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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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五
前篇「母親的俗語話之四」,在閩南語用字方面,再蒙林總編怡種先生與陳長慶作家的指導,方能成編,謹此致謝。另外,林總編博學多才,閱歷豐富,建議我將題目改為「阿娘的俗語話」,由於家鄉小孩稱呼母親為「阿娘」,用「阿娘」顯得更有鄉土味與親切感,為求更加適切,因而自本篇起更改篇名。 日前再度利用與母親相聚時光,透過一些相關言例與俗諺的激盪,母親口中的俗語話立即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地湧出,令我欣喜若狂,如獲至寶,茲再逐一列出,以分享鄉親。 「月亮嬤,你是兄,我是弟,伓通拿金刀,割阮的金鉤耳。」——以前的小孩,耳朵常會莫名其妙地裂傷,嚴重者還會潰爛流膿,當年就認定是月亮嬤在夜間趁小孩熟睡時偷割的,可能是沒有拜月亮嬤的下場,因此每年中秋節夜晚,務必備妥祭品(早期在米碎上用粿印印九豬十六羊,後來改用月餅、柚子或水果),一邊焚香祭拜,一邊口中唸著,祈求月娘嬤保庇,不要再來割耳朵。 「豬尾搖鈴鈴,豬頭做三牲,豬腳塊做酒盅,豬尿做燒酒,豬腹肉做獻敬。」——這是母親小時候,一位名叫「憨土牛」的鄰居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母親竟然記得,我問母親是何意義?母親認為是邪心人黑白唸,然而,仔細推敲,這句話不但有押韻,而且有含義,似乎在訴說豬隻各部位的功能,連豬尿都可做燒酒,真是離奇。 「有心打石石真光,無心打石石散毛。」——「石真光」是指表面光滑,務必細心加上耐心,才會有此成果;「石散毛」是指表面參差不齊或凹凸不平,往往是粗心大意、缺乏耐性所致。正所謂「磨杵成針」「鍥而不舍,金石可鏤」,成功與否,存乎一心。 「 ( )覆簸箕,自己呷自己 (晾)」—— 與簸箕皆為古式農具,二者互相覆蓋,裡面裝著什麼殼物,密而不宣,無人知曉,而後自晾自食,擔心他人分享。以此比喻個性孤僻、度量狹小之人。」 「高椅坐,低椅跨腳,乎妳好命,呷飯配雞腳」——「呷飯配雞腳」,在以前是富貴人家才享受得到的,為了祈求女兒好命,在女兒出嫁之時,要在客廳擺著一高一矮的椅子,讓女兒坐在高椅上,腳跨在低的椅子上,而後餵女兒吃雞肉,邊餵邊唸此言,希望女兒嫁到夫家豐衣足食,永享富貴。 「牽新娘過戶檻,一碗呷一碗 (送人家)」——早期迎娶新娘,當新郎牽著新娘進入夫家,跨過門檻時,圍觀的人常會這樣唸著,習俗上要煮湯圓,不但自己要吃,也要分送左鄰右舍,而且還要邊吃邊說吉祥話:「吃圓,一家團圓」「吃一對(指湯圓兩個),萬年富貴。」 「老尪疼嫩某, 魚好晒脯」——老夫少妻,由於年齡差距大,或是老來得妻,因而更加珍惜與疼愛。 魚體型較大,好煮好晒,即使晒乾之後,也不至於縮小到沒有分量。此二句除了押韻之外,我一直想不出有何關聯性? 「老尪疼嫩婆,天腳下找無」——老夫想娶少妻,由於年齡懸殊,想要配對成雙,天底下是找不到的。 「歹鑼累鼓,歹尪累某」——「鑼鼓喧天」「敲鑼打鼓」,從這些成語可以看出鑼與鼓之間的配合度至為重要,如果鑼沒敲好,或跟不上節拍,一定連累打鼓的,鼓聲也跟著紊亂了。同樣地,一個素行不良、惡貫滿盈的丈夫,也必然會牽累太太,甚至連公婆也會因此責罵媳婦。 「一代親,兩代表,三代煞了了」——一代親,應指同父母所生之兄弟姊妹,相當於民法所稱的二親等,除了父母子女之外,應是最親的親屬。到了第二代之後,所生子女彼此互稱表兄弟姊妹,相當於四親等,此時因為同源是祖父母,其父母親往來密切,因此還算親密。然而到了表兄弟姊妹所生之子女,則屬於六親等,除非經常保持往來,否則,關係必然日漸疏遠,甚至形同陌路。 「有子有子命,無子天註定」——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乃人生之大事,然而處在醫學不發達的古代,不孕症難以醫治,試管嬰兒尚未發明,生育一事,只能聽天由命,無法強求。 「公嬤疼大孫,父母疼細子」——重男輕女,男尊女卑,自古已然。第一位出生的孫子便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如果是生男的,顯然含飴弄孫有望,傳宗接代已無虞慮,故而公嬤傾注全力疼愛大孫;而父母通常在生了老大之後,還來不及多疼,又生老二了,疼愛又得釋出,一個接一個,直到生了老么,因已無下一位來分享疼愛,故而么兒所受疼愛最多。 「一家一家代,公嬤隨人 (供奉)」——古時雖然大家庭制度,然而當兄弟分家之後,對於祖先牌位的供奉,則應分別請回自家祭拜。 「查某大仔大肚,查甫大仔廿五」——古人認定一個人成長的期限母女有別,女子只要一懷孕,成長隨即停頓下來,而男子卻能長到二十五歲才停止。 「一粒雨,一粒 (泡),落仔無柴無米通相咬」——一粒雨一粒泡,應指傾盆大雨,才會形成水泡,在以前沒有電力與瓦斯的時代,炊食全賴薪柴,持續下了幾天大雨之後,著實找不到乾的木柴煮飯,柴火燃燒的樣子極像張嘴與鍋鼎中的食物互咬。 「娶新婦滿廳紅,嫁女兒內頭空」——結婚乃人生大事,紅色象徵喜慶吉祥,通常迎娶媳婦,廳堂的布置陪嫁的嫁妝,不是貼上紅囍,就是以紅布或紅紙包裝,呈現喜氣洋洋、紅豔滿堂的景象。而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感覺上貼了一個女兒,又搬走了不少嫁妝,有如人財兩失、屋內淨空一般。 「 ,無米煮安籤,無柴 (燒)粗紙,無老爸來叫我」——這句話母親也不知其義,只能擅自揣測,也許是一句戲謔之語,也許是一種不得己的作為,或是一種退而求其次的作法。 「一隻鳥仔飛過墩,內嬤疼外孫,阿舅嫌我歹,阿妗嫌我 (常常)來」——這句話也是擅自揣測,首句應指女兒嫁到遠方,攜家帶眷回到娘家,內嬤見到外孫回來了,疼愛有加,舅父母似乎不太歡迎,一個說我不乖,一個說我太常回來。 「外甥呷母舅,那 吃豆腐」——母舅乃母親之兄弟,小時候每到三舅家吃飯,我都會不好意思,三舅就會很自然地說出此言,意思是外甥吃母舅,視為理所當然,不必客氣。 「兩粒旋, 仔無人問」——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在我們頭頂上觀察頭髮的長相,如果是一個旋的,表示忠厚老實;如果是兩個旋的,通常比較兇惡,無人理睬。 「一螺一 二螺蹌腳箠,三螺 吹,四螺無米煮,五螺五花莊,六螺米頭長,七螺七挖壁,八螺做乞食,九螺九 ,十螺會做官」——據說全世界要找到兩個指紋完全相同的人,幾乎微乎其微,因而指紋成為今日科學辦案的依據。我國的相術家早就依據人的面相、手相等來判斷命運的吉凶禍福,有人相信,但也有人不信。至於指紋,一般依據它的形狀歸納為二種:紋理成螺旋狀的稱為「螺」;另一種類似波浪狀的叫做「畚箕」。本則乃根據「螺」的個數來推算將來的命運,如此說來,在朝為官的應該都是十個螺,而八個螺的卻是乞丐命,兩螺之差,命運有如天壤。換言之,一個「畚箕」的就是九螺,依此類推,母親又說:「十個畚箕,有通呷有通 (晾)」,命運也不錯,至少不會餓死。 「一頓乎人請,三日伓免落鼎」——記得國小時,我的姨丈由於是討海人,食量甚大,每餐近十碗,然而全是稀如湯水的地瓜糊,應不能稱得上是「吃飯」,而是「喝糊」,沒有一點油腥,所以喝下沒多久,又是飢腸轆轆,若能吃頓豐盛的山珍海味,應可維持三天不必下廚煮食。 「鄉下親戚,吃飽就走」——早期交通不便,不是騎馬,就是步行,有些路途遙遠的,一吃飽就得起身趕路,以便在天黑之前返抵家門。 「忍氣自財,聚氣相 」——「忍字心頭一把刀」,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忍耐的價值,在能化解干戈,減少損失,無形中等於是生財之道;而不能忍氣吞聲、各退一步的後果,便是衝突爆發,輕者兩敗俱傷,重則你死我亡,最後,不是到監獄,就是上殯儀館。」 「舊例人沒除,新例人沒設」——雖然說新法優先於舊法,但在新舊交替的階段,當新的例子或法律尚未設立,而舊的例子或法律尚未廢除之時,仍應沿用舊的。 「有錢講話硬空空,無錢講話講勿會通」——明朝沈璟:「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分錢鈔一分貨」,「錢可通神」,「硬空空」應指不容更改。有錢的人講話都是一言九鼎,不容質疑;沒錢的人,人微言輕,連講話都無人置信,與人溝通都有困難。 「一塊痛,百塊憂」——兒時最常牙疼,一痛起來全身都不舒服,父親便出此言,此時我才了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真諦。 「狗著用 ,囝仔著招呼」——一般人對狗是不客氣的,對小孩也是不尊重,其實這是錯誤的。有人說「狗通人性」「小孩也有人權」,故而對此從二者仍要以愛心待之,經常招呼,狗兒與囝仔必然更加乖巧可愛。 「一言一量,千言無量」——「話多不如話少,話少不如話好」,如果只說一句,顯得尚有度量包容,如果話說太多,那就變得全無度量了。 「初一十五早滇暗滇,初十廿五中午滇」——早上的海濤稱「潮」,晚上的稱「汐」潮汐乃月球和太陽引力的作用,所引起海洋水面週期性的升降現象,平均週期一般為十二小時又二十五分。所謂「早滇暗滇」,意思是一天之中早晚各漲潮一次,而後逐日延後漲潮的時間,到了初十與二十五日,則為中午與午夜漲潮,以前下海鏟蠔,都須配合漲退潮時間,這是當年推算的公式。 「王明看報紙,世界霧煞煞」——這是父親常說的一句話,由於王明不識一丁,拿起報紙顛倒看,看後發出浩嘆:這個世界實在亂糟糟、花轆轆。 由於母親自幼中輟學業,故對用字與句義,常有不明所以之情,而我本人也未經考證,即行擅自臆度,是否因而造成郢書燕說、望文生義之弊病,實不得而知,因此,懇請鄉親不吝賜正,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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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炙俗語話中的重疊之美
幼綿綿:光滑柔嫩,如綢緞之細,如孩童之潤,似可吹彈得破,細軟無比,就是標準的「幼綿綿」。 粗耙耙:粗糙乾澀,全無美感,也不具引人摸觸魅力,與「幼綿綿」是兩個極端。「南風返北粗皮 殼」正是「粗耙耙」的註腳。 滑溜溜:光滑平順,如刨光的木板,磨石的地板,沒有凹凸不平之虞。 平坡坡:道路平坦,地面無起伏高低情形。 坎坷坷:正與「平坡坡」相反,坑坑洞洞,起起落落,少有平順,一如波折人生。 光銅銅:光耀明亮,無一暗處,宵小無所遁形。是隱喻為人要光明磊落,俯仰無愧,行事操持要經得起檢驗,也要經得起「公評」。「金東東」也是同義。 暗摸摸:晦黯無光,找不到亮處,得不到光源,雖心胸坦蕩不欺暗室,不使暗步,不做偷雞摸狗昧著良心之事,但卻不一定能得到世人的諒解、認同與肯定,徒呼奈何。 光溜溜:人裸身袒體叫「光溜溜」;屋內空無一物,家徒四壁叫「光溜溜」;生意興隆,貨物搶手暢銷狂賣,一件不剩,一件不留,叫做賣到「光溜溜」;理光頭,叫頭殼「光溜溜」。且新剃頭要拍三下。 圓轔轔:車輪叫轔,是圓形,圓得像車輪一樣的圓轔轔,是完美的圓。 四角角:四邊等距的正四方形,才可以叫「四角角」,長方形,菱形,斜邊四方形,只能叫「四角」,唯有方方正正的標準四方形,才可以再加一個「角」字。為人剛正不阿,不會拐彎抹角,說一不二,就叫做人「四角角」。 尖微微:錐尖如針,觸身生痛,如此又尖又細的錐,應避免觸到,以防受傷。醫生常有觸針引起感染的憾事。 利劍劍:劍本來就必雷鋒利,否則何能防身卻敵,保護自身安全與劍同利,甚或更利,自是頂級利器。 香貢貢:炒菜滷肉,香味四溢,引人食指大動,飢腸漉漉,這是「香貢貢」的效能;仕女化妝美容,抹粉點胭脂,噴髮香, 香水(講究產地、名牌、清香、濃香、茉莉香、幽蘭香、玫瑰香),伴隨著清風飄送,迎臉撲鼻,更是典型的「香貢貢」。 臭哪哪:體臭、口臭、肉腐魚爛,臭氣難聞,令人嫌,令人厭,令人掩鼻遠離。 鹹死死:太鹹太鹹,鹹到難以入口,與「鹹篤篤」、「鹹了了」同樣都是鹽加太多,以致走味,可惜糟蹋了一盤好菜。 苦得得:果菜之中,苦瓜會苦,筍也會苦,雖然有人因怕苦而少食用,只是苦瓜與筍都是卻熱消暑佳品,喜愛者還是多數。不過菜餚還是以鮮美可口取勝,帶苦味者少上桌為是。 澀當當:苦與澀都是較不受歡迎的口味,如果菜餚之中,味帶苦澀者,當然不是佳品,當廚主事者自應知所警惕,以免客人流失。 酸喃喃:有點酸而不太酸,還可以接受,酸度過濃自非佳味。 淡僕僕:淡然無味與白淺無味是相同、相等、相應。都是因少鹽而走味,也都不足取。鮮美可口自然大受歡迎,這是不在話下。俗語中的「無鹹不成甜」是每一個總舖師拿捏分寸的所在。 薄利利:其薄如紙、人情薄如紙,都在強調「薄」的程度,沒有薄,何能顯示厚實的可貴。 厚倩倩:厚如千層派,既堅固又厚重,令人安心、放心,兼有安全感。 蓬鬆鬆:如棉絮之鬆軟有致,如芒草之飄逸輕柔,耐壓抗厭,彈性十足。早年有燙「米粉頭」的,頭髮就是「蓬鬆鬆」。 鬆洒洒:不濕、不粘、不纏、不糾、不結,輕便清爽,如果穿著一襲「鬆洒洒」的服裝,潔雅、洒脫、俊逸的帥氣流露無遺。 酸溜溜:酸的味道,有些人特別喜愛,如少女、如孕婦,有些人則不太欣賞,完全取決於各人偏好的口味。「酸溜溜」已經是酸度不算輕,以我自己對酸的承受度,入口已到了足夠使「牙槽」僵硬的上限。酸能開胃,也助消化。在心理反應,對某事不爽、不甘、講話「酸溜溜」,對情人移情,則是醋意大發,「酸溜溜」已不夠看了。 甜了了:甜度有夠,入嘴可口,是湯水、是飲料、是果品,沒甜度不受歡迎。 辣灰灰:許多鄉親對辣味不但不排斥,且有點喜愛,原因是三十八年以後,天下菁英駐守金門,很自然地,經常會接觸各種南北口味的菜餚,日積月累,不知不覺地接受天下美味,所以,辛辣算什麼,鄉親們有的早已比「川湘老鄉」更標準「川湘」了。 慘稀稀:與「慘了了」都是狀況不理想的界定,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似含有警示與提醒的意味。 陰森森:晦黯無光的所在呈現的涼意與陰沉的景象,令人感受到陰氣罩空的氣氛。 虎狼狼:做事粗心大意,講話「無層無節」,出口輕率,漫無節制,令人不敢輕信。虎狼能和平相處,合作無間?真是「愛講笑」。 壞糊糊:事情糟到爛如糊漿,一無是處,有點難以收尾的程度。 硬棟棟:強度、硬度、韌度都到了近乎「極角」。於人:態度強硬,行事霸道,堅持己見,幾無迴旋的空間;於物牆、基、樑、柱樣樣堅實牢固,防震抗壓,品質臻於無瑕,價錢則無商討還價殺低的餘地。都是「硬棟棟」。 硬叩叩:硬到叩叩有聲,那還有什麼疑慮。 軟甚甚:硬是陽剛,軟是輕柔,雖軟,卻有韌度彈性,與嬌慵軟弱,腳酸手軟,四肢無力狀的「軟嗷嗷」雖同是軟,卻是各異其趣,類型不同。 「瘦巴巴」:與「肥托托」又是天龍地虎好兄弟。瘦怕露骨,肥驚虛腫,「一層皮包一層骨」與膚色泛青,動則吁吁都非讓人心安的健康之相。 「溜鏗鏗」:與「矮鑿鑿」也是「范謝將軍」好搭檔:身材高 修長是「溜」,非結實健壯則不能稱清脆有聲的「鏗鏗」。人矮者通常智慧高,反應快,不可輕視。 「重錘錘」:與「重院院」同是夠份量一國的。 「輕微微:與「輕踗踗」都是輕盈討喜型,別人不知道,像我這款手無搏雞之力的「無路用人」,遇到就不怕提不動了。 「水噹噹」:不僅是讚美荳蔻年華美麗的佳人,打扮入時,氣質高雅,風韻有致的美婦都是「水噹噹」,可惜有種被政治操弄,也叫「水噹噹」的,卻有一百八十度十足質變的醜陋,每次看到那些老嫗矯柔作態在叫「水噹噹」的時候,不但令人發嘔起噁,雞皮瘩瀉如山崩。 「鄭滿滿」:容器水滿叫「鄭」(又是拉夫字),如海的海潮叫「水鄭」,水缸水滿叫「缸鄭」,吃過飽叫「飽鄭」,人最怕「滿招損」,「謙受益」最上算。 「笑文文」:喜上心頭,人逢喜事,眉頭舒展,嘴角生春,就算是「偷笑」也爽。 「心茫茫」:心頭空虛,茫茫無緒,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茫茫然似乎無助、無依、無偎,是無主乎? 「頭空空」:不是空顛,而是空白一片,了無一物。 「心糟糟」:鬱悶不快,心事重重,如磚頭鉛塊壓制,不順、不暢、不爽、不樂。 你看我普普:與「我看你霧霧」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的對應詞,你看不起我,我照樣看輕你。 以上都是主詞在前,重疊詞在後,少數也有主詞在後的,但為數不多,如: 薛薛俊:患病手抖,驚嚇顫抖,輕浮腳抖(如庭上的趙建銘),舉措失據(如國家元首會客的摸手抖腳),心驚肉跳,如坐針氈都是「薛薛俊」。 卑卑剉:比「薛薛俊」嚴重,不知何時會大難臨頭,幾乎有「沒有明天」的憂慮。 戇戇野:不知輕重,不知死活,一廂情願,一味強求,貪求無厭,厚顏而不自知。(戇是愚直,憨是酣厚,兩者不同) 雖然已就所知、所聞、所聽、所講、所用,盡其週延,以獻曝之心與鄉親鄉彥鄉賢分享,但重疊之美比比皆是,掛一疏漏,自是難免,在此獲懇方家同好,有心先進,不吝添、加、增、補,以彰先民的睿智與德意,使鄉諺俗語,得以發遑。 國語文的口語中,雖屢見重疊之詞,似乎為數不多,應是個人才識疏陋,所知有限,涉獵不專所致: 亂糟糟、醉茫茫、香噴噴、軟綿綿、硬梆梆、光溜溜、熱滾滾、酸溜溜、陰森森、冷嗖嗖、熱騰騰。 倒是欣然發現國、閩意義相同、相通、相融的用語,所不同的都是「雙重」的「重疊」,且把主詞都省略了: 歡歡喜喜、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高高興興、順順利利、和和氣氣、客客氣氣、糊糊塗塗、輕輕快快、輕輕鬆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清清白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安安穩穩、平平靜靜。 文化浩澣深邃,無所不包,無所不容,窺得一二,已是難能,吾閩南語系,源溯中原,一脈相承,綿延不綴,雖有小異,卻是大同,身沾浯鄉「海濱鄒魯」之光,自是不能妄自靡薄,翼求奮力,臻於自強,則是萬幸,於願足矣。 記得五十年前,小學音樂課本中,有一首名為「春郊」的歌,意境高雅,旋律優美,節奏流暢,歌詞中重疊的美柔順自然,全無做作,是兒歌,又似民歌,還有一點點情歌的意味:疊疊青山含碧,彎彎溪水流清,連天芳草綠如茵,珠光點點明,婉轉流鶯語細,翩翩蝴蝶身輕,村前村後桃李,相對笑盈盈,盈盈。(五十年的記憶糢糊,歌詞幾經重組,仍不完整,請教當時教音樂的趙水生主任,卻以不記得相應。如有仁人君子,音樂達人提供正確歌詞,當三呼「感恩」以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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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之美
布穀鳥一聲清啼在細雨綿綿的清晨劃破了一天的開始,於梳洗及大火炒菜聲中,大眾運輸系統匆匆送走趕著打卡上班及趕去早自習的莘莘學子,如此庸庸碌碌的生活,週而復始,生生不息。 於是一個緊張的繁榮力社會開始運行,股票公司營業員除了緊盯螢幕的漲跌號誌外,同時還要分神去忙著接聽接也接不完的電話。房屋仲介業者為了爭取績效獎金,寒風酷暑也得騎著代步工具風塵僕僕的於大街小巷南北奔波。顛峰時刻,車行如牛步,駕駛人員不免火氣上身,破口大罵。記者先生小姐們為了取得第一手新聞二十四小時上緊發條待命中。同學們為了學校的考試排名,就連做家長的也暗自較量。下班時間,大家為了爭奪方寸的停車位,而不惜與鄰人大動肝火……… 這樣的日子一天下來,非得要筋皮力竭身體不適、憂鬱纏身,好個競爭力社會啊! 夜半三更,當大地進入夢鄉,卻是夜店的閃亮時刻,觥籌交錯,盡興高歌,燈紅酒綠,引人遐思……… 一個正為失眠所苦的夜晚,我起身下樓,泡杯熱茶凝視窗口,只見原本黯沉天色逐漸明朗,當東方第一道晨曦映入庭院的剎那,我的心不由得沉澱下來,而那啁啾的鳥鳴正歡喜高歌一天的開始,我也嗅得了世間芳美之精華,原來一日的初始是純淨如水,潔白如童心,大地又是何等的平和美好?我又何忍於當下對它稍予輕呼苛責呢?心靈所求的一切淨土莫勝於此啊! 當人類為天的世界依舊睡去,那麻雀的歡呼在此時聽來好不令人動容與憐惜,天地萬物所企盼的不也是與世無爭的生活空間? 有時不免靜下心來想想,當我們深陷於世間的泥沼裡,於動靜間,應讓心靈沉澱,回歸於一天的初始,那晨間的美好吧!世間本質無瑕,若為俗事煩憂不悅而陷入苦海,回頭想想,又是多麼不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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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薄荷之戀2
你說你不在意 但我知道你很傷心 我的一言一行 早就被你看清 對不起 我離去的背影 成為你最後的記憶 我倆都喜歡薄荷的香氣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裡 我真的很開心 雖然常惹你生氣 你都不在意 還嘟起你那小嘴使我心動不已 在離別的夜裡 烏鴉呱呱噪啼 你倒在我懷裡 淚水讓我心痛不已 那濕透的衣服我不去洗 我要永遠擁有那個你 相信我 我還愛著你 要不是情勢所逼 我早想履行約定 你會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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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寫下來吧!我催促著說。 他低下頭,用筷子夾了一塊肉,填進嘴裡。 你慢慢寫。擠時間去寫。即使一天寫出兩百個字,三年時間就寫出二十萬字,那不就是一本大部頭的厚書了嘛。 杜誠笑了。 書名是什麼? 《海鷗》,你不是喜歡看海鷗麼?小莊搶先說。 《海鷗》不如改為《海燕》。杜誠低聲琢磨書名:「我記得高爾基寫過《海燕》。」 那有啥關係?俄國的海燕跟咱台灣的海燕不一樣。他寫他的,咱寫咱的,互不相干。過去秦鵬也寫過〈海燕〉。 杜誠臉上浮升起微笑,他似乎同意我的觀點。抬起頭,他囑咐小莊:「幫我盛半碗飯,我吃了回去就開始寫。」 杜誠動筆寫作《海燕》,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而且寫出來不能發表,而且還得鎖在箱中,藏在陰暗處。我暗自懊悔起來。 為啥勸杜誠做這種惹麻煩的事?這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它比砸傷了腳嚴重得多,輕者坐牢,重則掉腦袋,我趕緊制止杜誠的行動,免得惹火燒身。 不要緊,我先寫了藏起來,等將來死後再出版,這應該不會惹麻煩吧。 行,這樣做也行。 當時的台灣文壇,任何作者都遠離政治與現實,寫作題材與現實完全脫節,創作內容盡是牛鬼蛇神、邪門歪道,或是西方思潮的垃圾與渣滓。外省作家由於沒深入生活,只得寫一些懷鄉的素材,無病呻吟而已。文壇呈現一派蕭索的氣象。 杜誠原來寫詩歌,但他看透了寫詩歌的內幕,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對著穿衣鏡作揖──自己恭維自己。喇叭奏花腔,完全自吹自擂。於是,他決心犧牲了名利,其實也是庸俗東西,決心寫一部有時代背景的現實文學作品。于光建議他耗費三年光陰,他要預備五年的時間,寫出長篇小說《海燕》。 當年在白犬列島,林順率領職工病員開墾種菜,《馬祖日報》記者曾以愚公移山精神,歌頌那些無名英雄;並且以「天下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來鼓舞他們奮鬥向上。若是以那種毅力,怎麼會寫不出《海燕》? 杜誠寫的《海燕》小說,從未交我謄寫,也再未向我提及這檔事。工作蕪雜,課業繁忙,我竟然忘掉了此事。偶而小莊問起,我苦笑著說:「我想他八成放棄了。你想,寫出來沒地方發表,還會惹政治麻煩,這不是自討無趣麼!」 是啊,這是你給人家出的餿主意啊! 我出主意對杜誠有益,他鼓起了生命熱情,投身教育事業,即使他沒有結婚計劃,也比想剃度出家要積極些。想到這一點,我心底充滿了無比地興奮情緒。 杜誠的行事風格,受到他堂兄杜潞校長的影響,杜潞是台灣光復那年從福建福州來的。那時杜潞風華正茂,剛從大學教育系畢業的青年,有蓬勃的朝氣和做事精神。杜潞親眼看到當時台灣受到二次世界大戰波及,工廠遭受破壞,生產萎縮,貨幣的基礎已呈現搖搖欲墜狀態;加上台灣的外來人口驟增,恢復生產建設經費大量增加,因此穩定台幣抑制通貨膨脹已呈現困局。杜潞剛到台灣,大米每斤價值為台幣一元五角,過了半年時間竟漲到十元以上。杜誠眼看在台北生活感到壓力,他在朋友介紹下,便到了花蓮師範學校教書,不久,他和瑞穗一位少女相戀結婚,從此定居下來。 杜潞生活儉樸,辦事負責認真,他的桃李遍及東部各地。他的目的希望把弘志高中的校長擔子,交給杜誠,他可以專心地研究教育行政問題,對台灣做出具體的貢獻。但是,他很失望,他發覺杜誠的心並未全部放在教育上,而是放在現代文學及創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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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進駕訓班———學開車日記
4月8日 星期六 晴 早上,一想到今天就要學路考的最後一項了,心裡就很開心,兩個小朋友也要跟我去駕訓班,小胖哥說那裡有個撞球室,他可以學習打撞球;小龍女則說北杯(伯伯,指老闆)會摘樹上的芭樂給她吃。既然有玩還有吃,好吧——當媽的我只好答應,帶足了水和餅乾,我們直奔公車站而去。 沒想到今天因公車而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我搭18號公車到鵲山站下車時,匆忙之中把我的大水壺掉在公車上,一直等走到駕訓班,小龍女說口渴,我才驚覺水壺沒拿下車,當時的心情有如晴空萬里瞬間烏雲密佈,唉!那是我買不到一星期的新水壺ㄟ! 我暫時沒心思學開車了,抱著一線希望,我試圖連絡山外公車站,先打去查號台問車船管理處的電話,接著我打去車船管理處,跟接線小姐說我掉了一隻粉紅色水壺在公車上,請她幫忙協尋。那位聲音很溫和很好聽的小姐很熱心的問我坐幾點的公車,哪站下車的,說她會連絡該時段公車司機,看會不會找到水壺的下落,她還留了我電話,說一找到水壺馬上通知我。 過了幾分鐘,我到駕訓班辦公室剛剛安置好孩子們,就接到了車船處小姐的電話,她說我的水壺找到了,並委請公車司機把水壺帶回山外車站,我隨時可去領取。聽到這個消息,我真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情立時又由陰轉晴了。(在這裡要特別感謝金門車船處的那位小姐,沒有她的熱心,恐怕我的水壺無法失而復得。) 我哼著孫燕姿的新歌《美好的一天》,走向練習場的小老師,小老師見我似乎心情不錯,虧我說:今天要學的「上坡起步」可是最簡單的,今天就把它搞定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 我的寶貝水壺又被找到,讓我覺得幸運之神已經降臨了,所以我信心滿滿的回答小老師。 上坡起步、直線加速,真的如小老師講的那樣,很輕鬆、很簡單,跟那曾令我頭痛不已的「S型」相比,一個輕而易舉、一個困難重重。 4月9日 星期日 小雨 昨天下午,繞了幾圈就學會了「上坡起步、直線加速」,今天我乘勝追擊,早上和下午都有來駕訓班加強。 小老師教我路考時的順序:路邊停車→S型→倒車入庫→上坡起步→直線加速。我整天都在按照步驟練習,小老師說我可以去考駕照了,我告訴他我還沒看書,即使路試有把握,但我筆試還沒信心呢。小老師又睜大了雙眼,吃驚的問我,妳報名時就給妳參考書了,都這麼久了妳還沒看? 我咧嘴笑笑,不好意思的扯了一大堆堂而皇之的理由,小老師翻翻白眼,我覺得他幸好沒戴眼鏡,否則,不知我會害他跌破多少付。 該看書了!——小老師丟了這幾個字給我就去招呼其他學員了,看著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背影,我苦笑:小老師應該是再也懶得理我了,呵呵……… 5月24日 星期三 晨 雨 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苦讀參考書,終於在今天斗膽去考駕照。 早上八點,陳先生載我到監理所報名考試,天公不做美,下起不大卻也不小的雨,陳先生開著車,轉頭問我有沒有信心,我惆悵的盯著車窗外的雨:我非常有信心今天考不上。聽我這麼說,陳先生笑了:妳還顧得搞笑,說明妳不緊張。 監理所一下子就到了,駕訓班的老闆已等在那裡,他幫我報名完畢,我趕緊找個椅子坐下,拿出隨身攜帶的參考書惡補,我旁邊坐了一排考生,有年輕辣妹、有中年婦人,還有幾位綠油油的阿兵哥。大家都在抓緊時間K書,臨時抱佛腳。 九點整,筆試在地下室開始,40題裡,有一部分不是參考書裡的,但那些書外題目倒是不難,對我來說難的是一些答案模稜兩可的選擇題。 考完筆試,要等結果出來才能確定有沒有資格去考路試。等待分數出爐的那幾分鐘裡,我的感覺像是當年等待大考放榜一樣的煎熬。聽說85分及格,以每題2.5分來算,最多只能錯6題。駕訓班老闆過來問我考得如何,我心裡沒底,對他搖搖頭。 結果出爐,不幸中之大幸,我以87.5分的成績吊車尾,總算捱過了筆試這一關。接著,及格的人領到實習駕照,隨著各自的駕訓班老闆去外面考區,準備路試。 雨還在下,絲毫沒有將停的打算。打頭陣的是一個阿兵哥,眾目睽睽之下,他開車進場後卻轉錯方向,被主考官請下車,第一關就慘遭敗北。接下來我上場,路邊停車→S型進退→倒車入庫,前面這三關我都輕鬆過關,在我轉過來準備上坡起步時,沒想到主考官打開車門坐上我開的車子,一下子我開始六神無主了,小老師怎沒跟我說考試時會有人坐上我的車?天哪,練習開車時,我可從來沒試過找個人坐在我車上哪!我緊張的手心冒汗,也不知怎麼開到坡上去的,停的位置還算標準,但是,就在我踩下油門放鬆離合器的時候,我的手煞車太早放下,車子往後退了下來,我嚇得急忙踩住煞車,這時已經方寸大亂的我,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手忙腳亂中,車子又往下滑……… 結果可想而知……… 6月14日 星期三 晨雨 事隔三個星期,這個下著毛毛雨的早上,在同事Swetty的陪伴下,我再次來到監理所接受路考。 這次我先考,前面三關照舊一一通過,又到了最後一關——上坡起步,主考官也照舊坐上了我的車子。 我拚命提醒自己不要緊張、就當他是空氣或者當他是劉德華(老天,這種關鍵時刻怎又蹦出個劉德華?我花了2秒鐘罵自己),我命令自己今天只可成功、不能失敗,如果再「槓龜」,哪還有臉見江東父老……… 我大氣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的開上坡道,慢慢的停在指定位置,拉起手煞車、換空檔、回一檔、踩油門踩到剛剛好、鬆離合器、放手煞車,車子爬上去了—— 耶! 我的心裡在歡呼,過了,過了! 雖然車子在下坡時壓到管線,引起鈴聲大作,但是那只扣了16分,當我的車子回到原點時,駕訓班的老闆已經在那裡等著恭喜我,同事Swetty替我開心的笑,我上去抱住了她,旁人看來,我一定誇張的像是得了金曲獎,只差沒流著眼淚唸一長串的感謝名單。 可是,我考到啦?我真的考到啦?我激動的懷疑這是不是真的。說實在的,剛剛的幾分鐘如同作夢一樣,我不敢相信我終於通過了路考! 從二月份報名至今,快四個月,一百多天的日子,我被這張小小的駕照操得忙不勝忙,如今總算苦盡甘來,假日裡,我不用再跑駕訓班了,閒暇時,我不用再死K交通規則了,而那駕訓班的老闆以及小老師,也不必再頭痛的招架於我了,呵呵……… (後記:駕照領到手已屆「滿月」,持照之人至今開車的紀錄只有一次,還是請陳先生坐在副駕駛座現場指導我才敢開的,同事們都說金門車少、好開,要常常開才會開上手,如果一直不敢開,久了,那張駕照還不如乘車(公車、船)證有用。一天在托兒所我問同事Tian領駕照這麼久了、有沒有常常開車,Tian笑了笑:我一次都沒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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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炙俗語話中的重疊之美
在翻閱檢視手頭蒐錄俗諺、俚語、歌謠的筆記本時,不經意地發現,在日常流通的話語中,常常用兩個重疊的字彙,對色度、長度、熱度、硬度、味覺與心理狀態作形容式的說明,幾乎都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了當、淺明扼要,讓人一聽就懂,一點都沒有故作深奧,賣弄玄虛。心頭是充斥著驚奇、驚喜、驚艷與驚訝,可惜只有口語流通,並沒有文字流傳,有許多竟然是有音無字,要用音、義相當、相近、相似、相溶、相應、相合的適當字彙,實在不太容易,不得已的時候只好勉強「拉夫」硬湊,有方家之處,謹厚顏懇求海涵,諒不會以淺鄙見笑。 白雪雪:聽音看字,一目了然就知道是皚皚如雪,一片雪白無瑕,無論形容的是肌膚、景色、物件,還是修為操持,都是聖潔高貴,就如無玷之玉,令人心儀仰慕,不可侵犯。 白帥帥:(閩南音摔東西的摔,有點與嗄相近)同樣是白,這有點男人的帥氣,不像白雪雪那樣純白,又有些些嬌柔的意味,既是雪地美景,又似純淨不帶絲毫雜色的「白西洋」,(白洋布知道的人多,白西洋知道的人是越來越少,說輓聯布可能還通俗些)更像是護士服與醫師袍的代言人。白帥帥是未經染色的「白斜紋」,又像是有些男士喜歡的夏季白西裝。譬喻不一定恰當貼切,但兩者字差音異,含義自也不同。 白脬脬:(音拋棄的拋)音指孩童長得圓嫩有致,盈盈可人,皮膚白裡透紅,人見人愛。又似饅頭、壽龜、壽桃,炊得「膨獅獅」,令人唾涎。(脬原指人體某一器官,擅攫取其音,有點不敬,卻是不得已) 白蒼蒼:與蒼白同義,都是顯示,人有病態,臉無血色,有點白裡透黃的味道。布匹、物品、圖畫、景緻,凡白色的多,彩色的少,也是「白蒼蒼」。 黑ㄋㄨ ㄋㄨ:(推土機推土成堆叫做「ㄋㄨ」土,以竹篙繫細網在淺海近灘處手推撈幼蝦,叫做ㄋㄨ麥蝦)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摸黑趕路的天色就是「黑ㄋㄨ、ㄋㄨ」。 黑得得:(國音得到的得)天色太暗,無其他外來輔助光源,一片烏黑或顏色太深,黑得不透明,都叫做「黑得得」,當今已是頭號鋒頭人物「黑衣人」的服裝、父母喪、子女的孝服,以及「包青天」的臉色都包含在內。 黑崁崁:不論是菜樹木,只要枝葉茂盛,綠意盎然,看起來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就是「黑崁崁」。 紅枝枝:吉慶喜氣洋洋,通常都以鮮紅的色彩呈現,既不是紅得太艷,也不能深得近棗紅,就叫「紅枝枝」。 紅葩葩:紅得太過火,像是烈火狂燒,有點刺眼,又有點逼人,近乎熟女艷婦,喜歡的人有,但閃避的更多。 青拎拎:「青」通常指比藍淺,又比天藍或鴨蛋青深,驚嚇過度,臉色蒼白幾無血色,叫「青拎拎」或「青筍筍」。 綠慘慘:綠本來是許多人喜歡的顏色,但綠到讓人有冷冷的感覺,或不像象徵萬物生機蓬勃的色澤,就是「綠慘慘」。(經讖的讖) 黃秀秀:顏色呈「黃秀秀」的水果,是表示成熟了,但臉色「黃秀秀」就是病態,不是肝功能有問題就是大病初癒或病情正惡化中。 黃吟吟:與「黃椹椹」同樣是黃色色度達到飽和,是水果則成熟度夠,沒有蟲害,且水份甜度近乎上品,必成為爭相選購的暢銷品。如是裝潢,佈置、服飾,那是高貴、莊淑、尊敬的顏色。 金鑠鑠、金噹噹、金削削(閩南音摔):金色、無論怎麼表達呈現,永遠都是閃亮發光,具強烈吸引力的尊貴頂級顏色,令人仰慕、親近、擁有、珍藏。 深攏攏:很深,深到望不見底的深度。金門早年沒有很深的洞穴,也沒有很深的溝坑,不像近年構築軍事工事,動輒幾公里長的坑道。但卻有「深攏攏」的水井,有名的數後半山,昔果山與後湖,都是深至十數「潯」,小時候站在井邊往下看,是有點恐怖感。(一潯大約是一個人的高度,測量的方法是兩臂側平舉,手捏繩索兩端,兩端之間的長度就是「一潯」。據老輩說,後半山井深十三潯,昔果山十一潯,後湖九潯,無論是否屬實,坪林以南各社里都無出其右者) 長溜溜:如是指物件,就是有點過長;如是指時間,則有還早的意思,我們說時間長溜溜呢,即指時間很充裕,不必急在一時,可以寬心,毋需急躁。 長派派:不但過長,而且過寬,說某人穿的衫褲「長派派」就是又長又寬不合身。說某人講話「長派派」或是「長囉囉」就是講話又臭又長,囉哩囉嗦,八成是不受歡迎。 遠溜溜:路程太遠,來往不便捷。說某地方「遠溜溜」,或某人住得「遠溜溜」,套句大陸用語:「肯定」興趣缺缺,沒有前往拜訪的意願。 短微微:太短了,什麼都不夠長,衫褲短小不合身,物件過短不合身。與長相較,有「大若鱟,小若豆」的意味。凡事真不能「過」與「不及」,否則效果適得其反。 淺微微:水井不深水位高,垂手可勺,挹取方便輕快;坑穴過淺,派不上用途,深淺同樣是不宜過與不及。「淺」字義同卻音異,倒是英文「國王」的音九成以上相近。 冷卑卑;氣溫涼了,水溫降了,與「冷枝枝」、「冷絲絲」的意涵相若。溫度似是降得很低了,完全沒有溫暖的感覺,卻仍可以承受、忍受、接受。 冷霜霜:有沁入心肺的感覺,但總是還未到「霜寒雪凍」的程度,年長鄉前輩早年遇到冰雪的天候機會不多,(偶爾曾下冰雹),十數年來出國旅遊的人不在少數,大陸、日韓及歐美冬天常有下雪,那種零度以下低溫,才體會出什麼是「冷霜霜」。 冷嗖嗖:強勁的北風怒吼,挾著凜冽冷意,嗖嗖而過,衣服穿少的真會不禁抖擻。「冷嗖嗖」既顯示冷度,也顯示冬天寒風的動態。「冷咻咻」也是同樣的含義。 清卑卑:指水就是清澈見底,沒有遭到污染的溪流河澗;指湯水就是清爽淡素;指衣著就是淡雅素淨,超脫凡俗之氣;指素行操守,則是清廉高潔,涓滴不取,且不惹是非,不沾鍋也不染塵,比之那些起「垃圾」意、伸「垃圾」手、食「垃圾」錢、使「垃圾」步的「垃圾」人,雲壤之差大矣。 冷清清:生意清淡,顧客稀落,門可羅雀,是「冷清清」;家道中落,親人四散各自尋覓生路,是「冷清清」;凡事大眾參與意願不高,冷漠以對,榮景不再,盛況難以再現,顯得冷冷清清。 燒燙燙:水開沸騰,高溫未退,是「燒燙燙」;因病發燒,體溫升高,渾身「燒燙燙」;菜餚熱炒起鍋,飯粥煮熟,湯冒熱煙,都是「燒燙燙」。 滾滄滄:水溫升達開沸,強烈滾騰,就是「滾滄滄」。 熱滾滾:對事熱中,不計一切全力投入,積極參與,熱力全開,顯得「熱滾滾」;對人熱心熱情,樂於幫人助人,盛情「熱滾滾」。 熱迸迸:(發芽迸樣的迸)有強烈需求,有強烈意願,有強烈摯愛對方的男友女伴,似膠似漆,難分難離,這就是愛情「熱迸迸」,五百毫米的傾盆雨量都澆不息。熱鍋燒得冒煙,菜一入鍋即引發「淒差」聲響,有時還會火花騰騰,炎氣逼人,也是「熱迸迸」的另一場景。 濕漉漉:地上積水,衫褲沾濕,就叫「濕漉漉」。 乾離離:乾燥清爽,全無濕氣,不論是居處、物件、衣物都令人心怡意滿。如逢雨天霧季,反潮出水,要不煩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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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有一次在我家吃飯,三杯下肚,杜誠面色已紅。他的酒量不行,當年在無名島津浦線時,林所長故意叫他「酒仙」,讓人為之捧腹。杜誠在酒後吐露出心底話,他打算將來出家當和尚,走李叔同的道路。 我聽了心裡有些酸楚,提起林所長對他的期望,心情愈加沉重。如果老連長活在人間,聽了你這些話,他一定氣得跺腳! 錯了,于光,老連長會高興! 我暗想,或許這是杜誠酒後的鬱悶心情,他會打起精神,為弘志高中的教育做出貢獻,他絕不會剃度為僧,從李叔同變成弘一法師;儘管我敬愛弘一法師,但我卻為他拋棄藝術而覺得遺憾。 在砲火硝煙的徐蚌會戰包圍圈裡,我腳部受傷,不能行軍,是杜誠揹我冒著危險爬上救護車撤出來的。那時,我還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衛生連的幹部。後來,我因喀血去肺病療養所報到,才知道他是文藝愛好者。在我蒙愛冤獄的時候,他鼓勵我挺起胸膛,向遠處看,光明就在明天。如今,我已結婚成家,杜誠仍是孤家寡人一個,這怎不讓我憂鬱難受呢! 六 杜源心底的反戰思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應該把它寫成文學作品,否則壓在心內日久必得癌症。我勸他寫作長篇小說,我願意幫助謄清原稿,準備發表及出版。若是這種題材不容於現實環境,將來總有撥雲見日的一天。他喝了杯中酒,尋思了一下,微笑點頭。 杜源來花蓮後,沒有消遣娛樂,唯一的是到海灘散步,眺望浩瀚無垠的太平洋,在碧海藍空間追逐的海鷗,以及偶而駛過遠海的船影。他激動地說:這是永遠看不膩的自然水墨畫啊!它使我聯想起砲火硝煙、屍體遍野;它讓我獲得無限地啟發:自由和平是多麼美好!為什麼發動戰爭?而且是內戰?這是何等愚蠢無聊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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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薄荷之戀1
我說過我不在意 但我還是忘不了你 你的一言一行 早就被我牢記 忘不了你 你最喜歡薄荷的一切東西 那一絲清涼我也難離 和你一起哭笑 度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虧我,是你的生命 你說過,不能一天看不見我嘟 起嘴的稚氣 在那一天你離去 淚水沾濕你我的衣襟 我們化為一體 你輕撫著我衣 薄荷香 在你我繚繞不去 你承諾,在薄荷最茂盛的月裡 要回來接眼前的癡女 你還記的我嗎 我的薄荷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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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落米」龍眼與西瓜皮
昨天到後浦我經常光臨的那家水果行,記起女兒近來看到島上結實纍纍的龍眼樹,就吵著要吃龍眼,因此打算買一些給他吃。 水果在金門並不便宜,龍眼也不例外。連著枝枒的龍眼,大約是兩個便當的價格呢。我轉身看到一些「落米」的龍眼,一斤只要三十。 所謂的「落米」,就是一顆顆已經從龍眼枝上「脫離」下來的獨立個體。這讓我想起了我的阿嬤。 我的阿嬤是我這輩子最重要也最懷念的人。媽媽忙著作生意,因此有大半的童年,都是阿嬤照顧我。阿嬤是澎湖馬公東甲人,說真確一點,東甲是他養父母的家,阿嬤自幼就是養女,按照道理,她應該是童養媳,可是為了一些我從小常發問卻老記不住的原因,我阿嬤並沒有嫁給那人。「陳」是夫姓,「王」是養父的姓,活到這麼大,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竟不知道阿嬤原本的姓氏!? 阿嬤生活儉省,累積許多人生智慧。自我年幼,就是他的小跟班。「接近中午」的上午,菜市場人潮退去,我祖孫倆才開始採買。其實阿嬤清晨四點多就起床忙碌了,怎麼會拖到這麼晚才上市場?阿嬤的論調是:到了中午市場休市前,任何東西都會算便宜些。另一個身體力行的道理是:貨比三家。 於是,只見我們祖孫倆在菜市場裏繞來繞去,問了二三家,買兩條蘿蔔;再問一二家,買一把青菜。如此這般,一天的菜錢只要幾十元,且練就我一身好體力與耐力。此外,阿嬤從來不買挑好的螺螄(珠螺),他只買帶殼的,他說:自己煮、自己挑的(拿針把螺肉挖出來)比較新鮮衛生。其實阿嬤不太愛吃海鮮,也不吃螺螄,他買螺螄完全是為了挑給我吃,如此厚功(費功),讓我從小的心靈充盈了被愛的幸福! 相對於帶殼的螺螄,我們家的龍眼、荔枝,幾乎都買「落米」的。阿嬤的理論是:落米的不但省下枝枒的重量,而且價格更便宜!只要認真地挑選即可。於是從小我就跟著阿嬤一顆顆挑那落米的果實——先看看果蒂有沒有破?有沒有蟲?再輕輕捏一捏,有沒有水跑出來?好的,接下來就通過祖孫的國際認證了。 並不是買不起,而是肯定阿嬤的哲學。看著水果店的「落米」龍眼,想起了阿嬤,決定效法她(反正金門沒人認識我,而且我從小被訓練出超厚的臉皮)。 再請店員幫我挑一個小玉西瓜,貴一點的沒關係,但一定要甜且多水。 回家切開西瓜,現在的台灣水果品種改良的又兇又詭異。小玉切開來不是黃色,而是橘色;外觀看起來像紅龍品種的西瓜,果肉也從預期的紅色變成橘色!我記得以前這種橘色果肉的瓜果只有一種,就是澎湖獨有的「嘉寶瓜」,橢圓形的外觀,鮮橘色果肉,剛嫁到澎湖的三舅媽直說好奇怪,她不敢吃。 小時候吃西瓜,總啃得特別乾淨,直到剩下白白的一薄層果皮才罷休。每當吃著果皮比較脆嫩的西瓜(小玉、嘉寶瓜可,大西瓜不行),阿嬤會再三提醒我:「不要吃得太乾淨,留給阿嬤做醬瓜。」我才意猶未盡、依依不捨地留下一些些有顏色的果肉。(想體會身為一隻蟲的快樂,吃西瓜一定要用啃的!頭從左至右,再由右至左!喀喀喀,好過癮!) 阿嬤的醬瓜不是醃很久的那種,而是當天即可上桌的涼拌菜。她切掉果皮,留下白色的部份,再切成細長狀(像現代的細薯條般大小),然後加入一些鹽巴、味精(這已成歷史)、醬油、糖,拌一拌,很快就入味了。吃起來又脆又清香,而且是自家才有的私房菜(當然「私」房,全都是自家人啃過的果皮)。 一邊切著西瓜,一邊懷念我的阿嬤,於是我決定也學她製作涼拌醬瓜。只是少了味精、糖,多了永春老醋。醋倒得太多了,不過想到這些醋是媽媽獨自從大陸扛回來的,就不忍把它倒掉。 義美炒飯、昨天剩下的芥菜雞湯、阿嬤的私房菜、落米龍眼,再加上一個今年買過最甜的西瓜,組成今晚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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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她非常勤儉,酒量特好,只要喝上兩瓶米酒,我便受罪,像當年在無名島荒山坡下淘井,脫了上身,軍褲,拿起金厥頭挖掘,儘管累得汗流浹背,卻毫無進展,淘得穴洞水漬漬的,卻不見井水的蹤影。 我最怕小莊喝酒,為了她的健康,我去花蓮商店買了比較昂貴的葡萄酒、威士忌酒或金門大,但是小莊並不喜歡,一則價錢高,二則喝起來不過癮。為了這件事,我曾跟她發生爭吵。 我戒掉行麼! 不必戒酒,少飲就行。 只要逢到月夜皎潔的夜晚,小莊興致特濃。她幾乎把我視作奴隸,非要從荒山野嶺挖淘出一口井來,方才罷休。有時站在講台前講課,頭暈目眩,手足顫抖,我忍不住添油加醋嚇唬她:「你這麼整我,我的老毛病會犯的。」啥毛病,犯了會咋樣?我告訴她:「喀血!」 小莊嚇呆了。抱緊了我,再也不吭聲了。 眼看她的腹部膨脹起來。我為她買了布鞋、孕婦裝,上下班都陪她走路。那年春節前夕,小莊在花蓮醫院順利地生下一個男嬰,肥壯可愛,皮膚皙白,取名于豐。 為了貫徹杜潞校長的教育理想,在國文教學方面,應該撥出一定的時間,講授台灣現代作家作品,因此我和小莊得加強備課。我雇了一位健壯的褓姆,看護于豐,讓嬰兒在健康中成長。起初小莊並不同意,她認為這樣下去,一輩子也置不了房產。我說:「十年之內,搬不進公寓,咱倆再回學校宿舍去住。」 于豐剛會走路,我就在市區以分期付款方式,買下一層公寓住宅。雖是二十五坪,但卻住得寬敞,附近有托兒所、小學、菜市場和公園,非常理想。買下這層公寓住宅,靠了杜誠的幫助,他在花蓮合作金庫存放的錢,把那十萬元借給我,不要利息,何時歸還由我決定,如果無力還債即作罷論,這是杜誠的諾言,兩人拊掌大笑。 杜誠終日忙於教育,已把結婚大事置之度外。每次談及此事,他總是用蒲松齡的話來回答:人到四十不娶妻,便應終身打消結婚念頭。我認為時代不同,一百多年前的社會結構已發生變化,蒲松齡的話已經不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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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喬遷
契約 1.期限以一學期為單位,期滿雙方滿意得以續租。 2.退租時不得損壞原先設備。 3.不得招待異性入屋。 4.不可無故失聯。 5.租賃期間不可轉租他人。 *契約書內容中若有更改處,雙方要加蓋印章或共同簽名,以防止未來發生糾紛情事。 「契約可以接受嗎?」 「嗯。」 「那簽名吧。」 我簽下了我的名字,帶著輕便的行囊,入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