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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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小迷糊
話說我的小龍女,自從她這學期讀了小一,我心驚肉跳的日子遂也拉開了序幕。 一開學,小龍女的狀況就日愈精采,不到一個星期的光景,某天,她帶回聯絡簿的同時,也順便高高興興的帶回了一個「驚喜」送給我:『媽媽,今天我的老師叫我「小迷糊」耶!』看她那開心的勁頭,一點兒不輸電視上抱得金馬獎的影后,她難道以為「小迷糊」和「小可愛」是近意詞麼?我花了十秒鐘傻眼完,問她:『老師為什麼叫妳「小迷糊」?』她大小姐竟然朝我甜甜一笑:『我也不知道耶!』 當然,我剩下的除了繼續傻眼,沒別的。 每天小龍女回家,我都會問:今天有家課嗎?你猜她怎麼回答我?她可以很神奇的馬上化身一隻鸚鵡,一字不差的學著我的話:『今天有家課嗎?』 於是,沒多久,我除了傻眼之外,又習慣自己多了個新表情:翻白眼。當然我知道,就算我把自己的瞇瞇眼使勁翻成了雙眼皮,也不能改變女兒的迷糊。就算我每天耳提面命,要她放學時一定要確定已把所有東西都收進書包,才可以回家,而她每次都答應的好好的:『我知道了。』但是,如果那天的家課超過一樣,她依然是永遠不記得第二樣家課在哪裡。上星期老師才發給她一本生活課本,哪知她沒帶回家就弄不見了,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替她急得有如火燒眉毛,她的小臉上,卻永遠掛著無憂無慮的笑,並且是那種甜到我發不起火來的燦爛笑容,唉!有女如斯,無奈如斯。 忘東忘西是小龍女的家常便飯,而上課恍神更是她的獨門特技。一天早上,我去學校給她送忘在家裡的便當盒(說實在的,我真不敢常常往學校跑,有這款脫線的女兒,害我每次面對老師都很尷尬),老師正在上課,我不敢打擾,遠遠站在露台外面,我小心的往教室裡看去——歐買尬!(Oh, my God!) 我果然看到一幅奇景:別的小朋友都目光一致的看向前方,顯然是在認真聆聽老師的講述,我們家的小龍女,卻兩眼看向別處,靜靜的沉思著(姑且給她美其名曰為「沉思」吧,其實她就是在發呆!)。她充耳不聞老師講課的聲音,很專注的盯著某個地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那樣看了很久,直到下課的鐘聲響起………。 『她都是這樣哪,她倒是不會吵到別人,只是她很喜歡發呆,不知她在想什麼………』當明惠老師跟我談起女兒,我再次尷尬萬分的只剩連連點頭的份兒。 『那她最近的功課有進步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問老師,因為女兒不久前,曾創下隨堂聽寫拼音考50分「佳績」的紀錄。 『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她不是笨啦,只是她太會恍神。』老師一語道破天機。 其實,我很清楚,女兒真的不笨,女兒的鋼琴老師就說過,小龍女比同時學琴的小朋友學得快,有那麼點兒天份。像是之前,小龍女又想學芭蕾舞,我就規定她,一定要考兩次100分我才會給她再去學跳舞,誰知沒出一個月,她竟很神奇的連續兩次都考100分,明惠老師很高興她的進步,我當然也開心的不得了,想起之前跟女兒的約定,趕緊給她去舞蹈教室報名,發現以前的舞衣舞鞋都小得不能穿,又趕緊給她買了美美的全新芭蕾舞「裝備」。 小龍女的功課是不用太擔心了,但是她的迷糊本性還是令我很傷腦筋,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叫她別再那麼迷糊,也許,女兒的心還停留在幼稚園階段吧,說不定哪天,女兒就神奇的一下子進入狀況了,無奈之際,我偶爾會鴕鳥的這麼想一下。 我曾故做認真的問陳先生:『當初我懷小龍女的時候,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陳先生也故做憂心忡忡的回答:『maybe!但是也說不定根本就是當初在醫院抱錯了小孩………』。 然後,心知肚明的兩人相視大笑,雖然有時看她那迷迷糊糊的樣子也是件蠻有趣的事,卻總是希望她能快點成熟一些,一來,對老師有個交代,二來,我跟陳先生也不用再每天為她緊張兮兮,三來,………好處之多,不勝枚舉………。 親愛的小龍女,不,親愛的小迷糊,真的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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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後痛楚較輕,惟腿部麻木而已。彼又馬馬虎虎,不知彼是否真有把握,顧既信之,當亦只有聽其診治再說矣。 余以憂慮病象不知如何,兩日來竟不能寫作。(一九四三年六月十八日) 晨檢毅兒流火,膝部仍未退紅。復?祝醫診視,云仍須針砭,余殊覺懷疑。彼本日一次針砭即愈,乃昨有再次之砭,又云即此可愈。而今日又云須第三次砭,使余對彼之信心全失。 三日以來,雖略有好象,但有無危險,仍難說也。 毅兒不思進食,祝醫為之開一藥方。彼云將往八大家治病,乃托其便代購藥。毅兒之病,彼歸後再診。 以鴨蛋滷繼續敷治腿部。 余心略定,乃奮力將《關於「牛印」》一文寫完,凡得五千言。 飯後與仲惠先生商毅兒病狀,當決定延西醫打針。 當打電話到三區,托葛德賢同志往墩?陳醫士,請其明晨來此一行,兼可接洽希原生產事。(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九日) 祝醫晨來為毅兒診治,囑再按昨單配藥食之,然後再進行消腫。 二時,西醫陳自鮑墩來,請其診視毅兒,謂「流」已止,打一針即可。藥缺乏,仍用鴨滷敷,服中藥可無礙。乃取自滬攜來之Prontosil solvb 5cc交陳醫打靜脈針。據云日藥現亦有一樣可用,名「銀愛賚克勞益多」,盒六針,偽幣一二○元,新浦可購得。謹先誌之,以備萬一。 晚飯後,祝醫再來看毅兒病,已無問題,危險期過矣。(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日) 從著名作家阿英的《敵後日記》可以證實,在戰禍頻仍,缺醫少藥的苦難歲月,黎民百姓過著何等悲慘的生活!過去,我總以為自己的不幸命運,但是比起錢毅,我是幸運的。這是國共內戰造成的災難吧! 阿英《敵後日記》下冊,節錄了一則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三日膠東《大眾報》的新聞,錄之於後: 〈華中電〉鹽阜日報社特派記者錢毅同志,日前在淮安南郊石塘區採訪時,被蔣軍俘虜,蔣軍迫其「自新」,錢毅同志厲聲回答:「你們沒有資格和我談話!」次日即在石塘鎮外,從容就義。錢毅同志年二十三歲,中共正式黨員,為名文學家阿英長子。一九四一年冬,全家來蘇北解放區,從事農村文化戲劇工作。中共淮安縣委,決定以錢毅同志殉國「淮安蘆受鄉」,改名「錢毅鄉」,以資永久紀念。 在長達數十年國共鬥爭歷史中,像錢毅這樣質樸純潔的小青年,死於刀槍血泊中,實在不勝枚舉。客觀地說,咱們的鬥爭策略過份保守,既然俘虜了錢毅,何必又讓人家「自新」?他怎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何不先將他帶回部隊,讓他輕鬆自然,然後再依照其志願,安排工作,或釋放返回解放區。 在戰火紛飛的徐蚌會戰中,我親眼看到成千上萬的國軍弟兄,揣著路條、解放證,哼著荒腔走板的歌曲,走在寒風料峭的北方大野上。 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的人民真喜歡…… 中國人有四億五千萬,是永遠殺不盡的。 十八 聖誕節前夕,秦鵬從旺島打來電話報佳音,他已榮升金門軍醫院院長,于豐、林莉服務成績優良,調進台北三軍總醫院。他倆以後返鄉探親,易如反掌,倆人年底結婚,可能改在台北凱悅飯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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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不回去就不回去,只要我們真心相愛,有甚麼不可以?管它別人怎麼說去?」介翁看來下了決心,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嘴角卻掩不住現出一抹苦笑,透露些許無奈。 福爾摩莎眼尖,捕捉到他內心的秘密,質問道:「你笑甚麼?為什麼一想到南京你就笑?」福爾摩莎隨即坐在他的大腿上,在他身上磨蹭,雙手環抱他的頸項,主動的親吻了他一下,讓他老懷大樂。她問說:「你愛不愛我?你說。別再騙我了,你的笑容已經告訴了我。」 「傻瓜!我怎麼不愛妳呢!到今天這個樣子妳還懷疑,福爾摩莎,妳沒有看到我粉身碎骨的愛嗎?我親愛的福爾摩莎,請妳開開眼,不要誤會我。別人可以不了解,妳怎麼可以不了解呢!」 「夫君啊!你的苦澀讓我感到刻骨的辛酸啊!你犧牲太大,我承擔不起你的愛。」福爾摩莎從來沒有這樣自責過,她強忍著哀痛,柔媚的說:「不然你就回去,我不會怪你,算你不曾許諾,也算我沒有等你好了。」 介翁把身子坐直,輕輕撫弄福爾摩莎的臉蛋,用手巾幫她拭淚,安慰她說:「我不願再聽到妳說這種話,如果妳懷疑我的愛,我只有去跳太平洋,結束我們永生的愛戀。」 「你別生氣嘛!」福爾摩莎撒嬌的說:「我不過試試你的心,我怕你難過嘛!你不悔,我也就不悔,你知道嗎?我的愛。」她輕掠了一下秀髮,繼續說:「我只是聽你說南京,我就會受驚。」 「受精?妳懷孕了?」 福爾摩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掉出來了:「你是不是想兒子想瘋了,想再生一個嗎?我說的是受到驚嚇,你想到那兒去了?」 介翁也笑了,笑得很開懷,他好久沒這樣笑過了。「假如再生一個也沒有甚麼不好。」他心裡這樣想著。然而,他得了花柳病(註七),老早已經不育了,天命的輪迴,連疾病都跟隨。 「你以後不要跟我提南京,我不想聽,也不愛聽,你難道認為我不好嗎?你如果再提南京,」她故意拉高嗓門:「那個妖精,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到時候不要怪我把你掃地出門,讓你回南京好了。」 「小親親,別生氣,我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 「怎麼隨便說說,言為心聲也,你心裡不想,怎麼會說出來。」 「好!好!我的小親親,算我怕你好了,我向妳求饒,請妳高抬貴手,不要將我掃地出門。」說罷,介翁詭譎一笑,然後問道:「妳不喜歡南京也就罷了,為何說南京是妖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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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一九四八年 ‧旅居砂勞越黃文鎮返金接母親張魚及四弟黃文遠到南洋,母親不願離開金門。時值國民黨抽壯丁,族人黃信江、黃祖澤、黃應吉、西吳吳文陣(黃文鎮之表兄弟)、東珩王建章(母親英坑人)等人隨之到砂勞越謀生。 一九四九年 ‧國共內戰後,旅外英坑族人無法直接由廈門回到金門,僑匯、通信間接由香港轉來。 ‧頂書房私塾停止上課,在此之前的老師,根據口述,已知的有以下數位: .族人十四世黃禮烈(1840~1898),字守觀,皇清例贈國學生,棄舉從商,如其孫黃太平出外未詳,侄孫黃信尚旅居星洲。 .小浦頭黃泮水(1845~1886),諱良三,字丹杉,號秋卿,同治已己科入泮(1869),名一鶚,後裔旅居星洲。 .族人十五世黃瑞靄(1847~1919),後裔在南洋。 .東珩陳豐年,陳伯清秀才之孫,抗日時旅居馬來西亞,再由其弟陳延察代理。 .族人十七世黃淑杏、黃淑碧,黃信堅之女兒,教中文及日文。其後黃淑杏隨夫瓊林人蔡維和,居砂勞越。 .蓮河李氏,在抗戰結束後,任教約一年,住黃智爺故居。 .英坑黃泰局(1919~),屬汶水房,曾在頂書房讀書;在頂書房停止上課後,轉東蕭私塾教書,八二三炮戰後旅居台灣永和。私塾的老師,棄舉從商,或其子女到外謀生等等,培養子弟有世界觀,在清末民初已蔚為風氣。 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七年 ‧黃信買被抽調當民伕,築馬路、做碼頭等兵工事有半年之久,其中有些役工係族人出資,請黃信買頂替;有次需要再抽調,黃信買擔心田園荒廢,以兩頭牛換兩星期役工。 ‧黃祖繩分配修馬路役事,由於被誣告怠工,在冬天種麥時間,被關三天。 一九五八年 ‧八二三炮戰爆發,金門各村莊都必須抽丁前往料羅灣,搶灘搬運軍需物資,族人黃信湖、黃文遠、黃祖繩、黃祖楷、黃祖熙、黃武勤、及汶水支派黃乾德等七人,被分派輪番搬運麵粉糧食等,九月二十六日,因大陸砲擊中沉重的沙包袋,壓到黃文遠,幸虧黃祖繩及時搬開,僥倖逃過一劫。次日中秋節輪到榜林村民防隊搬運,呂主權、呂主賜、王天生三名村民不幸被炮擊罹難。 一九六五年 ‧黃慶昌來台北開會,侄子黃文遠前往台北廣州街與伯父會面,伯父關切文遠的生活,請他到馬來西亞的公司工作,但文遠認為警察是人民的保母,盡心盡力的做,也可以對鄉里有貢獻,故婉拒了伯父的好意。三十餘年警察生涯,二○○三年從金門縣警察局秘書職位退休。 一九七二年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福建會館主席迄今。 ‧黃文遠千里迢迢南洋探親行,到新加坡拜會伯父黃慶昌,並轉至砂勞越尋找久未謀面的大哥黃文鎮、及未曾見面的二哥黃文郎。期間並與砂勞越英坑家族相聚。 ‧正值單打雙不打的戰爭年代,黃文遠在小金門擔任巡官,十一月十五日當天晚間,對岸砲火濫射,一位杜女士右腿折斷,黃文遠將其送醫並輸血搶救,次年當選第十六屆金門縣的好人好事代表。 一九七八年 ‧黃慶昌(1890~1978)病逝於古晉。砂勞越的事業與聯昌銀行由三子黃佛德(1930~2005)接管;而新加坡的股權與大華銀行則由黃祖耀繼承。 ‧黃佛德獲授勳拿督阿瑪榮銜,在此之前獨斥鉅資興建古晉中華第一中學和第三中學禮堂,建竣后皆以先父母之名命名,現古晉中華第一中學校長為烈嶼西方籍葉宗元鄉賢。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金門會館主席迄今。 一九八七年 ‧黃武仁高票當選中華民國立法委員,任兩屆計六年;之前曾任金沙國中校長、金城國中校長、金門高中校長、中國國民黨金門縣黨部主任委員等。 一九九○年 ‧黃祖耀在新加坡金門會館推動編輯極其艱鉅的《亞洲金門同鄉會錄》。 一九九五年 ‧金門日報九月二十三日,鄉訊版主編楊樹清報導:清朝雍正黃仁長,自英坑遷澎湖漁翁島小池角,歷二百七十年傳九世。在二○○五年在澎湖舉辦之『金門‧澎湖族譜聯展』中,由小池角黃氏宗親轉交一本族譜,內容亦書寫源頭來自英坑。在二○○五年《續修澎湖縣志.人民志》九十頁亦有清朝雍正黃仁長,來自福建泉州同安金門英坑鄉。 ‧約在一百伍拾餘年前,英坑先民攜帶神主牌到台北汐止落籍,現居瑞芳四角亭,族裔黃坤犀宗親返回英坑尋根兩次,已請宗親抄錄祖先相關資料以便入譜。 一九九八年 ‧頂書房整修完工後,英坑鄉親及族人每週日早上六點定時早餐聚會聯誼、講古等等。頂書房現又稱燕山堂。 二○○四年 ‧清明節時日,族人倡議編修族譜,在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黃奕展理事長帶領會員協助下,抄錄神主牌祖先資料、古文書等編輯族譜稿,並請海內外提供家族資料。 二○○五年 ‧旅砂勞越黃永綿孫黃武民(1950~),返回金門參加‘世界金門日’,並回英坑祭祖,祖居之〈武義遺風〉仍在,有意重修先人故居,不料祖傳老房竟成為國有財產。 ‧砂勞越金門會館十五週年慶,黃文遠以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顧問身分組團二十五名前往祝賀,其中英坑人十二名,與砂勞越英坑族人相聚,可謂百年英坑人大團圓。 ‧族人黃文遠、黃祖繩、黃祖熊、黃武仁及族譜編輯人蕭永奇、吳秀嬌伉儷十月五日到新加坡大華銀行拜會黃祖耀總裁,贈《金門英坑黃氏族譜稿》,並邀請黃祖耀總裁返金門英坑祭祖探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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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迎新生外二章
阿娘又懷孕了,全家巴望著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至少要比我們這群姐妹多帶點「東西」來出世,因阿娘已連續生了七個女孩,好聽的說是七仙女,不客氣的說是賠錢貨。因此,阿娘這次懷孕的壓力可想而知,阿娘走遍金門各個大小廟宇,向註生娘娘禱告:希望能為李家傳後。鄰居大嘴伯常裂著嘴說:「阿華嬸你哪麼多女兒,恐怕要多買些鹽巴醃製起來,要不,那麼多女兒要嫁到幾時?」阿娘心裡難過,也只能笑笑,阿爸卻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七個女兒個個是掌上明珠,人前人後誇耀著,七個女兒也爭氣,完全不輸大嘴伯家的四壯丁,農忙時大姐和二姐推著手推車,車上載著我們姐妹一起到田裡,一人分一塊田,無論是播種或收成,總能在三、四個晚上完成,若是平常農暇則由六姐和我負責牽牛吃草,三姊和四姐挑水澆菜,大姊在家煮飯,二姐洗衣,以分擔阿爸和阿娘的工作。 每天清晨四點鐘,阿爸和阿娘就得準備炸油條的工作,一根油條才賣一塊錢,錢賺的少不說,很辛苦也很損健康。但為了我們七姐妹及阿娘肚子裡那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娃ㄦ,阿爸從未喊累,也不曾埋怨,總是歡喜的做著事,活像一尊笑臉菩薩。 日子平靜的過著,阿娘的肚子越來越大,算算日子,那肚子裡的小嬰兒該是時候出來跟大家打招呼了吧!那日中午,日頭很大,阿娘炸完油條還斯條慢理煮了鍋鹹稀飯,吃了一碗,說道:「招弟,去叫九嬸婆來給阿娘接生,我躺在床上等哦」,一會兒九嬸婆來了,而且歪頭嬸、大胖伯母、小胖伯母、三嬸婆、紅豆嬸………也來了,算算二十人不只吧,以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大家似乎在搶SNG現場直播報導,唯恐新聞落於人後,倒是阿爸很冷靜的到廚房去燒水,動作不急不徐,還泡茶招呼大家,謝謝各位親朋好友的熱情參與。哇………哇:………生了生了,「九沈婆笑嘻嘻的抱著一個紅通通的小孩出來說:「恭喜ㄡ,有帶LP來ㄋㄟ」,接著又抱進房裡。一會兒房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大概在幫小嬰兒洗澡吧。廳堂裡此起彼落的祝賀聲,看得出來阿爸其實很開心。 接下來一個月裡,不只親戚買來豬肝、豬心、腰只等,左鄰右舍也湊熱鬧地煮了許多補品,像是豬腳、麻油雞等,阿娘總是吃一半,另一半留給我吃,說弟弟是我招來的(因為我叫招弟),我們姐妹超羨慕那位新來報到的弟弟,大夥都疼他,連最不重男輕女的阿爸,似乎也開始偏心了。 命名 熱鬧完一個月後,家裡作息及飲食恢復,接者的重要工作是命名,好不容易招來的弟弟,命名也是格外受到重視的,哪像我們七仙女的名子由來那麼「青菜」,大姐叫可喜,因為阿爸和阿娘剛結婚就有喜了,故名「可喜」,二姐一出生便是個美人胚子,名「嫦娥」,三姊出生時因連中三元,父母難免失望,擱了一陣子都沒有取名,待阿娘又懷孕時,因為愛吃仙草,就順道為三姐取名「愛玉」,誰知老四一出生,又是個不帶把的,這下湊足了四千金,阿娘難掩失望,為四姐取名「滿妹」,暗示女兒已足,希望老天給個男兒,五姐出生後,阿娘表達了求子的願望更是明顯,取名「來弟」,六姐及我的名子由來也是為了能有個弟弟,故名「迎弟」、「招弟」。 管它是又土又俗,靈驗最重要,在千呼萬喚、祖宗保佑下,終於招了個弟弟,我這個姐姐的名字自然「功不可沒」,從此,家裡的雞腿都由我吃(俗話說招小妹吃雞屎,招小弟吃雞腿)。 現在重點是,弟弟該叫什麼,那時村裡受高等教育的人少,取名不外就那幾招,男的叫光宗、叫耀祖、叫天佑,女的叫淑女、美女、賢淑、賢德的,阿爸非高級知識份子,只想取個好寫、好說又有意義的名子,在推敲半天後決議,取名為「來樂」,希望這個孩子來出世後,能為家庭帶來快樂,自己也一生快樂,想不到弟弟全名念為李來樂(譯音為你來了),倒也有趣又生動,咱家真是盼他許久,他才終於來了,這個名子此後真的為他帶來許多樂事,也影響他凡事不計較,樂觀開朗的人生觀。 死別 由於長期的勞碌、省吃又儉用,阿爸的身體終於出了狀況,癌細胞的蠶食鯨吞使得阿輝伯整個人瘦到只剩一副骨頭支撐著,一層薄薄的外皮、空洞的雙眼、稀疏的黃髮、乾扁的臉頰,活像美術館裡展覽的木乃伊,終於那年盛夏,在一陣蟬鳴中,阿爸寂靜的離開了。除了傷心欲絕的我們隨侍在側,已出嫁的大姐、二姐也趕回來了,來捻香的親戚朋友,想起這位大好人無不感概悲傷,埋怨上天沒有疼好人,留下那唯一傳承的幼兒,叫阿華嬸如何是好。此時此刻阿華嬸似乎不想面對任何往後的問題,只是一股腦兒的乾哭、哀號,淚已流乾,兩眼腫的比鴨蛋還大。 記憶中,阿娘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做事斯調慢理,脾氣從未發過一回,口德更是好,從不道人長短,挑人是非,也不在人前發表意見,他總是淡淡的、溫柔的笑著,這樣一個一生以夫為天的傳統婦女,叫她如何挑起一個家。 在親戚朋友的幫忙下,阿爸的後事算是辦完了,阿娘在每日以淚洗面的日子中過了三個月,在秋風吹起的那個傍晚,她忽然醒了,看見疏於照顧的弟弟,臉上掛著兩把黃鼻涕,瑟縮的蹲在牆角,一身污垢。想起這些日子只顧著對亡夫的思念,卻忘了可憐的來樂,那是阿爸臨終前最最不能放心的憾事,阿娘終於擔下重擔,成為堅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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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亂世荒唐
1. 太多的人扯開嗓門做 後現代發聲練習 模擬飛行機的高度玩跳針遊戲 「幾乖幾乖幾乖」 當蜂鳴器遮蓋眾人耳語 瞎子卻假裝世界和平 2. 當眾人忘記拉上保險,上帝 戴起死神面具,嘻嘻 貼近地表間隙 (小丑馬戲不須事前練習) 3. 有太多的人叉起鼻孔表演催吐 我們不得不張開耳朵嚎啕大哭 模仿下毒,咬進嘴裡 (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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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二十九章 介翁心情好的時候,就會跟她說:「小親親,我帶妳回南京。妳不必害怕,也不需擔憂,我還是一樣的愛妳。」 「南京有甚麼好呢?為何鄭成功要帶我回南京,他也要帶我回南京。」福爾摩莎心中馬上有疑問。現在她寵專夜夜,不要說男人不可靠,即使可靠她也不願為自己增加麻煩,就問:「南京有多好?比我漂亮嗎?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想回南京。」 「我的小親親,妳有所不知,南京漂亮得很,它是晚明的國都,有紫金山的雄傑,雨花台的柔美,有才子佳人組成六朝煙雨的夢幻。」介翁想到定鼎南京,完成了前世鄭成功與今生孫總理的遺願,不禁有些得意,喜形於色。福爾摩莎側耳傾聽,對他的話表示理解與重視,他一看她的可愛模樣,就會摸摸她的臉頰,輕撫著她的秀髮,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一親她。她會撒嬌的說:「你好壞喔!」然後把頭別過去,故意不理他。 「小親親,妳生氣了。」 「對!我生氣,非常生氣,」她把嘴巴嘟得好高:「我再也不理你了。」然後玩弄她的衣襟。 「別生氣!別生氣!我們相愛不容易,我對妳死心踏地。」 「才不呢?你對我總是嫌棄,天天嚷著要回去,」福爾摩莎故作生氣:「你總是沒辦法把她忘記。」 「妳吃醋了?」 「才怪。你說要帶我回去,我心裡不依呢!」她問說:「你還要回去嗎?」她故作撒嬌,噘起嘴,把兩個膀子左右的擺動,裝出很生氣的樣子,然後黏著他的身子,不停的問:「你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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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晨起後,毅兒流火又發,比即為尋祝醫診治;云可用針術治斷根,當開敷藥,俟藥到用針。於是又訪仲惠先生,由彼派特務員柏可發前往八大家配藥。 余草《鹽阜區民族英雄傳》《楔子》,未盡。 買藥回,祥兒前去訪醫,云去取針,飯後來治。厚祥再去尋祝醫,云已往六垛宋主任處治病,殊可惡!而毅兒流火則陸續上漲,即訪仲惠先生設法。因祝醫往返四十里,非及夜不得回,先予一種丸藥給毅兒服擦。迫五時,毅兒腿部忽感筋痛難忍,焦急無似。惟流火則向下而未上漲,余意或係脹痛。六時痛稍殺,倦能眠。 至七時,祝醫仍不回,乃商諸仲惠先生派柏可發至六垛去接。柏去後一時,送祝車回,云祝醫將留六垛二三日。中途而去,不管病情緊急,真視人命如兒戲。幸可囑柏去,否則在此呆等,真將誤大事矣。因流火即丹毒,若上漲至膝部,即不能治也。 ……至十時許,祝醫始回,而又無針,又囑人為之借針,再進行針砭。觀其連下數針,極密且多。針到處血湧出,紅血以後繼以黑,最後則出黃水。毅兒極痛楚,心為之顫,針後敷藥,腿覺麻。約五六分鐘,始感鬆,而能安眠。(一九四三年六月十七日) 晨起,檢視毅兒流火,針砭部分較好,惟腿後則又發,且部分上延。比即再找祝醫,問其究竟有無把握,否則當找西醫。彼云極有把握,惟尚須針砭一次,盡去毒水,始克有效,並命人掘蚯蚓待針砭後敷用。 乃蚯蚓弄得,彼又不知去向,訪問再三,始知為一船戶引向北去。即著勤務員往追,凡六里始及其處,待彼為船戶診治後找回。 本日針砭,凡近二十針,血染小腿竟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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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一八九七年 ‧十五世黃智爺,為本族旅砂勞越開基祖,約在一八八○年前到砂勞越,長子黃信祺一八九一年出生、三子黃慶昌生於一八九○年。一八九七年,黃智爺病逝砂勞越,遺孀側室為客家人宋金嬌(1858~1920),靠行醫維生持家,並送黃慶昌及其兄弟返英坑,與智爺元配蔡蒧及智爺之母同住。因慶昌之兄弟無法適應金門環境,次年又返回古晉。慶昌則留在英坑接受教育,在金門奠下的華文基礎,有利於日後和砂勞越華人商界溝通。 一九○一年 ‧黃智爺元配蔡蒧(1858~1901),瓊林人,在金門因感染瘟疫而去世,當時整個金門流行瘟疫,尤其在一八九五年,沙美、後浦頭的瘟疫最為嚴重。 一九○六年 ‧黃慶昌被族人送回古晉,並往聖湯姆英文中學唸書。中英文教育,對他日後事業的發展是一筆巨大的資產。 一九一四年 ‧砂勞越的第三任『拉惹』維納.布洛克成立了砂勞越的承包企業集團,這是一種政府與華商的聯營企業。集團的主席為福建籍第二代華人王長水(1864~1950),他是砂勞越最富有的商人;而通曉英語與華語的黃慶昌也被委任為經理。維納.布洛克夫人在其一九七○年出版的自傳《獵人頭的女王》一書中,把黃氏喻為『砂勞越的無冕皇帝』。《取自華人百科全書,新加坡華裔館編輯》 一九一五年: ‧十六世黃信勇(1893~)到泰國羅萬崙經商。《出自顯影月刊》 一九二二年: ‧十五世黃智頗(1868~1922),旅日黃禮廷長子,在神戶經商,為發展業務,於當年春遠渡南洋砂勞越古晉考察商業,途經馬來亞柔佛州麻坡,不幸因病仙逝,骸骨由其子黃信固(1901~1937)奉回金門安葬。可見當時在日本的英坑家族與砂勞越英坑家族已有經濟活動往來,其後並牽成家鄉如十六世黃媽得(1895~)、黃永福(1885~)、黃永綿(1892~)等宗親到砂勞越發展。 ‧旅砂勞越黃信發、黃慶昌、黃信宏三兄弟報新婚,登錄在英坑丁簿,慶昌與王長水之女王秀英結婚。 ‧十六世黃信榜(1884~1938),在沙美老街「金匯泉」任管帳,「金匯泉」是當時金門的僑匯中心,抗日後,原址改為鎮公所。 一九二六年 ‧十六世黃信意(1879~)到泰國羅素旺經商,之前曾任台灣通事。《取自顯影月刊》 一九三○年 ‧黃慶昌返金門之際,又娶后浦許天乞之女許玉秀,年底,在英坑生黃祖耀。 一九三一年 ‧旅日黃信堅(1900~1983)在家鄉蓋迴向雙塔樓加兩落大厝,為金門島極有特色之閩南建築之一。 一九三四年 ‧八月十八日強匪百餘,劫英坑村張文旭、黃信堅家;據黃祖繩父親傳述,當時部份家戶擁有槍枝,因未開槍抵抗,僅財產損失,居民幸而保全性命。新加坡金門會館鑒於家鄉屢遭內地盜匪蹂躪,成立金門海港保安會,並協助構築自衛碉堡。(金門縣誌) 一九三五年 ‧黃慶昌首倡成立砂勞越金門同鄉會,以團結砂勞越金門人,同年四月三十日,珠山《顯影月刊》有報導此一海外僑訊,其意為:砂勞越金門人,有感於當此世界漸趨非常時期,無論如何,非團結即無以生存,乃成立砂勞越金門同鄉會,臨時通訊處,設在聯昌銀行,黃慶昌擔任第一屆執委兼主席,其餘職員為金門籍的許聰思、張亞淵、葉廷銓、陳水皎、洪阿尋、黃天定、林清駒、蔡志明、蔡萬記、張清雲、陳文秀、許文斗、蔡其川等人;其後因第二次大戰而停止。 ‧黃慶昌在新加坡創立大華銀行。 一九三七年 ‧日軍侵占金門,黃慶昌派船前往金門接應住外家妻子許玉秀及四子黃祖耀至古晉;新加坡大華銀行業務擴展時,又遷居新加坡。 ‧旅砂勞越黃媽得亦回金門接應,帶母親李氏、妻張魚、長子黃文鎮、次子黃文郎、三子黃文丕到砂勞越。因母親李氏水土不服發病,妻張魚與三子黃文丕再返回金門英坑,時張魚懷四子黃文遠在身。 ‧黃慶昌後浦南門買地,興建洋樓,地基已經打好,氣派恢弘、雕刻精緻華美的花崗石櫃檯角、石柱等皆已豎起,但遭逢日軍侵佔金門,洋樓的興建也就此停住。 ‧旅日經商的黃信堅由日本回英坑,任金沙連保主任,平時以務農為業;戰爭結束後,居上海天津街,之後又往日本發展,長子黃祖達、四子黃祖漢遷居印尼,二子黃祖道、三子黃祖毓在日本。 ‧原在廈門做生意的族人黃信德(1912~1991),因戰爭轉往香港,在港撰寫私譜,轉交黃信堅帶回英坑,之後由金門黃祖楷保管迄今,成為修譜的重要文獻依據。 一九四一年 ‧英坑鄉親在廈門鼓浪嶼中國銀行,以「英坑黃氏祀祖會」國幣一千元定存,明定為期十五年,至民國四十五年三月四日存款期滿。 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五年 ‧在日本佔據南洋時,黃慶昌被日本逮捕,幸同輩族人黃永綿通曉日語,敢與日兵交涉,財產得以保存。 一九四六年 ‧黃文丕(1926~1946)因牙齦出血不止,前往廈門就醫,伯父黃慶昌也親往廈門探視,請醫院全力救治,可惜因輸血無效,英年早逝;之後返英坑祭祖,有隨從日夜保護其安全。祭祖完後,即前往瓊林外婆家暫住。並到珠山學堂訪問。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出版的《顯影月刊》第十七卷第三期,記載了這則消息:砂勞越僑領黃慶昌在本月間返鄉探親,並於十二日蒞臨珠山參觀,對於珠山小學提出甚多寶貴意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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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杜誠揹著于光,終於連夜趕回穆家村。于光後來一直弄不清楚他是怎麼突圍出來的?杜誠也從不談起此事。 「于主任,你當時得的是什麼病?」杜老問我。 「蜂窩組織炎。」王清風說,于主任在白犬列島復犯過一次,很厲害。過去在二戰時期,歐洲戰地的士兵患了這種病,馬上淘汰,因為他影響整個部隊的行動。 杜潞大抵堅守莎士比亞的做人原則:「聽信別人的意見,保留自己的判斷」,在他的影響下,最後通過「海燕圖書館」這個名稱。 直到如今,我才恍悟過去杜誠彷彿有意躲避,不願和我接近,談起當年冒險救我突圍的壯舉。因為杜誠是違反戰地紀律,他應該將我秘密殺害,才是英雄。若萬一我兩人在逃出包圍圈途中被俘,老九團一定全團覆滅的。杜誠對我救命的恩情,今生今世,我是難以報答了。 有時和王清風談起此事,他苦笑著說:「客觀而論,杜誠捨不得打死你,林連長捨不得打死你,甚至老九團也沒有把你處死的意思。于光,戰爭是殘酷的,為了全團安全,必須把你搶救出來,你的命大。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等著享晚年清福吧!」 我暗自下定決心,將來把這段秘史記錄下來,讓後世的人記住內戰的反動本質,它太恐怖了,也太惡毒了! 王清風說,蜂窩組織炎如今已是易治的病。中醫學上認為由風熱、肝火或濕熱侵入皮膚而成。發於頭部者稱「抱頭火丹」,治宜散風、清熱、解毒;發於胸部腹部稱「內發丹毒」,治宜清肝火、利濕毒;發於小腿者亦稱「流火」,也得清熱、解毒。在西醫上治療非常迅速有效。他還說長年山野間赤腳勞動的農民,是不會得這種皮膚病的。 那夜,我在燈下翻閱阿英《敵後日記》,發現在抗日勝利前夕,作者的公子錢毅在行軍途中,也患了蜂窩組織炎,病情不輕,作者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內心如焚、焦急至極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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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他常攜著她的小手,到各地去遊玩、踏青、賞景,他很珍惜跟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為她蓋了很多的別宮:陽明山、日月潭,以及風景秀麗的桃園風景區等地都有。鶼鰈情深,桑榆晚景,兩世溫存,可以常常看見他們儷影雙雙漫步,夕陽晚照,輕風滿懷,不知今夕何夕? 為了愛情,介翁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午夜夢迴,他也會思念大老婆以及偌大的產業,這是他一輩子辛辛苦苦、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他打敗多少強敵,掃除多少障礙,忍受多少折磨與羞辱,才有今天的聲譽與地位。但是一下子化為烏有,拱手讓人,如果說不痛苦那是騙人的。然而他的痛苦能向誰說?只有夜半在被子裡暗暗拭淚;他的相思又能向誰表露?也只能強忍椎心的苦痛,昇華為對福爾摩莎永世不悔的愛。 福爾摩莎也知道介翁深層、無法表露的痛苦,夫妻多年,同床共枕,他的一言一行都無法瞞過她的眼睛,他的思想也像空山澄湖的倒影,自然的映入她的眼簾。她知道他要證明他的愛--無悔的愛--她也不願說破,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她想:「即使被騙的快樂,都比戳穿真相的痛苦來的好,只有那些愚蠢的情人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愛不愛我?」福爾摩莎想到這兒,漾出淡然的微笑,更增加她的清麗脫俗,顯示她的冰雪聰明。她想:「世界上那有那麼笨的女人,豈不知真愛不說,真說不愛嗎?」 因此,她讓介翁去品賞他的愛。真愛不能成天用口說,只有環境越險惡,心情越痛苦,人情越澆薄的時候,還能一本初衷,死心踏地,無怨無尤,才是愛情的昇華,人性的光輝,人間的至愛。福爾摩莎心想:「我不能剝奪介翁作為曠世情人的權利。」她有一點私心,她想分享介翁苦愛的餘瀝,舔一舔嘴唇,然後知道介翁苦戀的滋味,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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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英坑位於金沙鎮,推測約在元朝前,就有陳氏在此居住。開基祖黃添壽,源自西園中甲,明朝初年隨姊出嫁英坑陳氏,故定居於此,其後汶水黃氏、趙氏、張氏相繼遷來,目前以黃氏為大宗。 英坑黃氏歷代祖先顯赫事蹟,從『兵部尚書』燈號與『武義大夫』匾額,可略知一二。先人自乾隆年間制定的家族昭穆,為海內外族人沿用迄今,儘管族人分布在日本、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相同的昭穆,彷彿家族共同的密碼,使族人更加親密團結。 道光年間有旅日黃禮煙兄弟集資興建的頂書房,金僑興學的遠見與義舉,奠定了後代發展的軌跡,啟迪家鄉子弟,影響可謂深遠,族人得以藉著知識走出島嶼,在各地從商者比比皆是。 清末民初,旅外族人經商貿易,彼此相戶援引提攜,日本有黃禮廷、黃智頗、南洋有黃慶昌等等;當代者如名列全球五百大銀行家、新加坡大華銀行集團總裁黃祖耀,不僅族人引以為榮,更是華人之光,英坑雖小,卻是一顆閃亮明珠。留在家鄉者,如黃武仁,亦曾任金門高中校長、中華民國立法委員。 金門有一百六十餘村落,大部分歷經五、六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極富有研究的價值。源自西園中甲的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乃追溯近代一百餘年來的點滴事蹟,內容根據舊譜、地契、口述、有關文獻等分析整理,以及配合編修《金門英坑黃氏族譜》而成的跨國性地方文獻,呈現金門近代村史與移民史的相關史料。 一三八○年至一四二○年 ‧始祖黃添壽約生於元末明初,西園中甲黃熙元六子,隨姊出嫁居住英坑。私譜記載「稽我始祖 添壽公誕生於西黃中甲,公性敦睦,早具長者遺風;志曠達傲,遊遍天下,覽英坑山水之靈秀;足奠瓜瓞之綿長,遂卜居焉,以祖德之厚樸,子孫慶其昌也」。 一六五六年 ‧七世黃奇碩(1601~1656)諱相朱,據私譜及神主牌記載為皇明兵部尚書兼內大臣,諫議大夫。後裔子孫以『兵部尚書』為燈號;墓塋在英坑村郊,族人每年在清明節掃墓。黃奇碩正值南明時代,同一時期,尚有金門賢聚盧若騰(1600~1664),晚年誥封『兵部尚書』;在此之前,有誥贈『兵部尚書』的金門蔡厝蔡復一(1576~1625)。 一七六一年 ‧已編訂家族昭穆,第十二世起為: 仁義禮智信 祖武喜克繩 綿延光世澤 榮耀播家聲 在現有文獻的資料中,首先使用仁字輩是十二世黃仁連(1761~1783)。現已傳至克字輩,均在砂勞越出生。 一七五○年至一七九○年 ‧十一世黃振玉諱進,約出生清雍正年初。金門縣誌記載「黃振玉,字金聲;乾隆間歷官揚州參將、預保水師副將、署海壇鎮總兵。有清聲,請終養歸,迨父母卒後,朝廷起用,不復出,海壇人為建祠私祀之」。馬巷廳誌記載「黃振玉,鶯坑人,任台灣遊擊。」,誥封『武義大夫』,匾額立在西園黃氏家廟。後裔在台灣,或在海壇;約在一九九○年代,有『武義大夫』的後代由台灣台中回到英坑尋根。 一八二○年至一八八二年: ‧十三世黃義宏(私譜記黃義熿,1796~1860)與姪十四世黃禮廷(1842~1909),作伙長行東洋日本國長崎致富。黃義宏生四子禮商、禮月、禮煙、禮松,其後無嗣。 ‧頂書房由十四世黃禮煙(碑文記黃清淵,私譜記黃深淵)兄弟集資興建的塾堂,聘請老師教導族人子弟,甚至鄰近村落子弟亦來求學,經費由鄉人集資或由旅居日本、南洋族人贊助,教育鄉里子弟,持續百年未曾中斷,直到一九四九年,因人丁過少,族人子弟乃轉讀鄰村東蕭私塾,從此頂書房為軍隊佔用,達四十年之久,因破舊失修,又被炮火摧殘,幾盡倒塌,族人倡議集資整修,一九九八年完工,頂書房乃轉為族人祭祖及聚會地方。 ‧下書房為十五世黃瑞靄(1847~1919)所有,諱智良,字祥雲,前清誥授奉政大夫,二子,黃永福、黃永綿皆旅居南洋。現書房已倒塌待修,村落長老對此書房已沒印象,七十餘年來未曾收學生,是否與上書房同期或更早,目前無文獻可查,但是在清中葉後,一個小村落就擁有兩座私塾,可見其財力雄厚。對於族人外出謀生佔有先天的優勢。 ‧黃義宏侄子黃禮烈(1840~1898),妣王氏,字守觀,清廷腐敗,且西風東漸,乃棄舉業商,移居福州,聲譽卓著,樂善好施,皇清封贈國學生;並曾資助福州才子王仁堪(1848~1993)赴試,光緒三年(1877),高中狀元。王仁堪富文才有武略,曾受委託排解英坑與沙美鄉民糾紛。 ‧十四世黃禮廷遠渡日本神戶經商,經營火牌廠,為旅日開基祖。 ‧黃也(1808~1860),英坑人,不知誰之女,適山后王均居(1800~1869),為王國珍(1843~1903)之母,王敬祥(1871~1923)之祖母。王國珍、王敬祥父子在日本神父經商致富,在中堡蓋十八間閩南式雙落大厝,於光緒廿六年(1900)完成,首開山后民俗文化村的基礎。英坑黃家與山后王家均有後裔在日本神戶,據此推測兩村居民到日本發展,極可能是宗族與姻親相互提攜牽引的移民模式。 一八八三年 ‧英坑保存的丁簿,自當年起,每年春秋兩次祭祖,紀錄新婚新丁,到目前為止,雖歷經瘟疫、抗日、國共內戰、八二三炮戰等等,雖族人分布日本、南洋、台灣等地,然丁簿紀錄未曾中斷,所登記新婚必須輪流祭祖做頭,若外出不在金門,無法親自主持,亦會寄款回來請宗親代辦。迄今統計新丁約二百四十筆,新婚約一百二十筆,合計約三百六十筆,其中約一百筆失聯待考,而民國前(1883~1911)就有七十筆,先民離鄉背井出外謀生,他們的後代,不知繁衍多少,亦盼藉由修譜來尋找失聯的親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