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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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龐大的寂寞
寂寞。想著遠方的情人還活著 鎖了門。一屋子都是撫摸過的黃昏 暮年。剩二十多歲日月 生活是不斷探索的大賣場。盡頭 菜錢。房屋稅。電話費。帳單。以及衣食眾聲的喧嘩 明天的世界。我的寂寞 看見人世滄桑。病痛。奉迎。乞討。墮落 一切將輸給時間。吞噬 生命答案是中頭彩或是一首波特萊爾 紛紛擾擾的人的際遇。纏轉。疑惑 悲喜如歌。這嚷嚷俗世中的低吟 師父說。眾生劫灰 打禪七。悟覺。放下 懂得愛。這是每天的第一篇第一頁讀本 三畝暗室。尋覓我養育的孤獨。空曠華境 世間的。終究霜雪焦土。等 弘一或萬家燈火 那抹緩緩告解夕照 傾聽您慢慢的禱念。祈求。回聲 啊。我龐大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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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金中的孩子們
─圖書館夜間伴讀義工媽媽的心情告白 時間總是「無情」又「飛快」的溜走,從九十三年三月擔任學校圖書館夜間伴讀的義工媽媽已然有一多年的時間。回想這一年來,雖然一星期陪你們那麼短短的三個鐘頭,但讓我看到大部份同學們讀書時「認真」的一面及少部份同學「混」的一面。然而就我對你們的了解,百分之九十八的同學真的有「善用」那三個鐘頭的時間,但::遺憾的是,總也有那小小的部份同學聊天的聊天、發呆的發呆、睡覺的睡覺、看漫畫的看漫畫、玩手機的玩手機,有時實在是氣不過時,會走到你們的座位前,輕聲的告誡你一聲,當下是有收到立即的效果,但不一會兒的時間,你們卻又「依然故我」,像這學年期末考的前一晚,有二個「非住宿」的同學竟然在晚自習時玩象棋,隔天就是期末考了,你們竟然還「悠哉」、「悠哉」的玩起象棋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是對於此次的考試已然胸有成竹,還是已經放棄了,我想這個答案或許你們自己才知道吧?)在你們第一次玩時已警告過一次了,但你們實在是「目中無人」,更無視於我這位義工媽媽的「存在」,所以我就把象棋「沒收」後拿去給教官,(當義工媽媽一年多以來,這可是我頭一回給你們沒收東西喔!)教官問我是那二位同學?我也沒讓教官知道,因我不想害你們被罰「愛校服務」,我的目的只想讓你們自律並知道晚自習時有我這位「大人」的「存在」而已。 有時我這義工媽媽也很討厭自己的「雞婆」,心想幹嘛管那麼多,只要把那三個鐘頭「混」過去就好了,可我這人生來就一付愛管閒事的個性,既然這學期又報名當義工媽媽,總覺得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儘量抽空來陪你們讀書,(有時甚至晚餐沒吃就趕到學校去)其實我們這幾位義工媽媽每個都是職業婦女,都有自己的事業在「打拚」,在「忙」著,但我們衷心希望每個星期都能有三個小時來伴讀,但有時也真的是挪不出時間到校陪你們讀書時,心裡尚油然而生一股對不起你們、及對不起學校的感覺。 金中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咱金門的明星學校,(雖然也是金門唯一的一所高中)想當年,我這義工媽媽差了八分而沒能上金中,(我們那一屆要三三○分才能錄取),對於自己沒能上金中是我在二十幾年前的「憾事」。所以在我眼中,你們個個都比我這義工媽媽還要「優秀」、還要「強」。 唸書真是為自己,不是為任何人,你們都長大了,都要為自己的前途負責,雖然好「成績」或許與好的「前途」並不能保証劃上「等號」,但不容否認的,現今是一個「學歷」與「証照」的時代,多唸書,及認真的把書唸好對於將來在找工作時總是比別人一些「機會」與「優勢」的,不是嗎?現在正是你們唸書的「鑽石時段」,真的不要再浪費那寶貴的三個小時,,世界上很多「事」很多「機會」是稍縱即逝的,尤其「時間」是沒有辦法再倒帶重來的。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善用晚自習的時間,浪費時間,等於是浪費生命,每每看到少部份同學在「混」時間時,可知我的心在「淌血」。因為我希望咱金中的學生將來無論在社會上的前途與成就都是最「頂尖」、最「優質」、最「亮麗的」。 又是一學年的結束,身為義工媽媽的我期望在下一學期的晚自習時間裡,不要再讓我看到我不想看到的畫面、聽到我不想聽到的嬉鬧聊天聲,校外生要先回家時能靜靜的離開圖書館(尤其在拉椅子時能輕聲點),在第三節下課鐘尚未敲響之前也依然要安靜,不要毛躁,盡量不要影響到別的還在唸書同學的情緒,同時也代表我們是有「教養」的孩子。在此也以一個「家長」及「義工媽媽」的雙重身份期望學校(尤其是教官們),要嚴厲一點,把「城鄉差距」(在分數上好還要更好)拉近一點,身為家長的我們也要常常關心一下孩子到學校晚自習時是否有把書本裡內容「吸收」「反芻」在腦子裡,這才是重點。最後告訴你們我這義工媽媽的心裡話,雖然我對於你們比較兇一點,但我是真心把你們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來關心、來愛的,相信我,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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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燕子
四月,聽見呢喃的燕聲,一群穿著『燕尾服』的客人,穿梭在門外屋簷的上下。瞧!牠們的身影與英國紳士的穿著打扮相去不遠,不同的是牠們少了頂高帽和一根手杖。燕群們放慢腳步喋喋不休地來來回回,像在尋找什麼似的。幾天後,燕子們銜著泥渣在屋簷下的大樑上築起巢來,隨著燕子穿梭次數的增加,大樑上的泥渣也越積越多,不久後,一個濕氣未乾的燕巢便懸在樑上。 燕子築巢除了供作休息之用外,另一個目的,是為了繁衍後代。在築完巢後幾天,我發現一隻燕子蹲坐在其中,牠正專一心思地忙著傳宗接代的大事,看巢中那隻燕子一點兒都不為凡間的動靜所動,彷彿已到了禪定的地步。 又過了幾天,鳥巢裏傳來吱吱喳喳的吵雜聲,這些如針般細小的聲音,是剛出世雛鳥的叫聲,牠們剛來世間『報到』,是花花世界的新寵兒。 當幼鳥們出世後,『鳥爸媽』顯得比往常更加地忙碌。白天,牠們會一起外出為雛鳥尋找食物;夜間,則是輪流外出覓食;為擔心幼鳥在夜間著涼,留守在燕巢裏的燕子會把幼鳥懷抱在腋下保暖,直到另一隻燕子回巢後,留守的那隻燕子隨即飛出巢繼續捕食。 當『鳥爸媽』獵食回巢時的那一刻,每一隻幼鳥都恐落人後似地齊聲張口引頸,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我曾在夜間觀察『鳥爸媽』哺育幼鳥的情形││雛鳥剛出生後的那幾天,成鳥在夜間不會中斷哺育幼鳥,而成鳥捕食獵物的地方,幾乎都是在閃爍的霓紅燈或是燈光明亮的大型廣告看板處;在捕獲足量的蟲子後才飛回巢,之後,開始反芻著幼鳥。看到這幅情景,讓人感嘆世上萬物親情的偉大。 當暑氣漸熾,雛鳥羽翼漸豐,鳴叫聲也比以往婉轉了許多。牠們不安地站在鳥巢的邊緣上展著翅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禁讓我想起自己年少時(快屆成年的前幾年),也和他們有著一樣的心情(翅膀快硬了),恨不得快快長大,早一點接觸外頭的美麗新世界。 在週休二日後的某個上班日,我一如往常地來到燕巢處,仰望巢中的動靜,卻發覺屋簷上下已不復往日的喧鬧,鳥巢內竟空空如也,原來鳥兒們都飛了,我左顧右盼著四周,試圖尋找那幾隻熟面孔的幼燕。仰頭望去,不經意地在交熾的電線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牠們都穿著S號的燕尾服)。『鳥爸媽』依舊辛勤地餵食著『乳臭未乾』的小燕子,小燕子們振奮地拍著翅膀,雙腳卻緊抓著電線不放,對著『父母親』撒嬌著。 當幼鳥們修完飛行學分,翩翩於街道巷弄間,初啼不打結的歌聲時,鳥兒們長大了,不再是昔日的黃口小雛兒,看牠們展翅優游於無航道管制的天際上,既自由又自在,讓人好生羡慕。 燕子是凡間的精靈,當牠們穿梭時,凡間增添了一股生命的脈動;當牠們離去時,只徒留懸空的燕巢,但燕巢中卻留著你我與燕子們共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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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的來訪
一、遷金三企求 為了療養多病的體軀,也為了完成薪傳寫作的計畫,更為了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等,三項企求所驅使: 去年秋天,我拖著百病蝟集的身子,由老伴和小女扶持著,遷來被親友們視為天涯海角的離島金門,開始我第二次自我放逐的人生旅程。 當時就有人問我:「你是過客?還是歸人?」 我的回答是:「人,活在天地,這兩大永恆的萬物逆旅之間,無過百餘年,因此,皆屬於過客;每個人,人生路程的盡頭,就是這一生最後歸宿,所以,也都是歸人。」 在三個企求中,最主要的當然是,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因為我很久以前,就體驗過並且很確切地知道,生活在腐敗而可怕的政治陰影下,和詭譎多變的社會中,是痛苦,也是災難。因而才有第一次自我放逐到窮鄉僻壤的離島澎湖,一住就是卅多年,為的不過是找尋單純、接近樸實。直到屆齡退休後,才離澎返台,隱居山林。 以後這將近廿年,我藉著「四不一沒有」的原則,因應著那病態的民主政治,和放縱的任性社會。 所謂「四不」原則,就是:一不信政治語言(因為其中除了大話,就是謊言);二不看政治叩應(因為那是一群傻瓜,無理者在強辯,和有理者在狗吠火車);三不參與政治活動(為了避免被利用成傀儡工具);四不涉足政治場合(避免會被亂貼標籤)。 所謂「一沒有」,就是:極力求其沒有任何政治色彩,單純地做一個不偏不倚、不亢不卑的「無色公民」。 在實現這些原則,我是仿傚著孟母和泰山婦的做法,也就是找尋無苛政之地,與選擇良好的佳鄰。 這次我獨排眾議,忍受著不少金錢上的損失,甘願冒著無熟人、無親友,和置身於完全陌生環境的孤獨與寂寞,遷到金門來,為的也只是想,尋找一處可以長住久安的地方。 二、庭院冷落車人稀 說來也算幸運,我們找到的新居,離太湖不遠,屬於山外的郊外,一處偏僻的小山崗上。這裡空氣清新,景色清幽,房舍新修,窗明几淨,內外清雅;鄰居戶少人稀,環境清靜,儼然如桃源清境。 當時序進入秋深,崗上秋風冷冽,草木枯黃。寂寞長巷,路雖寬而車少;冷落庭院,門雖設而常關,滿目都是一片秋日蕭瑟景象。 入冬後,北風強勁,高地特冷,四周更形寂靜。我和老伴,均已年邁體弱,不耐風寒,因而索性蜷伏蝸居、深居簡出。 有時,偶與台灣親友,藉電話寒暄,互通訊息;暇時,輒細讀金門日報,求知地方諸事。倒也生活安適,無驚無擾,悠哉游哉,怡然自得,這實在是一段難以忘懷的恬靜蟄居。 光陰過得飛快,轉瞬間即是冬去春來。 算來過去,長達七個月的日子,我家與地方社會,雖未形成完全隔絕,但對地方事務,絲毫未曾涉入。接觸的地方人物,除了家人和房東太太,有幾次相互往來外,我個人則僅有每月定期前往縣立醫院打針一次,和醫護人員有所短暫的接觸。另外,也只有為了找尋寫作代筆者,曾與作家藍茵及艾琳兩位,分別通過一次電話,但談話不多,且迄今仍皆緣慳一面。 如此狀況,則在謀求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兩方面都算收到了相當的成果。 由於這樣無憂無慮、心曠神怡的生活,使得老伴每年春秋兩季,例必分別臥床兩月的舊病,並未再犯。而且精神分外愉快,身體特別健朗,這是另一項巨大的收獲,也使得全體家人,都頗為喜樂歡欣。 三、誤闖寶山驚艷寶藏 就在我對金門從事初步認識階段,出乎意外的發現:曾經遭受海峽兩岸當局,先後推動『批孔揚秦』的『文化大革命』,以及「本土化」的「去中國化」等,兩次反智運動。被摧毀殆盡的儒家文化,在這地處兩岸中間的蕞爾小島上,竟然會有比較完整的保存。其中包括:四維八德的道德精神、家庭社會的倫理規範,和宗祠、祖譜、古厝等歷史陳跡。 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這裡還有一批具有高度儒生氣質的文化工作者,在長期犧牲奉獻、默默耕耘,為維護、傳承、發揚傳統文化而努力。這些代表著儒家文化事物的存在,值茲歐美等先進國家,紛紛競相鑽研孔子學說,及研究中華文化,形成熱潮之際,無異必將成為國際注意焦點的稀世之珍。 對我個人而言,這項發現,宛若一個尋幽攬勝的遊人,誤入寶山,卻發現了豐富的寶藏,既欣喜又振奮。 我想:當世界各國人民,都被金錢、色情和物慾,牽引進入不仁不義、寡廉鮮恥、只知利益、不講道義,淪向墮落深淵。而社會也變成了蠻不講理、暴力充斥、搶奪打殺天天有,不公不義處處在,彷彿人間地獄時。說不定廿一世紀,可能真的會成為依賴中華文化,來挽救世界危難的世紀。 到那時候,金門勢將成為一葉救世寶筏。在此間的一批文史工作者,也將成為一支道德重振的救世軍,而光耀兩岸,譽滿全球。 可惜,地方上仍有很多人士『有眼不識金鑲玉』,對於自己已經擁有這樣國際高度價值的文化資產,似乎渾然無覺。既不加以珍惜維護,又不知所善為利用,只知道專注於拚經濟、求觀光發展,企圖賺大錢。殊不知即使要發展觀光,那別處罕見的古老歷史文化陳跡,甚至半世紀前,因炮戰而留下的新歷史文物碉堡等,才是真正能以強烈地吸引世界各地觀光客珍視的特色,而不是那些自滿自誇的好山好水,或者外交部長介紹給各國使節的環境整潔。 特別令人擔憂的是,當此旁門左道、牛鬼蛇神、謬論邪說,基於正邪不能兩立,正在全力無情地向儒家文化,進行污衊、攻擊、侵襲和破壞,在亞洲許多國家,已經形成為嚴重威脅的危機之際。如果,全體島民再不知予以加強維護,就可能使這長達一千多年,世代先祖先民所傳留下來的人生智慧,毀於一旦。而現為父兄者,都將成為千古罪人。 四、捲入一場美好的仗 五月初旬,我正陶醉在發現這些豐盛文化寶藏的喜悅裡,同時也由衷在對這裡文史工作群的堅毅精神,深感敬佩時。無意中,從金門日報上,讀到一則「行政院有意贈送金門,特准設置觀光賭場一個大禮」的新聞報導。因為我深知觀光賭場設置,對於地方文化教育、治安及社風等方面,均有深遠的不良影響。故而乍聞此訊,頓感有如晴天霹靂。 當時,就有各種不同衝動的意念,情不自禁地,紛紛浮上心頭。 第一個意念,是恐懼的。深恐觀光賭場真的在金門出現,那將是這小島上一個重大災難。 第二個意念,是懷疑的。自從某中央研究機構,建議金門應循利用『博奕』發展觀光後,地方上似乎並沒有任何反應。此次行政院突然不考慮澎湖多年申請,卻轉給從未申請的金門,這樣的決策大轉彎,就未免有些奇怪。 第三個意念,是義憤的。因為執掌全國大政的中央,不會不知道賭場是一個潛藏著巨大而深遠災害的禍根,卻要假說是個「大禮」,送給這彈丸之地的金門,分明是在搞「愚民政策」。並且有把文化深厚的這裡居民,都看成愚民之嫌。 顯然,我心中抑制已久的義憤熱血,已在沸騰。愛管閒事的老毛病,又再復發。同時,我也想要再拿起,曾經打過三次美好義仗之筆,寫篇建言,投向媒體,把實情告知地方父老,來點燃起正義輿論的火炬。 但是很快地,我又想到:金門是個人文薈萃、藏龍臥虎的地方,遍地都是明哲俊彥。像這樣明顯有害於地方的大事,那裡還用得著我這新來乍到的「外來子」,牙酸口臭的糟老頭,出來『吹皺一池春水』,說三道四。何況,我已因為手患痛風,一年多來,無法執筆寫稿,於是我馬上轉變了心意,決定改採稍安勿躁,退而靜觀其發展的態度。 窗外的春風,正陣陣送暖,我的心情,卻低沈冰冷若廣寒宮,深深的盼望,春風能吹進我的心扉,為這一片冰心解凍。 可是,等候觀望了一陣子,只有李柱烽縣長出面表示,有關此案,他是居於中立立場,等到法制程序完成後,將會交由地方民意做最後決定。就一個民選地方首長而言,在法案未定之前,如此表態,倒也是無可厚非。不過,一般地方人士,並沒有太多意見反應,倒是令人深感不安。 我驀然發覺這裡島民結構,和我曾經走過的,那許多居民不願過問政治的島嶼,並無二致。實在需要一部『建島方略』,予以支撐和導引。 可是,島民對於不太了解之事,可以採取慎重態度。但我既然在三十年前,就和澎湖地方各界人士,曾有過廣泛而深入的探討,大家都認為賭場和色情、黑道、偷渡客及刀光劍影等,如影隨形。而且『賭』與『毒』是連體嬰,有賭場的地方,也就必然有毒品。以目前台灣製毒與吸毒風氣,如此猖獗,則觀光賭場不良的影響,就不會僅限於當今這一代了。 我既然知道這樣將會嚴重危害地方的事,本於良知與道義,就不能裝聾作啞,故意視而不見。因此我原想投稿媒體,引發輿論的念頭,還是必須要付諸行動。 只是,我知道此一問題,顯然很複雜,背景極不單純,可能牽扯到的層次很深。我既不願意涉入其中,又不想在敏感時刻,挑起敏感話題。我只是想:像天邊起烏雲,預告人們風雨將到來;又如古寺鳴晨鐘,喚醒睡夢中的人。因而我決定把其他想建議地方的意見,一併以雲淡風輕的語句,和輕描淡寫的筆調,撰寫成一系列的「進言」稿,投交給金門日報,聽任該報去處理。至於這些建言稿,能否刊出,以及當家作主的地方人士,聽不聽?信不信?採納不採納?對我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不過,在撰稿的過程中,真可說是歷盡艱辛。因為我手不能握管,必須用口述方式,再由小女電腦傳輸。更因為我患有嚴重的骨質疏鬆,不能久坐,即便是用厚褥墊座、厚被撐腰,每次撰稿時間,最長不能超過兩小時,而且每天也只能工作一次。所以當一系列文稿完成時,業已消耗了半個月的時間。我多病的身子,已呈精疲力盡、玉山頹矣。必須要一段較長時間休養,來恢復體力。所幸稿件全都刊出,可能會對島民們有些提醒的效果。 我想:這個議題,不管是否將會引發利害雙方熱烈的糾纏辯論,或是業者懍於輿論,而自告息鼓收兵;也或者是政府立法不成,而使案子胎死腹中。但這番仗義執言,維護公眾利益,總是一樁好事。雖然我的多病之軀,又有加重衰弱之勢,而我能有機緣參與,這場屬於我人生第四次美好的仗,並且仍然也是站在第一線,就使我感到十分的滿足和驕傲。 五、四十分鐘的對談 真的是出人意料之外,這一系列的文稿,剛剛刊出,竟然打破了我七個月來,和此間社會所建構起的半隔絕藩籬。 就在稿子刊出的第二天,忽然有地方上新聞界、藝文界及文史工作者等,五位男女青年新朋友,前來看我。因為大家都是樸實、率真的文化工作者,志趣相投,所以一見如故,一場第一次見面,暢談甚歡。 其中有兩位是前來約稿的。我雖知自己體弱手痛,難以勝任,但對別人看得起我的一番盛情雅意,實在不能率爾輕拂,只有咬著牙根,勉強唯唯應諾。並且心中下定決心,對於這些諾言,無論如何困難,我都必須要做出起碼的交代。 最後,他們臨辭行前,有一位訪客,順口說了一句:「這一系列像連珠炮般的建言,依照我們縣太爺平素的作風,最近很可能會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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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小金門渡海
海隔大金小金兄弟情 船連兄弟萬年短 外出謀生歸鄉遊子 遠來金縷貴客嬌 齊聚渡輪相依過海 浪大隨流左搖右曳 風平浪靜如履平地 晴雨無阻守份準時 往返輕鬆愜意 觀潮若昔神秘撫魅 船過浪起水花 群鳥爭食逐波紋 夕照金光閃耀 岸綠沙白碧海連青天 雲淡風輕遠眺彼岸 似在眼前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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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系列──失落的珍珠清單
這一日女傭將房子收拾乾淨,已是傍晚時分。世富下班回來,看到那豪華的、不亞於皇帝皇后所用的床,心被什麼牽動了一下,望了望美荻那不知是被興奮還是勞作而漲紅起來的臉,心中湧起了一種慾望。 晚上我們一起試用。他說。 你用所有的東西換了一個我回來,美荻自嘲地,也頗滿意地說,並趨前為他解領帶。 陳家夫婦今天繼續談判。只要將屋內所有東西分攤和解決掉,他們深信二十年夫婦的感情恩怨和各種糾葛,也就化為一股輕煙,彼此再也沒有任何怨恨和欠負了! 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對客廳的東西做到心中有數,又一起走到房間、屋子各角,做了一次地毯式的巡察,又走回客廳坐下來。 義大利飯桌和法國沙發價值相等。隨妳挑一樣。陳先生說。 惠晶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虛偽的大方頗為反感。你別這樣搞,以為我要佔你便宜!我們用抽籤方式決定哪一樣屬誰。 兩團紙團打開,飯桌歸惠晶,沙發屬老公。床呢? 惠晶想到床,就感到一種莫名的恥辱。那多年來聽過不知多少遍纏綿愛語的床,已殘舊不堪、百處汙疤,像她今天的身子。可它到底出身名牌,出售這二手貨,沒有八千也有六千。 我要來做什麼?只能每晚作噩夢。惠晶說。 陳先生說,那床我要了,補妳一點錢。 惠晶搖搖頭。她覺得便宜還是讓他佔了。 不行不行。一想到床讓他要去,睡在上面的,必會是老公和他以後新的女人。她一時心中不甘。那有這樣方便的事呢? 我們用鐵鋸把它鋸了,一人一半。惠晶一時怒了起來。老公望了她一眼,好吧,鋸了。 佳期越來越近了。 美荻新娘房已布置得像皇宮一樣奢侈和豪華。梳妝檯的抽屜裡增添了不少昂貴的細軟:頭上別的、耳朵吊的、頸脖圍的、手腕戴的:::舉凡肌膚暴露、顯得太多空白地方,都已有相應的首飾裝飾和配戴。 什麼金的、銀的,什麼鑽石、珠寶、玉器等一應俱全。這些,至少價值兩百萬哩。世富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躡手躡腳溜進來,從後面將癡癡望著細軟發呆、沉入幸福感的美荻摟住。 美荻發癢,嘻嘻地笑,站起,轉身,在他的臉上印了一記。我還是覺得便宜了你!她說。 惠晶和老公的「分配」漸入佳境,進入最細緻的階段。此日,兩人依然坐在那破沙發上。 結婚時親戚朋友送妳的首飾一律歸妳。陳先生說。其餘金條和首飾呢?她問。 放在小秤上,平均分配。他說。 好吧,她說,算你有良心。 她也「高姿態」了。說:銀行內的存款,無論是單名或聯名的,戶口內的款全部取出,將數目加起來,然後平分。他和她的戶口簿共有十三本之多。惠晶迅速取了電子計算機計算,總計不過三萬五千七百零八元六角。每人分得一萬七千八百五十四元三角。 他想起了銀行的保險箱有三只不值錢的手錶。他說,我們到當鋪當掉,錢每人分一半。 :::大小物件公平分配,皆大歡喜。 在婚姻註冊處登記那天,妳父母親應該到。世富對著望海景出神的美荻說。他們已簽了離婚協議。美荻說,不過,我會盡量說服的。那怕其中一位來也好。 這是妳那晚在這兒寫下的結婚物品清單,仔細看看,還有哪些沒採辦的?他從口袋掏出那張紙。她接過看了看,在「最貴的床」下加寫了他的名字。又遞給他。 什麼意思?世富莫名其妙。 我要你像東西一樣也永遠屬於我,忠於我。美荻深情地望著準丈夫。她直覺這個早已佔有她的富家公子,要變心也不容易了,他對她的投資至少已在一千萬以上。婚禮雖只是形式,但隆重婚禮的轟動,將使他的一舉一動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你送我那麼多,我只送你這一盒東西。 世富吃驚地打開。 婚後,我至少一年不要孩子,我要玩夠。 順妳順妳。他說,我到洗手間一下。 他在洗手間用手提電話打給一位令他永遠忘不了的、和他有過合體緣的空姐。小菲,明早九點,老地方,蜜桃酒店。 再也沒啥東西好分了。陳先生想到此後一個人生活,不免沮喪,心存怨恨。他呷完她為他沖的咖啡,想到這一生在婚姻方面的失敗,不知問題出在那裡。惠晶!當年我追妳、愛妳那麼瘋狂,婚後生活有一個長時期我覺得還是美滿的。我的身體為妳消耗太多,要不然也不會生出美荻那麼出色的女兒!我的分泌稀薄到失去生育能力。妳一點表示也沒有嗎? 她望了望他,有點可憐他。我會去買一百盒猛男牌之類的增加男性荷爾蒙的補藥送給你,彌補你的損失。 但,她又說了下去:我在婚後,為你做了大犧牲,勞累的家務,以及對美荻的栽培、教導方面的過分操勞,使我得了腎功能衰竭症。你又用什麼賠償我呢? 我的腎給妳,他說,等參加了美荻的婚禮之後,我去開刀。 這還差不多。她說。 他恍若有所失,忽然想到婚後出外吃飯的次數(他一一記錄在案),都是他出錢,要她付還一半。她說,沒問題。但她也悟到了什麼,說:我代你還過五次賭債,我計算了,總共三萬多元,你也該還我。 讓我分期償還。她也同意了。 這樣,我們的事徹底結束。 這樣,我們算是真正分手了。 夫妻倆握了最後一次手。 美荻婚禮前夕,惠晶被邀到余家看新娘房。惠晶吃驚地看著一切,不斷地稱讚。她走到梳妝檯,被那面特別的鏡子吸引住了。 媽,妳看什麼?美荻覺得母親神情怪怪的。 媽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真像現在的美荻。 是嗎?怎麼我不覺得?美荻趨近母親,一起望向鏡子。啊,怎麼看不到自己的臉容?她只看到了一個蒼老的美荻,像現在的母親。 她取了一塊布,猛擦那鏡子。 鏡子依然朦朧,什麼也看不到了。 結婚禮車內。(車子駛向中環。)爸媽今天不會來了,他們要找公證人,處理東西的分配,還要見律師,辦一些證件。美荻說。真遺憾。世富說。 這時他的手提電話響起來,他聽了,迅速關掉。 誰?美荻問。有人打錯了。他掩飾地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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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然而,對於一位在男人堆裡討生活的侍應生來說,自作多情的客人她們見多了,有些事在她們看來似乎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而人非草木,她雖然是一個妓女,但有血有肉、善惡分明。老毛幫她許許多多的忙,並沒有要求任何的回報,還經常買糖果和玩具送給孩子,講故事給孩子聽,陪孩子玩遊戲,讓這個父不詳、又不得不降臨人間的孩子,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老毛的這番心意,確實讓古秋美銘記在心頭。 而唯一能回報他的,或許就是趁著他買票進房時那段短暫的時光,在床上多給他一點溫存,盡量滿足他的性需求,讓一個長年在外漂泊的退伍老兵有回家的感覺,盡情地享受露水夫妻的魚水之歡,繼而地讓他感受到女性溫柔體貼的一面,以及家的溫馨,好安慰他孤單寂寞的心靈。 在古秋美眼中,老毛是一位謙謙君子,他待人客客氣氣,從不佔人家便宜,偶而地喝點小酒,並沒有其他不良的嗜好,在那些老兵群中,實在是個異數。 老毛雖然大她十幾歲,但無論生理、心理或體能,似乎比他實際的年齡還年輕,即使因職業的使然、身上帶有一股煤煙味,穿著看來也有點邋遢,但卻有成熟男性的穩重和魅力。總室幾位年輕的工友或同齡的老兵,簡直難於和他相媲美,儘管他面惡,然卻心善,如此一位誠實可靠的好男人,如果能把餘生的幸福寄託於他,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而且,孩子已慢慢長大,自己不幸跌入這個販賣靈肉的深坑已足足十七年了,為了養父母一家人的生計、債務、醫藥費、喪葬費,她心中雖有怨,但卻無恨,只能怪自己的命運多舛、親生父母早逝,不得不送給人家做養女,才有今天這個悲傷苦楚的下場。 雙十國慶。那天,防區所有的官兵都放假,金城總室的售票處大排長龍,平日票房紀錄不高的侍應生,當天也接客不斷,幾乎個個都眉開眼笑、財源滾滾,而到了營業結束後,則一個個無精打釆、疲憊不堪。次日又恰逢星期假日,精神再好、體力再強的侍應生,對於不斷湧入的三軍將士,勢必也有精疲力竭、難於招架的時候。星期一接受軍醫單位的抹片檢查後,古秋美終因過於勞累、體力不支而病倒,經過醫務人員的診斷是貧血。 貧血是人體中的赤血球不夠,它並非是一天二天所引起的,而是長期的飲食居處不良所致,除了多休息外,也要攝取足夠的營養素來補充體力。對古秋美來說,她的經濟原本就不太寬裕,如此地一病,既不能做生意賺錢,又必須花錢買營養品,為了這條不值錢的老命,為了要把孩子養育成人,只好舉手投降、承認自己被命運擊敗,不得不繼續脫褲子,為戍守在金門的十萬大軍服務。 然而,當老毛得知古秋美病倒後,趕緊來到她的房間探望。 「老毛,我快死了。」古秋美有氣無力地說。 「不要說這些喪氣話,」老毛安慰她說:「有病醫病,況且貧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症,只要多休息,多補充一些營養,很快就會復元的。」 「你不知道啊!」古秋美依然無力地,「我的生意並不是很好,自己一個人倒無所謂,現在又要養孩子,付阿嫂的保母費,誠然不會被病魔折磨死,也會被生活的重擔壓死。」 「妳儘管放心,」老毛認真地說:「除非妳不把我當朋友,要不,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妳被生活的重擔壓死。」 「謝謝你看得起我。」 「不,人與人的相處,最可貴的地方就是相互尊重。妳阿美也沒有看不起我是個退伍老兵,對不對?」 古秋美唇角掠過一絲苦笑,微微地點點頭。 「妳休息,我去幫妳弄點吃的。」 「別麻煩了。」 「今天休假,閒著也是閒著。」 「等一下阿嫂會把小傑帶來,如果你有空的話,就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古秋美以一對懇求的眼光說:「阿嫂也是蠻可憐的,一個寡婦要養四個小孩,以前就說好每個禮拜一讓她休息一天,我們不能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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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聚拜祖
─金門祖地行之四 尋根問祖,究本溯源是炎黃子孫固有的優良傳統,上自總統,下至平民,概莫例外。菲律賓前總統科拉松‧阿基諾夫人訪問中國時特地到原屬同安縣的鴻漸村許氏宗祠謁祖,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夫人柯玉珠委託內侄柯宗元到後柯社(原為同安縣鼎尾鄉)尋根,泰國總理出訪中國時,也匆匆趕到廣東梅縣松口鎮梅教村給他外祖父母親的墳墓燒香,國民黨主席連戰到西安清涼寺奠祭祖母沈太夫人墓,親民黨主席也不忘到湖南湘潭縣射埠鎮巨魚村祭拜祖父的墳墓:::平民百姓,常年「作忌」,冬至「吃冬」,清明掃墓,寄託慎終追遠,不忘根本情愫,已成一種社會公德和文化素質的標識。 孩提時聽村上老人說,我們是「從金門開過來的」,每年冬至村裡要派人坐「菜船」到金門參加祭祖活動,金門宗親熱情款待,回來時還支付船費。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知道八二三炮戰的事,但對金門的情況仍然一無所知。八十年代兩岸開始緩和,我才開始留意村中祠堂的文化內涵。從點金柱上「桃源世澤分浯水」、「入閩而德(化)而永(春)而金(門)而同(安)瓜瓞云礽」等楹聯瞭解到本姓遷徙的歷史軌跡。不久見到了村人顏文研文化大革命中暗藏於「穀缸」(裝谷子的大瓷缸)的族譜,同安與金門顏氏的血脈關係才一清二楚。根據族譜記載,五代后唐同光元年(九二三年)顏氏五十五世(復聖公顏回四十五世)顏泊自江西永新遷居福建歸德場(今德化縣),旋徙永春達埔洋頭,成為入閩顏氏始祖。宋大中祥符元年(一○○八年),一世三房仁貴六子必和公遷居浯江顏厝(今賢聚),為浯江顏氏一世祖,沿用「桃源」堂號。明永樂七年(一四○九年),浯江顏氏十一世德泰和同元兩位堂兄弟內遷同安。德泰居同安南門外前街,同元先居同安從順里,尋隨庶母林氏遷居長興里後塘村,筆者為同元公(一三七九─一四三五)派裔,屬浯江顏氏三十世。 六月二十二日下午,西林宗老領我拜謁賢聚祖祠。西林宗老的曾祖父子照公於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年)從同安後塘搬回金門,在後浦創辦「存德藥舖」至今。兩岸開放人員往來後,西林宗老率先繞道回到後塘修葺「存德故居」和祠堂,因為他的輩份較高,所以村民都尊稱他們「金門老大」。賢聚顏氏家廟是康熙年間後塘鄉賓顏孔輔(一六四五─一七二八)渡海主持修建,今為單進,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修繕。祠堂四周非常開闊,大有「前荷池,後果子」氣派。祠前寬敞的大埕和左側的魚池(據說盧氏始祖盧宗發元初由同安盧嶺遷居浯江入贅顏家時陪嫁給盧姓),已由政府出資整修,十分清潔明亮。在金兩天時間,祇有楊媽輝先生載我匆匆走過陳氏大宗祠,其他宗祠廟宇都無暇瞻仰。但據我所知,金門一百五十一座祠堂幾乎都裝飾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相比之下,本家祖祠稍有遜色,作為必和公的苗裔,不免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歎。但不管如何作為五十六年來首位回鄉謁祖的子孫,總算了卻一樁夙願。泉州知名的地方史學家陳泗東先生,一生惦念金門陽宅祖家,一九八七年賦有「吾家本在浯洲居」的金門憶舊詩,流露出「何時拜得陳淵廟,海晏河清喜一家」的心結。一九九一年他為拙著︽秋實集︾撰序時,還邀我有朝一日一道回金門拜祖。可惜他沒有等到這一天,卻帶著深沉的遺憾遠赴天國。算來我比他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回到祖地一遊,雖是行色匆匆,浮光掠影,但有如晚霞中抹上了一道絢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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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盛時期的金聲大戲院
週六整理房間時意外的發現一張電影票根,上面是十二排七號日期六十二年五月十八日,讓我回到童年快樂時光是用力向母親要十元帶去看電影,五年三班時代,看電影就會高興二、三天回味戲劇內容到家時坐在母親大人旁將所看的情節細說,母親也會高興的聽著故事內容情節,母親一生忙於家務,沒上過電影院,只能在村中廣場欣賞勞軍影片,廣場中的影片視覺效果差,白布會隨風飄搖,在六十年代娛樂少是我們一月之中的福利之一,因為部隊各師政戰部門分批實行放電影慰勞軍民工作之一,我們村中婦、幼更是期待電影的放映時間。 喔忘了電影票根是金聲大戲院,七十、八十年班的朋友已沒有看過,因為筆者經過時已是圍著鐵皮的雜草空地戲院已成平地,回想六十年代能到戲院看電影的學童是少數,而軍人放假最大娛樂逛電影院、那時票價分普通、軍警及學生票,兒童要有大人帶著,如人多時要坐在父、母或兄長前,因座位客滿,對號入座,記得金聲戲院前廣場有賣冰品,口樂汽水、香腸,燒酒螺的聲音一聲聲吸引阿兵哥,而金聲至育樂中心那店面生意興旺,小吃店林立,而廣場前更是做生意者的天堂,而三家戲院成為生意人眼中的至寶聖地鐵三角,計程車來回載客生意好得很,且軍人放一天假時間有限,電影一場就耗掉半天,再吃過飯很快就收假,所以坐計程車是必需要,假日更是人山人海在戲院前打香腸,而香腸伯總是笑口常開招呼著生意上門,小時最喜歡站在前面學習烤香腸的功夫,看著小車掛滿香腸,生意興隆的碗公十八啦聲,期待長大也能在這廣場前賣起香腸呢? 談金聲大戲院最該感謝一位已逝的長老發哥,出生時發哥已五十多齡了,他是歸國華僑見過世面,在南洋半個世紀,思想、理念,比同年者開放新潮,看電影是他最大娛樂,而我在四歲後,更隨著他逛金城三大戲院,更遠至僑聲、中正堂、沙美戲院,所有戲院中我最喜歡是金聲,因為空間大福利社也寬廣,尤其發哥怕人潮多常會提前二十分鐘到戲院廣場,先記下(那年代很少有報紙)每期播放片子廣告。他喜歡的正派主角有黃家達、上官靈鳳、陳觀泰等,反派主角張翼,而武俠片是我們最喜歡看的,文藝片很少看,只要演少林系列、滿清王朝、邵氏功夫片我們一一記錄放映時段,一片片期待著,進入戲院他第一位教我辨別單號、雙號,四歲的我數字就是從戲院中學起,我不知為何媽媽給我的十元不是用來買票,而發哥只買一張牽著我的小手進入戲院和售票員講幾句話就進入了,先到廁所小解,逛到福利社(販售部)買二包零食、二支冰,這時就發揮我十元的費用功能,我倆高高興興找了定位,如人多時就坐在發哥腿上,而他老人家總選在前排,因我個子小怕被擋住,坐定之後我冰品、零食一下子吃光,而他會留一包到放映中段給我享用,當音樂放著鄧麗君、鳳飛飛好多歌曲,我總是期待開幕廉拉起,當燈一關更是興奮,國歌一唱沒有人敢亂走動,有時還有憲警出現期中,等唱完國歌還有一段廣告及預期片頭,人山人海陸續進場找位置趕人,我心一直期待能安靜坐到電影結束,而機率一半一半座位前排較少人買,這一個半小時是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很感謝發哥及金聲戲院,還有金門、育樂三家帶我們走過快樂的童年。 七十年代尚在金服役,一次休假中帶著學弟來到金聲看電影,想找回童年快樂時光,只可惜味道變了,廣場前三三兩兩,廣告吸引不了人潮也許電視普及,娛樂多樣化戲院再也吸引不了客源,而票價也從六元十二元到一百五十元,而我還是很興奮的獨自利用週六至金城三家戲院看電影,而長者發哥因行動不便再也很少陪我來戲院,他說在家看電視方便又不花很多錢,有一次我帶他到戲院,想一想沒好看片子,就去吃廟前一家小籠包也談及電影院沒落吸引不住人潮,如今香腸伯不知在何方,商家也改成各種店面、廣場、電影院不見了,地區戲院也在八十年代一一改建、打掉,只剩僑聲、育樂二家,經過九十年代僑聲也進入尾聲,而我在金聲大戲院看最後一場片子是黃飛鴻第一集,以後就調台服役了。回想這大戲院帶給好多好多人快樂時光,尤其四月四日兒童節全校師生一起進入不用買票的看電影,吃零食更是一大滿足,九月三日更是軍人看電影不用錢的最大福利,想一想有如昨日,由戲院大起大落也看出金門消費娛樂改變多樣化及軍人裁軍,生意形態改變計程車業者也少了電影院點,時光飛逝,要找回已有一點失落感,而現今小孩也很難有機會看大銀幕電影,尤其過年看電影是大事,那五十、六十、七十年代在新年中三家戲院人山人海是如此熱鬧,軍人、百姓、孩童一一前往,如今想想已成追憶了。 最後感謝戲院老闆,及很懷念的發哥帶給我美好童年生活娛樂及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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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小說連載》老毛
出來當兵的那年,孩子已經三歲了,雖然家裡世代務農,父親還是讓他讀了好幾年書,因為家中人手不足,不得不中途輟學。本著勤儉持家的家訓,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一家大小其樂融融。老婆是鄰村的閨女,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白裡透紅的肌膚,像一顆熟透的蘋果。他下田協助父親農耕,她在家幫母親做家事、習女紅。父慈子孝、夫妻恩愛、家庭美滿,不知羨慕多少人。然而,受到同村青年的慫恿,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竟迷迷糊糊地跟著部隊南征北伐,原以為不久就能凱旋榮歸,無奈部隊節節敗退,竟然退到離家數千里的小島上。如今時光一晃,二十餘年的人生歲月轉眼成空,當初帶他們出來的人已年邁體衰,又有誰能帶領他們回老家…… 想著想著,老毛不禁悲從心中來,一滴滴傷心的淚水,順著臉上深深的溝渠,滾落在那個散發著霉氣的枕頭上。 老毛用手抹去淚痕,而後微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朋友老陳對他提出成家的忠告。然而,成家並非以金錢交易就能成事的,也不像買票那麼輕而易舉,雖然他領了一筆退伍金,加上同袍儲蓄券,又有一份安定的工作,養活一個小家庭是不成問題的,但婚姻不是兒戲,一切仍然要靠緣分,尤其是他們這些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那有受騙的本錢。 老毛微閉著眼睛,古秋美的身影卻不約而來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儘管她待人誠懇隨和,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但已經三十幾歲了,又帶著一個小孩,以她的面貌、身分和各種條件,回台灣找對象並非易事。倘若古秋美不嫌他老,而願意和他共組一個小家庭,不知有多好。當然,他絕對不會去計較她的過去以及從事的行業,更會好好照顧和疼惜她的孩子,善盡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以畢生之精力把他養育成人。 然而,這只是老毛個人的想法而已,古秋美雖然是一個為十萬大軍服務的侍應生,但她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規劃,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難道會看上一個無財無勢、面貌不揚又大她十幾歲的退伍老兵?明明是夜已深沉的午夜時分,老毛竟做起了連自己都感到好笑的白日夢,就好比那一聲聲反攻大陸回老家的口號一樣,讓許多人美夢破碎。 6 儘管老毛對古秋美懷有一份愛慕之意,卻始終難於啟齒、不敢表明。從許多瑣事看來,相信古秋美亦能感受到他那份誠心真意。譬如:老毛經常藉故幫她提水,而且水溫對得不冷不熱、恰到好處;其次是只要不與公務衝突,時時刻刻任由她差遣,猶如是她專屬的工友;再來是對她的孩子照顧有加,有一次小傑咳嗽發高燒又恰逢假日,古秋美忙於接客,保母不識字行動又不便,老毛義不容辭地請了半天假,自告奮勇地帶他到醫院就診,讓古秋美感動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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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與砲聲
從民國三十八年金門古寧頭國共打仗之後,金門,時時刻刻,都有戰爭,因之,稱此地是戰地,此時是戰時。適逢生活在此時代的金門人,已經有六十多年的閱歷了,那些閱歷者,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老了,想起他們,其實生活無安定,生命無保障,他們的勞苦,他們的冒險,都是戰爭帶來給他們的,他們為了求生,為了顧家人的生活,在危險的砲火中,乃須上山下海去做工,才有辦法糊口,他們的命,為何會那麼苦,每天所過的生活,都是離不開聞砲聲,聽巨響。憶在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他們得了雙逢,第一逢是逢到國共雙方砲戰,砲聲巨響,第二逢是逢到空中的雷聲響。在那段時間,金門很久沒有下雨,很久也沒有聽到雷聲,於那一天的下午,忽有西方猛聲烈烈,因金門與大陸是接近之處,那些今已老了的金門人,亦曾聽過多次砲戰猛聲烈烈,其中最大的巨響聲有三次,第一次是在民國三十八年聽到古寧頭打仗猛烈的槍砲聲,第二次是在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也是猛烈的砲聲,第三次是在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也是猛烈的砲聲,其他日子,他們也是聽了很多。 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不但聽了猛烈的砲戰聲,老天爺又另加了一道菜,那就是雷雨交加,造成金門西方,一片黑色,巨響不停,使聽者無法判斷是砲戰聲,或是雷雨聲。因當時的台灣海峽,時勢尚緊張,金門的前線戰鬥,尚未停止,因之,住此地的軍民,仍須隨時備戰。 記得當天(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下午,金門西方,一片烏雲,一時雷聲隆隆,又加上中共以單日的零星砲擊射吾島,一般軍民,聞其聲,觀其天,也有雷聲,也有砲聲,在同一時間,混聲一齊,令人難以了解是雷聲或是砲聲,這也是金門自發生戰爭以來,是一件罕有的事。 同時之巨響聲,都是會使人害怕的,而作為之源,一個是天之所為,一個是人之所為,天之所為,是以雷聲巨響,聞到的人民,雖然害怕,而內心之感受,認為天老爺還是以善為出發,因為當時金門田野缺水,久旱心急,必須以雷趕雨,民生才有得救,天老爺雖然使民間驚慌,而乃是惡中有善,造其農業之食糧,即有雷聲之後,狂風猛來,黑雲亦隨之速至,大雨亦即隨時而降,終救助了金門之民生。 天之所為,是因為天知道民需要雨水,只好出此決策。至於人之所為,那就不同了,因當時兩岸對抗戰,招數很多,巨響的砲聲與巨響的趕雨之雷聲,意義的想法與作法完全不同,一個是為救人(雷聲),一個是要殺人(砲聲),無論是雷聲也好,是砲聲也好,那一天下午,金門天暗地黑,受苦、受難、受驚,還是金門的老百姓。它們是混合巨響,民眾無法辨別,只有糊糊塗塗,亦驚亦喜,所驚者,是怕砲落到身邊來,所喜者,下雨了,農作物有得救了,日後的生活,已經得獲老天爺的補助了。 回想當時的金門人,一條命,不如一隻小螞蟻,一餐飯,不如有錢人的一隻狗,想得一家人的溫飽,必須冒砲火到田裡耕作,想灌溉,必須依靠老天爺的下雨,否則,就難活命了。至於那天的雷聲和砲聲,那種巨響的聲音,並非普通的聲音,聽過之後,似是受了一次很嚴重的打擊,許多體質較衰弱的人,受其打擊的影響,無論體內體外,總有受傷害。常聞一些老人說,他們現在耳朵很重聽,心臟很衰弱,膽力很麻木,頭腦不清醒,眼睛看不清,胃口很不好,四肢很無力,生活行動不方便。請教醫生說,是因年輕失調,今已老化,怪不得有這麼多的毛病。論實,他們年輕時負擔實在太過重,無論心理與生理之負擔,可以說是超重又超量,至今想補救,已經是來不及了,想起了那些老人家,當時是很偉大,但現在是很可憐。 他們當時也幫助國軍不少的工作,如「八二三」料羅灣的搶灘,民防隊的支援作戰。他們是無名英雄,為了固守金門,保護台灣,他們冒了不少的險,做了不少的事,吃了不少的虧,所作所為,是為利他,而非利己。有地位的立法委員及縣議員們,你們應該替金門的老人們想想過去,沒有當時的他們,那有你們的現在。他們至今年老,體力衰退,無論在精神或物質各方面,你們應該給他們多作鼓勵,多給安慰,以表飲水思源,宏揚倫理之精神。 筆者在一個夜闌人靜的夜晚,緬懷起那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昔年既往,那些金門的老人,大風大浪既已渡過,絕也不會為此怨言或討功,更不會為苦而求情,惟望為政者必慎鼓勵過去,才會示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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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系列──失落的珍珠清單
沉浸在愛的幸福中的美荻,從落地長窗望向維多利亞海峽對岸的港島,燈光,猶如稀疏的星開始多起來。她覺得這幅窗畫真美得無懈可擊。為什麼從前常來此,從沒有這份感覺呢? 原來,她的佳期近了。一個月之後,她就要嫁入豪門,做余氏大家族的媳婦了。 柬子要燙金,結蝴蝶結。正度三十二開大,對摺。右邊彩色,印上我們的訂婚照。美荻對著剛坐下來的準夫婿、比她還小一歲的余世富說。婚禮富有氣派最重要啊。她想。這些都屬於小事。妳說了幾次,早就照辦了。放心好啦!我已吩咐手下去做了。世富望著美艷得不可方物的美荻,愈來愈覺得今生有妻美如花,是祖上積了點德。 妳把需要增添的,大大小小,都開列出清單,我叫他們採辦。那怕妳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可以摘下來,我都摘下來給妳。準新郎又說。 美荻燦然一笑,又令世富心中一蕩,暮然想起近月來與她的夜夜纏綿。心想這一次無論花多少代價,也是很值得的了。 妳就寫在這張紙上。他跟服務生要了一張白紙。妳寫多少我都滿足妳!世富開始抓起一張報紙看。移民廳排起空前的人龍。一位洋女不堪丈夫變心,捅了他一刀。 眼力不好的六旬老婆婆在地盤打雜,養活了一家。股票公司的要人被懷疑做假,給帶上警署商業犯罪科協助調查:::。 也許十幾年來窮怕了。美荻寫滿了一張紙的正反面,遞給準老公。他問,紙夠寫嗎? 你不嫌我貪得無厭就好了。美荻興奮地說。 這幅夜景真美。她又道。 星火早被風雨遮去,一號風球來臨,正醞釀更大風暴。窗外已什麼都看不見了。 美荻媽--陳太太和「準離婚夫」陳先生這一天終於在一紙離婚協議書上各自簽了名。他們的條件是無懈可擊的:分居已經三年,而離婚又是女方--陳太率先提出的。 結婚二十年,誰也料想不到老夫妻會有這樣的結局。當時辦事人員曾問他們離婚的理由。 其中一方有婚外情?或有生理障礙?重婚?都不是。陳先生和陳太太早就密謀好:他們分居,沒有夫妻生活。有關人員要他們各自的地址,他們也不慌,確實提供了分居後雙方不同的地址--有關的人突擊性地打電話,果真能夠找到他們。 分居三年構成了離婚的可能和條件。 走出政府樓,陳先生苦笑道,幸虧我們只有一個女兒,且要在近期嫁入豪門--余氏家族做媳婦。要不然:::嘿嘿。現在好了,省得為爭子女的撫養權而爭得大打出手,頭破血流。 但我這一輩子也給你毀了。諒我現在這樣的殘枝敗柳之身,也不會有人要。陳太太以幽怨的口氣道。 什麼話?惠晶。分手是妳提的。不能說我害妳呀。 你是守財奴。你更是小男人。做你的老婆真是我一生的恥辱和不幸。惠晶不屑地。 妳還不是一樣?與我半斤八兩。在我最困難時,私自儲蓄的十幾萬都不肯拿出一分錢幫我救急。陳先生埋怨地說。這是向你學的。我們是半斤八兩。惠晶說。 老公怨毒地冷笑,說,對對,半斤八兩。 把東西處理掉,我們的事就結束。惠晶說。 對,分配完,我們就來世再見。丈夫也說。 美荻要媽媽跟隨她去婚紗公司,幫她挑新娘子的婚紗。她們如約來到尖沙咀那最高級的婚紗公司。準新郎世富早在那兒等候,見到未來的岳母大人,叫了一聲伯母。 他乍然一見,驚異於上天弄人,她那酷似美荻的臉容,令他彷彿見到了美荻的未來,不免偷偷地多看了幾眼。 要是幾年前,惠晶和美荻這對母女走在一起,誰都會認為她們是姊妹。可如今,不如意的婚姻生活,使她心神皆疲。真是不愉快的心情使人瘦,如今美荻的媽已真像「媽」,憔悴得如同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只是她那本來嬌豔的臉容依稀還在,豐滿的已婚體態亦令未來女婿世富怦然心動了一下。世富說,婚紗我不懂。你們挑選和決定吧。反正我付錢就是了。他走到會客室看報紙去了。 在試身室,女兒試了一襲又一襲給母親看。 每一襲,女老闆和小姐都鼓動如簧之舌,頻頻叫好。 但每一襲,美荻媽都搖搖頭。 老闆娘的臉拉得如馬一樣長。生怕客人一不滿意,拂袖而去。她們漸漸變得不太情願取出新的,並且話中含著一些軟刺。可以不買現成的,而預訂嗎?惠晶問。 一個月取貨?那太緊迫了。工錢要加倍。沒問題。看一看式樣。 老闆娘取出五大本新娘雜誌。皮笑肉不笑地。你們慢慢看。 嘰嘰喳喳。母女倆翻了五大本書,終於翻回那摺了一角的一頁。怎樣?母親問:不錯,就這一襲。女兒眉開眼笑。這樣一襲要多少錢?美荻問。 九十九萬九。老闆娘十分熟練地答。 怎麼這樣貴!美荻吃了一驚。 渾身上下鑲了大鑽和碎鑽,數百顆之多,算是便宜了。要是在別家。至少一百二十萬。老闆娘也眉笑眼開。工錢不必加倍了。媽,這:::美荻猶豫地望著母親。 妳喜歡不喜歡?喜歡。 就這一襲。惠晶斬釘截鐵地,替女兒落單。 世富出來,笑著開出一張支票,做為訂銀。 陳先生和太太惠晶坐在共居了好幾年的屋子的沙發上,進行財物的分配。兩人有默契,有始有終,心平氣和,一夜夫妻百日恩嘛,財產既是身外物,不能佔為己有,不妨公平攤分,弄到彼此沒有怨言。 財產分為不動產和動產兩大類。不動產不外是屋子。在寸金寸土的香港,屋子是貧窮和富有的分界嶺之一。尤其是當它瘋狂升值時,十居八九的離婚夫婦,鮮有不力爭的。那怕只能爭到一間睡房或一個洗手間(這些都可以變錢)也聊勝於無。幸虧,我們可愛的陳家夫婦有商有量,和平解決。當陳先生將他的意見提出之後,惠晶還滿意地為他沖了杯咖啡哩。房子用的是我的名:::陳先生未說完;陳太的心就忐忑不安,後悔當年為什麼不加多一個名,萬一:::她想說,這三十年來,我人全給了你,為你做牛做馬,被你弄殘,然後被你趕出去。你的良心在哪裡呢?但老公下來的話出乎她意料之外。 當年我們買這屋子,只有一百萬,現在升到七百萬。戶名雖是我,但分期付款期間,妳打了幾年工,也曾貢獻過一點血汗錢,儘管很少,為示公平,我們各擁有一半。 一半?你要趕我出去?惠晶幾乎要哭了。那你賠償三百五十萬給我!妳別急。我沒有說要趕妳。再說,我也沒有那樣的財力賠妳三百五十萬。要賠也只能賠當年買下的價格的一半,即五十萬。這不公平。 我沒說公平。我的意思是留下這層樓,很難處理。我的意思是,為示公平,我們把樓出售,每人分一半的錢。現在最要緊的是找買主。惠晶沒有異議。這一天,只解決了有關屋子的談判。氣氛頗為平和。按照美荻的清單,世富安排公司職員一一採辦,一一落實。有些東西,既有一定規格、款式、牌子,又有樣板或專門的雜誌看,只要訂購就成了,比如沙發、飯桌之類。但有的呢,非登門看樣子不可。 像梳妝檯,千變萬化,美荻學的是美術,就有一定的審美眼光。那日世富陪她到全港九最大的舶來品商那兒,將幾十種款式都看了,沒有一樣滿意,只好自己繪了個圖樣,叫洋人在西歐製造了再運抵。僅是一個梳妝檯,就貴至十九萬元。其貴的原因,據悉是那鏡子,特殊材料製成,出現的映象頗為特別,人會被照得年輕,並且心情愉快云云。 最驚人的當然是床了,普通的床(雙人床)只有四乘六尺,他們訂的幾乎大了一倍。這是世富的意思。床有特別機關,多種功能,上面的厚褥能夠隨意控制上下左右轉動,還可以隨著男女感情的高低潮做出相應的配合。當所有的家具和日用品陸陸續續搬進來,美荻就感到一陣陣興奮。心想,這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