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大紅燈籠高高掛
西洋流行巨星女神卡卡(Lady Gaga)首度踏上寶島舉辦演唱會時,舞台上方布置好幾盞紅燈籠,巧妙置入經典中國文化元素,展現誠意。 其實許多標榜中國風的飯店也紛紛掛起大紅燈籠,大紅色一來喜氣,二來夜間多點一盞燈籠,多一分照明,總不是壞事。 明年元宵節,也想尋回久違了的童年春節時分提燈籠趣味。
-
【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不要想太多啦,現在已從農業社會變成工業社會,你難道沒有看到你們家海山經營的鐵工廠,一個月賺的錢比你賣十年的芋頭還要多嗎?想開一點,不要成天為這些事愁眉苦臉。」勝國仔提醒他,並順手為他倒了一碗茶,「來、來,喝茶、喝茶,不要胡思亂想。」 「海山雖然賺了不少錢,但田地卻是我們的根本,我們必須善盡耕耘的義務,不能讓它荒蕪,才對得起先人開疆闢土、締造家園的苦心。」老枝伯仔說。 「你說的固然有理,但放眼整個山頭,荒蕪成草埔的田地簡直太多了。業主幾乎都是遠赴南洋謀生的村人,就因為耕種難於維持家庭生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離鄉背井到外地謀生。倘若海山不去學鐵工這門手藝,父子兩人同時耕耘這幾畝旱田,對他這個年輕人來說又有什麼前途可言。現在不僅娶了老闆的獨生女,而且老丈人還把鐵工廠交由他來經營,如果跟你守著這幾畝田地,到現在可能連老婆都還沒有娶。你信不信?」勝國仔說。 「很有可能。」老枝伯仔微微點點頭說:「勝國仔,不只是我們是種田人,想請人幫兒女們作媒,人家首先打聽的就是我們的家世。你想想看,父親是遭判刑的匪諜,母親曾經討契兄,即使我們擁有一片肥沃的良田,兒女們又勤奮乖巧,但只要我們的身世曝光,想必媒婆也會退避三舍,遑論想為兒女們覓得好親家。」(一八八)
-
番仔厝的金門味
金門的建築與人的關係是緊密的,那種故事性是具有張力的,金門人把自己的意念灌注到這座島上,不能說是休戚與共,但卻是有一種溫柔的對話悄悄地悄悄地,你必須很深入一磚一瓦,才能與她有對上話的機會。 到了舊金城故地,秋天的金門東北季風已開始吹起,瑟瑟蕭蕭的是風,甜甜暖暖的是人,當我把機車斜立在黃天佑醫師的故居時,整個人被眼前所見,完全的震懾,那突出的屋簷建築,低調的羅馬式立柱,凸龜的方亭收出了一點圓潤,裡面的方柱外面的圓柱,有著中西方匯集的美,天圓地方的意涵配上了頂天立地的柱子,這整棟建築物不斷地傳送著她輕柔的對話。 摸著石柱,我的機車聲,讓街邊的孩子,在牆角邊靦腆地對著我微笑,想起了笑問客從何處來的窘迫。此時,出現了一位美貌的女士,從隔壁房子走了出來,為我開啟了入住的黃天佑醫師故居的大門,談話間,了解到她原來是黃醫師的後人,她似乎沒對屋子多做什麼介紹,倒是親切的安頓我,這遠來的遊子,還在想她怎麼沒介紹這座屋子的來頭呢?這座老屋光是外觀建構,就那麼令人駐足,更何況這是有故事的老屋。其實,這就是金門人的特質,一種內斂的古樸而不張揚,靜靜地傳承家族的精神。 進了正廳,她依舊沒有多贅敘關於黃天佑醫師的故事,只是打開的一扇門,跟我說今晚還有空房間,這是一間雙人房比較大的房間,你要不要改睡這間,靠著老街也比較安靜。我婉拒了,選擇了原本訂的單人房。心想,我與她僅有一面之緣,那個對話的溫暖與神情,好似我就是她的家人一般,把最好的留給我,我把這種感受,只可意會難以言傳,我把這稱作「金門味」,那種一期一會的感動。 進了房間,開始摸摸那門鎖、那木栓、那窗櫺,感受那感受。把我似乎也拉回了民國初年的場景,我漫步在明遺老街的石板上,熱鬧的人聲、叫賣聲,牛車拉著貨物來來往往,番仔厝的門口有來給醫師看診的,有來買藥的。整個明遺老街都鮮活了起來。 走在這條北門口的老街上,那崩落的夯土,有些還在那沙石間,有著明朝的建築工法,有些屋舍經過戰爭砲彈的殘酷,留下那斷垣殘壁的美感。在許多古城中,我喜歡金門的古樸,這才是真的人文溫度,而不是大行機巧的修復,然後再招商,那就不是古城了,那是假日的商場。一座城,有人來有人去,她是有生命的,古樸的石板路,似乎還可以聽到馬蹄聲,小販的叫賣聲,屋牆斑駁,瓦磚缺損……。 這條老街見證了歷史成了歷史的見證。 往北門走去,城樓與城牆都是新建的,原本的城垣,因為康熙年間毀村毀城,把百姓遷往內陸而破壞,所剩斷垣殘壁,因兩岸對峙戰爭時壕溝堡壘所需,皆已移去他用,如今所見皆為戰後所興建,想想甕城而登斯樓,遠眺北門口的老街,成千上萬的故事,在這裡流轉。想起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的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是宋代晏殊〈蝶戀花〉的作品: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欲寄彩箋無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想著魯王朱以海是否也同我,穿越了時空和我有著相同的感慨。 我們的感官習慣接收外在所給予的一切,但是內在心靈接受的速度與沈澱的能力,遠遠不及感官所得到的刺激。唯有向內在的心靈沉思,方可得到一種不疾不徐平緩地愉悅。孤獨激起了我們內心中對於單純生命的渴望,求一種無欲無求,這種在孤獨下,「所求」是一種可欲而不可求的交會,此般美感經驗更顯彌足珍貴。有話,說與知人。有飯,施與飢人。如此蜻蜓不經意之一掠:點滴,便滄海了!獨處的時刻會激起了一種對於生命與自我核心的探索,對於未知世界的好奇,逃離別人控制的慾望、作一個擁有個體意識,不流俗媚的的期望與自詡。獲得一種喜悅和美感的滿足。這是金門特有的氛圍,金門迷人之處。 徐步、漫步、緩步朝著街尾,迴向殿似乎護佑著一條街的安康,躺在民宿的床上,心情寧靜的猶如待嫁的新娘,想著明日小金門的旅程,妳好嗎?烈嶼,睽違了15年了。
-
窗外一片寒
之一、小火爐上的酒 台灣吹起東北季風了嗎?你問我的時候,正忙著升火。 入夜後也許會下雪,拿出小米酒,你放在火堆裡溫熱,打算禦寒暖身。 冬季裡的西班牙,飄墜的不是雨就是雪,終日盤旋著風的冷,有些雪落地前,變成了雨。雪花夾帶雨絲的街頭,幾盞路燈淒清映照著,你自夜晚的轉角處走來,走入深夜的咖啡館內。路燈瑩瑩,熱煙裊裊,明亮的光線裡擁有溫暖的咖啡香。 西班牙的夜霧很美,迴旋著的彷彿是,東方的節氣。你習慣在某個時段,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欣賞窗外的一片寒意,然後,穿上蘇格蘭毛呢大衣,戴上帽子紳士地離去,像英倫情人那樣優雅的,走向濃濃的夜霧深處。紅綠燈依然勤勞的運轉,但在霧色中,能見度不高。 那一年黃河流域進入剛開始的飄雪,我去西班牙找你。 我拿著你留下的地址,人生地不熟的用著荒腔走板的聲音,比手畫腳詢問每一個經過我面前的人,然後,我看見你了。 你在夜霧裡漫步的背影,孤寂得像等人賞析完畢下註解的一首詩。因為覺得沒有翻譯就像是少了密碼的鎖,多年來,於是你一直在尋找一個懂你的人,方便開啟心中的大鎖。 我看見你的背影,急忙喊住你的腳步,你回過頭來,看見我沒說什麼,只是俐落的笑了笑,然後帶我走入你居住的小屋。 你希望那個懂你的人,在寒冷的深夜裡,能與你面對面坐著,笑談古今事,歡樂的音頻分貝,在大門輕輕開啟之時飄出,散溢著異鄉的風雪中,像咖啡廳內播放的交響樂一樣,寂靜的空氣便能迴旋雪花與人們的聲音。 「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走遍大江南北,你曾經認識過,交往過幾個知心朋友,可惜不敵歲月的考驗,這些年來一一地,失去聯絡了。再美好的友誼,終有一天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說。 雪花迴旋著,一片一片,像長出翅膀般地飛入睡眠者的夢中。你的孤寂就像濃霧裡的紅綠燈,無法改善卻也不能消失。 夾帶水氣的雪花愈來愈大,溫度也將空氣刷得又低又冷。你猜對了,入夜後的確下了雪,只見你倒飲著一杯接著一杯的米酒,去感受悠悠時光裡的沉寂。「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你剛釀製好的米酒在火爐裡加溫,沸騰時翻滾的泡沫,像後浪推著前浪的潮汐。我問著:有沒有詩詞裡那種漂亮的微綠? 雪花飄飄,飄飄花雪,眼前世界盡是大片的粉妝玉琢。這種白真美,像雪,像梅;雪白梅香,香梅白雪,梅花與雪花,皆是冷冽國度裡的漂亮角色,能裝潢出一個冬季裡的風景。我想,有沒有微綠答案不重要了,把握眼前欣賞顏色的時間比較可貴。 面對面望著彼此臉龐的你與我,在火焰溫暖的室內,談笑風生著,將台灣的東北季風,輕描淡寫一番。 我向來不擅長換算歐洲與亞洲的時差,思緒清晰地找資料,頂多也只知道亞洲寒帶國家,很冷的時候,會像歐洲一樣,飄起漫天風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你說入夜也許會下雪,壁爐裡必須升起柴火來,才能燒開這異鄉的暖意。你將木頭一根根送進火堆後,我看見你熟能生巧烘熱新醅酒那醉人的氣息。 這一次,當米酒沸騰,我竟然可以看見你將酒汁倒在杯子裡驚滔駭浪的形狀。 繼續留下來喝一杯好嗎?知交半零落之後,你的堅強,像窗外的風雪一樣,軟了起來。 窗外,我抬頭看了看,一片寒的雪,在半空中緩緩地斜飛飄墜,薄霧裡的輪廓一直在擴大,像漫天梅花,這些梅花似的雪,落地前,一一成雨。 之二、一片飛來一片寒 「花雪隨風不厭看,更多還肯失林巒。」唐·戴叔倫《小雪》 這個夜晚的窗外,月色夠明亮嗎?你坐在陽台方椅上向北方看,打算觀察一座山的雄偉,那薄薄一層白雪鋪滿的山脈百看不厭,在夜裡寂靜無比。 你說二十四節氣的制定是以黃河流域為主,在台灣,有許多節氣不會出現,我想,日曆上的節氣只是標註,應該像你說的一樣,只供參考。但比較大的節氣,例如冬至,家家戶戶還是會吃湯圓。 「好可惜,」你說有一年的冬至,來不及吃湯圓:「嚮往好久了啊!」對於錯失的機會,你有些嘆息。 東方的節氣來到小雪的時候,西班牙也開始飄下雪花。你在西班牙家中釀製了小米酒。這米來自台灣東部,一個靠海的漁村,村子裡人情濃厚,親朋好友鄰居們見面的噓寒問暖,聲音迴盪著幸福快樂。稻田在海風看顧下茁壯成長,是不是無農藥的灌溉呢?我看見長長的稻穗,吸引嬌小的鳥禽,一隻、兩隻、一大群的,佇立著每一個日出與日落。 黃河流域在進入小雪後,會愈來愈冷,台灣也是從小雪之後,氣溫開始下降。 黃河流域進入剛開始的飄雪,你飛往西班牙,希望趕在明年春暖花開前,完成咖啡香的旅行。那一天的西班牙雪量不大,稀疏的白雪還帶著豐富水氣,落地前,雪變成雨,理所當然也可以叫做「小雪」。此「小」,此「雪」亦可稱之為「小雪」嗎? 總之,你入境隨俗了,咖啡香隨風雪味。這個深夜的街頭,你輕巧走過;咖啡廳的座位,你挑選一個方便看窗外一片寒的位置,拿起瓷杯,溫暖的拿鐵沿著你口中的唇齒,直流入咽喉,加熱你一吋吋鄉愁快要失溫的細胞。 你曾經吹拂過台灣的季風嗎? 「愁人正在書窗下,一片飛來一片寒。」 當我在窗邊閱讀一本書之時,季節對了的時候,最愛看窗外,欣賞一片片的梅花攜著風雨的冷而來,沒有雪只有風和雨,景色烙印過水晶球似的瞳孔,已分不清,愛上的是風的冷還是雨的寒? 也許是離愁吧?看梅花一朵朵離開枝枒後,隨風翻飛的寂寞。 台灣在小雪的日子吹起東北季風,你在西班牙的旅居吹不到台灣的季風,只有咖啡香的風雪夜溫暖你鄉愁。新竹的九降風,你並不知道是否吹落風城裡漂亮的花葉?我期待恆春半島的落山風向著海洋而去,能抵達你的夢中。 一直很想告訴你,那一年你來不及吃湯圓的冬至,台灣高山沒有雪,只是,開滿了梅花。
-
卡關
暢行無阻地快速過關,固然輕鬆過癮;長此以往,卻覺索然無味。 難度適中的關卡,既有挑戰性,又能獲致成就感;但嚴重卡關,卻難免令人洩氣。 卡關的時候,有人捶胸頓足,憤懣不平;更有人憤世嫉俗,怨聲載道:不是網路太慢、電腦太舊、遊戲設計不良,就是對手開外掛或隊友掛機;有人在盛怒之下口出惡言,被告公然侮辱罰款萬元;也有人氣得砸欄手機平板或電腦,得不償失。 卡關了,其實正是時候檢視自己,是否還要繼續下去。如果冷靜想想,並沒那麼喜愛和需要,或是它並不適合自己,不妨暫且擱置、甚至刪除,騰出更多空間,讓生活更加游刃有餘、從容自在。 如果考慮結果,還是要讓這它陪伴自己一段時日,那麼,除了暴氣以外,還有很多面對的方法。 有人沉潛練功,提昇屬性;有人努力賺錢,強化裝備;有人積極打怪,累積經驗;有人按表操課,過每日任務;以上幾種方法,雖未見速效;日積月累下來,也總有過關的一天。有些人嫌這些方法太慢,上網查詢攻略,或乾脆花錢儲值。無論如何,只要不是意氣用事,而是衡量了自身的個性、興趣、體力、時間、經濟狀況等等之後採取的方式,都不失為可行之道。 天無絕人之路,遇到難關時,不要讓心情和觀念也卡住,那麼,卡關就只是一時的,總會有度過的一天。
-
【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老枝伯仔把鋤頭放在長滿野草的田埂,脫下斗笠,逕自坐在鋤頭柄上。他目視著翠綠的芋頭田,這也是他最後一次施肥,只要老天爺再下點雨,不要讓芋頭的地上莖因缺水而枯萎,屆時就有好收成。如今,孩子長大娶妻生子,又能獨立生活,莫非是老年人最大的安慰。即使孩子們因工作性質不同,經營的是鐵工,亦蒙受岳家的支助而成為島鄉數一數二的鐵工廠,聘有員工多人,往後可能定位在鐵工業,如能把它發揚光大,終不負岳家提攜的美意。而海建那個小子卻在美國留學,一旦學成歸國,不管是從事學術研究或是在政府部門任職,都必須在台灣居住。當他和春蘭那個臭查某百年後,農耕勢將後繼無人,先人遺留的田園亦將荒蕪,這是可以預期的。 當老枝伯仔目不轉睛注視著芋頭田時,勝國仔提著一壺茶及一包「兵仔餅乾」走近他身邊說:「萬枝仔,看你一個人戇神戇神坐在田埂上,在想什麼啊?」 「想我將來如果死了,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田地,又將成為草埔。實在捨不得啊!」老枝伯仔感傷地說。(一八七)
-
時間的沙漏
連日的陰雨綿綿,今天終於看見太陽露臉了,下午的工作是與會計、政風人員及為人海派的辣媽承辦人員,一同前往位於金湖鎮太湖旁的光華園酒窖鑑驗即將報廢的陶罈。 我們一路浩浩蕩蕩從金酒公司出發,沿著桃園路筆直的行駛著,辣媽同事車開得很平穩,坐在副駕駛座位的我一點也不會覺得危險,絲毫沒有想要用手去拉環掛在車上的安全環把的意念。 當車子抵達漁村時,我知道山外(金湖鎮)要到了,那是小學四年級之前我生長的地方,那裡藏著許多我童年時期的美好回憶。 車子仍筆直往前行駛著,我的眼睛也無意識的目視著眼前的風景,當車子抵達湖前再繞過蔣公銅像,通過以前小時候阿嬤常帶我去拜拜的觀音亭,再往前看到了山外的新地標--昇恆昌金湖大飯店後,再往前行駛一小段路,車子停格在光華園酒窖的大門口。 這酒窖成立於1969年,當年是金門對大陸地區心戰空飄的基地,在兩岸緊張氣氛緩解後,不再有空飄氣球,2005年開始由金門酒廠承租,做為窖藏優質儲酒之用。 酒窖的外表有著剛性的容顏,塗滿阿兵哥服裝的迷彩色,兩旁的牆面刻有閩南風味傳統燕尾古厝建築壁畫,及鑲著立體老窖酒的圖案,很有古樸氛圍又富饒戰地軍事氣味。 車子的外頭是暖和和的驕陽,報廢酒窖陶罈的承辦人是「手腳麻利」之人,當我還呆坐在車上恍惚中,她已推開車門輕快跳下車,熟稔的走到靠近酒窖旁的牆壁,掀開玻璃蓋,在一台白色的機器上按下了密碼,按扭咚咚咚的,一個個都變成了火紅色,酒窖大門被打開了,頓時酒窖裡的日光燈「啪」地一聲全亮了起來,在我面前展開了一條長而深不見底的水泥路,酒窖屋頂屬於拱型結構,像極了歐式大教堂的建築那般又高又寬,道路的兩旁擺放著比我人還高大的陶罈,龐大而渾圓的身軀裡頭裝載著價值不菲的酒醪,一陣陣酒香撲鼻而來,我像劉佬佬進大觀園,開始欣賞這「數大,便是美」的壯觀陶罈。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一進酒窖中溫度突然向下探了幾度,變得有些微涼意,越向裡頭走去,陶罈一整排深得看不見底似的,燈光開始不足,明滅中一閃一閃,約有二米高的陶罈化身成了秦漢時期的兵馬俑,壯觀而威嚴,只是它們身上沒有佩槍也沒有弓箭,頭上更沒有盔甲,有的只是身上印著「金酒公司」字樣的儲酒陶罈。看著財產報廢申請單上顯示的資料,每顆陶罈約使用了十三、四年,報廢原因寫著「沙漏,不堪使用。」我們一行人像法醫一樣即將開出它的死亡證明,讓它可以安然離世。 「為何同樣時間一起進來的陶罈有些有沙漏?有些卻還可以使用?」我不解的問著。 「這就好像人一樣啊?同一天出生也不會全部同一天死亡啊?」她一本正經的回答我。 是啊!我怎麼會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世間之物只要有出生就注定會有死亡,這是必然的定律。尼采說:「凡是已經生成的,必將歸於消失。」任誰也無法逃脫,更無法幸免,不管是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隨四季變化生長的植物;亦或者看似無生命的陶罈,都有它的大限之年。 我伸出手想輕敲著陶罈那大肚般的身軀,卻在快要觸摸到它肚子時發現了佈滿整層的黴菌,若不仔細看還以為陶罈身上繡著龍鳳鴛鴦彩蝶的圖騰,好可怕啊!我想這些玩意現在只能遠觀而不能褻玩焉! 「因為它們沙漏的厲害,我已經將陶磹中的酒醪抽乾了。」辣媽經辦一本正經的說著。 「是啊!乾了;扁了;枯槁了;沒有用處了,要被萬物之靈的人類踢開了?」我心裡想著,卻不敢正面回應。 看著它們已經被抽乾酒的空空罈身,沒有了往日盤點見著時的紅蓋頭巾,紮著麻繩的英雄氣概與英姿勃勃的神氣,卻成了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氣若游絲的頹廢老人,突然為它們的身世感到哀傷了起來。 有些與它們年紀相仿的陶罈,仍雄糾糾氣昂昂的站在光華園的酒窖裡,執行著屬於它們的勤務,用它們大大的肚子,裝滿新釀的酒醪,經過歲月的薰陶,用它們本身的特殊體質,將年輕嗆辣的酒體轉化成入口爽喉的甘甜純釀,成為眾多老饕口中那「甘、醇、勁、洌」的金門高粱酒。 看著眼前這一整批的陶罈,同樣是一起來到光華園酒窖,經過了十多年的風霜,命運卻不相同了,有些即將功成身退準備退役,有些仍屹立不搖努力的為酒廠效命。我不禁想要為這些默默付出的無名英雄寫下千古文章來紀念它們。 裝酒的陶罈是如此,那人的命運何嘗不是如此,能創造被利用價值,才得以繼續在這世間道上混,而那些因某種原因敗下陣來的一方,卻只能被迫下台一鞠躬,宇宙萬事萬物何嘗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著這些灰僕僕的陶罈蓋,顯得蒼老沒精神,四周水管不斷滲出水來,發出頻率不一「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水滴聲響,四周牆上發霉的圖案像黑爛的葡萄一樣,一串串濕濕而黏黏。 愈走到坑道中心,越覺得寒氣逼人,我想這些陶罈可有生命的感知,打從它們一出生就在這酒窖裡了,沒再見過太陽感受到和煦的陽光。現在即將功成身退,被移出酒窖,可以出去見見久違的太陽,感受一下陽光的溫暖,我們算是臨終前給它們一劑暖流,心想若陶罈地下有知,應該會感謝我們的到來,讓它們可以光榮退役,回到它們原本的地方,再重新創造出另一個有價值的新生命。 人有七世輪迴之說,那陶罈不知也可有輪迴之說?它是否下輩子仍願意再做陶罈呢? 我不是陶罈,不能替它回答。像莊子《秋水》篇中: 莊子曰:「鯈魚出遊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是啊!我們不是魚怎知魚是否是快樂?我們更不是陶罈怎麼會知道身為陶醰的它們是否快樂?我們看著它們覺得它們很可憐,得委身在這終不見天日的酒窖裡終老一生;搞不好它們也同樣在取笑我們,庸庸碌碌的瞎忙著這一生? 只是在我有限的眼界裡,人類現存的世界裡比陶罈好太多了,即使像我們這種勞工階級的上班族,工作到六十歲,或六十五歲就符合退休年紀,還能享有幾年餘命的晚年時光,而身為陶罈的它們卻只能工作到死,單憑這一點,身為人類的我們是值得慶幸的,你能說我不快樂嗎?只是這樣的退休條件,我不能認為每一位退休的人,它們都會同我一樣感到快樂? 古人云:「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的人卻比鴻毛還輕,凡事總得像樣的貢獻自己所學給這社會,總不能馬齒徒長虛度光陰。 看著這似無生命的陶罈,它們堅守崗位,在惡劣的環境下,忍受寒冷飢迫,仍不能令它改其志,堅持守護著肚中的酒醪,像人類的母親一般,從孕育生命的那一刻起,即肩負懷胎十月的辛勞不敢懈怠,直至新生命到來那一刻,這是母親的天職也是母性的光輝。 我不得不向這些即將功成身退的光華園陶罈敬禮了,可惜只能在我內心如此表達我由衷的敬意,我生怕我那舉手向陶罈致敬的舉動,會嚇壞身旁的其他同事,他們會誤以為我發了神經,莫名其妙要向陶罈敬禮,諸不知我是在敬它們有如母親般的高貴情操。 看著這些陶罈,我問了辣媽經辦「放在陶罈裡的酒與放入不鏽鋼酒桶的,酒質究竟有那裡不同?」她同我說:「真的很不同,不同於陶罈的材質,它像著動物的毛細孔一樣會呼吸,它是活的,有靈性的。陶罈中所含的鈣、鎂、銅、鐵等等微量元素,對白酒的催陳可起良好的作用,並且存儲時間越長,溶出的微量元素就會越多,酒的顏色及催熟效果越佳。陶罈中含有金屬離子,也可以促進酒分子的重新排列,增強乙醇分子和水分子的結合能力,加速白酒進入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同時陶瓷的罈子本身含有金屬氧化物,在儲存的過程中溶解在白酒中,與白酒中的香味成分發生反應,可以促進白酒的老熟,放個三、五年後,酒的香氣就會外溢釋出;不鏽鋼桶則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鏽鋼罐過於密閉,酒醪無法呼吸,三、五年後香氣可能仍出不來呀!」 我突然明白了一點,因為陶罈具有堅強的生命力,能在有限的生命裡將它自身燃燒,並發光發熱,風光的走完它這一生。 陶罈相對於不鏽鋼桶彷彿蜉蝣在世,生命雖短暫卻璀璨光亮,不鏽鋼桶除非它鏽了、腐蝕了,否則永遠存在,但卻少了繁衍生命的香氣與精彩度。它結實、耐用,但透氣性差,不利於白酒的老熟,只能默守成規;陶罈卻可以,因為它有毛細孔可以呼吸,可以內外交流,能激盪出不同的火花,它宛若活得像幹細胞一樣,能讓生命修復細胞再生。 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但陶罈是否是紅顏呢?還是戰死在沙場上的鬥士,我不能評斷,只能說這些在光華園的陶罈終將盡了它在人世間的義務,即將風光走完它這一生,我想讓世間的人們記得它的好,它的貢獻,幫它在這世間的青史裡留下永恆的一筆。 當我們鑑驗完畢,走出光華園酒窖時,傍晚的餘輝灑向我的臉龐,風又吹起了,路旁的落葉與塵土隨之飛揚了起來,不知怎麼的腦中突然想起了千年前蘇軾的名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是啊!浩大的長江,滔滔不絕向東方流去,而滾滾的江水不知沖盡多少英雄人物,所有萬事萬物隨著時間的沖刷終將塵歸塵,土歸土,包括你、我、與陶罈,我們都是時間裡的沙漏,短暫渺小如蜉蝣。
-
檳榔伯
在窗畔,光輝籠罩的範疇,氛圍一片寧靜。姍姍而來的人兒坐落成,生機盎盎、朝氣勃勃,恰似初晨醉人的溫度。 佝僂的檳榔伯總是一副神采奕奕模樣,從容姿態中的一抹心意顯而易見。櫃檯邊上,他眼裡滿是他對檳榔的需求。大廳邊上,他一再徘徊,刻劃尋常作息也刻劃他單純的依戀。 稍晚,檳榔伯踱回黑色沙發區,悠悠然坐進老人家們的世界,更投入他日復一日的生活步調。 炙熱的滋味,唯檳榔伯最知,在短暫如坐針氈之後,他起身迴轉腰身,將右臂用力朝往窗簾的方向探。跼促的空間裡,他的手指終於勾到窗簾邊角,緊接著展開拉扯戰。那是一場執拗的經過,充滿在所不惜,直到窗裡窗外兩個世界。 斥責連聲,迴盪冷清樓閣,暗潮翻捲,人人自危。一人奔向窗簾,一人匆促關燈。那動作裡多的是驚慌,那辯白消彌於無形,那神情既無辜又無奈。 烈陽有如毒蛇猛獸,令檳榔伯再次避之唯恐不及。碰撞聲方落,慘絕人寰的一幕映入眼簾。檳榔伯蜷縮在沙發與矮桌間,蒼白的瘦臉頂著桌沿,雙眼圓睜裝著五分恐懼、五分茫然。而我,腦海雖一片空蕩蕩,卻感覺寒氣在聚攏。 偶爾,檳榔伯會涉足柔軟沙發,雖然那是最接近窗簾的方位,卻也是最危險的地點。然而,難以防範於未然的事何其多,那才是意外的真相。 鮮血汨汨於攙扶時,白色桌面頓時血跡斑斑。取之不盡的衛生紙,等同於擦拭不完的可怖。驚魂未定是檳榔伯的神態,憔悴也是,往日的任性已然消失殆盡。 譴責二度降臨,憑添紛亂更甚。面對欲加之罪,她們無言以對;面對顛倒是非,她們暗自飲泣。飄洋過海只為生計,委屈卻每每無從寄。 獲知消息的檳榔伯女兒,用諒解代替怪罪,趕來帶他前往醫院。當他們歸來時,他人中上方的雪白厚紗布雖然突兀,但傷勢所幸已無大礙。 縱使那一大袋檳榔是女兒的孝心,但當她要離去時,他仍難掩不捨。眼神裡閃熠著留戀,欲言又止盡是悽愴,顯見這次風暴之洶洶。 此時此刻,非檳榔不能療慰。那嘴因塞滿檳榔而微啟,那臉因腫痛而萎靡,口齒不清仍要傾吐的心情,令人不得不感受戚戚。 時光荏苒,一場災難也是。當自怨自艾、絮絮叨叨代替沉默,當呵呵的招牌笑聲開始迴盪,教我如何不嘆息檳榔伯復原之快,教我如何不感喟他那活在當下的自在。
-
歸來的盛宴
潮水剛揚起風帆的手 思念早已提前出發 身與心與靈相隨天涯 歸來時 那些昏沉的、疲憊的鞋印子 就都留給昨日的錨吧 落日雕塑著港灣佝僂的身影 入夜之前的島異常喧鬧 盛宴的訊息自海岸線的花叢中悄悄傳開 精靈與青鳥 正從一張一張花蕊編織的暖床上 愉悅的醒來
-
【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然而在監獄男性受刑人裡面,他們長年壓抑的性,除了透過夢遺外,亦有用「手淫」來紓解的。他們把手淫說是「打手槍」,或是「五個打一個」,文雅一點的叫「自慰」,即使有性紓解後的快感,然若過度則會傷身。 老枝伯仔雖然沒有跟人談起他是如何來紓解壓抑的性,但十之八九離不開夢遺和手淫,因為他是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精囊儲存的精液,或是性器的勃起,都是自然的現象。儘管他需要女人來紓解壓抑的性,但對於背著他去討契兄的春蘭,看到她竟然連一點性慾也沒有,甚至一提起她或無意中在路上遇見她就感到噁心,以致開口就罵她是臭查某,寧願讓過多的精液透過夢遺或手淫來紓解,也不跟這個袂見笑的女人上床。如今歲月不饒人,性功能已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衰退,年輕時的夢遺和手淫早已不復見,性對他來說亦已是興趣缺缺,真正進入到老年時期。可不是,他已娶媳又當了阿公,而小他二歲的春蘭,不也人老珠黃了麼?駛伊娘卡好咧,難道這個袂見笑的臭查某,還有本事去討契兄!(一八六)
-
國歌要國唱
2017年的國慶日最令人感動的活動,不是總統府前的升旗典禮,而是台北火車站大廳的「百閃FM」音樂會。 下午5點整,在鼓聲的催促之下,上百名年輕人拿著各種樂器魚貫進場,除了有銅管樂器,甚至有笛笙、月琴、琵琶和二胡,同時現代舞者和踢踏舞者也就位,於是原本莊嚴肅穆的中華民國國歌和國旗歌,一下子被輕鬆的歌舞重新詮釋。周遭熙來攘往的人潮紛紛停下腳步,唱歌的聲音愈來愈大聲,小朋友也跟著父母唱,多麼感人的一幕,原來我們的國歌是如此好聽! 中華民國的國歌是在1937年6月3日定調,歌詞來自國父孫中山先生在廣州對黃埔軍校的開學訓詞,據稱歌詞乃經過胡漢民、戴季陶、廖仲愷、邵元沖等黨國元老協力編寫,然後公開徵求歌譜,東京音樂學校畢業的程懋筠在139件作品中脫穎而出,在中央廣播電台試唱,獲頒五百銀圓的獎金。 我們的國歌曾經受到國際的高度評價,1936年在德國柏林舉行的第11屆奧運會,希特勒為彰顯國力,邀請一群音樂家對參賽國家的國歌評分,結果大失所望,既非海頓作的「德意志之歌」,亦非法國的「馬賽進行曲」,以及美國的「星條旗永不落」,而是第一次聽到的中華民國國歌。雖然我國代表隊僅撐竿跳高一項進入決賽,但一曲成名。 1945年8月15日,日本國宣布無條件投降,台灣同胞為慶祝重返祖國懷抱,立即要求台中的放送局(無線電台)播放祖國的聲音,當時負責音樂部門的呂泉生先生將樂譜交給台北樹林的基督教青年會,由陳泗治牧師指導唱詩班練唱,這是台灣光復尚未推行國語之前,已經教唱國歌之始。 在國家的重要慶典,唱國歌是表示對國家尊重;在國家蒙受委屈時,引吭高歌是表達憤慨之情。1971年7月,「巨人隊」少棒在美國威廉波特奪得世界冠軍,當大會升起國旗時、現場的幾千名僑胞和留學生齊唱國歌,熱淚盈眶。1978年12月16日,美國和我國斷交,當天下午數以千計的愛國民眾湧向北門的美國大使館門前,高唱國歌和「梅花」,一時群情激憤。 每年的國慶升旗和唱國歌是凝聚全民的向心力、祝禱國運昌盛的慶典。以前國歌是由國防部示範樂隊演奏,全體與會人士和音起唱,後來為了增添趣味活力,開始安排領唱人。民國百年(2011)是由四名民歌手(外省籍、本省籍、客家、原住民)帶唱,後來歌星白嘉莉、王芷蕾、張惠妹,贏得拔河世界冠軍的景美女中、國軍莒光楷模和兒童團隊等都曾經來領頭起音,今年的噱頭則是歸化台灣的新住民代表。 以前電影院開演時都會先看一段國歌配樂的影片,當字幕打出「全體肅立」,觀眾皆須起身立正,畫面多是三軍軍容或十大建設,隨著時空和政治環境的改變,畫面逐漸被台灣風景和民間活動所取代。然而,有人嫌為何不能好好看場電影?到了80年代末期,電影院裡短短幾分鐘的國歌就被消音了,始作俑者是前宜蘭縣長陳定南。 三家老電視台在開播和停播,隨著檢驗圖響起的國歌也悄然消失了,國家認同的觀念似乎愈見淡薄。唱國歌是一種愛國教育,不應涉及政黨,美國的共和與民主兩黨雖在國會針鋒相對,但在重要場合皆同聲同氣,他們的小學生自幼被教導聞及歌聲響起,立刻原地站好,右手放在胸前致敬。政客們批評國歌是黨歌,不開口唱,似乎不知是革命黨創建中華民國? 這麼莊嚴和平,雄壯有力的國歌所代表的是立國精神和歷史意義。可知今年中國的閱兵,儘管國歌不同,但天安門廣場高掛的是國父孫中山的巨像,尊崇皆同。2017年,菲律賓的眾議院三讀通過通過「國歌法案」,凡是在公共場所不認真唱國歌者,將被課以1~2千美元的罰金,甚至還會在報紙上公佈違法者的名字,以昭炯戒。 最近有網友在「臉書」上Po文,一艘陽明貨運的輪船駛入德國漢堡時,港口竟播放中華民國的國歌,這個沿襲了60多年的慣有禮遇,使外籍商船的船員,感動莫名。自從本世紀初教育部宣佈不硬性規定朝會升旗要唱國歌,有些學校能省就省,以致年輕的一代缺乏對國歌的尊重。去年的「中信盃」全國高中棒球大賽的開幕典禮,球員站沒站相,唱國歌時又不好好唱,如果看過美國「超級盃」的足球大賽,應該對那種開幕式印象深刻。 國歌一定要「國唱」,每位學生都要大聲開口唱,這纔是國民教育。重新觀看網路的「國慶快閃」,感慨系之,前幾天我詢問剛上國小的孫子,學校裡是否有教唱國歌?如果有之,就唱出來聽聽。很高興,他們都能夠唱完,我說以後要學寫國歌的歌詞,爺爺會準備獎品!
-
迴廊上的感遇
清晨灰濛的天空飄著斜睨雨絲,社區早覺會的婆婆媽媽,群聚舊圖西側迴廊舞動,看著百花川澗溝旁高聳桂花浸濕於立夏之晨,散逸幽香芬芳令人神清氣爽。瞧這12株桂花樹伴隨這幢舊圖書館,株株相連壯碩,誰知苒荏一去卻也茂密成籬。每日清晨銀髮族們總愛在西側活動,一來嗅著香郁撲鼻的氛芳,二來聆聽百花川滾滾、滔滔、潺潺澗水。讓人欣羨比鄰而居的銀髮們,在退休後享受如此閒情逸致的晨光,或坐或臥亦或倚靠白色挑高石柱。 舊圖原名中正圖書館,為名建築家陳其寬先生,於民國65年設計竣工之四方型建築物,四面各聳立著16根方形石柱,觀其廊柱頗為雄偉壯觀。ㄔ亍於迴廊無論春夏秋冬、陰晴圓缺,觀其景致每為攝影、繪畫愛好者捕捉之背景。尤以舊圖西側迴廊植栽桂花樹,與行政大樓前門栽種之福樹,頗有前福後貴相呼應。中央大學在台復校(中壢)倏地已屆一甲子,興許莘莘學子如過江之鯽,已成社會中堅。但有誰曾佇足嗅一會飄香神韻,或回眸一啖,似乎難以捕捉。 今晨依舊受鋒面影響,桂花顯得葳蕤嫩玉,朵朵黃花雖無三月來得濃密,卻也若隱若現飄逸出一股幽芳入鼻。然而立夏之季,佇立觀賞桂花聞香、耳聽百花川澗水濤聲而去,感歲月如梭,荏苒無回。此時耳際傳來遊客讚嘆,「嗯!好香!好棒濃郁的香氣,在這服務的老師與學生好幸福,真是福地。」回神,莞爾一笑,歎時空錯置,五月初旬不該是桂花時節,想起唐人張九齡〈感遇〉詩:「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然而仲春的臺灣桂花香卻非秋皎潔,而是與蘭花於新春節氣互為爭勝,成為家庭花卉擺設之首選。然而一早就群聚於此的社區民眾,莫不都是遠離紅塵軼事的耄耋之人,聽其笑談或觀其禪坐者,爭寸陰之難求,日出而舞、乘風而夢、浸雨而歌。百花川上窸窣無止,火鶴花卉妍麗,松林掩映、仲夏月橘慵懶逸散。木麻黃、南洋杉爭鋒於天雲,榕樹盤根錯節圍繞。舊圖四景各具特色,為暮年之人愛此西側迴廊,徘徊其間一享聞風坐相悅,個個都成林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