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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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
關羽,一個霸氣的名字,永留青史,三國時代的生死戰場上,他驍勇善戰,揮舞著青龍偃月刀,打遍各路英雄好漢;而今人們建廟膜拜,不僅推崇他的膽識過人,更仰慕他忠肝義膽的精神,當然,我的偶像非關羽莫屬。 關羽字長生,人言他身長九尺、丹鳳眼、臥蠶眉、面如紫玉,頗有大將之風,話說關羽曾水淹七軍、生擒于禁,他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將河水上游堵住,滂沱大雨使河水暴漲,隨即波及到在下游紮營的魏軍,七軍亂竄,全軍覆沒。關羽更曾單刀赴會見魯肅,儘管處境艱難,他仍面不改色、穩若泰山,威風凜凜的氣概懾得魯肅不敢直視。充足的勇氣和臨危不亂的態度,正是我所需要學習的。 雖然關羽建立許多豐功偉業、汗馬功勞,但我更欽佩他義薄雲天,誓死效忠劉備,當他因戰敗落入曹操手裡時,曹操賜予他錦衣玉食、美人名馬,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想網羅關羽至他旗下,但他絲毫不為所動,一心只想著如何找到劉備,如何脫離曹營,對朋友有義氣、面對誘惑能堅守原則、不屈服於威武或利誘,關羽的這種種優點,實在值得我們效法。 反觀現在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牆頭草,兩邊倒,依附權勢、勾心鬥角樣樣來,社會上瀰漫著一股不信任他人的風氣,關羽的真情真義,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我要仿效關羽,成為一個有義氣、有勇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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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回,絨
翻開蒹葭那頁 懷思水媚向南 度過山與海 駐停 在大海中之島 美麗的正月 在蒹葭水域 那朵 纏綿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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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娘,妳聲音那麼大,好像在跟老師吵架似的。」一旁的海山說。 「不會啦,娘怎麼敢跟老師吵架。你吃飽就回房寫功課,然後洗腳睡覺。」春蘭囑咐他說。 「老師你慢吃。」海山向老師鞠躬後離開。 「酒後吐真言這句話蠻有道理的,有些話平常說不出口,藉著一點酒意則可暢所欲言。老師,不怕你笑,我是一個身心健康的女人,田裡笨重的工作我能撐,受到別人的羞辱我能忍,可是我才三十歲啊,又有誰知道我還有一顆寂寞的心,而我這顆寂寞的心怎麼辦呢?誰來可憐我,誰來幫我撫慰!」春蘭激動地說。 「不錯,人都有七情六慾,大凡健康的男女都離不了性,甚至古代大思想家告子也說:『食色,性也。』這莫非就是人的本性,所以我能理解妳內心的苦悶。希望萬枝哥很快就能回家,讓你們一家早日團圓,到時妳壓抑的性就可得到紓解。」張永福安慰她說。 「老師,並非我不知羞恥,也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話。但自從萬枝被抓去關後,親友們為了避嫌,為了怕被牽扯在匪諜案中,所以都離我遠遠的,想找一個人話話家常都有困難,遑論是聽我講講內心話。今天可說是我這段時間以來最感愉快的時候,終於有人願意聽聽我的內心話,讓我感到無比的舒暢。老師,雖然我們不同性別,但都是身心健康的成年人,難道你這個男人沒有性需求,只有我這個女人才有?」春蘭毫無顧忌地說。(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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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追想曲
「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髮思情郎,想郎船何往,音訊全無通,……」爸爸的收音機裡傳來古老的旋律。 第一次聽「安平追想曲」是在田埂邊,那時大約小五或更大一點,頭戴斗笠,陪著一頭老牛聽蓮姐輕輕唱著,她的聲音略低,唱起歌來婉轉有情,尤其最後那句「啊!不知初戀心茫茫」,纏綿動人。 我們成長的年代雖還是農業社會,但孩子們只要一到了學齡,還是都揹起書包上學去,沒人像父執輩般,小小年紀就得放牛除草,雖然偶有被威脅功課太差就放牛去,但沒人當真成了牧童,只有蓮姊例外,但那也只是假日的副業。 假日是理所當然的賴床日,睡到「日頭曬屁股」也不會有人來三催四請,這麼美好的日子,睡神偏偏總是早早開溜,平日沉重得睜不開的眼皮,一遇假日,天窗還濛濛亮就自動清醒,面對黑板呆滯的眼球這時也靈動得很,像腦海裡轉個不停的雜念。 但再多的雜念也得等整理好內務才能去實現。 平日趕著上課,被單一掀就起床,摺被、掃地、擦桌椅等家務事雖輪不到頭上,但只是欠著,假日得一次總結,所以我的星期假日特別忙碌,尤其這天,還答應了陪蓮姊去放牛和灌「肚伯仔」。 匆匆忙忙趕完家務,我提起水桶就往蓮姊家跑,她早已把牛稠打理清潔,正在梳理那一頭烏溜溜的秀髮,雖然一樣是西瓜頭,但她永遠光潔整齊,不像我亂成一團雞窩,連條髮線都劃不齊;她有二道濃眉,一雙大眼睛上是二扇長又翹的睫毛,聽說這樣的人比較「恰」,不知準不準。 放牛其實不算是工作,只要找著片青草地就可以放牛吃草了,平常我們會在田埂上或坐或臥,有時看雲有時唱歌,但這天我們要「灌肚伯仔」,沒空唱歌,也不能守著老牛,所以蓮姊找了株堅韌牢靠的牛頓棕草繫好牛繩,吩咐我去水渠提水後,就一腳高一腳低到處找肚伯仔洞穴了。 找肚伯仔洞穴得有經驗,看準了,把水徐徐往洞裡灌,有時不過二、三碗水就會有肚伯仔探頭,有時好幾桶水,還得外加鏟子挖,並不是想像中容易。據媽媽說,她們童年時只要下大雨,田間草梗上到處爬滿被雨水逼出洞穴的肚伯,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通常外婆的做法是灑點鹽巴大火快炒,香脆又下飯;但阿嬤的作法不同,她把番薯籤塞入肚伯腹腔內再放到油鍋酥炸,這作法麻煩了點,算是豪華型的吃法。 我們沒趕上肚伯盛產的年代,儘管蓮姊努力的找,我不厭其煩的提水,忙個大汗淋漓也只得寥寥數隻,想起出門時對媽媽誇口晚上幫她加菜,真不知如何交代。 無法交代就不用交代了,蓮姊到附近工寮找了條鐵絲串起杜伯,再找塊平坦的地面,左右各架根Y字型枯枝,放上鐵絲就開始生火了,用這架式烤杜伯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路過種田的阿伯還以為我們要烤全雞呢。 小學畢業後,蓮姊沒繼續升學,家裡的經濟從牆上那永遠還不完的欠債數字就可略知一二,從小她就看著父親常對著那面牆塗塗抹抹,有時寫上幾筆,有時擦掉一些,但總沒有乾淨的一天,所以她很清楚,家裡不可能再供她唸書,傳統重男輕女的觀念,讓她理所當然被家裡犧牲,就像四個哥哥唸書是天經地義一般。 沒跟其他未繼續升學的人一樣到工廠去,她認命的留在家裡打理家務,午後只要稍有空閒,就拿起鐮刀、拖著板車到處割草,犁田以外,蓮姊父親有空就駕起牛車幫工地運溪沙,全家的經濟命脈都繫於老牛一身,輕忽不得。每天晚上,她固定得伺候老牛吃草,有次我陪著她守在牛稠裡,看她把蔗尾一根根對折紮好往老牛嘴裡送,一坐一、二個小時,耐心得讓人佩服,這工作不繁重,但枯燥乏味,尤其那千軍萬馬的蚊子嗡嗡聲實在嚇人,有時蓮姊會燃一些乾草燜熄,藉著煙燻驅蚊,雖然有點效果,但人也被嗆得七葷八素,我只陪著一次就再也不敢了。 大概十八歲那年吧,蓮姊父母收了一筆聘金,將她許給一個老兵,我有點訝異,那正是一個少女做夢的年紀,面對一個比父親還大上幾歲的人,蓮姊能築夢嗎? 「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媽媽敲了我一下頭。那時我的書包除了教科書,就是瓊瑤小說。 在婚期前幾天,蓮姊約我有空到家裡聊聊,「以後大概難再見面了。」她說,嫁雞隨雞,她得到東部去。 我挑了一個週末午後去看她,那時她正在幫母牛接生,那牛似乎有點難產,印象中蓮姊曾喚我幫忙,但我大概嚇呆了,只是愣在一旁,看她費力的把小牛從母牛體內拉出,好像家常便飯般,眉也不皺一下,直到小牛犢平安離開母體,她才鬆口氣,洗洗手,笑我膽小,我想,面對這場景,很少有不怕的吧! 我反問她:「不怕嗎?」她沒回答,只說以後不用再做這些事了,不知這算不算她的夢。 那一個下午,我們把小時候的夢複習了一遍,談談笑笑間我問了句一直不解的問題:「為什麼要嫁年紀那麼大的人?」 大概沒料到我會問,或是猶豫著如何出口,好一會兒蓮姊才摸著自己的腳說:「他答應幫我換新義肢。」 還在學步的年紀,蓮姊母親下田時將她安置在田埂邊牛車下陰涼處,沒人發現獨自玩耍的孩子什麼時候爬到了鐵軌上,待五分車司機發現,剎車已來不及,汽笛長鳴聲蓋過摧心裂肝的哭喊,火車碾過她一條腿,也碾過她的命運。 這以後,蓮姊的人生路就像她單腳走路般,崎嶇不平,一直到了上小學時,父母才籌了筆錢幫她裝上義肢,在這之前,她總是像跳房子般,支著單腳跳呀跳的,除非走長路才拄拐杖,有時頑劣的孩子會以學她走路為樂,無知的天真有時比成人更殘酷。 裝了義肢,蓮姊可以平平穩穩的走路了,她抬頭挺胸的走進校園,也許靠著知識可以改變未來,但隨著年紀增加,身量抽長,原來的義肢變小了,雙腳一長一短讓她走起路來高高低低,步步艱辛,原來命運不是單憑一隻義肢能改變的。 蓮姊的婚期恰巧碰上雨天,傳說那是新娘子小時候在屋簷下小便的緣故,眾人聽了一陣嘻笑,為些微冷清的送嫁場面勉強添了一點喜氣,其實那算不上婚禮,沒有禮車正式迎娶,只是拜別祖先和父母,她甚至連白紗禮服都沒能穿,只著一襲紅色洋裝。 簡單與親友話別後,蓮姊慢慢走出家門,當她彎下身子跨上車,隔著水氣迷濛的車窗向眾人揮手時,我似乎瞥見她眼裡有淡淡的淚光,在那原該屬於新嫁娘幸福和不捨的眼淚裡,有一些我當時年紀無法解讀的東西,現在想來,或許是茫然或不安吧!那時,我曾想握著她的手,跟她說些什麼,但畢竟沒有,只是對她微微笑,想起昔日坐在田埂上,她微蹙雙眉悠悠唱著「安平追想曲」的身影,感覺生命中屬於蓮姊的那部份正慢慢的逝去。 直到鞭炮聲響起,蓮姊的車子離開,我才回過神,撐著傘慢慢踱回家,大雨滂沱中,不知田裡的「肚伯仔」是否正急著竄出洞穴?水來了,牠們憑著本能逃生,只要能離開水面,不管是枯枝或草梗,攀上了,就緊緊依附,至於前途,是寬廣的未來,或成了盤中飧,就看造化了。我想起蓮姊。 以後我再不曾見過蓮姊,初初幾年,還偶會想起,久了,也就淡忘了,歲月倥傯,人間俗務把年少記憶越埋越深,讓人幾乎以為已遺忘,但就像蟄伏地底的蟬蛹,不管時間多久,終究要破土而出的,只要一個不經意的觸引,如「安平追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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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吃不動老得快
不聽老婆言,吃虧在眼前,退休生活步調放緩,三十坪「好窄」空間,動作越來越像樹懶,除吃飯上廁所,窩電腦桌前少離開椅子,足不出戶曾一個月沒露臉,進出經由地下停車場,大樓管理員問是否在坐月子,開玩笑要燉雞湯探望哩! 天生食量驚人,可吃三、四人份餐點,盤中飧一掃而光,摸摸肚子卻才七分飽,天天三餐過量,年輕代謝好怎麼都吃不胖,乃自負於「天生麗質難自棄」,這暴飲暴食吃法營養補充夠,但傷胃傷身,廣告說腸胃不好外表老的快,似乎不假,甫年過半百已兩鬢變白,稀疏微禿,老人斑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一堆,佈滿手腳、肚子及兩頰,幸好臉皮厚沒皺紋,否則豈不更老態龍鍾? 典型退休宅男,太座看不下去警告要活就要動,再久坐不動肚子堪媲美彌勒佛,腰圍愈來愈粗,它跟壽命成反比,這樣下去甭說當不成人瑞,七十古來稀都很拚,認為過去有上班,身體狀況不能同日而語,我舉烏龜爬行慢,鶴立紋風不動,鶴齡龜壽皆形容高壽予以反駁,她也駁斥謬論,不聽老婆建言將來莫後悔,我確實馬耳東風不當回事。 也不過「七年之懶」,變老已然在「潛移默化」中悄悄進行,暴肥的不成人樣,BMI值陡升,早年「還算」翩翩美男子,如今少女殺手男神英姿不再,降級淪為師奶殺手,標準身材如何多出二十幾斤肥肉呢?曾幾何時親友還誇「你好像不會老喔」,區區數年放縱造成不可逆蒼老,頗懊惱當初不聽另一半「少吃多動」忠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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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 蚊
若跟人說蚊子變聰明了,一定被當「87」,但感覺上牠們越來越會玩躲貓貓,也愈來愈會鬥智耍心機,牠懂察言觀色猜敵人的心,也懂地形地物利用「保護色」,沉得住氣不曝露行蹤。 蛻變的「新新蚊類」善於偽裝,夜裡冷不防偷襲,「現代蚊」報復性真的很強喔。 亦正亦邪?嗡嗡聲響警示獵物,看似不屑背後偷襲,不作暗箭傷人小輩,黑夜殺手不全然晝伏夜出,偶而拂曉出擊,白天也出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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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風雨
千家萬戶的燈光, 漫天繁星,各在各的座位。 拉不近彼此的距離, 眨眼會意著寂寞, 越熱鬧越悽涼。 獨自光華的容顏, 皎潔的明月, 在旅人的思念中, 輕移蓮步,翹首低眉, 隨著心情憂喜,陰晴圓缺。 晚風吹來了花香, 清新若戀人的芬芳。 漂泊無定的靈魂終於停駐, 這味道是故鄉, 是等在家門內的一盞幽光。 分離的時刻已到, 憧憬的未來在他方。 異地的雨常來得突然, 這斷續的水滴是天使的淚珠, 暫時打斷了祝福與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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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夠了,謝謝妳。」張永福打開瓶蓋,倒下小半碗,輕啜了一小口,不禁興奮地說:「花生香,酒更香啊!」然後看看春蘭,「嫂子,妳也喝一點好嗎?」「這樣好了,我敬老師一杯,謝謝你對海山的照顧。」春蘭在自己的碗裡倒下少許,端起碗一口飲盡,不一會雙頰已如三月盛開的杜鵑花,在煤油燈的映照下更顯得嬌艷。 「嫂子酒量不錯啊!」張永福笑著說。 「那有,我的臉頰已經熱烘烘了。」春蘭摸摸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 「萬枝哥的酒量如何?」 「他不抽煙也不喝酒,只知道耕田。」 「標準的國民。」 「就因為太老實,才會被人利用。而且前後只幫人張貼了幾次標語,才賺了幾十塊錢就被抓,成為人家的替死鬼,真是冤枉啊!現在好了,我這個弱女子既要上山耕種,又要料理家事,每天可說忙得團團轉,還得背上匪諜家庭的黑鍋,半夜三更還要被叫起來查戶口,搞得我全家不得安寧。幸好海山在學校有你的照顧,才不致於讓他成為問題學生。」春蘭說後,竟為自己再倒上少許酒,然後端起碗說:「老師,我再敬你一杯。」又是一口喝下。 「高粱酒較強烈,要慢慢喝才不會醉。」張永福提醒她說。 「老師,你沒有發覺我喝了一點酒,不僅話更多、聲音也更大了嗎?」 「所謂酒後吐真言啊,不就是因此而來的麼?」張永福說。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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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竹編烘爐
騎著單車漫遊在河畔公園,路過重新橋下的跳蚤市場時不禁停下來,牽著車緩緩沿著一攤攤擺在地上那什麼都有什麼都賣的的小攤閒逛起來。據說,許多人來此尋寶,比如搜尋兒時的鐵皮玩具,或找尋便宜的家庭工具,即便心中沒有收藏的心儀對象,那也是一個很適合溜達閒逛的地方。 那天,路過時時間還早,許多賣舊貨的小攤才剛剛鋪起貨,人潮尚未聚集,我的閒情逸致也就讓自己的腳步變緩了許多,能好好仔細觀察審視每個小攤所賣的舊貨雜貨,但很快的我隨即在一個擺在地上的小攤所吸引,那是一個看來賣許多雜貨舊貨等跳蚤小物的攤子,而一個我非常熟悉的竹編烘爐就出現在眼前,我停下駐足,那小攤老闆是一位老爺,他正忙著整理擺放即將營業的舊貨,忽然他指著攤子前擺的一個小鐵製舊水壺對我說:「拍謝,你能幫我把它遞給我嗎?沒錯,就是你腳邊那小鐵製舊水壺……」。 我有求於他,當然樂於幫忙了,所以很快彎腰拿起那小鐵製舊水壺給他,接著順勢央求他說:「老闆,那個竹編烘爐可以讓我拍張照片嗎?」 他自然爽快答應了。 「這是新的嗎?」我發現那竹編烘爐內的火缽看似未曾使用過的痕跡。 「是啊,這一個是新的,老的舊的現在已很難找到了……」。 但即便是新的,他還是第一眼就吸引了我的視線,像記憶一樣忽然間都湧向我腦海,因為我小時候,我的祖母就是在冬天天冷時雙手手腕掛著它,取暖,她經常坐在後院屋子裡的籐椅子上,雙手手臂擱在藤椅的靠手上,手腕上就掛著它,竹編烘爐。我一眼就能叫出它的名字,因為當年孩子的我總是好奇的取下祖母手腕上的竹編烘爐玩,惹的祖母也不禁呼叫我小心,免得被竹編烘爐裡的火紅熱燙的炭火傷到我了。我也經常趁祖母不用時,悄悄拿著它點上炭火,讓一股暖流慢慢從火缽上升騰,烘烤溫暖我的小手,然後等祖母出現時再遞給她,那時她總會露出和藹的笑臉,一邊誇我,另一邊又作勢不准我以後私自拿著竹編烘爐添炭生火,以免發生危險……。 在跳蚤市場裡,我沒有問老闆那竹編烘爐多少前,因為它對我來說,已無新舊之分,而且已相隔超過半個世紀之久了,自從我少小離家後就已不再見過它了,如今意外再見到它的模樣,內心哪能不驚喜又懷念? 回家後,我趕緊查閱了資料,有人稱這種竹編烘爐為火龍或竹火龍,因為跟它外觀被竹編為籠有關,而且很有可能類似造型的器物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出現了,南朝人謝朓在〈詠竹火籠詩〉中就寫到:「庭雪亂如花,井冰粲成玉。因炎入貂袖,懷溫奉芳褥。體密用宜通,文邪性非曲。」可見,在南北朝時,民眾已使用竹火龍當成寒冬生活中用來暖手禦寒的器物了。在清末民初徐珂編撰的《清稗類鈔》中,提到浙江昌化當地風俗時記載「冬日,人皆攜一火籠『以竹編為籠,內置火缽。』以禦寒」,可見竹火籠這種竹編烘爐到了清末民初已經是很普遍了。 有資料記載,民國40年至民國60年的20年間,竹編烘爐已經被台灣地區民眾廣泛使用了,它是臺灣早期一種用竹編成的取暖用具,是臺灣早期的烘爐器物,其製作的工序是先取經夾門後的細長桂竹篾,進行包甕編織;接著再取烏竹竹篾編織管口、編織火沖腳,將竹編烘爐腳部的竹篾摺捲,即完成收編的工作;最後再使用一麻竹片,用瓦斯噴槍將竹片烘烤變軟,而後將竹片兩端摺為內彎,插入底部、綑綁,裝上提把即完成了竹編烘爐的外觀。不過,這種令人懷念的老器物竹編烘爐,卻因為其他取暖器物的出現而逐漸退出人們的視野。 如同懷念的心思一樣,失去的總是猝不及防,在我們還來不及懷念時已不知曾幾何時一去不返了;而難得一見的竹編烘爐是否總是才讓人懂得珍惜,我不知道,因為我只記得,我祖母總是靠在藤椅上不禁睡著了,而竹編烘爐還會依舊掛在她的手腕上,擱在膝蓋上,就這樣,火缽上的炭火繼續燃燒著,而暖暖的暖意也繼續烘烤著,祖母適然安詳地進入夢鄉,那時我總覺得祖母總有個好夢。然後,我會慢慢悄悄將竹編烘爐從祖母的手腕取下,以免造成祖母的危險。 記憶中祖母的那個竹編烘爐,好奇的我小時候曾對它的編織研究了許久,但最終也不敢將它上面看似簡單的竹編拆下來。為何沒去拆解它,我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是祖母唯一的竹編烘爐心愛之物,除了我以外,沒人會輕易將它從祖母手上帶走,而我也只能趁祖母不用時或熟睡後,得手,然後做有限度的觀察罷了,因為,那被祖母使用多年的竹編烘爐,在竹編把手處與烘烤環繞的竹篾處都已泛出發黃卻滋潤的顏色了,那是祖母的手經常觸摸所留下的痕跡,泛出一種親密的溫潤的油性感。它,屬於祖母生前最鍾愛的物件。 如今,即便還有人能精細編製出新的竹編烘爐,但它也已變成一種裝置性的收藏或裝飾物了,但如果當年祖母的竹編烘爐能幸運地留存下來,那麼歲月的時光也會在上面繼續閃現泛發那種親人手感的溫潤油光的美好顏色,觸摸起來,那應該是最讓人思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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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與懷念
父親李炎改於民國19年11月出生於金門古寧頭。因為祖父出外到南洋,從小與祖母相依為命,家境清寒,古寧小學畢業後,無法繼續升學,從此開始獨立奮鬥,擔任過送信員。由於祖母心地善良,樂於助人,受人推崇,村人口耳相傳,推選20歲的父親為村長,隔年祖母過世。卸任村長後,到金門縣政府上班,不久後考上「農業發展特訓」的第一名,被派到台灣實習三個月。在金門縣政府服務了一年多,二伯父李允文擔任農會理事長時,聘請父親到農會擔任「供銷課」課長,父親平時工作認真,做事清廉,獲得長官同事的好評! 民國45年,父親與母親結婚。民國50年,父親從金城搬到新市里,與人合股經營「木材行」、「鐵工廠」、「冰廠」。民國56年,「僑聲戲院」開始營業,父親即擔任「總務」直到戲院結束營業。 父親因為自己家境清寒無法繼續升學,因此特別重視我們小孩的教育,從小鼓勵我們用功讀書,教導我們做人處事的道理,六位子女中的五位均取得碩士學位,在美國、台灣工作、成家立業。這是父親送給我們最大的財富與恩惠,我們非常感恩! 父親平日熱心公益,尤其對於下列事務,全力以赴,不遺餘力: 第一:募款修建金門及大陸的祖厝。 第二:推動李氏宗親會的會務。 第三:擔任母校古寧小學的家長會長、金湖國小榮譽家長會長,贊助學校各項活動。 第四:統籌興建新市里的忠義廟(關帝宮)。 第五:協助鄉親排解糾紛、主持喪葬事宜、調和地方選務活動。 父親擔任多年金門李氏宗親會理事長,凝聚宗族的向心力,年紀稍長,年輕一輩接棒後,被推舉為金門縣李氏宗親會及世界李氏宗親會的名譽理事長。 民國78年,父親為了替新市里的居民興建關帝廟,開始義務奔走,向金門縣政府申請提供土地,並向內政部申請成立財團法人,經新市里居民熱烈主動捐款,「忠義廟」終於在民國91年落成,供奉關帝爺,至今香火鼎盛,這是父親最自豪的心願與成就。 父親生性樂觀,時常面帶笑容,而且自奉節儉、淡泊名利,視錢財為身外之物,總是樂善好施、急公好義、慷慨解囊、不落人後。 他時常提醒我們要「存好心、做好事」,「心善即天堂、心惡即地獄」。「忠孝節義」常常掛在嘴上,並且付諸行動,留給我們最大的資產就是他的言教與身教。 父親於民國108年7月1日晚間11點16分,安詳地離開人世,令我們非常不捨! 回顧父親一生,白手起家,刻苦奮鬥,還有賢內助的勤儉持家,經濟小康,兒孫滿堂,溫馨和樂!享壽九十高齡,成為福壽雙全、有福之人! 如今告別父親,心情十分悲戚!以後踏進家門,再也無法大聲叫「阿爸啊!」再也看不到您慈祥的面容、溫暖親切的微笑!再也聽不到您高歌一曲「滿江紅」、「蘇武牧羊」。兒孫子女再也無法跟您親吻、摟抱、撒嬌!再也無法聽你講述一生的光榮事蹟!父親節,再也沒有父親可以祝賀!過年,再也無法與您團圓吃年夜飯,發紅包! 爸爸!我們非常想念您!非常敬愛您!非常以您為榮!也非常感恩您帶給我們的「樂善好施」、「急功好義」的好榜樣!感恩您對我們六位子女的養育栽培!我們會好好孝順、照顧媽媽!請您放心! 虔誠祝福您往生淨土、乘願再來造福人群!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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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 場
清晨台北 車速流暢 公車駛過 駛過、駛過 公車停靠 人群和我 終於擠上 後上推推推 我單腳獨立 輕點、慢磨 動蕩中觸地 車身大震中 鞋底 滑入 立足有地 公車停靠 後進更猛 前推暴擠 只為寸地 將我架空 緊貼群眾 前依後靠 你貼背的心跳 凌亂我的脈搏 你扭動的身軀 擠歪我的背包 張眼環看 各色外衣連成一片碉堡 各式髮型下謎樣的心思 最驚恐 如狼似豹對對目光 閉眼抬頭 四周傳來 呼吸大大小小 氣味濃濃淡淡 無處閃避 仰人鼻息的辛酸味 公車前行 走走停停 我左傾右靠 我東攀西附 隨車流搖擺起伏 旅客和光同塵 一路搖擺 周遭不見正直人 幾人下車 一陣紛亂 我低頭折腰 身段柔軟 眼光肆意 尋縫窺隙 剎那間 滑過兩背 手握環 背靠桿 雙足踏穩 身正如山 白眼幾多任他瞧 怨語幾句隨風飄 上車 收納無數期盼的眼神 下車 釋放眾多匆匆的步伐 上車 不計形象 衝撞騰躍 下車 身影優雅 從容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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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依目前這種局勢來看,回老家已是不可能。軍隊在每個海岸都架設鐵絲網、佈上地雷,荷槍實彈的衛兵二十四小時輪流站崗,誰若想回老家,簡直插翅也難飛。而且到處佈滿保防人員和眼線,解放軍休想越雷池一步,來解放這座島嶼。我們當年的苦心或許已付諸水流。」張永福落寞地說,花生米也一粒粒往嘴裡送,竟情不自禁地說:「嫂子,妳炒的花生米真香啊,是下酒的聖品。」 「老師會喝酒嗎?」春蘭誠懇地問。 「我偶而會到小舖買一包花生米和半瓶酒,自個兒就在宿舍喝起來。每當酒下肚、頭昏沉,故鄉的情景就會出現在眼前。」張永福說。 「老師若想喝點酒,我櫃子裡還有半瓶高粱酒,我馬上去拿。」 「嫂子妳也喝酒?」 「不,那是祭拜祖先用的,我很少喝。」 春蘭站起身,取來酒和碗說:「老師你別客氣,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花生米若不夠我再去炒。」(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