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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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是相隨一生的魅影
一天的過去,又是你一天的魅影相隨。想問你究竟藏匿於何處?在此起彼落的聲浪、在川流不息的車潮,或在夜歸靜眠的寒舍。有時想念你,有時卻不願你在身旁。 古今人物誰能說得清楚你何時出現?徜徉在汨羅江的上游和下游的兩個詩人魂魄。當人們以水為墳,年年端午時,隱藏在天邊觀望河上的萬千龍舟處處划動,試圖搖晃出屈原久未傳唱的哀愁,你是否就在船上。另一個孤魂在上遊,堆土為墓,少人拜謁,與寂清墓地長年相伴的,多是春風秋雨夕陽晨霧。佇立在墓旁,杜甫「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人難為用。」的千年遺憾,是否也在你的見證下,一年飄過一年。 或你存在於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塞車時,一輛輛鋼鐵打造出來的方盒子,裡面裝著一個個人類,也附身一個個的你,人與人連接而成的冗長百足蟲,在大地表面匍匐前進,你看不透的身形也隱身於其中。每一個盒子各有各的方向,不同的心思卻孤絕而散漫成一串斷線的珍珠,神秘而難測有如分屬於不同銀河系的天氣。每一個置身在飛機、鐵路、汽車、摩托車、公車等運輸工具的人們,當四目相接時,眼眸傳遞的不是「你好嗎?」而是「你知道他在那裡嗎?」 家也是你隱身的一個盒子。家,是你的城堡。可是,家的圍牆總有個盡頭,出了邊界,外面的擾攘紛動,依然逼得你被迫與陌生人相處。然而,街道、公園、廣場仍然是個綿延的地界,你的行動難以規範;唯有進入一輛公車或地鐵列車時,你的活動自由即刻受到限制,交通工具的牆將你畫地為限;你和其他在車上的人一樣,都是失去暫時失去人身自由的囚犯,於狹隘空間窘迫地互相遷就,不得動彈。 人們以為在紛擾的時地裡,你才會遁走於無形。是的,都會的尖峰時間將一輛輛汽車乖乖在道路玩起接龍遊戲,裡面往往只坐了一個人,頂多兩個人。玻璃窗把喇叭聲與廢氣隔絕於外,在車內大聲地放著音樂,假裝全世界都與他無關。一條壅塞的道路,堆滿了生命裡可言說及不可言說的秘密。可是車內的人萬萬沒有想到,在喧嘩的音陣裡,在每個人的心田裡升起一座又一座漂渺蒼茫的王國。 諷刺的是,你是人發明出來的防禦系統。因為公共空間已經成為一個令人難以辨認,令人不安的神秘世界,裡面走動穿梭的陌生人散發著真假難分的符號。迎面走來的一個人,他的衣服穿著、戴的眼鏡和帽子、眼睛顏色或語言習慣已不能代表他的出生地點、社會階級、職業技能甚至性別,遑論他的品性和風格。迎面而來的人都想從對方的身上捕捉到你的蹤跡,只是你在,你也不在。他的眼睛裡也反映出另一個陌生人的身影,這個新陌生人是我們出門前精心雕琢、亟欲外射的自我形象。 束縛你?你隱藏在某種難以臆測的黑暗角落,意識漫行於空蕩、疏離之間;猶如熱帶雨林的層層相疊的巨大蕨類,從磊磊兀岩裡恣意的侵奪覆蓋,吞噬掉呼息其間的濕濡大氣。與你和平相處?像個現代梭羅獨居於曠野,儘可能在野性難馴的大自然裡,樹立自己的風格,加入自己特有的風格和習性,讓自己一年到頭都安排緊湊的作息:五點起床、劈木材、牧牛羊、盥洗、縫紉、釣魚等。讓生活裡處處有你,也處處沒有你。 你,在那裡?在人類的第一口呼吸裡,你就已經隨那氣息躍身而出。或在渾沌初開的那當下,你已奔馳於天地之間。我,在那裡?行過半百滄桑,當倦容全然刻劃在眉宇之間時,期待你進入我的所在,帶來最寧靜的歇息,像野鴿子真正歸返牠得以安頓的泉之傍。 短促的生命,生老病死,花開花落,冥冥之中,你和命運站在同一陣線,冷峻地觀察每一個人的存與歿,繁華與寂寥。天間地間虛擬成一片白茫茫,只剩我自己,還有你。 路也迢迢,心也迢迢。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迴怎忘。我開始想到生,也想到死,想到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太陽為什麼是紅的而不是黑的?江河為什麼要流動而不願靜止?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美的璀璨如瑾?男人為什麼一定要功成名就? 在人群中,我祈望有一個未知的心靈,知我心深處,在一生的某一天某一刻,給我回應,也給我豁然開朗的答案。希望知遇者是你,因為你,孤獨,是相隨一生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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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吳亮,吳亮,沒有光亮。那怎麼有前途?後來,她到了「北勢大賣場」,林議員把她的「亮」改為「量」。看起來有了希望,聽起來仍是逆耳。可是,她總不能改姓啊! 張正一左思右想:踏破鐵鞋無覓處,眼前的這個中年婦女,豈不……或許……會不會就是他的女兒? 理過髮,掏了耳垢,他走出大賣場。過橋,去逛北勢村,適巧眼前一座大廈落成,招租。他竟然毫不猶豫把八樓租了下來。他打算在此地住上兩三個月,找到女兒再回美國。姓吳的,石碇鄉有三四十人,怎能確定那個理髮師就是他的女兒?張正一投身「北勢大賣場」服務,就是這個緣故。 元宵夜,我和阿量談到天亮,無法入睡。在她的想法,張老可能是她的父親,但是不作DNA檢驗,誰也不能斷定。若要作這種檢驗,他不同意怎麼辦? 次日,張老向我提出請求:他走後,請我幫助他尋找女兒的下落。他會終身難忘這份恩情。為了顧及雙方的面子問題,只得祕密進行,而且誰也不願公開阿量的身世之謎。 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很多。在張老的記憶裡,看見阿量,便隱約的彷彿看見埔里籍的那個少女,這是幻覺,還是做夢?半個世紀過去了,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記得是3067號,「中共台灣省委副書記」,這種印象的記憶,豈不是空口說白話? 張老已和家人取得聯繫,決定了行期。 您什麼時候走? 後天晚上,西北航空公司的班機,直飛舊金山。 阿量已沉不住氣,催促我邀他去醫院作DNA檢驗,這已並非見不得人的醜事了。我將這個話,告訴了張老,他馬上同意,於是我們三人到了新店耕莘醫院。 檢驗結果,父女血液的基因相同,毫無疑問。阿量抱住了張老:「阿爸!」她嚎啕大哭了。 那日,張正一用匕首刺向歹徒的右胸,乃是計劃行動:他並不想置對方於死地,而是想製造社會新聞,讓吳家或自己女兒出來認他,希望有個大團圓的喜劇。 這些話,是我開車送張老去桃園國際機場途中他說的。張老父女重逢的消息,只有我們三人明白,連阿珍也被蒙在鼓裡。否則,經由傳播媒體宣傳出去,我的酢醬麵生意可聞名天下了! 張老返美,大賣場的職工,都沒有忘記他,常以依依不捨的心情,談論他的機智和勇敢。有家八卦雜誌,曾刊登一篇報導文章,敘述張正一年近七旬,一身是膽,他和對手搏鬥時,竟然從容不迫地以匕首刺向對方右胸,而不刺左胸,這證明張老具有高度的打鬥經驗和修養。報導說,血案發生的當晚,張正一獨自帶了燕窩、奶粉,及兩萬元紅包,前往醫院向傷者致歉、慰問。傷者當時感動地流下眼淚。這篇文章造成不小的轟動,不少愛看熱鬧、崇拜英雄的青年,結伴成群趕來「北勢大賣場」求見張老,想跟他合照,請他簽名,卻撲了空。最後,只得買點東西,吃一碗酢醬麵,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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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2011寒假第一站香港 當地友人讓香港不只是香港
別告訴我:香港你去過八百遍了!如果沒有當地友人陪伴同遊,香港只是單純的香港!光靠旅遊書是不夠的。 香港我也去過好幾遍了,就屬這次最好玩、最在地。讓我看到很不一樣的香港,親切、懷舊、人文氣息豐富——這一切都要感謝,去年從香港來金旅遊、並投宿在我們民宿的四個年輕人,他們就是我們此行的香港「地陪」,我稱之為「香港四人幫」。他們是2男2女,四天來,為了全程陪我們,安排了每天至少2—3人的組合,帶我們玩。多謝啊! 1/19女兒一考完期末考,我們馬上出發,從金門搭船到廈門,再從廈門搭大巴前往香港。 該說大陸「服務精進」還是「人工低廉」?原本我們預計要先搭車到湖濱南站買車票,沒想到他們直接在東渡碼頭擺個售票小姐、一台連線的電腦、列表機,省去了我們跑一趟車站買票的時間。到香港的車有兩種選擇,一是搭車到香港;二是搭車到深圳,再從羅湖口岸通關進入香港。我選擇班次多且價格便宜些的後者,票價人民幣180元。大巴的種類是長途臥鋪車——這是我們聽過但未敢嚐試的車型。 上車時發給每人一個塑膠袋——先脫鞋,把鞋裝進袋中,拎上車。上了車,分上下舖,一人一個床位,對號入「睡」。八歲女兒非常喜歡搭乘這種車子,她稱之為「睡覺公車」,一家四口,就她睡得最香甜。 隔天早上抵達香港後,在地友人怡,依照我e-mail給她的「欲遊景點」,幫我排好了三天的行程,其中也包括她想帶我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包括香港的傳統市場,原因出自於歐巴桑的考察習慣,我認為逛一個地方的市場可以得知物價消費、生活水平、民生食物等訊息。由於我們一點也不趕時間,所以一行人搭乘歷史悠久的電車慢慢晃,不論車程遠近均一價港幣2元,超值!這也是兩小最愛的時光,整個古老的車廂、車頭車尾的操作區,是他們最感興趣的;弟弟喜歡在車尾假裝他正在開車。 第一天陪我們的是怡以及阿正。阿正說,怡是路癡,所以他必須陪我們,以免迷路。怡是一位自由作家,這幾天她正好不必趕稿,可以陪我們。阿正的笑聲很爽朗,這是我在金門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去年他告訴我,「經常被精神病人煩得要死」,我猜想他可能在醫院工作吧?今年細問之下,原來他在一家很大的唱片行工作,每星期有固定從療養院「放風」的病人,去他們店試聽音樂,放肆的行徑,快把他弄瘋了。阿正的結論是:「不是他們瘋,是我瘋!」還有大陸遊客,他們會比劃一整區的3C產品說:「這邊統統給我包起來!」 冬瓜佛手紅豆白豆豬骨煲 這天(1/20)遊過立法院、終審法院、聖約翰教堂等,雄偉又充滿異國風情的建築,跟香港友人混了一天後,我們體會了當地傳統市場以及生活作息。香港人的晚餐時間比我們晚——在金門,我們大約七點左右用餐;怡告訴我們香港人晚餐大概是八點多。因此,逛過黃昏市場後,貼心的怡怕我們肚子餓,先帶我們去吃甜點(芝麻糊之類的),然後等她男友Joey下班,再一起去吃晚餐。 晚餐位於一條無人後街,很少有人走動的地方,卻有一家爆滿的餐廳!真是所謂的「巷子內」(內行人)!這家店名為「囍點」,裝潢溫馨、桌數不多、桌椅排得緊湊、服務親切。聽說香港人很擅於煲湯,我們點了一道「冬瓜佛手紅豆白豆豬骨煲」。想必香港人是先喝湯的——煲湯先上,服務人員幫每人乘一碗,又濃又香,顏色像紅豆湯,而且只有湯,完全沒有料。這跟我們的習慣不同,我們的湯裡總要飄點東西才算,包括最小氣的自助餐店也是如此。但香港的煲湯,重點在於煲出來的「湯」,至於「料」根本是毋須出來見人的。喝了一口,是從沒喝過的滋味!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湯是甚麼煮的?」跟我英文名字相同的Joey回答:「看煲湯的名稱就知道是哪些材料。」原來如此,難怪名稱這麼長,算是給顧客一個交代吧,否則甚麼料都沒見到啊。其中,白豆、佛手是台灣料理比較陌生的,Joey猜測令我驚豔的味道是「佛手」,也就是佛手瓜,金門菜市場偶爾會見到,可我從來沒煮過,以後我一定要買來煲湯,實在是太好吃了!除了湯,我們還點了一個臘肉飯、四道菜,總共是港幣讓380幾元。目前港幣跌,大約是台幣的3.6倍,五大二小共花費台幣1400元,物超所值!這餐跟離港當天的中餐,香港友人堅持作東,讓他們破費了! 這次是無計劃旅遊的一大特例,出發前,香港友人告知「香港住宿比較緊張,最好先訂好住宿」,於是我預定了一家Central Park 酒店(中文名為麗酒店),連住三天的平均價格竟然比單住一天還要貴!我想這也是香港的特色之一!攜老扶幼的我們,還是不要每天搬來搬去比較好,這樣香港朋友要找我們也比較方便。一晚三千元,優點是裝潢新、有設計感、離地鐵站不遠、每層樓的電梯口都會擺一盤綠色的蘋果,一來裝飾;二來實用與食用價值兼具,設計得非常好! 灣仔文化之旅、香港大學、即撞木桶豆腐花 第二天,Joey跟怡陪我們參觀「藍屋」,這是香港傳統的唐樓。目前藍屋展示館主要訴求是呼籲政府保留這些傳統建築,其所展現的精神是香港懷舊、人文、環保的一面,例如展示館轉角處有一家「時分天地 非一般寄賣百貨店」,裡面是二手書籍以及雜貨交換或買賣。「交換」可以使用「金錢」或「時光」,所謂的時光,就是到店裡當店員幫忙整理二手物品亦可代替金錢,其概念非常特別。 另外,由於這附近有許多唐屋,這些老舊的建築,當初缺乏衛浴設備,若想上廁所的話,藍屋的工作人員會告訴你在附近不遠處有個公廁,於是這又是個大發現——位於收容女性街友的公寓下方的這處公廁,其實不只是公廁,它還設有淋浴間,早晚開放二個時段,氣溫在二十度以下時供應熱水。看過這一排宛如青年旅館設施的淋浴間,我好想到香港當「流浪婆」,那就可以善加利用這些設備囉!(註:流浪婆、拾荒客、居無定所,是章魚太太的志願) 藍屋所在的這區位於灣仔,若對灣仔生活文化遊有興趣的話,除了藍屋這處景點,還有灣仔街市(建於1937,現為「三級歷史建築物」)、交加街及太原街露天市集、環保軒(建於1913,前身為灣仔郵局)、和昌大押(建於1888年的百年老店,原用途是當舖,現為市建局對外經營的餐廳)、北帝廟、洪聖古廟等。 怡畢業於香港大學,我們都稱她為「國父的學妹」,歷史悠久的港大,也是我這次預定要去的景點之一。香港大學最佳的地陪,當然是怡囉! 怡先帶我們到一家深受學生喜愛的茶樓「新興食家」,這家店的蒸籠點心好吃又便宜,雖然去得有點晚,接近打烊時間(下午四點),但我們還是不放過所有好吃的點心。我記得台北的港式飲茶,在二十年前曾達到顛峰,可惜後來逐漸退出市場,近年我們曾吃過的只有華泰王子飯店。如今,能在香港吃道地的港式飲茶,令我大呼過癮! 關於香港的茶樓我也做了一些功課,包括「一盎兩件」以及「為甚麼茶壺掀開蓋子,服務生就會來加水」約定成俗的傳說故事。「一盎兩件」是以前香港人早上工作前,習慣先到茶樓用餐,將一盎斯茶葉沖成茶,再加上二件以飽足為主的點心,就可以上工去了。後者的故事,是清朝有玩賞鷓鴣鳥的嗜好,有一天有個人上茶樓去,把他的鷓鴣鳥放在空茶壺裡,讓牠休息,不料侍者不察,掀開蓋子,將熱水衝入,鷓鴣被燙死了。從此茶樓的規矩改成:客人將壺蓋掀開,這動作表示要加水,侍者才會將水加入。 由於香港大學工學院大樓正在動工整修,要到文學院必須要繞道,怡帶著我們在建築物裡面迷路了,轉來轉去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她男友一直消遣她:「你真的是香港大學畢業的嗎?」感謝怡跟男友Joey兩人製造效果,充滿歡樂的氣氛,讓我們一路走來忘了累。 我們參觀了張愛玲到港大待過的老建築,我想像這位上海姑娘來到香港,走過這崁崁階梯,感到疲累的神態。張愛玲還是喜歡上海的,只是不得不逃難到此,她還是常拿上海跟香港比較;南國的一切,她不得不適應,但可能不甚暢快,包括這累人的階梯?還有魯迅,他曾短暫來港,文章裡罵了不少為英國人做事的「狗奴才」嘴臉,看來香港來不及給他好印象。 我們感受這些文人與名校的氛圍,看一看民主牆的針鋒相對,再到王力宏在《色戒》裡飾演愛國學生、發表鼓動人心言論的迴廊場景。也見到許多身著畢業服的人在此間取景拍照。怡告訴我們兩點現象:一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幾乎每個女姓畢業生都要抱一隻布偶合照!大概是跟鮮花一樣,蔚為風潮?只是怡、我,以及八歲都覺得此舉「太幼稚了」;二是,這些畢業生有些並不全是港大的,而是特別跑到港大取景的。啥?!這倒新鮮!畢業照不都是在自個學校拍的嗎?還可以跑到別人家去拍喔!如果沒有怡告訴我們,我們哪知道這些「內幕」! 這晚,是四位「香港四人幫」都有空、可以一起聚餐的時刻。除了工作忙碌的正妹(這是我幫他取的代號),她最後只能趕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後甜點外,其他三人都到了,一起吃飯去。 這家有名餐廳「東寶小館」位於某棟市場的樓上,也是在地人才知道的名店。 可惜這家店生意太好了,服務人員告訴我們:「客滿了,等到打烊也不會有位子,因為排隊等候的人太多了。」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隔壁的餐廳。東寶,下次吧,總有一天吃到你! 吃完飯我們接著進攻甜點店!這就是香港生活,實在太過癮也太適合我了! 不過這樣下去,我可能會胖到一百公斤!該店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即撞木桶豆腐花」,侍者送來一桶蓋著蓋子的豆花(尚未成形),以及一個……倒數計時器!等三分鐘,計時器響了以後,掀開蓋,將湯匙放在豆花上測試,如果沒有往下沉,就代表豆花可以吃了;但如果湯匙往下沉,那還必須再蓋上蓋等一等。實在是太好玩、也太有噱頭了!金門豆花一碗三十,如果也這麼搞的話,可以多賣三倍的價格ㄟ! 跟隨 國父當年的足跡 第三天,換阿正以及正妹來當地陪。阿正跟正妹帶我們去「蓮香樓」飲茶,這是家傳統老店。老店有許多老態,包括老服務生的不親切服務、因接近中午休息時間以致蒸籠點心每次推出來都是那幾樣等。雖然如此,老店生意依然好得不得了,剛開始我們還必須跟兩組不同的客人擠在一張不大的桌子(併桌);等蒸籠點心一推出,車子連推都不必推,大家就自動到車旁搶食(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惜每次都沒有推陳出新,期待一次次落空。為了我們這些死觀光客,阿正跟正妹也是第一次來到蓮香樓,原因是他們是年輕人,而香港吃的東西太多了,還沒有輪到老店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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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肉羹麵
「一碗湯麵」,是發生在日本除夕夜的故事,有著湯麵老板溫馨助人的一面,更有著母子三人心連心,攜手共同奮鬥的故事。一碗肉羹麵,卻道盡了兄妹的手足情深,同樣有著發人深省的啟示。 遠離庖廚,不再洗手作羹湯已有好長一段時日。常思:生活的意義何在?若只是為了圖謀這臭皮囊一個「飽」字,這趟迢迢人生之旅,豈不空走?為了苟延殘喘,以達成生命之目的,只得委身求食之列,上街購外食,在人群中鵠候,宛若等待施捨的乞食者。 這間小食店,正位於香火鼎盛的大廟旁,十年前吧,小小店面,滿櫥櫃的計算機、鬧鐘、刮鬍刀,兼賣電風扇、收錄音機,斗大的招牌上寫著「電器行」三個字,我曾為了教學要用錄音機,與臉上有顆黑痣的老板娘,琢磨研究了半晌操作方法。小小一爿店面,就像同排的鐘錶行一樣,冷清寂靜的店面,常見老板一人打著盹,或慵懶的伏案看電視,有些時候,彷彿空城,杳無一人,但不必掛慮,他必是到隔壁串門子,或在附近閒晃而已。 曾幾何時,電器行改賣小吃,從近午時分開業,至晚間宵夜用餐,店內人潮如織,從未停歇。一個店面,最後擴拆成兩個店面大,以應付更多的顧客。角落旁的鍋爐,終日熱騰騰的冒著煙,兩個妯娌輪流掌廚。金門的肉羹麵是主打的招牌,黏稠的肉羹麵撒上一小撮芹菜屑,一碗也要三十五元,濃稠又黯然的黃色,不但缺了秀色可餐的誘惑,更少了均衡的營養,卻成了金門特有的麵食。 中午時段,等候購食回家的顧客特別多。我擠在人群中,翹足以待,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竄入眼簾,那不就是上學期才轉來的新學生嗎?一個禮拜才上一堂課的班級,學生的資質與品行,只是略知梗概,對孩子的了解,常是得自於該班的導師。純真無邪的天性,流露的盡是可愛的童真,導師褒多於貶的言語渲染,連帶的讓我對這個孩子也多了幾分親切。我趨前問他買什麼?他一臉靦腆未回答,我一瞥眼,店門外,兩個弟妹在那流連等候。我一轉身走出,正要開口問弟弟,哥哥提了一碗肉羹麵,躡手躡腳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我甚為驚訝,三個人吃一碗肉羹麵?對三個正值發育的孩子而言,若非無食慾,必是因錢數不足,才會共食一碗麵。正如「一碗湯麵」故事,母子三人共食一碗湯麵,也是緣於困頓生活所迫。我追問這樣吃得飽嗎?三個人都三緘其口,最後在我堅持「請客」之下,他們才每人提著一碗肉羹麵離去,望著他們兄妹三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不覺升起一股不捨之情。 去年六年級畢業旅行,有幸能躬逢其盛,率帶畢業班出遊南臺灣。出發當天一早,大部分孩子皆已到校集合,只有少數幾個姍姍來遲。等待中,突地,馬路對面小路上,一個騎腳踏車的身影,漸行漸近,車子來到馬路對面停下,躍下一個孩子,定睛一看,不就是那新轉來的學生嗎?再仔細一瞧,腳踏車後座,坐著一個小女孩,肩上斜背著沈甸甸的手提行李,原來是哥哥騎車,載著幫忙背行李的妹妹趕來集合。哥哥接過行李,妹妹牽著車佇立在馬路的另一頭,遙望著哥哥蹬上遊覽車,沒有揮手話別的依依不捨,但兄妹情深的畫面,卻讓車上的我,看得滿心撼動。 兄妹情深的事例不少,尤其在窮蹇的環境裡更為易見。「柴犬奇跡物語」是一部以日本鄉下為背景拍攝的電影,年幼的兄妹在母親過世後,與爺爺和父親相依為命。一次村毀人亡的大地震後,兄妹兩人竟趁著大人不注意,冒著滂沱雨勢,一路泥濘蹎跌,攜手勇闖災區老家,為了要救出母狗瑪麗和三隻幼犬。以大人的眼光審度衡量,孩子的天真與無知,足以令人為之擔憂愁慮,但兄妹倆人的相知相惜,互相鼓舞打氣,卻讓人感動得頻頻拭淚。 莫非困蹇匱乏的生活,人性的光輝才有淬礪的機會?物質生活的豐裕,人們陷溺於物慾的追求與滿足,反而阻滯了精神的靈修功課。在這物阜民豐的盛世年代,兄妹三人共食一碗肉羹麵的事例,是堪憐?抑是該稱羨?我想看倌心中應該自有明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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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二首
氣定 橫向菩提 野渡 虛掩 神霄 初醒之響 滾盪 塵埃之裸 五千年 腐朽 游出,生死契闊 翹首,一瞥崇高的羽化 一種混亂的定 一種燥動的靜 無生 法忍 氣定 八風 動不 風霜 記起 三枚 法印 蠹魚 為延續前生未了的心願 轉世 游入簡牘間 不同種的新裔,只求飽腹 身本仙未化,昧而不明 又盲又啞 與油墨談一場轟轟烈烈 墨寶包裹簡短有力的內餡 是奇異恩典 從生物學中學到物競天擇的新種 突變分子的搖滾幸福 指尖 以波羅蜜修剪生命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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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三 張正一沿著鹿窟的街道踽踽前行,思及當年的熟悉的面孔,悲慘的呻吟聲,不禁熱淚盈眶。這些熟稔的人,如今都已長眠地下;即使活在人間的,早已是白髮皤皤,步履蹣跚的老人了。 打聽了十幾家農民,問起姓吳的下落,搖頭。只有一個老人,皺起眉頭說:你去石碇、坪林問一下,也許有姓吳的,從鹿窟搬過去的。 他沿著北勢溪奔波了兩三天,始終落空。這樣盲人瞎馬尋問下去,問上十年,也不會有結果。最後在石碇鄉公所查詢到三十九個吳姓鄉民,經過研判,從任何條件來說,都不是他尋找的對象。他失望了。那天,他無意間走進「北勢大賣場」,摸摸頭髮,長了。按一下耳朵,吱啦響。便走到理髮部。那時正巧理髮師都忙著為客人服務,只有阿量閒坐在櫃檯沙發椅上看報。 坐吧,伯伯! 張老看她的面貌清秀,似曾相識,剪頭髮時,他問了一句:「妳是石碇鄉人吧?」 吳量笑了。伯伯,您是不是在公路局待過?我記得好像幫您掏過耳垢? 是呀。妳記性真不錯。還記得我姓什麼? 姓楊。木易楊。對不對?楊伯伯? 對,對,沒錯兒。 您還開台北到坪林線公車麼? 退休了。中過風,人家不要我了。 阿量聽了,不敢再問下去。洗頭時,阿量對張正一說:「楊伯伯,您還記得我叫什麼嗎?」 妳不是綽號「小辣椒」麼? 阿量咯咯笑起來。她說:「楊伯伯,您記錯了!小辣椒不是我,我是吳量;小辣椒嫁到台南去了,她先生是市議員,人家命才好哩。」 妳的命也不錯啊。 當初,阿量在石碇那家理髮館工作,名叫「吳亮」,不少客人都笑她,勸她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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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一個圓
行道樹灑下了細碎的花瓣,優雅的降落在我的車窗玻璃上,我被一種莫名的東西撞擊,眼裡浮起一片潮意,正熱切趕去見你一面的我有一點茫然,一段時間未曾謀面,再相見你已改變了身分;我完全無法想像,遠離凡塵之後的你,會再與我分享什麼心靈話語,我又能在你面前發出什麼內在的聲音,那些我們曾經共有共享的點點滴滴,是否依然鮮嫩的存在,還是已經被掩埋、隔離了?想到你受菩薩戒前燃戒疤的情景,想到你還沒與我分享過的受戒心得,想到我眾多不同領域身分的朋友中,又多了一種比丘的身分,我心中的波濤洶湧起伏,我還沒有準備好迎接你的新身分,而你已先一步帶著充滿法喜與感恩的心情,準備交託給我你已放下的一些凡塵俗物。為何接收你的「過去」的那個人是我呢?為何?只因為我曾經把真心的一面攤在你眼前,而你信任我將會延續你已無須再深涉的凡塵中的「未來」嗎?佛門與俗世是一牆之隔的兩個世界,還是千重山萬重水的距離?為何我應邀去見你的路這般難走,心情這般繁複糾結? 每次心情跌宕起伏時,我都會選擇遠行,帶著畫紙走到遠方去彩繪,一邊寫旅行筆記與你分享,這些文稿與畫作中隱藏的私密心事,只有你懂,因為我只會對你說。每次我選擇回金門家鄉去遞一個新案子、進行一個新的創作計畫時,你總是說:「人生面臨不得不蛻變、必須脫胎換骨的時候,最好回原鄉一趟,再踏一遍故鄉的泥土,才會知道該扭轉什麼,不能改變的是什麼?因為從『原點』出發,才能獲得真正的生命、成長泉源,它就像你身上的血一樣,一直在你體內循環,直至生命以終」我真的相信了,每一次返鄉都帶著責任與使命感,勇闖未知的領域,也依靠創作熱情與逐年累積的資歷勉勵自己,繼續前行。 剛從金門家鄉回到台北的我,腦海仍充滿一片寧靜樹影,如果崇尚自然、寧靜的相知是我們共通的信念,那麼佛門與俗世應該還是有一座橋輕鬆的架在你我之間,隨時可以互聯。只是剛飛離家鄉的海域,我很難相信你竟以不同的身分迎接我歸來。總以為廟寺應該建在深山僻林的我心裡有一種抗拒,不太認同接受出家後的你,行腳卻落在一條熱鬧大街上的寺廟,某種疑惑使得我的車行速度放得很慢,記憶的影帶卻轉得特別快,似乎要在我見到你之前,催促我調理出一種出塵的心境,好連結上現在的你,貫串我們曾經綿密的互動與相知相惜;然而,我終究還是在綠燈亮起,車窗上的花瓣隨風飛去的一剎,眼淚流了下來,也許,在暢快的傾洩自己幽微複雜的情緒之後,見到你剃度後的面容,我可以用清澈且坦然的眼神面對你,包括我們過去的那些塵緣。 我把車子暫停路邊,藉以安定自己澎湃的思緒,即使遲到一點時間,你也應該包容我長長髮絲的糾結情懷,再也沒有三千煩惱絲的你,應該比從前更能體恤我吧。 從前你總對我說:我們要勇於探索自己心靈最深的地方,時時往內自省,當認真生活的態度淡了、渴望的感覺沒了、對事物的興致消失了、熱忱一去不復返了,開始出現冷漠的跡象,那表示我們的靈魂可能已受損了。 我積極的往內在伸展,選擇詩來催發生命的活力,希望改變世界在我眼裡的樣子,而美也從詩的靈魂中,煥發出色彩、和諧、瞬間的悸動;一首好詩總也探索了「靈魂的奧秘」,因它是人類最內在、最富靈性、最值得珍藏的一部分。 我們曾經談論過靈魂的本質、構造、發展、屬性問題,探索它在夢中是以何種面貌現形?你把畫了諸多紅、藍色圈點的精神分析書籍給我,希望我重溫你熟讀過的地方,體悟靈魂必須接受磨練,人生的目標必須定在高尚的追求上。 你特別抄錄佛南度˙裴索(Fernando Pessoa)的《在黑暗當中肆虐,那風哪》一詩給我: 「在黑暗當中肆虐,那風哪 轟隆隆的呼號,一直呼號 我的思想,空無一物 除了它不停歇之外。 靈魂裡的內涵,似乎 就是黑暗,在那裡愈變愈硬 吹送出瘋狂,因為 想要了解。 在黑暗當中咆哮,那風哪-- 沒辦法掙脫那裡。 我的思想--我困在那裡 一如那風,困在空氣裡。」 我明白你希望我能像雲朵一樣隨風自在來去,不要被侷限、受困在任何環境中。當我在島嶼之間移動,我也相信自己已漸次走出自己的路,但,什麼是我們生命旅程最後的追求呢?初習佛法的你,當時是否已為自己埋下一枚出塵的種子呢? 化解癡迷貪嗔,莫為其所困,明瞭一切瞬間皆會飛灰湮滅,要看透人生的真相,建立精神上的主體,你說心靈清靜了,才有生命的桃源淨土,而「慧解」是極為重要的,待人接物皆是修行,要懂得禪學的明心見性並非枯坐冥想可得。你說:想佛之心雖去「我執」,卻未必能去「法執」,一心想成佛,佛就成了障礙,即是墮入「法執」;你說你領略了「人成即佛成」的道理,信佛、禮佛、學佛,唯求一個正「信」的心而已,而這一切唯有智慧,才能收到功效。 當時的我正追逐著愛與被愛、了解與被了解的感覺,之於你的一番發現體悟,我是隔著一層距離在受惠的。你說:「深刻的愛,應該要穿透被愛之人的形體,沉浸在一種極致的思念裡,在心裡不斷與之對話,形成一種更堅強永恆的愛!」 我無法真正明白,因為要求一切「對等」的我,特別是愛,永遠都等待不著同步且相等的存在,我總是覺得孤獨,情緒總是在雪火裡煎熬;我聽見我的血管裡有野性的聲音在高亢歌唱,我發現自己總是直接用肉體迎接戀人的熱情需索,肌膚之親也許是戀人們最輕便的語言,但那語言總是說得太多卻又太少太稀薄,像所有的飽饜滿足總是很快又面臨下一次的飢餓一樣;當我身陷持續不退的情愛高溫、清寧的寫作生活不斷被干擾、深深感覺受挫時,我變得很不快樂,仿若被俗化的慾求裹住、被肉體無止盡的需索干擾,而我也越來越厭倦這種侵擾,迫切的想要高飛、高飛,遠遠飛至其他鳥兒望塵莫及的高處,但每一次起飛之後我又甘願自動滑落下來,回到我貪戀的窩巢裡,繼續下一次的綣繾,再循環一次怨艾,最後我到底是懂得知足?還是會更貪婪了呢? 你說:「所謂的『結合』,乃是愛人之人和被愛之人,合而為一的完美結合和配對……結合應該讓相愛的兩人推進到一更新層次,注入更新的生命力,而將潛力和毅力拉到更超然的層次……」然而我總是覺得孤獨,希望有一扇門可以推開進入後便不需要再出走,也不再覺得徬徨、空洞,然而沒有那一扇門! 你說:「真摯的愛不在道德與法規的批判範圍,打開通往錯誤但也同時是神聖的愛慾之門,你只有堅持無悔的前行……你必須讓全新的愛注入你的生命,讓你的生命因而完整、開啟新的創作力、新的靈性生活,那麼一切才算完成。」 在你南下禮佛的日子裡,我一個人坐在圖書館裡翻閱著「心經」、「六祖壇經」、「金剛經」等經書,那些你曾經受教的法師,那些你圈點得密密麻麻的經書字句,一字一句敲著我,陪伴著我的寂靜日子,過去我總說自己與佛無緣,你總說不急不急,時候未到而已,南下之前你把最心愛的詩集贈我,在書扉上題字:「學詩如學仙,時到骨自換。」 我將詩集精讀再三,似有所懂似有所悟,我們曾經執著的內在宇宙、以及我所追求的愛的世界、我珍惜的小小詩王國,總是那麼奧秘難懂,我又再一次在深夜裡思索得失眠了。 我仍舊懷疑,人們在真實的生活中是否成功扮演了自己希望扮演的角色?我幾次在你帶領下一起讀詩、讀經,臉上一直微笑著,從來不曾有人帶給我如此安定的感覺,因為從你身上我明白一個道理:唯有對自己有更好的期望,才能使自己更臻於完善! 我們一起讀過的一本書,作者寫道:「人生在世,真正重要的是領悟倒有一件事是自己真正要去做的,有一個人是自己真正要去愛的,只要領悟到這一切的意義就好,那人生也就不再有什麼受不了的痛苦,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是嗎?我大概領悟得還不夠深不夠透徹吧,因為在愛的經歷裡我總是覺得痛苦和遺憾,我說。 那作家寫出了一段好話,但她真的領悟到了嗎?她在追求完美的那一件事裡曾寫道:「我一生中所完成的其他成就都不重要,如果我能有一件創作成品達到我在藝術之路上始終向內注視的那個目標,我才是真正不虛此生。」但年輕的她選擇用一把水果刀深深刺進自己的胸膛,這樣的死亡結局讓人感到遺憾,我也因此時常憂懼著自己「向內注視」的深度是否不夠,不夠去面對生活上發生的挫折,不夠去支付一切我所想要擁有及保存的東西! 啊,我是為了這些困惑而去閱讀佛經的嗎?那我的未來又能有什麼改變呢?我問。 你說:「不要貪執一個永恆不滅的妄想……不要在緣的碰撞間,產生情執……一切好緣、壞緣,都是過路客。」你說你潛心向佛是為了要和自己的生命結合在一起。那我呢?只能繼續在凡塵中翻滾的我該怎麼辦呢? 你說:「那就在塵世中繼續淬煉自己的靈魂,努力當一個玄妙深邃的詩人,並非所有學習佛法的人都要選擇退隱,避開人世,因為更重要的是『生活的智慧』,而『慧』是需要力量的,力量不夠,便會產生驚、怖、畏的現象,要去耕耘一畝覺悟的田,一方慈悲的田,不小心碰到障礙時,也要學習怎樣改變方向,不斷學習超越,還給覺性本來的面目……那也是面對三世因果、六道輪迴、讓人無法平靜度日的五個心魔--貪、瞋、癡、慢、疑的時候,人們所該努力警醒自己,從中去獲得啟發的。」 因著你禮佛的點化,我潛入與自己對話的寧靜,有時我聆聽的靈歌以人類最初的純真決定節奏,它唱出人們心底質樸而熾熱的感情,那音樂讓我覺得平靜和喜悅,它在我耳裡並不亞於梵音,我漸漸明白我們的距離並未疏遠,一隻羽毛美麗的鳥兒,不管牠飛往哪個方向、即使飛出一般人目力難以企及的高度,牠也將一直是人間最美的風景之一。 你說如果我們內在最深的地方一直感到空虛、痛苦,那是因為已趨近「失魂」,看見我表情的凝重,你遂特別寫給我一段毛筆字: 「靈魂在飽經磨難的扭曲面目之下,總是隱含著生命的真相,存在著一些掙扎與痛苦,在想像力將異常的狀況扭曲成新的型態時,我們便會驚見,靈魂從他先前隱匿不顯的地方,驀地出現,至於肉身到底是跨越而過還是妥協屈軀而過已無關緊要,因為抵達目的地是人生最重要,也是眾生唯一的看見與寄託。」 有時我在大自然的蟲魚鳥獸身上更清楚看見人性問題,這種跨越性的看見及殘酷影像的有聲閱讀,讓我想起我們一起閱讀的《浮士德》,那掙扎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的靈魂,早已明白預告了人們墮落的必然性,而精神危機的存在及人世間不曾停歇的天災人禍,不過是小小的應驗印證罷了,當我對你述說自己內在的困境時,我也不過是在生命成長及老化的過程中,進行一場像蟬蛻般的自然運動而已。 愛,喚醒了人體內沉睡的靈魂!我強烈的愛憎,為我帶來一些災難,唯你看見我本真的一面,包容並且告誡我說: 「要從浪漫的情懷轉進真正的愛,而這需要時間來學習,愛乃從狂野慾望中淬取出來,在所愛的靈魂裡灌滿了愛,便也抵達了生命的極致之美!」 有一次我閒逛夜市時突然與一具骷髏相撞,嚇得我尖叫起來,雖然很快發現他只是新開幕的一家店製造的噱頭道具而已,我仍在信上告訴你說: 「這件事讓我感到驚慌與悲傷,即使我們熟悉一具人體的機能、每個器官的位置、名稱,我們仍不能接受骷髏的樣子,彷彿沒有肉身包裹骨架,靈魂也就失去了依附,但如果人群只是肉體的大集中營,人與人之間缺乏精神靈魂的互動,高智慧的人類,將變成最孤單的動物,因為彼此無法形成真正的陪伴。」 你回信說:「我們要培養靈魂中朝向根源推進的內在趨力,要勇於發現自己感覺深處的根源,一切從心靈、智慧、感覺出發,要努力將累積的能量釋放出來,要明白勇氣、誠懇、率真永遠沒有太多的時候……」 生活的災難,使人的精神生活更加深刻,有能力從外在的痛苦環境中抽離,回到豐富的內在精神生活中。過去,在思想的交流上,我們曾經一起種植了一株理想樹,那樹上結的不管是詩歌、繁花、喟嘆、眼淚,或其他點點滴滴,都是我們真實的擁有、發現、感觸、看見,許多的契合與分享、砥礪與切磋、真實握在手裡或儲存在記憶裡的,我都記得並且謙卑的願意相信,不管身處在紅塵內外,我們的詩心永遠不滅,彼此只會更親近。在下一個綠燈亮起時,我將把車速拉升到平穩的速度,藉著前路燈光的指引追尋自己內在的一個圓,我將把這個必須互相包容、體恤、信任、交握雙手形成的圓送給你,代表我們之間永遠的情誼,永遠的開始與結束,並且無窮無極限的擴充、繁衍一個更美滿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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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水荷韻
皎潔與嫣紅滿園搖曳 朵朵青荷安閒地趕上夏集 沐浴於粲然晨曦中 陽光逐一刷亮猶未甦醒的眼睫毛 旅人攤開一張緘默地圖 幽香就這麼流洩出跳躍的音符 盈滿詩意的塘韻 朝露拂過翠綠葉緣 彷彿款擺羅裙的村姑娘 跳起圓舞曲 連天荷田寫真了碧綠大地 別樣紅蓮映著朝陽 是薰風七月的無聲逸遠 是水聲蛙鳴的咯咯 節奏緩慢有序 所有對自然課程的一知半解 持續鋪滿整個夏天裡的 忙裡偷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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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張正一這次回台,住了將近兩個月,他在舊金山經營餐館,生意不錯。如今已由兒子主持。他的夫人患骨質疏鬆症,難以同行。張老想趁身體還很硬朗,還鄉探親,看一看徐州的新面貌,以及台灣的舊時朋友。 人喝了酒,話便說的多,而且也沒啥顧忌了。 你對海峽兩岸的印象如何?是好,還是壞? 張老思索了一下,好。總的來說,進步、繁榮,而且民主。但是,兩岸仍有難以改革的缺點,自我膨風,驕傲自滿。用咱北方人常說的話:吃了兩頓飽飯,就忘了自己姓啥啦。 當年,張老是何等英俊瀟灑,他的才華橫溢,而且是一位傑出的槍擊手。他十八歲,以朱恆的化名,潛身在鹿窟監獄,混在被捕的老共地下黨員之間,受盡苦頭。他沉默寡言,記憶力特強,僅在一年之間,朱恆把十幾名重要的老共領導幹部,挖了出來,受到上級的嘉獎。但是,他在被關押一年的歲月中,和一位南投埔里的少女,發生了戀情,使對方懷了身孕,這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你知道她是什麼身分? 台灣省委副書記。 你應該接受什麼處分? 無期徒刑。 錯。死刑。 那個貌若周璇年僅十七歲的中共副書記,難產血崩致死,留下了女嬰,獄方送給了鹿窟一位農民,這些歷史往事,已無人記憶。直到現在,張正一只知道那位農民姓吳,但是他卻一直不知道「副書記」的姓名,恐怕直到終老也不知道。 當年,他們怎麼處分你的? 關押在台北,半年。派往香港工作。 張老,您這次來台北,去鹿窟打聽到您女兒的消息了麼? 我跑遍了鹿窟,找不著熟人,也找不著姓吳的農人,街道、房屋、公路,一切都變了,我上哪兒去找呢?即使我見了她,她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她,這真是死無對證啊! 驀地,阿量低聲啜泣起來。 妳哭啥? 因為張伯伯講的,跟我的身世很像,我媽也是難產去世的,所以我感同身受、心裡傷心! 張老安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聊這些閒事,酒喝多了,就話多;話一多了,就惹事。 吃菜,涼了吧? 阿量,站起來,咱倆向張伯伯敬酒,祝他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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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那個年代的歌詞
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年大陸板蕩、山河色變,國軍退守金門,從此在反共聖戰的舞臺上金門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員。所謂:「無金馬即無台澎,有台澎便有大陸。」金門因為地理上與大陸有海疆衣帶的關係,位置更具險要,儼然成為中華民國反攻大陸的要角與跳板,更是後方台、澎的屏障,也阻絕共產餘毒勢力的氾濫,間接維護西太平洋鄰國的安全。 在這種因緣之下金門自然躍升為軍事與政治作戰的前線,於是宣布戒嚴,整軍備戰,實施戰地政務,且在最高統帥的「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指示下,組織民防自衛隊,採軍政警民合一體制,村村成為自衛戰鬥村、人人成為自衛戰鬥員。將武力深藏於民間,並加強老百姓的軍事與政治思想教育,這一切無非是為了保鄉衛國、殺朱拔毛、反攻大陸與解救苦難的大陸同胞的大纛而奮戰。 一切在反攻大陸的前提下,在那個年代為配合反共的聖戰,透過用教育的手段達成鞏固愛國忠貞思想的政治目的。戰地政務時期地區的各個學校裡,由老師編寫反共愛國歌曲,利用晨間教唱,升旗過後,全校師生就教唱愛國反共歌曲,各班老師帶領學生歌唱並繞行學校操場後,再行出發繞行學校邊的村落,行進間一面高聲歌唱,一面高舉右手,作聲作勢企圖用歌聲激發師生的愛國意識,希望在小小的心靈中種下愛國的幼苗。譬如何浦國小前校長吳世泰先生,就曾親身教唱並帶領全師生高唱愛國歌曲。位於西浦頭四十號的錦浦國小,當時的李贊發校長(同安人)後擔任文教科股長,早自習期間也帶領著全校師生高唱反共愛國歌曲繞行西浦頭全村。 以下是當時全縣師生教唱某老師編寫的歌詞: 殺人放火共產黨,無天無理毛澤東, 子告老父夫告某,無年無節無祖宗, 生在有錢人子女,生意稅重氣阿死, 讀書人是走不離,送入勞動拖阿死, 窮人抓去擔槍子,兩日一頓餓阿死。 本歌詞內容直述國共對峙充滿火藥味,其中一方極盡醜化詆毀之能事,以達宣傳並警示之目的,千萬莫落入敵人之手,否則處境悲慘只有一死罷了!藉諸這首愛國歌曲以加強師生們仇共的意識,強化反共的信心,激發愛國的意志,也在此因緣之下留下這首反共的愛國歌曲。如今回首起來,頗有恍如隔世之感。 除此,參加民防自衛隊的男女自衛隊員亦有反共愛國歌曲的教唱。譬如「東江水在流」的歌詞: 東江水在流,西江水在流,南江水在流,閩江水在流。 流啊流啊流,阿哈!流啊流啊流,阿哈!流到南邊大海頭。 南海水呀!南海水呀! 東江在怒號,西江在怒號,北江也在怒號,閩江也在怒號。 五千年的義舉,……,五千年的…… 勝利在金門,勝利在台灣,我們要打回大陸,我們要打回大陸。 這首歌詞曾出現在沙美地區女自衛隊中的愛國歌曲,當時有三十幾位婦女自衛隊員,每當集訓時就要教唱的歌曲之一,歌詞採用類疊排比手法,以東西南北之江河形成反複重沓之力量,藉諸江流之怒號,訴說山河已不能容忍,暗喻遍地同胞正受苦難,正待我方去解救。只可惜歌詞已殘缺不全,希望知道的讀者能將歌詞補齊。 另有一首<保衛大台灣>,歌詞如下: 保衛大台灣,保衛大台灣, 保衛您們自身的勝利,保衛您們自身的路呀! 反正已經全體動員,只有奮戰勇敢向前, 打倒蘇聯想到家,我們都準備好了,只有勇敢向前。 打倒共匪想到家,我們都準備好了,只有勇敢向前。 本歌詞不離一般重沓反覆及類疊的創作形式,利於背誦記憶歌唱以達到宣傳效果,又能鼓舞人心,形成共識,為國家生存而奮戰。 隨著兩岸情勢變化,在開放觀光暨自由行或文化、宗教交流之際,老成亦已凋謝,桑田滄海,時異人遷。這一首首曾經在金門歷史舞台出現的歌詞,若不記載下來,恐怕也將如大江東去,浪淘盡,窅然化為雲煙不知處。或作歷史文獻與見證,或作某一時代的波瀾與激情,而在中國歷代以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的歷史宿命規律下,漢賊不兩立,不共戴天之悲情似乎在人類追求和平與大愛之下,有了更寬容的詮釋。 但願記起慘痛教訓,以史為鑑,戰爭不再,悲情遠離,共同走上和平安樂幸福的大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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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吧﹗小米
劇烈的碰撞聲後,緊接著是一陣淒厲的哀號聲,劃破灰濛濛的天際,穿牆破壁而來,叫人不寒而慄,我驚嚇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好了!又是交通事故!」這是輸入腦中的第一個想法,「咦!怎麼沒有煞車的刺耳聲,該不會是肇事者逃逸了吧!」這是閃過腦中的第二個念頭,然後,本能的跑出室外,站在城樓旁,居高臨下望向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不好!是狗!」淡米的毛色,晶亮而柔順,那是一隻漂亮的狗,一隻有主人豢養的愛犬,此刻,直挺挺的躺在十字路口冰冷的柏油路面上,對照寬闊的路面,渺小而孤寂,想想幾分鐘前,牠是昂首闊步?或是與主人失散時的慌亂奔竄?我不得而知,可如今…我不忍多看一眼,急急逃開! 悽慘的畫面,我不願它駐足腦中,更沒有勇氣去替牠做些什麼?只能等待報警後,持續關心處理的過程,並在心中默念經文,希望小米一路好走!事後經同事描述,小米經過車子強力撞擊後,只有剩下最後一聲哀嚎,就立即倒地,頭微微掙扎,身體一陣抽搐,接著就動也不動了,從外表看來,並沒有任何的外傷,判斷應該是內傷,導致吐血身亡。 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身旁的汽機車一輛輛呼嘯而過,真擔心在警察未到來前,又遭受再一次的壓輾,眾人憂心之際,終於有一位路過的中年騎士,將車停靠路邊後,閃躲著左右來車,來到小米身邊,蹲身將牠沉重的身軀拖至路旁,然後逕行離去,眾人感激他的好心腸!但是,小米仍然曝露在灰塵滿佈的路旁,接著路旁店家,走出幾位年輕的小姐,找來紙箱,戴上口罩及手套,費力地將小米抬進紙箱,讓牠暫時有個棲身之所,大家的心才稍稍安定! 警察來了,肇事者逃逸了,小米的主人在哪兒呢?警察只對現場目擊者做了簡單的筆錄,小米被清潔隊載走了,一切流程宣告結束。這是一場人狗車禍,聽說只要主人不提告,狗兒最終會被清潔隊以流浪狗身分處理。我想像著小米的魂魄正在十字路口無助的張望,也許牠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牠的靈魂已經離開自己的身軀,魂魄是否有能力再回到主人面前?述說這一切呢?否則人狗緣分一場,就莫名其妙的結束,因為一次意外,阻隔了彼此的世界,這個永遠的謎,主人不會知道,換來的將是長長的思念,想到這裡就讓人心疼! 無論如何,悲劇已經造成,這一世的輪迴,就到此為止,小米,安息吧!大家都在為你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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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有其父必有其子。爸爸是蛙人,兒子是游泳冠軍,這是必然的事。張老誇獎北勢,長大以後一定是帥哥。樂得北勢合不攏嘴。 趕快謝謝張爺爺,這麼冷的天,從北勢村趕到板橋看你游泳。我催促他說。 張正一在春節前發生的砍人事件,雖然平息了歹徒的騷擾,但卻也使張老無法在「北勢大賣場」待下去。因為他具有雙重國籍身分,警方勢必勸導他返回美國。張正一無可奈何,只得向李彥辭別,兩人確有難捨難分之情。 元宵節,李彥在家請他吃晚飯,餞行。 那晚,適巧阿量也來作陪,他們三人都喝了酒,便暢快地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