯,妹妹又問了一次,我能不能甦醒,醫生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神,他也不知道。隔天是周末,下午文文瞞著他爸爸,來了,滿是憔悴的神情,我看了只是心疼,但也無能為力。又過了兩天,開跑車的混蛋還是沒提出一個合理的賠償,於是我又去教訓了他一次,過了一天,晚上舅舅來了,很高興地告訴媽媽,出乎意料地對方願意比較合理地賠償我們,媽媽嘆口氣,沒多說什麼。然後是醫院來趕我們出院,說病床上的那人各項生理指標已經穩定,醫院沒法再多做什麼,因此要媽媽帶床上的人回家自行照顧,或是另找適合的安養機構,媽媽聽著聽著,眼淚又掉了下來,醫生見了裝做沒看到,因為學校沒教他怎麼安撫病患家屬的情緒。 那夜,我的心情特別混亂,短短二十年的生活片段一頁頁慢慢翻開,薄薄一本平凡而又無趣的漫畫書,鬧區裡一塊招牌砸下來,和我差不多年紀的人大概也是類似的故事情節,只是我現在卡住了,進退維谷。雖然不平,又有些氣忿,但我還是不能不承認,舅舅和開跑車的人的話都有部份的道理,或許老天爺是想藉這一次的事情告訴我,不要再作白日夢,是該認清現實,是該長大了。但是現實是什麼? 現實的情形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就是我,如果能盡早醒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媽媽奪回她心愛的孩子,妹妹繼續她的開店計劃,文文和我還能進一步交往。我呢,照樣做我的白日夢,而且因為多了一筆賠償金,更有本錢作夢。大家都開心,不是嗎?只是,要怎麼做才能醒來呢?這一段時間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就是進不去床上那人的皮囊,還能怎麼做?還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的一輩子,還有媽媽和妹妹的一輩子?就算不愁金錢,終究還是拖累愛我的人,葬送她們的青春和歲月,犧牲她們未來的幸福和計劃,自己也不得自由。想到這裡,我有了決定。 ● 午餐過了一段時間,我先到病床邊,凝視躺在床上的我好一會兒,然後在我的額頭留下一個吻。轉頭,媽媽正支在床緣打盹,我想和她道別,謝謝她生下我,給我一生的關愛,但又怕漬堤的淚水會淹沒我的決心,因此算了,算了…。我移到了文文的學校,文文已經吃完便當,倚在二樓教室的窗櫺,遠眺對面的人工湖景,兀自發呆,我輕輕送上一陣微風,讓她及肩的直髮飄拂起來,她回眸望著我的方向,像是瞭解了什麼,露出淺淺的笑。妹妹在社團的辦公室,幾位幹部圍著長桌正在討論暑假的山地服務工作,妹妹勉強打起精神跟上他們的進度,但還是呵欠連天,昨夜又是妹妹照顧我。最後我到了戶政事務所,舅舅正忙著幫櫃台前面的男子辦理身分證的補發動作,有時候這個時段的工作反而比較忙,舅媽過世後舅舅一直沒再娶,時日蹉跎了。 該是出發的時候了。 我從戶政事務所的大廳升起,頂著灰灰藍藍的天,炫目的艷陽讓我一時失了方向,一小段時間後我才認準聖母峰的方位,頭也不回,筆直朝她飛去。不一會兒,我已經越過了城市陸地,底下是深深藍藍的海,我降低高度,貼近海面飛行,像頑皮的海豚追逐跳躍每一朵翻滾的浪花,偶而垂手,用手指撩撥微涼的海水,讓不知名的小魚溫柔地囓咬。不遠處,陸地在望,於是我飛離海面,從高空處俯瞰,原來是座狗骨頭一樣的島。過了島,馬上接著一望無際的阡陌平原,這時我不小心撞進了一團白雲,濕濕黏黏的水霧模糊了視線,因此我連忙降下逃出雲團。眼前赫然是條筆直的高速公路,公路兩旁錯落著零星的市鎮,右手邊好像還有一座水庫的建築。高速公路的走向與我前進的方向一致,因此我暫時沿著公路飛行,此時在公路上飛馳的大小車輛,從高處看都像是模型玩具,在既定的畫線中龜速爬行,我想起了這次的禍事不就是為了逞一時之快嗎,現在想想,真是無謂的匹夫之勇。與高速公路並行一會兒後,公路在一座南行的山脈前拐彎,轉向西北,因此我和它分道揚鑣,繼續我自己的航程。 越過山脈,緊接著是大片的河谷,南邊有座大城市,飛越城市,眼前是連綿不絕的小山和丘陵地,景色比較單調,因此我加緊趕路。經過一段時間後,我飛進一段高山區,一群我不認得的大鳥掠過我的身旁,嚇了我一跳,差點害我摔到山谷裡。穿過了高山,前面的地勢平緩了下來,一座河流沖刷形成的平原已在眼前,平原上有座大城市,市區裡有不少高聳的建築,螞蟻大的人在街道裡討生活。 過了城市,又是單調的丘陵地,這時我感覺已經飛了好久好久,就在我終於擺脫這段乏味的地形景觀,覺得有些疲累時,我飛進了連綿不絕的山脈,穿梭一陣子後,我脫離了這片險峻的高山,繼續挺進前面崎嶇不平的山地,從高處俯瞰,這部份的地形像是一團捏得皺皺的衛生紙又再攤平,裸露出部份赭紅色的表土,山谷間有幾條南北縱走的大河,散落著大小不一的湖泊,映著天上的日光像綴著寶石的銀練,讓我想起文文腕上的鍊子。漸漸地,山脈切削成南北的走勢,薄雲圍繞,有些露出雲端的山頂還有殘雪,襯在通透的藍天裡。 飛越了這段高山區,地形突然一變,竟是紅土一片的高原,看來十分貧瘠。它的右前方有座大城,隱約之間可見五彩的顏色隨風招搖,城市的南邊有兩個大湖,其中一個形狀極不規則,像隻藍色的海馬隱匿在棕褐色的藻海間,另一個湖小一點,在海馬湖的南方,形狀比較規則,像媽媽收在盒子裡以前奶奶用過的髮梳。過了湖,地形平坦了些,薄薄一層綠樹覆蓋地表,顯出不同的風貌,此時,聖母峰的峰頂已經遙遙在望,我修正一下飛行的方向,稍稍轉向西南。這時,我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原來以為我到達時應該是接近黃昏的時候,沒想到現在仍是朗朗的大白天,就在同一時間,我的眉心開始抽搐起來,心想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咬咬牙,不顧一切直投聖山飛去。 遠眺,喜瑪拉雅山脈峰峰相連,白雪覆蓋的陵線東西一路伸展,庇護住在山脈兩側的人。沿著聖母峰的走勢,我開始爬升,眺望聖山千年不化的白雪。越來越近時,山形的陰陽向背,光影的變幻,像極了一巨幅的黑白抽象畫,那麼絕對,不容一絲污穢。靠近山頂,眉心越來越痛,拉回病房的那條線繃得越來越緊,我想,只要這條線斷了,我就自由了,愛我的人也自由了。 我緊握雙拳,扣緊牙關,勉力護住丹田一口氣,直直向刀削般銳利的山頂衝去。這時,雲氣開始聚集,沒一會兒工夫,底下已是一片波濤洶湧的雲海。緊接著,雲海向上捲起濤天的巨浪,遮蔽了我,困住了我,眼前只見花花白成一片。這時,我的眉心似萬根細針在刺,頭痛欲裂像鼓在錘,腳下千斤萬斤重,朝下往東邊拉。我憋住胸口僅剩的一點氣,繃緊每一條肌肉,用盡全身的氣力向上突圍。重重白霧一波接著一波打來,墜下拉扯的力道一陣強似一陣,我也越來越虛弱。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發覺我已衝出了雲團,雪白的山頂已在我的腳下,說時遲那時快,霎時一陣怪風從聖山搏扶搖而直上,龍捲風一般,抽出一條白雲的隧道,隧道不停地旋騰翻攪,直上天際。一抬頭,只見遙遠的盡頭有一小塊出口,漏出藍藍的天,非常透明,無與倫比的藍,藍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重量。此時,藍天處忽然出現一個小小的黑影,像是某人,揮手讓我回去,我的心頭一驚,一分神,整個人霎時被拉回,像繃到最緊處的橡皮筋瞬間彈回一般,恍惚之間,藍天白雲山川田野道路建築海洋疾速倒轉,糊成一片,我重重地砸回病房裡的我的身體,回彈了一下,差點又跳出身體,然後又彈了回去,終於,落定。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喊了一聲:「媽!」耳邊彷彿聽見一個男聲驚呼一聲。 後記:清醒後,我復原地非常好,彷彿從沒出過事一樣,但是,從此再也沒作過飛行的夢。一年以後,文文和我分手,她說我變了,那時,我覺得老天爺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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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書寫的種種理由
就這麼靜靜的坐著,捨棄了咖啡,點了杯果茶與一份鬆軟黏膩的圓頂巧克力蛋糕,盡情地品嚐著。通常我總是安靜地拿本書坐著,我的用心,並不在於閱讀書本。書,只是障眼法。主要是為了看人,觀察那咖啡氤氳裡,迷濛的人影姿態與神情;聽那流轉於咖啡研磨機運轉的隆隆的聲響,夾雜其中的交談;流轉於昏黃柔和的燈幕下,所敘說的種種故事。 彷彿我像是蹲踞在孤寂的山頂上俯看,街肆繁華、燈火明滅,川流似一尾銀龍匍匐盤旋。其實我也像是一靜默無語的攝影機,抽離出任何的角色與情境,就只是攝入眼前流變的光影,亦從不涉入,就只是如此安靜的觀看,想著、聽著、嗅著、讀著…,漸漸地感到心安沉靜,於是鋪開紙面,開始我的筆耕書寫。 昨夜無眠,直至清晨也緩緩地睡去,但我清楚明白,在我的意識裡,仍藏有繫掛、藏有躁動、仍有一種焦慮與哀傷……陣陣襲來。我,非常地不安。 關於未來,我將在何處定錨呢?從山上回到塵世,極捨不得山間平寧樸實的生活,然而我仍然需要回歸凡塵,我清楚自己捨不得的是文字、是創作,它是我的舟、我的筏,是承載我乘風破浪的航具,內心裡曾幾何時有了一種永恆的盼望,只有書寫才會使我果敢,使內在剛強,才會使我有出世的勇氣,以及入世的擔當,然而清楚知道,現階段的我必須走入生活,走入人群去歷練、感同身受人間的種種情境,笑與哭、喜與怒、哀與樂都成了文學筆下一抹雲煙山嵐,妝點人間動容的風景。如是,我找到了支撐書寫的理由。 不停地書寫,讓文字成為拉拔我前進奔跑的線頭,只有寫,不斷地在文字裡奔跑,才會看見遠方明亮的出口:才可抽離出熱烈的情緒,才能照見自己內在的形貌;才有餘力欣賞種種的不完滿,因為書寫把殘落、陰暗與不堪的思緒與纏結,推升到創作的層次,化成文字裡的養分,回歸於嬰孩赤子的素樸,沒有所謂道德價值的框架束縛,讓內在滯鬱已久的思緒與情感,得以在書寫中有了自白發聲的機會。有時,許是這份誠摯的表白太過動人之故,使我忘記追問它的來歷,總之,忘了也罷!成了文學筆下的風光,哪裡還計較來時的痛楚與苦悶!也只是過程而已,又何必過於執著?觀照的當下,那情感思緒便在筆尖綻放成一地燦亮的春光。 書寫,不停地在紙上奔跑書寫,讓文字流洩成句句精湛川河,擺盪激流、奔騰沖積成一頁頁的沼地篇章,甚而往前,向更廣袤處追逐,匯聚成深邃廣闊的生命思想,在書寫流域裡,我像是一尾魚,有著溯源的原始本能,時節到了,聽到呼喚的鼓聲,便要我在浪濤浮沉中奮力地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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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還是甜甜在考驗他對愛情的忠貞?無數的疑問在他腦裡盤旋,讓他陷入痛苦的深淵裡。但他還是相信甜甜會看在錢的份上,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因此他並沒有絕望,仍然期待著甜甜能與他重修舊好,成為島上最美麗的大陸新娘。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一個沒有美感的女人,廉價的香水味薰得他鼻子直發癢,矮胖的身軀配上一襲長裙顯得更加地矮趴和土氣,就猶如是一個矮冬瓜。原本情緒低落的貓仔馬俊,看到眼前香香這副模樣,非僅提不起性趣,甚至還倒盡胃口。於是他懶得再看她一眼,從口袋掏出一百元新台幣,遞給她說: 「予妳坐車。」 識相的香香知道客人對她不滿意,接過錢後轉身就走,但在自尊心受損的使然下,卻也毫不客氣地警告他說:「我是欲來予你爽的,毋是欲嫁予你做某的,揀啥潲!我共你講啦,趁食查某若是傷 ,會予你著鏢啦!」 隨後服務生又進來了。 「先生,還要再叫一個來讓你看看嗎?」 「要叫就要叫漂亮一點的,身材豐滿一點的,氣質好一點的,我又不是沒有錢,別把那種沒品味的矮冬瓜也叫來。」貓仔馬俊不高興地說:「看了就倒胃口!」 不一會,果然來了一位氣質非凡的美女,她是來自西安的小桃紅,比起甜甜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霎時,貓仔馬俊眼睛為之一亮,快速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剛才低落的情緒已不復見,接踵而來的是一對色迷迷的雙眼,貓仔馬俊情不自禁地把她抱住,復又輕輕地撫摸她渾圓微翹的臀部。 「先生,別急嘛!」小桃紅柔情地捏了他一下鼻子,並輕輕把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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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風少年的飛行夢上
你作夢嗎?夢中的你可曾兩手一舉,乘風而起,翱翔於天際?讓我說說我作過的有關飛行的夢吧,因為相同的主題一再重覆,出現在夢境裡,而且不斷地變奏進化,所以如果不把它們記下來,好像我欠債不還,以後會有報應似地。 最早的夢是在小學的時候,那時我怕黑怕鬼怕壞人什麼都怕,所以常常有一個全身罩著白被單眼睛挖兩個洞的鬼,在家門前住戶共有的走廊追著我跑。追急了,我只好從走廊往下一縱到一樓,毫髮無傷,但是那白布鬼就是不放棄,飄到了一樓,還在背後,所以我只好繼續逃,逼近了,向上一躍,單薄的身子飄啊飄,在二樓的走廊落定,鬼再追來,我又逃,來來回回,上上下下,那麼好幾年。那是我第一次擺脫地心引力,體驗所謂的無重力感,因為太興奮,所以都忘了後面還有鬼在追的恐怖。 大了一些,夢的內容有點變了。夜很黑,我單盤趺坐在公寓的屋頂,不知道為什麼背後竄出一群人,朝我叫囂,向我追來。我心生恐懼,情急之下,雙掌不斷用力擊地,趺坐的身子便慢慢蹦跳起來,就在那些人快要抓住我的後衣領時,我離地而起,浮了起來,回頭朝那群人扮個鬼臉,兩手一划,還是盤坐的姿勢,朝前飛了出去,因此逃離險地。後來,還是常常作這類的夢,有時沒人追,只是單純地飄浮飛行,以手為槳為舵,速度可快可慢,身隨意轉,常常一不小心就飛到了鄉野小鎮,任意遊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夢中的場景永遠是暗夜,深深的黑,沒有藍天,沒有白雲,也沒有漂鳥相伴。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印度有一種瑜伽飛行術,竟然和夢境中的趺坐姿勢十分類似,令我大吃一驚。 接下來作的夢,不用盤坐的醜姿勢,終於可以真的飛了起來,風大的時候,雙手平舉,助跑一下,就像隻鳥一樣。有時候沒有風,我得壯起膽子,從山崖或是河岸一躍而下,藉著上升的氣流,托起身子,然後才能飛翔,像隻正在學飛的雛鷹。從此,我自由多了,只是奇怪的是,我的飛行的路徑常常是沿著一條筆直公路,或是蜿蜒的山路,兩旁常常有些詭異的機構或是怪怪的人,細節大都忘了。 最後記得的一個夢境是發生在一個幽暗的白天,這時我的飛行技術已經比較純熟,風生,我隨即騰空而起,不經意間我飛到一位好友家,我邀他同行,因此他一躍到我的背上,像阿拉丁神話裡的魔毯載著他的主人。為了炫耀,我飛得極快,但還是不滿足。經過一個港口時,我瞧見前方有一根高高的旗桿立在港邊,旗桿旁綁著兩條拉旗的繩子,因此心生一計,飛經旗桿時我先用腳背勾住桿子,立即反手抄緊繩子,把旗桿和繩子當成一把弓,自己變成箭,順著原先飛行的力道,把弓張滿,然後鬆開腳背,放手,我便像一枝箭似地暴射出去,速度是平日極速時的好幾倍,那時氣流拍打在臉上,都痛了,這才發現背上的朋友不見了。別問我這個夢境的意義,我不是解夢的術士,我也不懂,只知道我很享受那種超疾速的快感。 後來臨睡前我常常祈禱,能在夢中再度體驗飛行的自由,能夠飛到喜馬拉雅山,看看金色的聖母峰。剛剛這個願望達成了一部份,當我翱翔於碧海青天,正想朝著聖山的方向飛行時,只覺得眉心一陣刺痛,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細繩扯了一下,然後我就醒了。睜開眼的第一個畫面是,醫院的病床上躺了一位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正眨著眼睛,有些氣喘,媽媽坐在病榻旁,滿身疲累一臉憂傷,凝視著病床上的人。我喊她,她沒反應,我伸手拉她,手臂卻穿過了她瘦削的身子,一下子我楞住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 我的頭好痛,轟隆轟隆像雷在打,又像鼓號樂隊的大鼓,走一步捶一下,兩下,三下,步法節奏都亂了,像全脫了頁的書,只剩薄薄一層有著摺痕的書皮。終於,我撿起了部份那一晚的掉頁。 藍藍的夜空,還亮著一團又一團的白雲,月躲到雲的後面,給雲鑲上了一圈又一圈的亮邊,像文文在夜市攤上拿起來的銀鐲子,文文將鐲子套在她無骨的手腕,湊到我的鼻尖,「好不好看?」她的聲音清脆似串在鐲子上的鈴鐺,「好不好看嘛?」她的手腕轉啊轉,旋出了串串映著月光的響鈴聲。 縣道上的路燈黃澄澄亮晃晃地,像美國來的香吉士,炙熱濃稠,幾十公尺就一顆,油門一加,車子一陣暴衝,我就嗑掉一個,和著溽暑晚風的乳汁,像古早電玩裡的小精靈,鍵進上下左右,一吞一顆大力丸,精力加倍,百倍。風來了,罩著彩色被單的鬼也逼來了,像以前作過的夢,在我的左手邊,它追上我了,高高長長的一列聯結車,像蜈蚣千百隻腳,它追上我了。我要逃,這次沒法隱遁飛翔,只能比快,右手腕一使勁,油門催到底,機車箭一樣地射出去,往左一瞧聯結車黃色的車門聳立像個大漢堡,我再使勁,我比過它了。 但是黃鬼還緊咬著我的車屁股。不能鬆懈,再加把勁,飛快點,快點…。 送文文到她家的巷口,我讓她先下車。她的爸爸不喜歡我,嫌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嫌我媽媽在自助餐店洗碗的工作不高尚,嫌我念的是私立學校,騎車太快,總之總而言之,她爸爸是小學老師,她爸爸不喜歡我。 「這麼晚了,你爸爸不會罵你吧?」我憂心地問。 「他今晚去參加學生的送舊,應該還沒回家。媽媽會幫我,沒關係的,不要擔心。」文文安慰我,但我不太相信。 「那…,今晚開心吧?」我問。文文搖搖腕上的鐲子,微笑地點點頭,我也開心地笑了,對她說:「進去吧,到家我再call你。」 「好,車子騎慢點。」文文轉身,蓬蓬的裙擺翻飛成一朵粉荷,搖曳在夏夜習習的涼風中,飄來淡淡的香氣。 「下次找個清晨,我們去看荷花。」車子發動時我跟文文說。 左方,一團疾速迫近的光影,銀色的,像太空船超光速曲線引擎運轉,好快的飛行速度,比我還快,歪歪斜斜地,一個大優弧,攆過雙黃線,朝我的左線車道壓過來。刺耳的剎車聲,我聽見,在我的後頭,聯結車的,碰撞,像電影裡庫房的大爆炸,轟天巨響,震得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前方金色的道路,像玻璃爆開,一片片,碎片,向我射來。瞬間,一切都沉靜了下來,一點聲響也沒有,我拋了起來,無重力,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慢慢地,像港片裡的慢動作,慢慢地,我轉頭,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機車歪倒在路旁的紅線區,後車輪截肢了,慢慢地滾著,還沒倒下,龍頭排氣管折了,車燈擋泥板前照鏡,還有我認不出來的零組件,碎了一地。釘在機車後面,是那輛黃色的聯結車,車裡是位中年人,壯壯的,綠色的背心,嘴張得大大的,一顆大臼齒閃著冷冷的,鉛色的光芒,他一隻手緊緊扣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還按住喇叭,但是我聽不見,聽不見,什麼聲音都沒有,直到我的頭一陣巨痛,最後聽到的,好像是那裡的骨頭斷裂的聲音,乾乾脆脆的一個聲音,就一拍的節奏,然後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沒有了…。就在眼睛閤上的剎那,我瞥見,機車碎片前方,斜斜兩個輪子,輪子上頭,凹扁的銀車殼,掛到地上的保險桿,前車燈懸垂車外,晃啊晃,像掉出眼眶的眼珠子。 我的頭又痛了,不,不只,全身每個臟器骨骼,都已經移位,裂了,碎了。我不禁狂吼一聲,眼前一下子閃過兒時最愛漫遊的河堤的畫面,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白鷺鷥滑過碧綠的水面。然後,我見到病床旁媽媽焦急的眼神,望著裹在白棉被裡的人,她的雙手緊緊握住床上那人露出棉被的左手,那人真的是我嗎? 過了一會兒,我不痛了,身體輕得好像隨時都可以飄起來,事實上,我真的浮起來了。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單純必要的陳設,沒什麼特別的,冷冷青青的日光燈讓我不舒服。我飄到屋子裡唯一的一扇窗,窗外掛著一彎月芽,斜斜地看,像小丑臉上的嘴。 靜靜的夜,屋子裡媽媽低聲飲泣的聲音,好清楚,不知不覺地我的淚也淌了下來。 ● 我穿牆,跨坐到戶外的窗台上,遠眺還在沈睡的城市,想起了爸爸。十年前他死了,不知道他目前在那裡?好不好?我還能見到他嗎?我和爸爸並不親近,印象中他總是很沈默,不愛說話,還會揍我,有時候連媽也揍。每次選舉完他的心情都不好,鬱鬱寡歡,好像誰得罪了他似地。 想著想著,我的身子慢慢往前傾斜,終於跌了下去,還沒觸著地便已浮起,飛行起來。轉瞬間,離了地,過了山,到了海。千禧那年,同學們相邀到東海岸看第一道曙光,我沒去,因為得跟著媽媽打工,多賺一些加班費。海天交接處,當醬紫的天色逐漸轉藍變亮時,我的眉心又抽痛了一下,於是一下子又回到了病房,望見媽媽伏在床沿,睡著了,一隻手擱在病床上那人的臉上,癢癢地,不舒服。 媽媽正在作夢,於是我鑽進媽媽的夢境中。媽媽坐在家中臥室的床沿,瞪著站在不遠處的爸爸,兩人默默,無語。我悄悄躲到暗處,不想讓他們看見。媽媽的眼神,似是自責,又有些哀怨,兩唇微掀,想辯白些什麼卻又嚥下了。空氣沈悶無聊,我不禁抽動手腳,爸爸發現了,目光冷峻朝我射來,我打了個冷顫,媽媽順著爸爸的眼神也察覺了我的存在。慌亂之間,我連忙逃出夢境,發現媽媽醒了,望著床上的人默默流淚。天也亮了。 原來安靜的病房慢慢活了過來,護士進房量體溫血壓脈搏,媽媽幫床上的人擦臉排尿,然後是主治醫師帶著十幾位實習醫生來巡房,我不想和他們擠,所以浮到天花板上。整個房間鬧哄哄地,回聲又很吵,我實在不耐煩,但是又離不開,情緒糟透了。終於等到那群人都離開,換舅舅來了,提著一杯豆漿和飯糰,媽媽吃了幾口又擱下。 「昨晚還好吧?」舅舅問。 「喊了一聲,說痛。」媽媽哽咽地說。 「不要難過,這應該是好事吧,表示還有機會醒過來。」舅舅一邊安慰,一邊接著問:「醫生來查過房了?」媽媽點點頭。舅舅接著問:「他怎麼說?」 「他說,還很難講,很多昏迷的病人是會這樣子的。」媽媽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知道床上那人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月,而且傷害他的人是誰,住在那裡。 「昨晚,對方律師又來了,這個案子不樂觀,因為阿德沒有駕照,又超速,民事的部份他勸我們庭外和解。」舅舅望著媽媽說。我一聽,馬上火了,沒錯,我有不對的地方,對方呢?一隻毒蟲喝個爛醉還開車,另外一個都快睡著了,喝了一整瓶的維士比也沒用,他們都不用負責嗎?「就怕不夠醫藥費。還有以後也不知道怎麼辦?」媽媽邊說邊嘆氣,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望著媽媽滿面的愁容,我心裡更加怨恨那兩個肇事的混蛋。 「再說吧,我請里長,還有調解委員會那邊的人再幫忙看看。對方如果太超過,大不了我去找民意代表,給他鬧大一點。」舅舅忿忿地說。 「真的要這樣子嗎?不好吧?」媽媽遲疑地說。 「我是說,如果他們太惡劣的話。」舅舅說:「早上我請假,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再過來。」 媽媽也沒推辭,收拾了要換洗的東西,疲累地走出病房。望著媽媽離去的背影,我想我也可以做點什麼事情。但是,我想先去看看文文,我知道她爸爸不准她來看我,但是她已經偷偷來過兩回。 於是,我騰空浮了起來,穿牆,到了戶外的天空中。盛夏,此時的陽光已經很耀眼,我刻意放慢速度,想好好經驗飛行的感覺。我用俯臥的姿勢,雙手自在擺在身體的兩側,這樣我就可以盡覽底下城市的景色,當然我也可以改用其他的姿勢,看我高興,結果都是一樣的。在極高處俯瞰陸地是一種很特殊的視覺經驗,雖然在以往的夢境中也是這樣,但因為都是在光線幽微的情況下,因此總是看不清陸地的景物。這次不同了,底下的樓宇房舍橋樑道路清晰可見,只是它們都被壓扁了,假假的,但也因為是這樣的觀看方式,因此以前用來認路的地標,像是摩天大樓之類的,現在全不管用,不得已我只好降低飛行的高度,在參差不齊的建築間穿梭,慢慢地找著文文正在上課的學校。 當我進到教室時,一眼就看到文文坐在倒數幾排,靠角落,一張附小桌的椅子上,那是文文最喜歡的位置,既可以遠離老師,又可避免老師叫最後兩排學生坐到前面去的尷尬。我倚在離文文最近的一面牆看文文上課。文文手肘支在桌上,秀麗的臉龐上雙眉不展,低頭癡癡望著桌上對摺起來的筆記本,幾乎空白的頁面上有幾處隨興寫了幾個名,我的暱稱,小D,還畫上了幾顆心,像地圖上的路標,指來指去都回到了原點,我的方向。時間一分一秒慢慢地流逝,她的姿勢都沒變,定格,靜止,如果不是正好一顆滴落在到書頁上的淚水,我都以為她已經石化成了一座塑像。我的心很痛,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止住她的煩,她的憂。 就在我難過的時候,眉心又痛了,這次我不讓它拉我回去,我頑強地抵住它,我不走,但是它太強我太弱了,不過一兩秒,我又回到了病房。舅舅附在床上那人的耳邊,輕聲地對他說:「小德啊,如果你聽得見,就聽我說,不是舅舅狠心,只是你這麼大,都二十歲,成年了,該懂事了。勸你多少次,騎車要慢一點,都不聽,現在責備你也沒用了。如果可以就趕快醒過來,真的不行也不要留戀,我們這樣的人家,爛命一條,活著也是辛苦。多拖一天多一天開銷。你知道,你媽媽的工作都辭了,你妹妹和我,也是三天兩頭請假,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說到最後,舅舅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算我求你,趕快醒過來,不然好好地走,不要僵在這裡。…」舅舅的聲音梗住,說不下去了。 雖然舅舅的話沒錯,但還是刺耳,卡在這個黑白交界灰色的地帶難道是我的意願?我也不想啊,更何況三不五時就被拉回來病房,那裡都待不久,去不了,綁手綁腳,真是不自由。想想,我移動到病床上那人的軀體上,想把自己摁進那人的身體裡,我用力再用力,不成,好像中間卡了一層什麼東西,才進去一點就被彈出來。我氣極了,跳起來甩了那人兩巴掌,再試,還是不行,又試了幾回,都失敗了,只好起身,我覺得好累,想找個沒人睡的病床休息一下。這時,房門打開,媽媽來了,兩眼紅腫。我不敢見她,因此趕緊穿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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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還沒有被遺忘的島嶼填寫九則
{1}裝滿血和肉的轟隆隆坑道 用炸藥和謊言挖出愛國情操 一條條黑暗山體走不出來的黑暗盡頭 等著宿命不斷的沙盤推演 {2}老街懸空著傾斜歲月 站不穩的未來 窮盡奮力學習站立 並且忙於尋找失蹤多年的回聲乳名 {3}軌條砦種植在海岸線 身高和敵人一樣 露出揮翼的手臂 堅實擋下興風作浪的急流 {4}那些單號夜晚的日子 砲彈喜歡躲在無預警的座標 循著發光的童年軌道 炸開一屋子夢的胸膛 {5}掛在山頭的那盞燈 慢慢的稀釋退色 整座的村莊就暗下來 誰也看不見誰 {6}埋下嗜血刺蝟地雷 在地底餵養塌陷的命運 那些觸患戰備的懸崖足跡 將被時間浸爛而遺忘而舔舐而撞毀 {7}夾帶音節與意象的裊裊炊煙 從三合院屋脊中拔地而起 如冒煙呼嘯而過的分泌唾液 緩緩的在饑餓肚腹燃起飽脹 {8}牆垣中的顆顆彈痕 刻鑿著仇恨和潰傷 像一枚枚勳章的立業 停泊在歷史的眼瞳 {9}村落裡的防空洞 黑窟窟蒙住生死謎題 像洪荒中聳立的墳丘 沉默而無法預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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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尤其他先後已匯了十八萬人民幣給她,難道這些錢還不足以打動她的心?甜甜是一個美麗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他如此地對待她,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他的誠意的。唯一冀望的是當他們繾綣纏綿過後,當她在老家蓋新屋的美夢即將實現時,甜甜能正式踏入他的家門,成為他們家最美麗的大陸新娘。但願她的美夢能成真,他的夢想亦能實現,如此一來,始能稱為完美。只是惟恐,彼此間的想法南轅北轍,天又不從人願……。 第十五章 貓仔馬俊為甜甜匯完款後,就未曾再接到她的電話,甚至當他準備啟程到廈門時,亦一直聯絡不上,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到了廈門絕對可以找到她。然而,他卻高估了自己的智慧和判斷,她承租的套房已退租,賓館老闆娘亦不知她的去向,行動電話傳來的是轉接語音信箱的話語,儘管他留下數十通請她盡速聯絡的語音留言,依然毫無信息。難道她人還在四川?倘若如此,行動電話為什麼要關機?他的留言為什麼不回覆?凡此種種,的確讓貓仔馬俊百思不解,也因此而讓他的情緒,跌落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深淵裡。 他在路邊攤隨便吃了一碗麵,喝了一瓶啤酒,在這個五光十色的都會裡,想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於是他住進之前和鳥鼠清仔下榻過的那家廉價的小旅館,服務生以其職業的口吻問他要休息還是住宿。 「住宿,」貓仔馬俊看看她,毫無拘束地說:「我想找一位叫甜甜的小姐,妳想辦法幫我聯絡一下。」 「我去問問櫃台。」服務生走後又回來了,她告訴他說:「經常在我們這裡出入的沒有甜甜這位小姐,倒是有一位叫香香的小姐長得白白胖胖的,對客人相當體貼,在我們這裡很叫座,不知先生有沒有興趣?」 「隨便。」貓仔馬俊冷冷地說,隨後鞋也沒脫就往床上一躺。然而眼睛剛一閉,甜甜美麗的倩影隨即不約而來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之前的林林總總,無一不在他的腦裡激盪著。 他見過的女人可說不少,就是沒有一個能與甜甜相媲美的。她雪白的肌膚,豐滿的胴體,高雅的氣質,再加上一張漂亮的面孔,簡直讓他神魂顛倒。雖然與她共同創業的願望不能達成,但是他並沒有辜負她,亦沒有虧待她,陸續以金錢來彌補服飾店頂盤破局的過失。十八萬人民幣並非是一筆小數目,難道這筆錢還不能夠打動她的心?不能獲得她的諒解而避不見面?即使他曾經誇大其詞,提及要在廈門投資幾百萬人民幣的狂言,但這只不過是說說而已,難道她就不能把它當成耳邊風,聽聽就好?莫非她已有了新歡?或者是陷入有心人士設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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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全十美金廈逍遙遊
金門、廈門咫尺距離,兩岸望遠鏡窺視彼此,心戰喊話柔性洗腦,宣傳彈恫嚇對方。天晴時,站在海邊,肉眼依稀可見那一片土地,遙想當年祖父、父親從古寧頭港灣,趕早乘船出海,下午便從廈門採買貨品返家,這是一條簡便快速的通路,卻是我遙不可及的童年夢想,它是祖父、父親講述的遙遠故事。 時至今日,小三通已經熱絡往來多年,我卻遲遲未曾踏上廈門土地,工作場域中,接待過內地無數的官員、學者和民眾,和對方提及從未踏上海峽彼端,他們訝異常常寫在臉上,想要親切話家常,那種距離感仍舊是存在著,除了文化上隔閡和差異,我想重點還是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大陸種種資訊,都是從書本、雜誌、報章、媒體獲得而來,如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談論時必定更能融入其中,於是,年年有計畫,年年未成行,每每返回故鄉金門,聽及親人兩岸來去仿若走「灶腳」一般,自己反倒格格不入,有點井底之蛙的感慨。 今年外子卸下公教人員身分,時間較能自由安排,我們終於成行。北台灣、南台灣4個家庭同行,那是外子高雄工專的一群死黨,三十多年來不因時空的阻隔感情轉淡,反倒是更加濃郁。在那年輕歲月,他們曾經抽中金馬獎,在物資困頓的時期有一段金門的軍旅生涯,所以在心中,帶著家眷來一次尋根之旅,在家人面前細數陳年往事,英勇事蹟,是每一位男士心中的驕傲,於是,4個家庭,3對夫妻,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多種身分,組成了十全十美隊〈金門水頭碼頭集合,報數點名時,因人數臨時取名〉,在大家鼓掌通過時,四天金廈之旅,於焉展開!十全十美團包含了金門女兒、內地媳婦、曾經的台商、曾經的金門士兵,所以,沒有延請導遊,我們開始了自由行,30年前的年少輕狂,今天如願的串起了笑語一串。 廈門篇: 一、親子裝: 準備登船前,排排站,學著軍人答數,大家聲音宏亮,精神抖擻。咦!親子裝!A家爸爸、媽媽、兒子3人,從上衣、褲子、鞋子完全一模一樣,看來整齊醒目,原來這家兒子2歲時和爸媽出遊,酷愛攝影的爸爸沒入人群中,媽媽藉著衣服的樣式教育兒子找尋爸爸,年幼的兒子真的從自己的衣服去比對人群中的爸爸,而且驕傲的找到了,從此,他們一家出門就開始著親子裝,從未改變,此時,兒子已經小學六年級了,真是特別的習慣。 二、和平之星啟航: 和平之星寬敞的空間,比起高中畢業時,從料羅灣航行到高雄港的登陸艇,簡直有天壤之別,水頭到東渡碼頭1個小時航程,曾經在望遠鏡下的大嶝、小嶝島就在眼前,「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標語仍清楚寫在岩石上,初次經驗,讓我猛按快門,想把錯過的一次全部捕捉,風浪雖大,順著海流,原先擔心暈船的隊員,個個笑語如珠,為我們的旅程拉開美麗的序幕。 三、紅毛丹事件: 甫下船,東渡碼頭人潮擁擠,很難置信我已置身在廈門的土地,當地居民的閩南語是那麼熟悉和親切,原來,阻隔多年後,語言仍是不會變的啦!寬敞的路旁,挑擔叫賣水果的攤販有如童年的金門,在等待計程車的當兒,A家奶奶還不習慣人民幣和新台幣的幣值換算,一口氣買下一大堆的紅毛丹,不但少了斤兩,也貴了許多,當160元人民幣騙到手,叫賣者已經挑著竹簍逃之夭夭了。望著一地紅毛丹,A家媳婦怒氣沖沖,奶奶無辜的不知所措,兒子權充和事佬,唉呀!眾人戲謔自嘲:「呆胞就是呆胞,才一開始就被騙!」一群人忙著安慰,來到堤邊,十全十美大啖紅毛丹,留下歷史鏡頭,終於皆大歡喜,婆媳釋懷了,好心情沒被破壞,花錢買一次寶貴經驗,也算因禍得福吧! 四、菽莊?椒鹽? 鼓浪嶼素有鋼琴島美譽,位於菽莊園的鋼琴博物館是必遊景點,一群沒有音樂素養的我們,倒也沉浸在名琴氛圍中,鋼琴演奏者指尖流洩出悠揚琴音,只是機械式表情和聲音完全不搭,興許是職業倦怠吧!真是美中不足。莊園的美讓我們留連,踏出莊園已經天色微暗,大家也有些飢腸轆轆了,以菽莊為背景,來張大合照吧!B同學眼角回眸一瞥,把「菽莊」看成「椒鹽」,果然是餓昏了,心中想著台灣的鹽酥雞,灑上對味的胡椒鹽,惹得大夥捧腹大笑,娛樂笑果十足。 五、百華園救鳥記: 百華園內蓮花池,因為冬天關係,零零落落的荷葉點綴幾朵蓮花,不似夏季的熱鬧繁盛,但遊客不減遊興,靠在池邊欄杆上欣賞池中雕塑,突然見到一隻雛鳥迅速墜落池中,恰巧掉落在兩片單薄的蓮葉上,雛鳥困難的拍動翅膀,怎麼也飛不起來,蓮葉支撐不住牠的重量,雛鳥成了落湯鳥,死命揮動雙翅,幾乎快要溺斃了,我們著急萬分,牠卻離岸邊愈來愈遠,連喝了幾口池水,眼見性命不保,我急急尋覓竹竿,找來掃把當工具,終於將牠撈上岸,幾乎失溫的牠,全身顫抖不已,我們用衛生紙拭乾牠身上的水,捧至有暖陽的地方輕輕撫拭,然後將牠送至林邊有鳥群的地方,希望牠有活下去的機會,我們的行為引來人潮圍觀,看著當地年輕媽媽耐心解釋我們的行為給她稚齡的孩子聽,我想:她應該有所感動吧! 六、勇士坐仙人掌: 人工噴霧,讓植物園區多了份神秘和飄渺,映襯著潺潺瀑布聲有如置身仙境。植物的絞殺現象,讓我知道:原來大自然生物還是有它恐怖的一面。來到「沙生區」,C同學瞪大雙眼說:剛剛看過「絞殺區」,現在又到「殺生區」,未免太恐怖了吧!唉呀,此「沙」非彼「殺」啦,原來C同學是在製造笑果,真是謝謝他的用心。沙漠植物多樣又碩大,第一次看到如臉盆大的仙人掌,鮮豔奪目的色彩,讓我雀躍不已,白目的B同學,裝腔作勢的坐在仙人掌上拍照,沒想到距離沒抓好,屁股被扎了好幾針,痛得哇哇大叫,差點被眾人當下脫掉褲子驗傷,我想:如坐針氈的感覺就是這般吧! 七:遇見童年的熱水瓶: 為了維護植物園的生態和清潔,偌大的園區並無設餐廳,這和台灣的習慣很不同,過了晌午,我們只好在入口處唯一熱食供應站簡單吃食,一個個紅、藍、綠的塑膠熱水瓶裝滿熱水,排排站在方桌上,等待澆淋一碗碗的泡麵,感覺好熟悉,我向店家借了一個來拍照,打開瓶蓋,水銀的內膽亮晃晃,這不是童年家家戶戶必備的熱水瓶嗎?多年不見,似乎遺忘了,原來,內地還保有如此傳統的東西,感覺又回到了童年,熱水沖泡麵茶的香氣充塞四周。 八、人頭鑽動萬石山: 普陀山是廈門著名的觀光景點,朝山拜佛的信眾和觀光客萬頭鑽動,裊裊的香煙和幽幽的誦經聲,有些像過年時金門的太武山,無數巨大石塊成就它萬石山的美名,在石頭陣中坐落的建築有它特有的風貌,蜿蜒攀爬其中,處處有驚喜,只是,服務中心明明寫的是贈香處,人手取來一支香,卻必須投下一元人民幣,與自由意願的功德箱似有相悖,聽聞有一遊客點了一支香,方才發覺身上沒有零鈔,忍痛投下100元人民幣,一支香100元,真是價值不菲啊!若是有意做功德便罷!若是被強迫那就太冤枉,想想,兩岸民情還是有差別啦! 金門篇: 一、勇渡黑水溝: 結束兩天廈門行程,準備循小三通返回金門,興許是海流關係,去程的平靜舒適不見了,逆風破浪的劇烈顛簸,讓船上尖叫聲四起,繼而四周此起彼落的嘔吐聲不絕於耳,此刻團員開始後悔預備的暈船藥仍靜靜的躺在背包裡,無奈,皺緊眉頭,緊閉雙眼,嘔吐袋遮住口鼻,船外的驚濤駭浪隨它肆虐,心中、腦中「阿彌陀佛」不敢稍停,十全十美團員有8人全淪陷了,而我,有乘坐登陸艇的經驗,短短航程,小女子臨危不亂,當起團員的隨團護士,只是,嘔吐物的味道不敢恭維,戴起口罩稍可迴避,唉呀!黑水溝凶險,前人唐山過台灣的血淚史,「六死三留一回頭」的諺語終於領教。 二、家鄉美味: 團員們徹底清腸,面色鐵青,飢腸轆轆,再度踏上金門土地,水頭碼頭已有親人相迎,興奮遊憩的熱情再度點燃,之前海上驚魂瞬間拋諸腦後,此刻心情有如蘇東坡定風波:「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我們即將展開另一段美妙旅程,大嫂貼心,一桌子金門早點款待,廣東粥、油條、甜、鹹燒餅、豆漿、手工饅頭任君選擇,金門人的真誠和熱情,讓團員們補充了能量,我也再度投入家的懷抱,享受家的溫暖! 三、尋根之旅: 依著金門地圖,幾位曾在金門當兵的同學,雀躍找尋自己營區的位置,尋覓當年足跡所至之處,再偷偷回味一下當時認識的金門姑娘,然後按圖索驥,只是30多年的留金歲月,金門處處早已物換星移,熟悉的感覺似近又遠,D同學不死心,沿著村莊的產業道路一遍遍繞,試圖尋找出一絲回憶,起初乘車,最後索性下車步行,在他心中,年少輕狂的歲月,與金門姑娘散步聊天的畫面,應該一點一滴再接續,只是,夫人同行,不敢張狂表露吧!還好,荒廢的營區,還殘留一扇朽壞門板,他輕輕觸摸著,終於,圓了多年來的念想。 四、榕園驚魂記: 榕園大片綠地和榕樹,有種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入口的特色金門電話亭,是我每次造訪力薦的拍照景點,儘管公共電話鮮少在使用,但是裝模作樣擺個姿勢,夫妻情話綿綿甜蜜模樣,將會在照片中留下永恆回憶。823紀念館外埕的戰車是男士們最愛,紀念館內展示讓大家了解當時金門戰爭的慘烈。來到「慰廬」,我認真解說這處風水寶地,眼睛盯著牆壁上字畫,沉浸在「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的驕傲氛圍中,眼睛漸漸由上而下游移,瞥見廳堂太師椅上竟坐著一個人,在沒有心理準備的當下,我嚇得魂不附體,驚聲尖叫,再定睛一看,哪來的古人哪!原來是C同學動也不動的體驗太師的威嚴,我啊!過度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造成這意外的番外篇,真的,人嚇人,會嚇死人! 五、夜訪總兵署: 位於金門金城鎮的總兵署,曾經是衙門、書院、警察局,總兵署四周是許多金城孩子童年的遊戲天堂,多次造訪,對它早已不陌生,但是夜晚造訪可是頭一遭。衙署前廣場的石椅,造型豬隻的模樣親切討喜,我知道那是取「諸事如意」的涵意,踏入衙署,中亭巨大高聳的榕樹在燈光掩映下,神祕且高不可攀,為莊嚴的衙署埋下伏筆,工作人員親切相迎,接著義務展開一場內容豐富、精彩的導覽之旅,工作人員的敬業態度,金門公部門對文史的投入,讓我這位金門人在朋友面前驕傲了起來,團員們與解說者有良好互動,這是一場賓主盡歡的饗宴。 六、石蚵大餐: 金門石蚵有別於台灣本島的竹蚵,它的美味團員早有經驗,只是,時代在變,嚴冬在冰冷的海水中「擎蚵」是一件極為辛苦的差事,年輕人吃不了苦,長輩們又日漸凋零,採蚵的蚵民愈來愈少,要吃鮮甜的金門石蚵愈來愈不容易了!想到童年家鄉的蚵田,父親「擎蚵」的身影,四方桌的剝蚵歲月,海蚵是滋養我們生命的恩物,如今…,來到古寧頭的雙鯉濕地,廟前簡陋的攤子,滿臉皺紋的老奶奶,壯碩的大陸媳婦,和圍著大人團團轉的小孫子,他們共同經營著攤子,攤子外歪斜的字體寫著:蚵仔煎、蚵嗲,我們興奮極了,管他設備簡陋,就著室外,來個石蚵大餐,老奶奶開心極了,興許我們是今天唯一的客人,蚵仔煎、蚵嗲、蚵仔紫菜湯、蚵仔麵線,自製的辣醬,自家栽種的菜蔬,自家採收的石蚵,除了新鮮還是新鮮,除了美味還是美味,大家吃得笑呵呵,結帳時,10個人只花了900元,真是物美價廉啊!這對久居都會的團員,都覺得太便宜太不可思議了! 七、賞鳥之旅: 金門是賞鳥者的天堂,熱衷賞鳥的B同學,賞鳥工具一應俱全,不論在路旁、湖畔、田野間、池塘中、樹叢裡,奇珍異鳥都是他望遠鏡、照相機下捕捉的重點,金門的「戴勝」處處可見,在台灣卻是稀少的鳥類,牠特殊的頭形,一眼就被認出來,牠喜歡停在新墳旁啄食鬆軟泥地裡的小生物,所以被冠上不祥之鳥的名號,小時候,我怕看到牠,因為牠總和墳墓聯想在一起,現在不同了,全團老、中、輕三代都為牠瘋狂,牠成了此行的焦點,美麗的身型,特殊的模樣,讓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八、莒光樓夜景: 莒光樓是金門建築的代表,明信片上那棟美麗建築,在同學抽中金馬獎的同時,它就伴隨著記憶永存腦海,說不定在大家塵封的壓箱寶中,都可找出這一張經典、泛黃的照片。解說員熱心的指著牆上照片,青澀的馬總統、年輕的鳳飛飛都曾造訪。夜晚的莒光樓美得叫人動容,站在三樓,對岸廈門萬家燈火清楚可見,美麗極了!當音樂聲響起,莒光樓外牆打上光雕,七彩顏色閃耀,我們隨著音樂起舞,在牆面上留下十全十美的身影,然後用相機記錄永恆,10個手足舞蹈的影子,來日再來猜猜,誰的身材走了樣? 九、坑道之旅: 戰地金門、地下金門,坑道是必遊的景點,翟山坑道的鬼斧神工,開鑿者的滴滴血汗,我們欣賞美景之餘,內心澎湃洶湧,緬懷感恩之情在心中盪漾。獅山砲陣地的砲兵演練,實體操作,讓ABCD四位同學也蠢蠢欲動,好像又回到當兵的歲月,他們從年輕的士兵中去尋找自己的記憶和影子,也在砲車前擺出衝鋒陷陣的威猛模樣過過乾癮,喀嚓!相機迅速留下記錄。 四天三夜的金廈自由行,有大家的參與、相伴和成全,主辦及協辦者的通力合作,專業級攝影師全程記錄,家鄉親人的熱情款待,大家都圓了心中的夢,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來日聚首再重提,話題將是熱絡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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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絮語
大部分的時間你都隱居在深山 對世事一概不聞不問 你喜歡模仿「偉大的人類」 美其名是「潛修」 「沉澱」 待機「東山再起」 創造一番新興事業 也好令人「刮目相看」 你也很識相 對人世間的「千奇百態」 「閒事少管」 「善事多做」 只有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 你才一躍而出 「如猛虎」 「似怪獸」 好像對什麼事都看不慣 好像不發威就不是「英雄」 「好漢」 於是 你就大聲「咆哮」 拚命「怒號」 發洩滿腔的激情 久久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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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阿爸,你若毋共我湊相共,我哪有法度通去廈門做生理。」貓仔馬俊低聲下氣地說。 「你的事志你該己著去設法,佮我無相干啦!毋通共我這個老歲仔也拖落水。」跛跤膨豬說後,轉身就走。 貓仔馬俊再怎麼想也想不到,父親竟會對這件事有意見、起疑心。即使他深知到廈門做生意只是矇騙父親的一種藉口。而父親願意資助他的那點錢,亦只夠擺個小攤子,與頂盤服飾店的資金相差甚大,他何曾沒有想過。然而他卻在甜甜面前說大話,試圖以準備在廈門投資幾百萬人民幣來討好她。然而當資金不能到位時,也是他牛皮被戳破的時候。他之於會一味地想博取她的歡心,甚至不加求證亦未曾考慮後果就匯出巨款,如果說沒有一點企圖心未免太假,他冀望的是她 來日能成為他最美麗的大陸新娘。倘若此次未能得到父親的允許,不能依她的要求資助她祖母的喪葬費,不能讓她的祖母風風光光上山頭,或許將是他這個未來的孫婿最大的罪過。甜甜非僅不會原諒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勢必也會付諸流水!一旦如此,不是太可惜了嗎? 於是,貓仔馬俊在得不到父親的奧援,卻又必須實踐對甜甜的承諾時,不得不另想辦法。雖然他近幾年來已徹底地改過,安安份份做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但如果一時手頭緊,想到外面借點錢來週轉,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世人看待事情都是一樣的,好事或善行容易被人遺忘,有過或有錯會讓人記恨一輩子。貓仔馬俊在走頭無路時,竟聽人說可以找民間的商家調頭寸,借貸的金額限定在三十萬以下,必須以房契或地契作抵押,月息二分,辦好簡單的手續並簽章後即可取款,比到銀行辦理抵押貸款方便太多了。雖然利息比銀行高了一點,但它非僅能救急,亦可免予讓信用破產。 故此,貓仔馬俊經過再三的思考,認為這是一個絕對可行的好辦法。因為家裡那疊房契和地契,全都放在父親房間那只生鏽的鐵箱裡,拿它一兩張,父親絕對不會注意到,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應急,對甜甜亦有一個交代。將來一旦賣家畜、家禽或農作物,這些錢父親一定會交由他來保管,屆時再把房契或地契贖回來,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趁著父親不在家的空檔,貓仔馬俊走進他的房間,打開鐵箱,挑選了一張地契和一張房契,告訴商家他擬抵押的金額。然而商家亦非純以放高利貸賺錢為目的,從老闆的口氣中,似乎以救急和創業為優先,當貓仔馬俊把準備到廈門投資的計劃洋洋灑灑地告訴他時,他的誠意很快就獲得商家的認同。除了留下他的房契,並要他在一份借據上簽章,便借給他新台幣二十五萬元。貓仔馬俊拿到錢後,一絲喜悅的微笑掠過嘴角,原來窮則變,變則通,天無絕人之路啊!並火速地為甜甜匯去人民幣五萬元,讓她有足夠的錢來辦理祖母的喪事,好讓她老人家風風光光上山頭,另一方面也可以讓甜甜看看他的經濟實力,絕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已。 然而為了對父親有所交代,他必須再到廈門一趟,即使只是虛晃一下,也勢在必行。唯一讓他感到興奮的是又能與甜甜見面了,相信他們兩顆火紅的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後,必能在短短的時間裡,重燃熾熱的激情火花。一旦到了廈門,他將和甜甜共進西餐、享用美食,以及逛逛百貨公司,為她添購一些化妝品,買幾套性感的內衣褲送給她,把凡間的瑣事完完全全忘掉,兩人共度幾天逍遙快樂的美好時光。這不僅是貓仔馬俊的夢想,也是他精打細算後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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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宋春舫抱屈─外三章
五四運動,許多激進派把傳統的戲劇,破壞攻擊,致使京劇不能蓬勃發展。始作俑者,即為文化界角頭胡適。胡博士只懂文史,卻包攬文藝各種形式,他批評京劇的唱工、武打之類的技藝,貶為戲劇進化史上的「遺形物」,認為只有把這些遺形物淘汰乾淨,才有可能出現純粹戲劇。傅斯年把戲曲稱為「百衲體」,認為這不是真正的戲劇。錢玄同則把流傳中國的各種戲曲重唱工、畫臉譜、少佈景的特色,視為野蠻幼稚。陳獨秀也曾發表文章,支持胡適、錢玄同的觀點,這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大錯誤事件。胡適等人所持的學術觀點,是站在西方世界的戲劇立場講話,這是反科學、反傳統的藝術觀點。 五四時期,真正懂得西洋戲劇的宋春舫,對於胡適等人的偏見作出批駁:「這些人大抵對於我國戲劇,毫無門徑,又受歐美物質文明之感觸,遂致因噎廢食,創言破壞。不知白話劇不能獨立,必恃歌劇以為後盾。世界各國皆然,吾國寧能免乎?」(《戲劇改良平議》) 作為戲劇家,宋春舫從世界戲劇的廣闊視野來闡發中國傳統戲劇特色,自然比胡適的偏宕之論正確。他對於保守派的固執,不圖改進亦不苟同。如何改進傳統戲劇呢?宋春舫從劇本問題、男女合演問題、藝人的組成及戲院的建築問題,提出一些創發性設想,這些設想,如今已大部分實現了。但是,文藝在胡適等龍頭的把持下,讓宋春舫始終不能出頭,甚至像筆者學過「西洋戲劇」的人,直到晚年才知道宋春舫此人,這真是五四文化運動的一大諷刺。 宋春舫一八九二年生,浙江吳興人。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旋即留學瑞士、法國,他回國時,由漢、洪深剛赴海外留學,這證明宋春舫是最早倡導現代戲劇的人物。他在北京大學任教時,曾是《新青年》的編委,因為和胡適等人意見相左,受到壓抑。胡適等將「話劇」視為唯一先進的戲劇,輕視傳統戲曲,這是極為荒謬的觀點。宋春舫從戲劇分類和中西比較的角度來認識傳統戲曲,他認為京劇的《李陵碑》、《空城計》、《二進宮》等,可名之為純粹歌劇;如《小放牛》、《小上墳》等,則類似滑稽歌劇;而如《梅龍鎮》、《黑風帕》等則屬於純粹歌劇而兼具滑稽性質者。 傳統的戲曲,有它的藝術價值,也有它一定的觀眾。五四文化運動,胡適將傳統戲曲批評得一文不值,這是破壞文化行為,卻無人站出來評論,實在令人憤慨。 早在上世紀二○年代,宋春舫便說:「吾們要曉得歌劇與白話劇是平行不悖的。現在提倡白話劇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極端主張廢棄歌劇,這就是他們的主張不能受社會容納的大原因。」 我少年時在澎湖九十六軍服役,在夜晚,站在板凳上,聚精會神,凝聽馬驪珠的《鳳還巢》、顧正秋的《貴妃醉酒》,長達三小時,不覺疲倦。雖然聽不太懂戲詞兒,但卻陶醉在那優美悅耳的唱腔中。反之,政工隊公演話劇,我看見戰士們愁眉苦臉,伸著脖子在說:「今晚上出公差啦。」 毛澤東曾不止一次宣稱,他平生最討厭看新詩和話劇。也許你不同意他的觀點,但它卻代表了客觀的現象。 宋春舫這位偉大的戲劇理論家,生不逢辰,遇見小人。後來在二○年代「國劇運動」中獲得余上沅的響應。可惜宋春舫在一九三八年病逝,終年僅四十七歲;而余上沅的主張也在抗日戰爭洪流中,煙消雲散……宋春舫著有《宋春舫論劇》,喜劇有《五里霧中》、《一幅喜神》。 李健吾的悼念文章曾說:「他原來應當是最受眾望的劇運領袖,不幸命運有所偏嫉,掩去他應該發出的萬道明光,讓一群後生小子留在紅塵摸索。」 「辮子戲」有癮 中國的文人奴性最重,對統治者俯首帖耳,不敢有絲毫背叛之心。北京的清宮歷史電視劇,連續演了二十多年,歷久不衰。康熙、雍正、乾隆,彷彿都是明聖之君,那些留辮子的漢族官僚,長跪在地,滿口喳喳之聲。讓百年之後的群眾,重溫滿清血腥統治的舊夢。這種「辮子戲」,聽說收視率不錯,甚至還有人利用春節假期,租來整套整套的DVD,哪兒都不去,索性一次看個夠。這證明中國人作奴才,有癮。 早在二千二百年前,秦朝統一六國,確立了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封建體制後,引起一些文人的異議。詩人、丞相李斯為杜絕「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的現象,提出「焚書」的建議,得到秦始皇的批准。焚書對於古代文化典籍是一個極大的破壞,直到今天,有關戰國紀年還不能完全弄清楚。 「焚書」次年,又發生了坑儒事件。秦始皇為了長生不老,希望方士尋覓仙藥。方士侯生、盧生受到寵幸。後二方士仗著權勢,以求仙藥為由,相約逃亡。秦始皇大怒,下令御史案問諸生。受株連的文人達四百六十餘人,皆活埋於咸陽。 「坑儒事件」發生,連秦始皇長子扶蘇都感到過份殘暴,他說,「天下初定,百姓尚不得安寧,這樣做恐怕引起騷動。」統治者聽了,將兒子貶到上郡去監督蒙恬軍。不久,造成了陳勝、吳廣的農民起義。連孔子的後裔孔鮒立也抱著禮器,參加了反抗行列。 我們必須正視歷史事實,秦始皇的坑儒,不少是文人幫著統治者找出的「叛徒」。司馬遷在《史記》上寫得明白:四百六十餘人中,大多數是在「案問」時,「諸生互相告引」攀扯出來的。也許是有人被關押起來,心裡不平衡,便指證另一個人也是同夥,於是湊在一起被活埋見閻王吧。 李斯這個詩人,為了鑽進領導核心,替秦始皇出壞主意,情有可原。但讓人不解的,歷史上竟然有這樣的文人,他一不是當朝官僚,二不是文化班頭,他連政府任用資格都沒有,吃的是自家的糙米飯,卻偏要以文化監察御史自居,你說怪也不怪? 清朝道光舉人潘清輿,江蘇淮安人,侯補知縣。他不甘寂寞,常發表文學評論,引人矚目,名氣不小。著有《養一齋詩話》,其中有一段評論,妙極。 子欲世人選詩讀詩者,如曹操、阮籍、陸機、潘岳、謝靈運、沈約、范雲、陳子昂、宋之問、沈佺期諸亂臣逆黨之詩,一概不選不讀。以端初學之趨向,而立詩教之綱維。蓋人品小疵,宜寬而不論,此諸人非小疵也。 潘清輿的這番評論,頗不公允客觀,充份表現出文人的奴性。他以傳統的「詩教」評說先輩詩人,有失文人風格。陸機、潘岳、謝靈運、陳子昂、宋之問等五人確實是被殺的。不過,他們有的是死於仇敵告密,冤錯假案,有的死於政局紛爭;若用春秋筆法,沈約、阮籍、范雲等人,不過身歷兩朝,除沈約身歷宋、齊、梁三朝,即便換了統治者,他們有何「不光彩」的錯誤?至於宋之問、沈佺期只是受了一點賄,早已獲記過處分,並未影響工作。潘清輿把曹操等十人列為「亂臣逆黨」,充份體現了文人相輕的本質。 歷代的中國文人奴性很重,到了清朝,達到頂峰。清朝滿族文武官員,對皇帝自稱「奴才」,而且用於正式文件。奴才是「阿哈」的漢譯。走筆至此,我聯想起對岸在十年文革期間,八億人民向毛主席「早請示,晚彙報」,這算不了啥,不打緊,這是由歷史沿傳下來的中國文化。 走近乾隆 乾隆是中國歷史上最輕鬆、快活而懂得享受的皇帝,他在位六十一年,消耗了他父親雍正留下的三百萬兩白銀,大興土木,六下江南,「柄用和珅,貪婪掊克」。有人統計,乾隆共消耗掉了一億五千萬兩白銀,清王朝的元氣,被這個混蛋愛新覺羅‧弘曆破壞殆盡。弘曆死後四十一年,鴉片戰爭就爆發了,這是中國民族不能忘記的史事。 北京演出的弘曆電視劇,描寫他下江南,關心民眾疾苦,愛惜園林景緻,一派浪漫主義的詩人形象。讓人看了吐血,恨不得砸爛電視機!即使弘曆在六下江南,日理萬機時,他也沒忘記每年整肅知識分子一次。唉唉,中國文人的奴性,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乾隆具有濃重的民族自卑感。始終覺得是來自關外的異族主人,少數統治極大多數漢人,那些被統治者內心不服,敵視滿族的落後文化、低下的文明風俗,粗鄙的生活方式,所以他上台後,對漢族知識份子進行鎮壓、迫害、整肅、奴化。雖然康熙、雍正兩代已對漢族壓迫了將近百年,到了弘曆手中,卻仍然覺得自己的孤獨、緊張。在他統治期間,文字獄竟高達一百三十餘件。生者凌遲,死者戮屍,其家族連坐,男者坐立斬,女者被發配為奴。 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中認為:「乾隆好大喜功,不如雍正之勵精圖治。雍正刻薄,不如康熙寬仁。」錢穆行文過份謹慎,溫柔敦厚。趙翼在《檐曝雜記》中記述:「乾隆十二三年,用兵金川,至十四年三月止,共軍需銀七百七十五萬。十九年用兵西陲,至二十五年止,共軍需銀二千三百十一萬。三十一年,用兵緬甸,至三十四年,共軍需銀九百十一萬。三十六年,用兵安南(越南),至四十二年,共軍需白銀六千三百七十萬。五十二年,台灣用兵,本省先用九十三萬,鄰省增撥五百四十萬,又續撥二百萬。又撥各省米一百一十萬石,本省米三十萬石,加以運腳,共銀米一千萬。」 弘曆的窮兵黷武,致使國力消耗,必然也是喪鐘敲響的時刻。 一方面對外戰爭,大灑白銀,另一方面六下江南,吃鰣魚、玩山水、吟詩。御用文人紀昀在《四庫總目提要》,寫出這樣的拍馬屁的話:「勤政蒞民之餘,紫殿凝神,別無嗜好,惟以觀書乙夜,悅性恬情。是以聖學通微,睿思契妙,天機所到,造化人心……頃刻間便數十首,侍臣受簡,吮墨沉思,前韻未賡,新題又作,丹毫宣示,日以為常。」 弘曆真是文武奇才,「頃刻間數十首」,若是李白、杜甫九泉下得悉這個消息,一定羞愧自殺。據我記憶,上世紀五○年代末期大躍進時,河南有個農民孟大頭,粗通文字,他能在一個夜間燈下寫出「新詩數十首」,名震大江南北。不過,新詩比傳統詩易寫,把散文拆開,胡謅一段順口溜,即可交卷。孟大頭應向弘曆甘拜下風了!不過,孟大頭是自己創作,弘曆卻有人捉刀,有不少槍手代筆,不少文臣潤飾,這種方法被陳伯達採用,文革時期北京的「梁效」,上海的「石一歌」,都是創作組合體。傳說過去武俠小說盛行時,供不應求,主人便雇用「捉刀人」,以三七或二八分稿酬,「捉刀人」不能露名,否則身敗名裂。因為版權已經屬於主人了。 前後為弘曆寫詩的名家,不勝枚舉。有個江蘇長洲詩人沈德潛,六十多歲時被乾隆看中,聘到北京作「捉刀人」。任用為內閣學士,買斷他的所有署名權。不料沈某退休回家,編印全集時,竟把弘曆的作品收歸己有,此事被目光如炬的弘曆知道,下令嚴加懲辦。 沈德潛前年見了閻王!有人報告。 乾隆皇帝冷漠地說:「死了也得結賬。」 結果,沈德潛滿門抄斬,他的屍首受到「撲其碑,戮其屍」的處置。 莫作書獃子 歷來書獃子所作的考證工作,不知何時開始。但到了清朝乾隆、嘉慶年間,達到高潮,後世稱為考據學派或乾嘉學派,即由此而來。姚鼐說:「天下學問之事,有義理、文章、考證之分。異趨而同為不可廢。」 考證也叫「考據」,研究歷史、語言等的一種方法。根據事實的考核和例證的歸納,提供可信的材料,作出一定的結論。考據方法主要是訓詁、校勘和資料蒐輯整理。 何以將從事考證工作的人稱書獃子呢? 例如: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生於何年?他自己沒有自報,班固為他作傳時也忽略此事,讓無數的書獃子勞動了一千多年,而且還把近代的著名作家王國維、郭沫若捲了進去,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正確的結論。曹雪芹生於何年?死於何時?同樣眾說紛紜,紅學家「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彼此不服氣,見面似仇人,你說這種考證工作對於學問有何用途? 至於《金瓶梅》,作者的考證文字,少說也有數百萬。直到現在,蘭陵笑笑生是誰?仍舊搞不清楚。我敢預言,再過五百年,還是搞不清楚,書獃子,別傻了! 司馬遷寫《史記》時,他只認真努力的從事創作,絲毫沒想到將來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何況他已受了宮刑,即使結婚也無法生育,他寫《史記》給後代能有啥好處?司馬遷和當前台北的詩人不同,不會作秀、不會宣傳、不會推銷自己,也不會作啥「駐校作家」,撈錢。考證家費盡腦汁,查詢司馬遷的「生於何年」,結果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竹籃打水一場空,活該! 作者寫了作品不署名或不寫小傳,可能怕作品給自己惹禍。乾隆──愛新覺羅‧弘曆這個混蛋東西,搞文字獄相當內行,《紅樓夢》可能給曹雪芹帶來麻煩,他才躲躲藏藏寫小說。他的著作權是後人考證出來的。 曹雪芹筆下的大觀園豪宅,是封建社會的縮影。小說男主角賈寶玉這個叛逆式的人物,他反對忠君準則、門閥觀念、科舉制度、奴婢制度、封建禮教,以及「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試問,當朝統治者怎會容得下他!他既拿不到稿費、獎金,也難以在傳播媒體吹牛拉風,他隱姓埋名都來不及呢。 不過,明朝情況不同,皇帝、宰相都公開研究房中術、嫖妓、搞小三,跟目前台灣每年過兩個「情人節」,到處舉行喝酒、接吻、求婚活動,賓館旅社大排長龍一樣。《金瓶梅》作者有創作的自由。可能那時文化界只重視四書五經,輕視小說,寫了也難以在朋友親戚面前獻醜,不登大雅之堂,所以稀里糊塗署了「蘭陵笑笑生」、「運河苦苦人」。他怎會想到數百年之後,還有些書獃子翻箱倒櫃找資料,考證作《金瓶梅》的是誰呢? 歷史有情,但也無情。清乾隆(1711-1799) 活了八十八歲,寫了四萬三千首詩,確非虛言。乾隆寫了這麼多的詩,歹勢,沒有一首詩流傳,而且文學史從來沒提過這位多產作家的名字。甚至直到二百多年後的今天,還沒人把愛新覺羅‧弘曆列為「詩人」,足見考證家仍具有客觀而正確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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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是一口井
秋雨暫歇 蕪蔓的生命之田沾染 許久未曾察覺 關於微陽的溫煦 暖意。 曾經流浪遠方的我 站在竹製的窗台之前 靜想。凝眼。眺望。放歌。 山風的言語颸颼 在我耳畔 喋喋不休。 順隨時光殷殷流淌 且讓翻來覆去的想念 在寂寞的心海裡葡匐 回想,當年踽踽匆匆 沿著滿山遍野的白芒花 追逐,野放的灰墨色 雲朵。 一路蹀蹀顛簸著走來 試著用憂愁悲傷或者怡然清歡 當作青春芳華的 藍本。 怎奈浪子跨越不了 人間虛渺的禪 憑任記憶成為 前世今生綿延繾綣 一口,深邃永遠 挖不完也掘不盡的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