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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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影中人
我的眾多收藏品之一,是多到數不清的相片,如果用絕對的相片總量來計算這些相片的價錢,金額的確是很嚇人,少說也要好幾萬之譜,但是相對而言,把這些分攤到長時間所得到的平均數,其實也只是一些普通的花費,況且只需用一些金錢就能留住點滴的畫面,也可算得上符合經濟效益了! 可以看到我的第一張相片,是留著西瓜皮在菜園裡跟家人親戚一起合照的全家福,我想那時的我大概三四歲吧!相片裡的大家來以現在的標準來說,走的都是復古風造型,尤其是姑姑跟媽媽的爆炸頭,更是經典中的經典!我學齡前的相片不多,直到國二那年大哥過年時買回一台傻瓜相機,家裡每個人開始瘋狂照相我的紀錄才漸漸累積,因為不用再花時間去市區裡的攝影照相館租用相機,照相變成日常生活的一種生活習慣,家裡有人生日,有人畢業典禮,有人出門郊遊,又或者只是假日無聊的烤肉活動,更別說遇到特別假日了,家裡那台相機總是很忙碌的辛苦工作著! 我整理相片的方式,是把個人獨照的部分另外整理一冊,大家合照的部分在依時間先後歸成一冊,我發現阿寶弟弟的相片最多呢!剛出生沒多久,他就在爸媽的懷裡照下生平的第一張照片,每個成長階段的都有相片為證,甚至在他四五歲年幼無知的時候,被我跟小雨妹妹阿孝弟弟聯合起來,騙他拍了一系列清涼照,當然其中包含三點全露的寫真,不過之後上了小學的他終於是知道,露鳥照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所以想盡辦法要湮滅證據,但是這相片保管人職務我移交給阿孝弟弟了,因為我知道阿寶弟弟因為最敬畏的人就是他的阿孝哥哥了,所以那些照片至今還是保存的很好,而阿孝弟弟為了讓阿寶弟弟的裸照看來比較不猥褻,用了一張小小紙張貼在重點部位,卻變成了一張搞笑照片呢! 爸媽卅多年前訂婚的老相片,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相片,媽媽總是吐槽爸爸相片中看起來帥氣的夾克,是跟鄰居借來充數的,爸爸也總是不置可否,不過爸爸倒是很會哄媽媽呢!爸爸說結婚前什麼都沒有的他,娶了老婆大人賺到很多東西呢!他說感謝老婆為他生兒育女,幫他打理家庭,幾句話就把媽媽逗的樂開懷了呢!媒妁之緣的結合,透過時間的焠煉,也能成就一對甜蜜相愛的夫妻呢! 國小將畢業之時,每個人人手一本畢業紀念冊,同學互相把祝福的話寫在紀念冊的卡片上,然後大家還互換大頭照,那是一種不成文的傳統,因為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在為畢業做準備,有時同學兼鄰居,即使就住在家裡隔壁也是不能免俗的呢! 今年過年,全家福的照片再更新了一次,今年有新成員二嫂加入,明年二哥二嫂的愛情結晶也會來湊一角呢!侄子懷暄認不出幾年前全家福中的自己,不過他認得奶奶、二伯伯跟我這個二姑姑喔!那應該是我們保養的不錯,歲月的痕跡沒有刻劃的太明顯吧!其實我很好認的啊!從小到大那顆大頭鐵定讓人看了忘不了的!阿孝弟弟有一張珍藏的大合照,相片中的大家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都東張西望,把阿孝弟弟烘托出像主角一樣,也不難想像他收藏的動機了! 除了靜態的相片,動態影像的加入,更生動的呈現立體的畫面。這也得多虧大哥之前買了一台錄影機,把大家的身影連同聲音一起加入收藏。阿孝弟弟最近都在努力將這些影像轉換成數位規格,他說看到十年前的我他被嚇到了,因為我一張口都看不清楚我的牙到底長在哪,實在是太亂了讓他看了很想吐。之前我們解救小牛的珍貴畫面也保留下來,那時我跟小雨阿孝阿寶去散步,發現了想喝水卻卡在樹幹中間的小牛,小雨跟阿孝奮力的把樹幹扳開一些,阿寶再向前威嚇小牛,才順利幫小牛解圍!更有趣的是,照相照慣了的大家,一開始看到錄影機,還對著鏡頭比「YA」,然後還靜止了幾秒鐘呢!可能是以為也要等到快門聲才能放鬆姿勢呢! 家裡那台錄影機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影帶耗材也貴的嚇人,所以現在還是靠著照相機幫我們大家把美麗的身影留下,雖然我們現在也買了數位相機,不過我還沒淘汰之前買的那台傳統式底片相機,因為我三哥總是對我說:「傳統像機沖洗出來的相片更讓人期待,因為有時許多漏網鏡頭會更人有意外收穫呢!」即拍即看的數位相機,雖然可以讓我直接刪掉效果不好的相片,不過傳統像機捕捉的那一刻,即使照不好,看到沖洗出來的相片,卻總讓人回味無窮呢! 我曾經參加過摸彩活動,得到某位球星的簽名照,多了簽名就好像代表著收藏這張相片的價值有了些許提升,不過仔細想想如真要驗證這個簽名真偽與否,恐怕我可沒那個能耐了!趕緊在相片背後加註這個相片主角的大名,免得隨著時間消逝,除了認不得簽名也認不得人! 看看已婚的家人同事,皮夾最常放的是結婚時的相片謝卡跟小孩的相片,這些相片對這些人來說,是一種關係認同的憑證,而未婚的多半就放交往對象的玉照,感覺就好像對彼此宣示主權一樣呢!我呢,則是在皮夾裡放了跟小雨妹妹四處征戰大頭貼機器的成果,無聊的時候翻翻皮夾,回味一下當時我們對著鏡頭裝鬼臉的畫面。我的電腦或是手機桌布,也常常隨著心情變換,相片給我一些不同的視覺,觸動思想的活躍因子,希望能有不同的生活感受力。 時間的存在透過影像的紀錄佔有了一個時點的回憶,串連著這些紀錄也多少看得出時間的軌跡,珍藏這些紀錄可以有一些回想的依據,不論喜怒哀樂,對我來說都會是獨一無二的美好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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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流怪石黃果瀑
年輕的印象中,對於瀑布僅存有三個記憶:新大陸之最的尼加拉瓜、我國大陸之最的黃果樹,還有海島之最的烏來。對於後者,那已是四十年前的模糊記憶了,前者此生該是無緣見識的夢想,至於第二者,原也以為那是必須攀山越嶺才得以一窺之地,而如今,在我們卻是輕而易舉得以實現的夢。正如出發當天,上午還在這島上帶著年輕群眾作古蹟的尋訪,下午到了廈門,夜晚已進入貴州的夢鄉,次日上午,我們已站在黃果樹的山水群裡,進行一趟奇流怪石的巡禮。 以盛產黃果(柳橙)的樹為地名,再以地為瀑布名,偌大的瀑布景區,是集水上石林、天星石橋、黃果樹瀑布、螺絲灘瀑布和銀鏈墜潭瀑布多項喀斯特地貌內奇流怪石為一的奇妙景觀,每區可以獨自成為一頁風景,更能集喀斯特地貌多重合一的景群。主角黃果樹瀑布,實際上包括了七四米高、八一米寬的瀑布,瀑布後側是一條長達一百多米的水簾洞,瀑布下方是下瀉水柱傾入深達十七米的水潭。 春日的黃果樹還未進入高水期,水勢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壯麗,從前方不遠處看去,清澈的水流使傾瀉而下的瀑布,有三疋長度莫測的寬闊白絹,旁邊還有兩綹細長的絲絮落入青綠色的深潭中。從後方的水簾洞穿行而過,裡面是被傾水濺濕的廊道,置身洞內,可看洞外急落的水瀑,濺落的水花不斷從廊道外側的洞口飛瀉而入,群馬奔騰的瀑布聲掩蓋了洞內的吵雜,步出水簾洞外,再回頭領略人在瀑布旁留下的驚嘆。 水上石林應是昔日的河床地段,喀斯特地質數憶萬年的侵蝕雕鑿與搬移,造就了奇特的山石,石石成峰,峰峰成林,峰與林散落在河床上,圈水造景,奇峰怪石成了水上石林。數著裸露在水面上的人工踏墊踩過,峰林在水面上,蘆葦疏草仙人掌豎在石上,葛藤與竹叢攀在峰林上,一石是一座奇峰,連峰成一串峰脈,一峰、一脈都是一頁風景,岩上的一花一樹,都成了石林上的一朵奇葩。踏上幾級石階,轉過一處短折,又出現另一番氣象。 喀斯特地貌上形形色色的奇石是渾然天成的造景,一石可成一峰,峰峰都是一崖懸壁,兩峰相夾就成了一線天光,天光映現在水面上,就成了水上石林的一彎新月。奇峰上的石石相疊,也可造就一洞石窟,陡峭的壁上,仿佛是一隙岩洞中藏著一具石棺,儼若大乾坤的小縮影。 奇流時而潛入地底,時而露出地表,當你忘情於水上石林區內,不知不覺間拐過了一叢桃花澗,繞過了一片紫竹林,水流已經在奇石怪流間潛入地底,此時,你仿佛走上了一段千萬年前的朽木枯石道上,身旁不見山水也沒有峰巒,而是一段走過千萬年歲月的古河道。 天星橋正是這段古河道上大自然無意間的撮合,在河水下蝕後,已然成了萬年史蹟的一頁記錄。或許是在數萬年前的某一天,一次驚濤裂岸的轟隆聲中,由上、左、下三面崩下的三段岩塊在此相遇相擠,擠壓成橫亙在老河道上的這一座古橋。或許那只不過是老河道在逐漸消逝的歲月聲中,三個人碰巧在此相遇後,彼此間為奔向前去而爭先恐後,結果三位大漢卡在門口,弄得三人都出不去,反倒讓一些小嘍囉們撿了便宜,紛紛從隙縫中奪門而出,而三位大漢卻始終無法動彈,儘管外面早已滄海桑田,他們一卡就卡了數千萬年。 再或許可以把這個當成一段「雙龍搶珠」的故事:據說在數萬年前,在這條河裡住著一位天神,身上懷有一顆稀世寶珠,天神經常在這段河道上空悠遊自在的來來往往。在這條河的兩岸,各住著一條巨龍,雖然兩條龍都懷有上天入地的絕技,他們之間卻有一項約定,彼此堅守本分互不侵犯。 一天清晨,雙龍按習慣起早出門在河岸散步,正當兩龍都沈醉在晨曦薄霧中,忽然同時看到天神取出身上那顆寶珠邊走邊拋著玩,一不留神,寶珠從手上掉落,眼看就將落入河中岩石上摔破,這時只見這兩條龍搶上前去,同時用口接住這顆寶石。 寶石是幸運地逃過了被摔破的一劫,但天神卻不知該如何感謝這二龍,最後只好把這顆寶珠送給二龍自己去處理,平時相處還不錯的兩條龍,這時卻為了這顆寶珠也互不相讓,從此二龍就動也不動的呆在那裡,彼此相持不下的這顆寶珠也因為長年被二龍的龍涎所蝕,中間被穿透了一個洞。千萬年過去了,兩條龍成了河兩岸互通的一條橋,而中間的寶珠就成了天星橋中間的一道門,門的兩旁就是這兩條龍的龍頭,龍身是古河道的兩岸。 沿著河岸下了龍身盤繞的天星橋,奇流又從地底冒出源頭,此時身旁不再是奇石峰巒,也不見朽木枯石,而是潺潺流水穿行於千岩之間,零星散落的岩塊,挑起水流的激盪,千穿百孔的凹凸,把水流激盪出無數浪花,千百年前地下伏流的通道,此時成了我們的捷徑。身後的潺潺是上游瀑布的水流,面前的潺潺是下游瀑布的流水,我們環繞在上瀑與下瀑之間,無數的大瀑小瀑也繞在我們身邊。 大大小小零星錯落在河床上的奇岩怪石,間而激盪出七彎八拐的曲流,間或上上下下隔成一個接著大大小小的瀑布,彎彎曲曲的水流加上一節一節的小瀑,匯成一個瀑布群,是誰為它取了這麼一個名字:螺絲灘瀑布! 螺絲灘瀑布是一群愛玩的孩子,從黃果樹下課走出校門後便分散開來,時而單獨一人偷偷到無人的角落,躲在石縫間玩著抓迷藏,時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起溜滑梯的遊戲。 從上游一路漫步而下的水流,儘管曾任其四處分散遊走,最後還得在下一個集合點匯合,匯合點是整片岩磐,從上游瀉下的水流,形成扇狀由三面平均向漏斗中心傾瀉而下,漫步千尺,卻在一瞬間被暗流吞沒於深不見底的地底深淵,氣勢如同千萬銀白色的鏈條突然間墜入一窪漏斗深潭中,沒有漩渦,更看不見順序,只有爭相墜落的銀鏈相互擠壓濺出的水花,把歡呼聲炒得更加驚嘆。 想必這是一隻使用了數個世世代代的漏斗,無數水流的切割削出了它柔美而年輕的容顏,在陽光閃爍下,滾珠落盤如數不清的銀鏈墜入深潭中而被吞沒,就這樣給了它一個好美的名字:銀鏈墜潭瀑布。 萬千銀鏈墜落的不只是深潭,而是深潭下的另一條古河道,一條時而浮出地面時而沈入地底的河道,那是喀斯特老祖宗們億萬年前的傑作,讓人看不見又摸不著,只有任憑想像去雕鑿才能完成的驚世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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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開水的懷念
將近十年了,一杯開水,永遠在我心田中,建構人性最溫馨的一頁;不因時光的推移,而漸次淡忘,相反的,深烙在心版的刻痕,益加明顯,更教人難以釋懷。 那年,我是小學六年級的級任導師,有一名學生,早上到校後,一定會主動為我倒一杯開水,放在我的桌上;我天天感受到這分貼心的禮遇,每當打開杯蓋,輕輕喝下一口水,就有一分濃濃的感激漣漪在我心湖湧動著。 有一天,當我踏進教室,碰到幫我倒開水的學生,和她的母親兩個人,不等我開口,她母親開口說話:「老師,我女兒今天感冒了,想向老師請一天假。」 我關心的說:「身體要緊,趕快回家休息,要記得去看醫生喔!」停頓了一下,我繼續說:「對了!請假打一通電話就行了,何必跑這一趟呢?」 學生的母親說:「我也是這樣告訴我女兒,可是她一定要到學校一趟,她說:『如果我沒到學校,老師今天會沒開水喝。』」 當我聽到這句話,好感動喔!我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我還是開口說話:「妳不用擔心啦!老師如果想喝水,自己會去倒啦!不過還是真的很感謝妳!」 學生的母親藉這個機會告訴我:「老師我跟妳說哦!她回到家經常提起您,說您對他們很照顧;讓我覺得很放心,老師真的很謝謝您!」 「照顧學生是我分內的事,不用客氣;倒是要謝謝您,調教出這麼貼心又懂事的好孩子。」 「老師您真的很有辦法,孩子生病,都還想到學校幫老師您倒開水,表示老師您教導學生很有一套;我生她養她這麼久,從來沒有為我倒過一杯水呢?」 被家長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只好安慰她說:「會啦!您女兒乖巧又懂事,在學校是老師的好幫手,在家也一定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然後我將臉轉向這位學生說:「回家要記得幫媽媽倒杯開水喔!」 大家笑開了,然後揮揮手,各自做自己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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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別人我不敢講,我是沒有那份雅興的。並非我自持清高,有時看她們一夥在餐廳裡面,嘁嘁喳喳的說個沒完,無形中心裡就會衍生出一份厭惡感。況且,我成天忙得要死,根本懶得看她們一眼。」我有些誇大其詞。 她聚精會神地聽我說,而後疑惑地笑笑。 變完魔術後,接下來是相聲,小美人似乎已提不起興趣,她拉拉我的衣袖說: 「時間不早了,相聲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沒有向政戰官打招呼,逕自走出禮堂。 「林玲幾乎把每一首歌都詮釋得淋漓盡致,」走出士校大門,小美人神情怡悅地說:「她的聲韻簡直美得沒話說。」 「原來妳也是行家。」 「行家倒不敢,沒事時喜歡哼哼唱唱。」 「有一次在擎天廳演出,她曾經禁不起台下觀眾熱烈的掌聲,連續唱五首藝術歌曲,簡直是欲罷不能,讓司令官也拍紅了雙手。」 「人長得漂亮,歌又唱得好,你們營區一定有很多人追她。」 「追也是白追。」我故意說。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她與眾不同,是藝工隊少有的正經。」 「或許,聲樂造詣高的演唱家,有她高標準的擇偶條件。但愛情這種東西有時候很難講。」 「說來也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到我們會在一起。」 「說不定有一天也會分離。」 我突然被她這句話怔住,是否她已知道自己和表哥指腹為婚的事,馬上就要面臨結婚的命運,隨時都會離開我,而對我的暗示。果真如此的話,我必須要有所警惕和心理準備,以免投入太多的感情而不能自持,最後落得滿身傷痕,那是不值得的。但仔細地想想,我此時的思維似乎太悲觀了一點,對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絕對不能懷疑,除非小美人親口告訴我,否則,我是沒有理由做任何臆測的。 9 時序寒露過後是霜降,田裡的地瓜都已收成,淨空的地瓜田必須重新整地鬆土,以免雜草叢生,影響春耕。 為了實現對小美人的諾言,我和她約好這個星期日將先為她們家整地。但禮拜天也是街上生意最忙碌的一天,她必須幫老闆娘照顧生意,不能陪我上山工作,希望我能體諒她的處境。既然答應要幫人家的忙,對於這一點,我是不會計較的。 那天,我一早就搭乘公車來到小美人家裡,楊伯母也知道我的來意。 「要你犧牲假日來幫我們家的忙,真是說不過去。」她客氣地說。 「伯母,您不要客氣,禮拜天沒什麼事,閒著也是閒著。」我禮貌地解釋著說。 伯母牽著牛、提著一隻小竹籃,裡面放著一壺水,兩個小茶杯,還有一包餅乾,走在前頭帶路,我荷犁扛鋤跟著走。崎嶇蜿蜒的山路,是這個島嶼獨特的景象。楊家的農地距離村莊很遠,荷著犁和鋤頭走遠路,久了,肩上難免有點痠,但我懂得適時調整肩負的位置,儘管路遙,還是順利地抵達那塊零亂的蕃薯田。 「伯母,您去忙其他的事,這裡我一個人來犁就可以了。」我接過她手中的牛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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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下午茶
─記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發表會 二○○六年四月八日,風和日麗,台北天氣涼爽,暖暖的陽光,加上微微的風,很舒適。因是週末,行人腳步不疾不徐;我簽完公司一場會議的到,信步行至誠品信義旗艦店,不愧亞洲最大書店,矗立在信義精華區內,周邊的A9、A8、A11等百貨,陳列各式各樣的世界名牌:古馳、凡塞斯、香奈爾、蒂芬妮::爭奇奪豔、眼花撩亂,世界繁華,盡收眼底。幸好有誠品,讓整個區域的氣質好了起來。 因著金門縣政府文化局的用心,大夥有幸在此舉辦新書發表會,心情愉悅! 驚喜的事情發生了,不知情的被安排在大畫家李錫奇身旁,感染大師的氣魄,也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緊接著大詩人弦現身,看不出有年齡,聲音爽朗,一點不拖泥帶水,腳步亦健履,詩依然是詩人的詩,大詩人朗誦一首「失落的島嶼」,與會者莫不甚感榮幸,何況詩人說金門是他第三故鄉,難怪如此熟悉,我是讀他的詩長大的呀! 我常想,現代的孩子,是幸,也是不幸。所有遊戲玩樂先進,卻缺乏與大自然為伍,年輕時候沒有卡拉OK、電玩、網咖、PUB,因此閒暇只能讀小說,舉凡武俠、言情、散文,有書可閱,不亦快哉!看電影便是極高級享受,許多名作家都是我們一路成長的良師:弦、紀弦、曉風、余光中、司馬中原、琦君,更早的張愛玲;林語堂的「精華煙雲」,膾炙人口,我們跟著書中主角歡喜、惆悵、悲喜交集,整個人融入小說的情境,那時沒有這麼豐富的藝文訊息,報章雜誌也少得可憐!每有一本小說、報紙,都爭先恐後搶著閱讀,現下藝文活動活絡優裕的環境,應是提升文藝氣氛吧。 而今孩子流行火星文、同音替代字,替代字不就是錯別字嗎?有朝一日,眾口鑠金,也就不清楚哪個字是正確的,唉!若是文言文再被取消,請你告訴後果哪堪設想!有一天小兒子小貝告訴我,他這星期讀了鄭愁予的「寂寞的人坐著看花」,我暗自竊喜一個禮拜,不求他是詩人、文學家,但求一點點氣息,若他能背誦一段「答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是過客,不是歸人」那就更美妙了!身為母親願望還真不大。 身為金門人是一種幸福,文化局眼光、格局都大,能排除萬難,整理出三輯叢書三十本,忝曾為藝文界一份子,雖曾逃兵一段長長的時間,重新整理過往舊作,心有戚戚焉!一股重燃的熱情油然而生,舊作有些零亂,全是剪貼;居住台北廿幾載,遷徙無數次,保存不全,有些字跡模糊,段落不清,心想幫忙整理的人員真要被蹧蹋了,內心著實過意不去,一度想撤回。待與陳延宗、副總編方清河聯絡、溝通;沒想到最後再接延宗E-Mail真的即將付梓,即便汗顏、猶豫,已經是過河卒子,只好前往。雖然有一部分後來找到的剪貼來不及整理,有些悵然! 人生至此,凡事都是過程,一路行來,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每天都在上演,寫與不寫總有一些理由,「懶」比較大宗,中途不提筆,無非是要「拼經濟」,這是現實面,當經濟拼得稍好,再提筆寫作,內心感受不一,卻較踏實。 為了「五月的故事」這本書,遇到同學方清河、李錫隆,這是意外收穫,縣長李炷烽從小學起便是同學了,比較熟悉,改變不太大,其他同學、朋友,包含本人在內,只嘆歲月催人老。書中一起成長的同學、友人,當年都清純可人,這會兒不能說兒女成群,卻兒女均已成人;所有的主角們髮稍悄悄地藏了幾跟白髮,額頭也偷偷皺一下,眼尾不可避免地不能大笑,這是天然定律。上帝很公平,長相美與不美的在這時候得到的禮物都一樣,也就欣然接受! 在會場巧遇楊樹清,我一直是他的讀者,沒想到他曾經是我的讀者,還是別說得好,否則就變成上一輩了呢!哈:: 誠品會場,遇到的另兩位作者黃珍珍、吳慧菱,年輕、有氣質,令人讚嘆,英雄出少年,只要繼續握著筆,未來不可限量。 當然,過往的心血是過程的一部分,真能成為一本書,內心喜悅不可言喻,文化局的用心圓了我最美好的一個夢,縣長李炷烽、局長李錫隆、同學方清河、與我連絡的延宗,及所有編排的人員,感謝你們,縣政府能主導這件事對文化界是一大貢獻,尤其是聯經為我們出書,誰說不叫人雀躍!記得前陣子弟弟楊永斌很興奮打電話給我說:「聽說聯經要幫妳出書!」真是何德何能,聯經在我心目中是非常崇高的,感謝聯經為我們籌備這場盛宴,太完美了! 走出誠品,感覺台北天空特別高、特別藍,從來沒有這麼遼闊過;大夥往國父紀念館移動,去參加李錫奇大師的畫展吧!會場隆重、溫馨,認識的人不多,所以獨自欣賞,因是門外漢,不敢妄加評語,僅止於內心驚喜:氣象磅礡,很是震撼!同為金門人,與有榮焉! 結束這場藝文下午茶,開車回家,一路情緒起伏,寫文章是這麼優雅的事,怎麼可以放棄呢?因此,心裡盤算著一系列生活告白,若有幸應該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她是孕育「五月的故事」的主要園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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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爺爺一看到我,便開懷的微笑著。隨後,遞了一小杯溫熱的柚花茶給我,再轉身把還在爐火上煎熬的柚花茶,倒在保溫的大溫杯中。 果然沒錯,的確是柚子花煎熬的「柚花茶」。我從爺爺手中接了一小杯過來。深深吸一口誘人的熱氣,淡淡的柚花茶,芬芳的氣息,真是別有一番迷人的清香。 「你別小看這淡淡的柚花茶,它可是我前些天辛苦採集的。」 爺爺得意的說著,又一邊殷勤地幫我倒第二杯。 「辛苦採集的?」我一臉茫然的看著正伸手關掉爐火的爺爺。 「是啊!小老弟。你有沒有看到前院西側有個小門,門外那條不到三米寬的小巷,有一株柚子樹………。哎,就在你房間那個朝南的窗口,可以望見柚子樹油亮亮的綠葉。還有,正盛開的白色柚花啊!」 我當然看到了。昨天,一打開這個通風的小窗,我就不想關掉它。那油油亮亮的綠色柚葉、那花瓣白色帶淺綠斑點的柚花,小小的四、五枚;不,有的還七、八枚呢!成串成串地,就聚生在枝條的頂端,迎著南來的晚風,飄逸著一樹淡淡的柚香。 要不是夜晚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濃霧。我想,這淡淡的柚花香,這滿室浪漫的情懷,一定可以讓我一夜好眠。 「老弟呀!你不知道這柚花有多好。」 的確。昨天,我被滿樹串串白色的柚花,深深吸引。今天,我又被這一室柚花茶香與爺爺的熱情所感動。不到一天的光景,彷彿周遭全都變成有情的││柚花世界。 「今年的柚花不僅開得早,也開得特別繁密。每年,掉落一地的柚花,我都捨不得把它掃掉。今年也不例外。老弟,你看看………。」 爺爺邊說邊起身走向適才煎茶的小火爐。打開爐子上頭的櫥櫃,拿出裡面一個潔淨的大玻璃罐。然後,指著玻璃罐內,清楚可見又已曬乾的柚花告訴我。 「春天,是柚子樹開花的季節。每年三、四月一到,我便開始採收柚花。前些天,感謝老天爺的好天氣。我把才剛開始掉落的柚花,洗淨、曬乾,就都裝進罐子內。今年,這柚花茶出奇的清香可口。」 「這柚花,成串的開在枝頭,真是好看。」 我腦海想的,還是那一樹淡雅迷人的白色小花。 「是呀!真美。我會在這個大宅院,一住就是三十幾個年頭。小老弟,你一定猜不到,這一大半原因也是由於這株柚子樹!」 原來,爺爺江西家鄉的房子外圍,也有一大片陪伴他成長的柚子樹。只是動亂的年代,兩岸竟隔閡了大半個世紀之久。前些年,爺爺也趕上返鄉的熱潮,回老家探望故舊。兩趟的大陸行,親人故舊凋零殆盡,換來的只有滄海桑田的傷懷。 「你不知道這柚子樹除了美味可口的柚子,是中秋佳節不可或缺的應景水果外,它的好處可多得很呢!在我們江西老家………。」 爺爺帶著無限懷念之情,彷彿多少的陳年往事,一下子全浮現在眼前似的。 「先從柚子花說起吧!………這柚子花,煎湯內服,據說有行氣、除痰、止痛的功用。在江西,許多人家還拿它來與麻油一塊蒸,不僅是用作面脂,還用它來梳頭髮。據說,可以增加頭髮的光澤與亮麗。以前,老家的那些堂姐們,個個是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 爺爺一邊回憶著,一邊興高采烈地,為我細說他所認識的柚子樹。 「柚子嘛!不用說,大家都吃過的。許多人也都有這樣的經驗,剛採收的柚子可要多放幾天,讓它消消水分才好吃。」 「這我知道,平常家中長輩也是這麼說的。」 「月圓,人團圓。一講到柚子,就讓人想到中秋月圓時,一家人團聚一堂,在一起吃柚子的和樂………。以前,老家的那一大片高高的柚子樹,真叫人懷念。記得每年柚子成熟時,一顆顆黃綠的果實垂掛在高高的枝葉上,大人們個個眉開眼笑的忙著採收。二伯、三叔家的那些堂姐們,身手可是比我們這些高個兒的男丁好。大家一大簍一大簍的,堆得大宅院內滿是誘人垂涎的柚子。」 聆聽著爺爺細說他的陳年往事,我無意間望見臨近院子的窗外,也有著昨天乍見柚子花的美景。原來,在爺爺這個東側廂房,可以更清楚地望見││庭院西側外圍,那株綠葉扶疏、滿枝椏盡是白色柚花的柚子樹。 「老弟,你知道嗎?一株柚子樹的樹齡,可高達二十到四十年呢。」 「噢,真的?有那麼久?」 聽爺爺這麼一問,我馬上收回遠望的視線。禮貌地洗耳恭聽,當個專心的忠實聽眾。 「當然!這柚子的果實品質,可是和樹齡的大小,有著密切關係的。樹齡越高,結的果就越多。這果實品質,也就越香、越甜了。」 「在我們江西老家,這柚子的用途呀,可大的很呢!」 爺爺愈說愈高興,喝了一小口柚花茶,又繼續說著。 「這柚子,是芸香科柑桔屬的植物,可以止咳、解痰,又可抗病菌的。你知道嗎?一整棵的柚子樹,從樹根到柚葉,都是可利用的中藥藥材。它的功用,可多得很呢!養顏美容、降血糖,解油膩、去口臭、增進食欲……。」 爺爺如數家珍地,一口氣說了好幾種柚子樹的藥用功能,聽得我一時之間也記不得那麼多。 「小老弟,你在這兒會住上一整年吧?咱們哥兒倆日後有的是時間。等下半年七、八月柚子成熟時,吃完柚子後,記得把柚子皮留給我。」 「柚子皮?您要它做什麼?」我吃驚地問著。 講到柚子皮,就讓我想到小時候。我們把一個個的柚子皮,對半切開來當帽子,拿來玩耍。難道,爺爺和我們一樣,也有過相同經驗? 「對,柚子皮。許多人一吃完柚子,就把皮給扔了,真是可惜。他們不知道,這柚子皮的營養可豐富得很呢!它也具有健胃、化痰、解酒等功效。因為柚子皮順氣,又能去油解膩,在我們江西老家,可都當它是清火的上品呢!」 「以前,老家大媽就常用柚皮燉鴨。據說,能去油解膩、幫助消化的。我雖然不懂烹調,但是,我可以特地為你做道簡單的料理,做一盤什麼………叫什麼『清炒柚子皮』的。對,就叫││『清炒柚子皮』,我的家鄉小菜。如何?哈!哈哈!」 爺爺說到高興處,不等我回答就又接著說下去。 「還有,我喜歡吃辣。大媽常將柚子皮沁在辣椒油中,顏色深紅鮮美,看了就叫人不自覺的口水直流。放在口中,那綿綿的、那辣辣的口感,再加上柚子的清香相伴,可真是人間美味呀!小老弟,你是不知道的。在老家,只要有這一道美味,我就可以吃下大半鍋的粥呢!這我可是一點也沒有吹牛的囉!你信不信呢?」 爺爺好像打開塵封多年的話匣,滔滔不絕的,一口氣又說了好幾種與柚子相關的食物烹調法。 一個早上,淡淡的柚花茶,爺爺溫馨有趣的老家故事,豐富了我不少的見聞,也讓我對這個新環境還留有的一絲陌生,消除殆盡。 想不到,爺爺和我如此投緣。也想不到,原來爺爺是個如此健談、如此慈祥可親的長者。只是,這個廣大的宅院,是如此的冷清寂寥。平常,有誰會常來聆聽他的故事? 爺爺,您離家太遠、也太久了。我望著眼前││這位看似樂天知命,卻是滿懷孤單寂寞的老人,想到自己家中的祖父,心裡不自覺地,油然而興一股憐惜之情。 3 柚花三月,霧氣正濃。 早晨的濃霧,把窗外的柚子樹穿上一件厚厚的、水水的透明外衣。霧中的柚子花,點點霧珠凝結。成串成串的雪白,就依偎在綠葉中。花瓣上,映著朝陽閃爍著耀眼的亮麗,彷彿也披上一層美麗的五彩衣,相當迷人。 柚子花淡淡的清香,在濃霧籠罩的清晨,再次吸引著我。於是,我放下手邊正要開始的工作,走到院子西側的那一扇雙扉緊閉的小門。 拉開門閂,我輕輕推開小門,深怕這一院的寂靜,會被我趕走似的。門一推開,令我驚奇的是:滿地都是柚子花。一幕繽紛滿徑的花落美景,突然呈現眼前。走沒幾小步,我便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來。伸手去感動,這一地雪白的浪漫花海。 「早啊,老弟。你看,這滿地的柚花,任他掉落、腐朽,不是太可惜了嗎?」 不知何時,爺爺已站在離我不到兩步路的身後。一向敏感度極佳的我,竟一絲兒也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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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情歸浯島等待落籍鄭珍飛往香江會鄭愁予
●弦情歸浯島再譜金門之歌 「如同我們擦亮一枝步槍我們擦亮這新的日子。/慓悍而粗壯,我們將走進歷史的盛夏;/在鋼盔中煮熟哲學,/自鐵絲網裡採摘真理。/堅定如一顆準星,燃燒如一條彈道,我們等待戰鬥如同等待一個女人,一個節日。:::」一九六○年,詩人弦(王慶麟)自金門前線歸來,寫下了四十九行詩︿金門之歌﹀,這首詩後來被收錄到朱西寧長篇鉅構︽八二三注︾作為鈔詩代序,時隔四十六年,經由金門縣長李炷烽的熱情邀請,繼鄭愁予之後,二○○六年四月八日,弦在台北︽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發表會上宣布:「我願意入籍金門!」著名詩人弦,去年甫與洛夫、鄭愁予等獲︽當代詩學︾票選為當代台灣十大詩人,一九九九年以︽深淵︾詩集入選「台灣文學經典」三十部作品之一。弦曾主編︽幼獅文藝︾、︽創世紀︾詩刊、︽聯合文學︾,並任︽聯合報︾副總編輯兼︽聯合副刊︾主編二十餘載,對現代詩,副刊文化的貢獻至深且遠,新作︽弦外之音︾配合有聲著,正委託金門籍視覺藝術家翁翁(翁國鈞)編輯設計中。一九三二年生於河南,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的弦,一九九七年移居加拿大溫哥華,去年元月七日其摯愛的夫人橋橋過世,弦束裝返台,目前擔任育達學院駐校作家。弦早年自政戰學校畢業,服役金門下坑,今下坑改名夏興,弦說「下坑又不坑人,怎麼變成了夏興!」弦一旦如願入籍金門,加上之前的鄭愁予,醞釀中的洛夫、管管等,金門離「詩人之島」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邱光勝現在已是新金門人了 前︽聯合報︾副總輪輯弦猶等著入籍金門,現任︽聯合報︾總經理邱光勝搶先一步,今年二月間已悄悄遷籍至金沙忠孝新村,另服務於︽聯合報︾民意調查中心,有「許愁予」雅稱的許美繡也從台北遷籍到金沙塘頭,知名藝評家陸蓉之則遷到金城和平社區。至三月份,金門設籍人口已突破七萬一千人,藝文界也「貢獻」不小,從基層爬起的︽聯合報︾總經理邱光勝逢人就說:「我現在是新金門人了!」 ●王建章自古晉回到東珩老家 有人入籍金門,有人回原籍尋親。一九四七年離開金門赴馬來西亞古晉發展的王建章,離鄉近一甲子後,四月十二日回到了金沙東珩老家祭祖,也見到了兩位弟弟,八十多幾的王建章老先生,特別到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拜會,感謝該會致力於族譜保存,也提供海外鄉親尋根服務。王建章定四月二十日折返僑居地。 ●盧懷琪赴澎湖尋親兼提親? 農曆九月二十一、二十二日,賢聚盧氏家廟將舉行奠安,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理事、賢聚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盧懷琪,四月十五日啟程前往澎湖,赴西嶼鄉(漁翁島)的小角池、內峖、外垵等村落抄錄神主牌,並邀請族人返鄉參加奠安慶典。小池角的盧氏開基祖盧甫院、外垵盧氏開基祖盧克卿,都從從賢聚徙來,盧甫院之子盧仲卿也於永曆二十五年自浯洲遷澎,與盧仲卿有兄弟關係的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赴台發展途中歿於澎湖,清康熙再遷葬回賢聚。多次前往澎湖,透過抄寫神主牌,重新連結盧氏宗親的盧懷琪,近聞他服務於澎湖文化局的表弟、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正與一澎湖女子熱戀中,因此,此行被視為有尋親兼「提親」的意味。 ●呂榮和抗癌不減陶藝家熱情 「陶然歲月─呂榮和六十還曆陶藝展」,四月十五日至五月四日在金門文化局展出。一九四七年生於金湖蓮庵東村的呂榮和,是金門「金鼎窯」的創造者,甫於三月十六日結束在台中的「金門鄉情巡禮」陶藝巡迴個展,再移師金門、廈門。今年剛滿六十歲的呂榮和,去年檢查出了罹患攝護腺惡性腫瘤,四月動手術,至今已歷經了四十二次放射性治療,但仍不減他的陶藝創作熱情。玩陶,玩出人生哲學,呂榮和說:「要讓泥巴聽你的,不能讓你聽泥巴的」,「手拉坏千萬別看上它,否則就會迷上它一輩子。」 ●鄭珍攜視覺作品繞著地球跑 金門籍視覺藝術工作者鄭珍,偕詩人白靈、蕭蕭、顏艾琳,四月十二日飛抵香港,再轉進大陸參加「聞一多與二十世紀華文文學暨鄭愁予與二十世紀華文文學研討會」,這場由香港大學主辦,武漢大學與徐州大學合辦的研討會,四月十五日至十九日展開五天活動,鄭珍協力場地佈展,為落籍金門鄭家的鄭愁予盡點心力;去年九月六日至十七日,第一屆柏林國際文學節,鄭愁予為金門爭取到一個「金門詩酒文化之夜」,把金門詩酒文化行銷國際,鄭珍亦飛往柏林協助場地佈展。一九六四年生於後浦北門的鄭珍,金門高中、實踐家專社工科畢業,近年來為家鄉做了不少事,包括風獅爺文藝季,連續三屆金門縣運會CIS規劃,今懸掛在金門尚義機場的大幅「有味的所在─金門導覽地圖」,亦出自鄭珍之筆,此圖並入選文建會與中華民國畫廊協會主辦的︽二○○五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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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那晚,為了想安撫她失怙的心情,我陪著她,順著太湖寬闊的柏油路,緩緩地漫步著。我們的腳步輕盈,木麻黃樹下更是一片幽靜,當我們朝著士校那條筆直的馬路前行時,驀然聽到遠方有一陣陣幽美的輕音樂聲,以及歌唱的聲音傳來。 「士校可能有晚會。」我隨興說。 「對我來說,晚會比電影更具吸引力。」她轉頭看看我。 「康樂業務是我們組裡承辦的,有時不想看也得看。坦白說,我是看厭了。」說後,突然想起,「答應要請妳到擎天廳看晚會,一直沒有實現。」 「以後再說吧。」她不在乎地說。 「除非有台灣來的勞軍團,要不,藝工隊那些三流節目,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可能是你們看多了,我認為藝工隊有些節目還是不錯的。」 「如果妳有興趣,我們現在就到士校看。」 「進得去嗎?」 「我跟他們主任和政戰官都很熟。」 她猶豫了一下。 「這段時間,妳的心情也夠沉悶了。」我愛憐地,「我們進去聽聽歌、看看表演,好讓妳紓緩一下緊繃的情緒。」 「我還在守孝,不知方便不方便。」她有些顧慮。 「又不是去參加喜宴。」 她點點頭,似乎認同我的看法。 來到士校大門口,我請安全士官向政戰官通報,因為彼此間有業務上的往來,不一會就把我們帶進大禮堂。雖然節目已開始,禮堂亦已坐滿著士校的學生和幹部,也有少數百姓。為了不願麻煩政戰官幫我們找座位,以及引起旁人的注意,我們索性站在後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觀賞。 小美人似乎獨鍾藝術歌曲的演唱,對林玲的歌聲稱讚不已。 「這位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氣質也不在話下,她的歌聲,更如出谷黃鶯,比起上次台灣來的那些歌星,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叫林玲,是藝工隊的台柱,」我向她介紹著,「聲韻不錯,會唱的歌很多,舞蹈也沒話講,不僅觀眾喜愛,長官也非常讚賞,是一個非常清純的女孩。」 「你跟她很熟悉?」她好奇地問。 「我們同在一所餐廳吃飯。」我據實說,但也有所保留。不想告訴她,我們不僅熟悉,交情也不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你天天可以看到她囉。」她笑著說。 「她吃她的飯,我喝我的湯,有什麼好看的。」我淡淡地一笑。 「大單位就是不一樣。」 「怎麼說呢?」 「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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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文/沐思圖
1 拎著簡單行李,在老徐的帶路下,我順利找到了位於城北大馬路旁,一棟閩南式建築的老舊大宅院。 雖然最近幾年,島上遠遠近近都可見西式樓房的現代建築,四處林立。我,還是比較情有獨鍾於這種││別具古典風格的傳統建築。 引領我們進大宅院的,是一位年歲雖高、身體卻相當硬朗的老先生。 老先生有一對慈眉,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散發著和藹可親的慈祥,讓我心中對新環境的陌生感,頓時消失了一大半。老徐說明我們的來意後,老先生微笑的點點頭,一聲:「請進」,隨即帶領我們穿過一個兩尺建方的小庭院,來到大宅院內西側的廂房,這間我即將與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朝夕相處的租屋。 放下行李,老生生始終笑容可掬地,一路陪伴著與我們。也許是初次見面,彼此還不熟悉。他的話並不多,但每一句卻都讓人滿懷溫馨。 老先生告訴我們他姓斯,大家都喊他:「爺爺」或「斯老」。他看看我們年紀還輕,笑著說: 「瞧你們的年紀,大概可以叫我一聲││『爺爺』吧!」 看到老先生如此誠懇、慈愛,老徐和我也樂得尊稱他一聲「爺爺」。令我驚訝的是,爺爺老家居然是在大陸江西,難怪他那江西口音的國語,一點也不像本地人。和我一樣,爺爺也是這棟大宅院的房客。不同的是,他已經在這棟大宅院裡,度過三十幾個年頭。比起在自己的家鄉,還來得漫長的幾十寒暑。因此,這裡的一切,他可說是瞭若指掌了。 這一棟閩南式建築,是一棟雙落的大庴。大庴東側外,又增建了一列屋頂圓脊形式的,看似「護龍」,卻又像是「突歸」的建築。一般而言,護龍本身有獨立的正面出入口,稱為「外門」,與大庴的大門是同一方向的。可是,這個大庴東側外增建的部份,僅在側面留設一個出入口,這個進出的門口,也就是適才我們進來的側門。它在大庴臨近大馬路的東邊,與大庴座北朝南的大門座向,截然不同。我想,這或許應該是屬於「突歸」的建築吧! 我邊走邊看,邊看邊思索。老徐瞧我想得入神,開玩笑的對我說。 「不用急,小老弟。一年的時間不短。以後,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好好的研究、研究。」 我看了老徐一眼,回了他一個會心的微笑,一起迎上走在前頭的爺爺。 大宅院前後兩落,分別有兩個大院子及客廳。前後客廳的擺設,簡單素雅、整齊潔淨,看得出屋主也是個愛乾淨的人。後廳正中間擺放著神龕,上面的牆上還懸掛著一幅「福祿壽」圖像。一看便可知││這是主人祭拜祖先神明的祖堂,也就是正廳所在。前廳,則純為主人待客之處。廳上,除了一張張坐椅外,便只有簡單的三、兩幅字畫,作為為裝飾。客廳兩側,都是主臥室。前後院子兩側,則分別是東、西二櫸頭,或稱掛兩房,也就是一般所指的東、西兩廂房。我住的西廂在前院,爺爺就住在對面的東側廂房。 看來,以後朝夕相處最多的,應該就是爺爺了。 我們在後院正廳,稍微停頓了一下。兩旁,一樣是兩間主臥房,分別是屋主和他大女兒的住處。東邊的主臥室房門上鎖,一看就知道主人外出去了。爺爺告訴我們,那就是屋主的房間。他和爺爺年紀相當。年前,住台北的大兒子才接他去小住。西邊主臥室的房門緊緊關著,燈光從門縫微露了出來。爺爺低聲在我耳邊告訴我,那是屋主大女兒的閨房。她平常很少外出,也不希望有人打擾。 禮貌上,我本來應該主動上前打聲招呼。爺爺如此叮嚀,我只好止住前去打擾的念頭了。 我們從前院走到後院,再從後院繞回前院來。偌大的宅院內,前前後後許多房門都上著鎖。除了屋主那位││門扉緊閉的大女兒外,不見其他人影。還好,春暖花開的三月天,滿是盆栽的前、後院,繁花綠葉相映襯。幾隻蝴蝶、蜜蜂飛舞著雙翅,忽高忽低地,忙著採集春天的花粉。這有點冷清的庭院,總算多少有了些熱鬧的氣息。 老徐陪我回房後,隨即告辭。我先打開面向院子的窗戶,讓清新的空氣隨風吹進屋內。看看一屋的潔淨,心裡著實感激老徐,幫我物色到如此安靜、幽雅的住處。 我一向生活簡樸,平常用品只看需要,否則一切力求簡單。因此,很快的便把衣物整理好。想到這一住,可能要大半年才有空回家,我把年前與家人合照的全家福,壓在書桌上的玻璃墊下。然後,順手打開衣櫃旁,一個朝南的木櫺小窗。一股淡淡的花香,隨著微風撲鼻而來。 「奇怪,什麼香味?這是那來的花香?該不是………。」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引領探頭望向窗外。這才赫然發現,窗外小巷中,一株三、四米高的柚子樹,就挺立在我的小窗前。落日餘輝中,清楚可見繁密厚大的綠葉上,掛滿一小串、一小串的白色小花。 夕陽下,晚風徐徐,輕撫著柚子樹扶疏的枝葉,也把一樹的淡淡花香,吹到我的屋裡。真沒想到,三月柚花,就開在我住的這間西側廂房窗外。它不和前院庭落裡的百花爭豔,卻靜靜地獨立在小巷中,綻放著一樹淡淡的清香。 我在小窗前,佇立了好一會兒,竟久久不忍離開……。 2 「小老弟,要不要出來喝杯柚花茶?」 爺爺中氣十足的江西口音,從庭院東側的廂房傳了過來。 隔著紗窗,我清楚看到不遠處的爺爺,正滿臉笑容的向我招手。放下手邊正在整理的資料,我隨即站起身來。心想,柚花茶?柚花也能泡茶喝嗎?大概聽錯了。去看看再說!讓長輩空等不好意思。 推開爺爺房間的紗門,一股淡淡的柚花香,隨著滿室熱氣撲鼻而來。 「這三月天,早晚還是涼涼的。昨晚一整夜濃霧,一屋子都是潮潮、黏黏的溼意,真不舒服………。來,來來。這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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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只要你有這份心意就好,」她眼眶有些微紅,「孤女寡母,總算把父親送上山頭了,往後母親勢必會更孤單。」 「妳也不必太難過,」我安慰她說:「人世間有生就有死,彷彿是自然界的定律,誰也逃不過這一關。」 「你不知道,一個無父的孩子有多麼地可憐,」她感傷地說:「以前不懂得珍惜,現在想孝順他也沒有機會了。」 「不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世間常有的事,身為人類的我們,又能奈何?」 「山上那幾畝田地不知要怎麼辦才好,」她有所顧慮地,「靠母親一個人是無法耕種的,一旦休耕,欄裡的畜牲要用什麼來餵養?陳大哥,為了這些事,我整整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俗語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太多無濟於事。」我頓了一下,而後看看她說:「田裡的工作是有季節性的,如果一些較笨重的工作能找人幫幫忙,其他的小事,相信伯母一個人是可以應付過來的。」 「農忙,大家都忙,誰會放著自己的工作不做,去幫別人家的忙呢?」 「這樣好了,」我突然想到,「假如妳和伯母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的話,我願意利用星期假日,到妳家去幫忙。」 「真的?」她訝異又興奮地。 我含笑地點點頭。 「讓我先謝謝你,陳大哥。」她露出一絲喜悅的微笑,「你會犁田嗎?」 「不是在妳面前吹牛,」我滿懷自信地說:「對農耕雖然不是很專精,但田裡的工作,從整地到犁田,從播種到除草,從施肥到收成,幾乎樣樣做過。」 「陳大哥,我小看你了!」她高興地說。 「別高興太早,萬一不能讓妳們滿意,而淪為吹牛,那就糗大了。」 「我對你有信心。」她認真地說。 「但願如此,」我雖然有滿懷的信心,但還是謙虛地說:「倘若有不盡人意的地方,我們就相互包容吧。」 「陳大哥,您客氣了。」她露出這段時間,難得展現的笑容。 我陪她笑笑,而這個會心的微笑,是否能笑出往後的希望,還是隨著雲煙消逝?身處在這個多變的社會,一切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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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不然讓你好看
公共場所為提醒出入人員注意,總是會出現警示牌告。簡陋者也許是貼上一張隨手寫的紙條,慎重其事者用精美的看板,再現代化者,以跑馬燈不停地重複告訴你同樣的事情。巧妙雖各有不同,功能應該都是一樣,想要在很短的時間裡,告訴你應該知道且必須配合的事,為講求效果,當然語不驚人誓不甘休,絕妙地把中國文字之精巧發揮得淋漓盡致,至於看不看得懂,那是你家的事,也就是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有事責任自己扛啦! 社區長巷右轉巷口,常有外來客違規停車,造成八米的小巷道進出更不便,且時有擦撞事件發生,影響社區居民的安全。熱心的社區民眾貼出「為維安全,請勿停車」的告示,語重心長彬彬有禮。但效果幾乎等於零,你貼你的他停他的。惱火了有正義感的民眾響應,接著的告示因心中有些不爽,口氣就改成了「違規在此停車,必定通知拖吊」。 社區地處偏僻,選舉時連候選人的宣傳車都懶得來,何況市政府未標畫禁止停車的紅黃線,內行人知道你拿他沒輒,壓根兒無人理會。不曉得誰出的點子,再出手可完全不顧人情味,內容通俗易懂毒辣威力無窮,比派個交通警察站崗還管用,只見長條幅白紙黑字寫著「喪車停放處」。同樣一張紙,效果竟是如此地大不同。 住家緊鄰大學學區,大樓分租的單身房舍特多,愛養寵物的人也不少,晨昏帶狗狗來社區遛狗成了習慣,話說是運動,其實順勢讓狗狗方便。有教養的人,一手拉著狗一手拿夾子報紙,大部份的飼主就任由狗兒自由發揮,走到那兒就拉到那兒。日子久了無人清理,小巷弄滿地狗糞,車輛碾過更把胎痕印出長長的紋路,住戶不勝煩擾。有天巷弄頭尾貼出好幾張告示,告訴狗主人「君子自重,遛狗請勿嗯嗯」。有無效果難以評估,但狗屎從未絕跡確為事實。有好事之徒在旁加註「狗看不懂中文」,兼具暗諷與警告意味,不知狗主人看了感覺如何? 有次陪妻赴一家總院級的醫院看病,內急上廁所。小便斗仍然是無自動感應器,便後需要用手壓鍵才能出水沖洗的老設備。一靠近就看到貼在小便斗上方磁磚彩色精印的小告示,貼心指導使用者「小便五步驟:拉、掏、瞄、灑、沖」。我很自然地隨著指示,一步一腳印往下執行,果然一切運作順暢,既衛生又簡潔,舉手之勞不礙事且能減少清潔人員的負擔,彼此兩便當然樂於配合。至今只要上廁所,必定想起五字訣,禁不住啞然一笑。 自助式餐飲店將一長排佳餚美味陳列在保溫的檯面上,食客上門端盤各取所需自找席位坐下來即可享用,不必客套不會喧囂,不用公筷也不需母匙,為忙碌都會人帶來簡便的生活方式。壞就壞在結伴而來的人,每每選菜色時,比手劃腳口沫橫飛,旁人看在眼裡,五味雜陳感覺不是滋味,但怕影響用餐心情,很少有人發揮道德勇氣當場勸阻。細心的老闆,發揮巧思在菜餚上設置懸空的弧形壓克力擋板,以攔阻食客的口沫噴到菜餚裡外,特別用壓克力大紅刻字「夾菜勿語」四字,貼在透明的擋板上,提醒大嘴巴的人暫時封口,以免滿後腦都是白眼而不自知。 前些日子報載南投縣魚池鄉大雁村山楂腳村落,將鄉間富人情味的「奉茶」改為「奉果」。村民把整芎香蕉掛在路邊的樹上,任由過往行人免費食用。這陣子香蕉外銷暢旺,國內市場價格暴漲,據說一芎可賣一兩千元,小偷竟動起歪腦筋整串偷走。善良的村民不抱怨,明知無力遏阻,依然心存善念「奉果」,只是在香蕉旁的樹枝掛個紙牌,溫柔敦厚地說「儘呷不外帶」,短短五個字,道盡人性最光明的一面,我不相信,誰會泯滅人性敢再下手,除非他是瞎子或文盲。 下次路過那裡,見到什麼好玩的怪招,請別過目即忘,記下來,讓我們好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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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
結婚已邁入第十六個年頭了,婚後,育有二女二男,旁人給了我兩百分,但有誰知道,這些年來,為了延續香火的使命,求神、問卜、尋名醫,飽嚐台金兩地跑,暈車、暈船的苦處。 起因於婚後,肚皮的不爭氣,接連生二女,夫家急了,長輩給了我些許的壓力,倔強如我,打了包票,如不生子誓不休,就算七仙女,也要再加油! 多次赴台後,一次偶然的機會裡,我得到了一帖生兒偏方,返金後,我照上面指示服用,不知是誠心感動了註生娘娘,還是那帖藥的神奇功效?不久後,我又懷孕了,起初,婦產科醫師告訴我,仍是女兒,這是第三胎耶,晴天霹靂,叫我如何承受?前兩胎的症狀又出現了,開始嘔吐、頭暈眼花、食不下嚥,身軀日漸消瘦,上醫院安胎已是稀鬆平常,又一段時間,醫生告訴我,是男嬰,我在心裡想,醫生大概是看我痛苦,故意安慰我的吧?但超音波那頭,男性的生殖器,清晰的在我面前呈現,是真的耶!我真的有兒子了,說也奇怪,從此,我再也不害喜了,而且食量大增。 記得生產那一天,婆婆站在產房外,以懷疑的口吻問護士:「是真的嗎?」護士告訴她,千真萬確,並亮了亮兒子的生殖器,婚後,這是婆婆第一次笑臉迎我,公公終於如願的當上長老,他更是興奮得合不攏嘴,給了我一個十萬塊的大紅包,兩個女兒呀,媽媽真是對不起妳們,但妳們也該檢討,要出娘胎時,怎忘了把那塊肉帶出來呢?害媽媽的雙眼都快哭瞎了! 三年後,我又懷孕了,這回又是男兒身,我又賺了另一個十萬塊的大紅包,前後二十萬耶,我哪需要再寫稿,這夠我花上一段時間的,不過,我不是自私的媽媽,既負起傳宗接代的任務,豈能獨吞?要不是兒子的配合演出,哪有今朝?我將那二十萬生兒獎勵金,存了下來,當做孩子的教育基金,這是爺爺奶奶的一番心意呀! 孩子越來越多,我離文壇越來越遠,只因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我要一路陪伴。這些年來,自從大女兒走了閩南語路線,我開始擔負起寫演講稿的任務,我把投稿副刊的精力,留給了她,每當夜深人靜,擺平了四個小孩,我開始埋首伏案,在燈光下,當起了夜貓族,從學校、全縣,再到全國的大小比賽,每年都要寫上好幾篇,作品完成後,再一字一句的向她講解,然後訓練,很慶幸的是,她從未讓我失望過。 年輕時,我寫新詩、散文和小說,為女兒改變路線後,很是辛苦,寫閩南語演講稿,為了獨樹一格,常要寫些俚語,再加入一些個人的創意,但識字不多,常用國語拚音直接翻譯,記得前些天,我的好友吳文秋醫師,他就告訴我,這是不正確的,不懂的,要查閩南語字典,所以近年來,某些學校的老師,他們鑽研於閩語創作時,希望能要到蔡媽媽的稿子,我不敢拿出去亮相,只怕錯字百出,誤人子弟。 認識文秋兄,是在十月的某日午后,小兒子哭鬧不休,旋即引發嚴重不適,醫院雖在住家附近,卻覺驅車前往亦感遙遠,我這狼狽的母親,近似崩潰的將他抱入急診室,顫抖地告訴他:「救救我的孩子!」這位陌生醫師給了我心理建設:「媽媽,妳不要擔心,孩子沒事的,等一下就會好!」看見拉了一身的兒子,我柔腸寸斷,多麼希望受折磨的是自己!而他呢?正不慌不忙地幫孩子上點滴、給氧:::等,在一旁的氣質護士亦為孩子更衣,並囑我先去掛號室掛急診,突發狀況,未帶健保卡,亦身無分文,印象中,掛急診,先繳一百塊,我告訴她,先生回家拿了,說到這兒,氣質美女就要變成潑婦罵街了,因為我說了一句,「身上沒帶錢!」一旁的助理竊笑也就算了,還笑出聲,不知道她有沒有丈夫?有沒有孩子?不想咀咒她的孩子亦有同樣遭遇,但起碼妳也幫幫忙,發揮一點愛心吧,誰曉得健保卡和急診費可以回頭再給? 這只是開始,住院後,在長長的坑道裡,當了三天受氣包,對象還是一位掃地、拖地的清潔人員,人要是倒楣,不吃香肉,也會被犬吠!話說第一天,我從洗手間出來,手上拿著剛幫兒子洗過的奶瓶,水珠滴到地上,此時,這位清潔人員正在拖地板,她說話了:「奶瓶洗好要擦乾,滴得滿地板!」洗過的小奶瓶,把人家滴得滿地板耶?心急病房中的小兒子,我不辯解,跟她道歉再三,保證下次小心;第二天的午后,餵完孩子吃稀飯,將剩餘的,欲倒入廚餘桶,當我掀開桶蓋,她又說話了,「就那一點,也要倒這裡!」「倒廚餘桶,沒錯呀!」我瞪大了眼睛看她。「就那一點,倒在水槽就好。」「那水管不會阻塞嗎?」「水沖一沖就下去了,妳平常在家裡不做家事的,連這個也不會?」她惡狠狠地瞄了我一眼。今天,兒子好多了,看我這雙因做家事而粗糙的手,妳就算沒知識,亦應有常識,趁這機會,就幫妳上一堂課吧,我告訴她:「我在家中,每天做好垃圾分類,一般垃圾丟入垃圾車,廚餘則倒入垃圾車後面的廚餘桶。」第三天的某個時間,生理時鐘告訴我,該蹲廁所了,我在裡面,她則在外面敲門,邊嚷著:「好臭喲,臭死人了!」聽出是她的聲音,她竟找了我三次碴!很想問這個歐巴桑,這世上,有誰的大便是香的?是她嗎?被她這一說,沒了心情,推開了洗手間的門,她看到了我,也楞住了,第四天,我的劫數已過,終於撥雲見日,她來病房拖地板,身子靠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耶,我告訴妳喔,這病房空氣很不好,不要讓孩子在這邊待太久,趕快出院吧,我是跟妳很熟,才要告訴妳,如果別人,我才不理她呢!」醫院不是旅館,當然知道空氣不好,但是歐巴桑,我跟妳很熟嗎?我有潔癖的,別亂碰我! 孩子病了,我心急如焚,長輩責備,默然承受,但坑道裡的三姑六婆:「妳這做媽媽的沒注意!」我怎會沒注意呢?孩子不舒服,第一天,我到縣立醫院掛急診,急診醫師說他腸子有大便,才會嘔吐,開藥回家吃,第二天見沒好轉,我又掛了小兒科門診,一位女醫師,聽了我的細述,她的回覆是:「腸子本來就有大便,妳就照急診室給妳的藥去吃。」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都怪我吧,我這該死的母親,沒把孩子照顧好,是我的錯,但單純的嘔吐,會演變成拉肚子,以致電解質失去平衡,是我始料未及的,兒子呀,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四周的責備聲,一波接著一波,朝我襲來,疲憊如我,已無力招架! 此刻,病房裡,一位陌生人出現了,他穿著白色的長袍,亦即醫師袍,他說了一句讓我倍感窩心的話;「這不能怪媽媽,孩子本來就會有一些突發狀況!」 之前在急診室,一時慌亂,六神無主下,沒注意到,原來他是內科及小兒科醫生,看見白色醫師服上面所刺繡的字體,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就是你了,我兒子就靠你了! 從先前的忐忑不安,一如天下所有母親,擔憂孩子的安危,到最後,放心的把孩子交給他,一連檢查後,孩子安啦,再經治療,沒事了,我們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回家! 由陌生到熟識,只因孩子,現在的文秋兄,我們把他視為我們的家庭醫師,只是如此一來,我這過敏體質的媽媽,生下了過敏體質的兒女,最近找了他幾次麻煩,真不好意思! 靈感來自周遭,趁著尚未腸枯思竭前,多寫一些吧,今生的唯一興趣,就屬寫作了,能擇我所愛,人生了無遺憾,直到最近,翠賢老師找上我,鼓足了勇氣,拿出了全縣語文競賽的演講稿──「阮的故鄉」和全國河洛語講古──「下坑的發展與未來」共二篇,共襄盛舉。 為了陪孩子一路成長,我做了全職媽媽,如今,四個孩子,已有三個上學,分別為國中、小學、幼稚園,小兒子明年也可上幼稚園了,在政府的「德政」下,全職媽媽的津貼,剛好擦身而過。 兩個女兒都喜歡寫作文,作品常在中、小學生園地發表,我的心情是雀躍的,記得有一天早上,二女兒看到小學生園地一篇某學校小朋友的文章,她跑來告訴我,「媽媽,這篇文章是抄的!」隨即到家裡的圖書角,找來了作文範本,掀開那一篇文章給我看,接著,又將報紙和範本,一起拿到學校給老師和小朋友看。 其實,生女兒也不錯啦,只是,有兒有女,人生比較沒有遺憾,您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