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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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 民
人生最苦難的事,大概是有家歸不得,或是早已失去了家園,這個世界上每天日以倍增的難民,是人世間苦難的一面。 看到午間新聞,許多名難民又在逃難中死去,讓人感到十分惋惜。 晚間,電視剛好播放湯姆漢克演的《航站情緣》,故事是寫一名從國外到美國的旅客,入境時他的國家剛好政變,讓他有家回不去,也不能入境美國,成為機場的遊離份子,最終終於入境美國完成承諾,也回到了祖國的故事。 起初看這部片,覺得有點幽默,後來重新看,才知道這部片寫的是嚴肅的問題,一個難民如何自處的問題,以及這部片的核心-「等待」的議題,這部片不只男主角,人人都在等待,男主角再等待完成承諾的時刻,還有回到祖國的時刻,女主角再等一個未完的承諾,機場大廳的服務人員等著服務客人,等著過自己生活,海關主管等著升遷等……而難民,也是等待國際的援助、接納與一線生機。 而人生不也是種等待,但比起難民,我們幸福多了,至少擁有屬於我們的一片地方,或許人生充滿著種種的不如意,至少不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只是也有種難民,是心靈上的難民,就像無根漂流的浮萍,心靈上沒有歸屬,就算肉體在生活,心靈仍感空虛,這會比難民還煎熬,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所以我們還是要學習等待,也要學會忍耐,就像《航站情緣》的男主角自力更生,因為他懷抱著希望,信守著對於父親的承諾,還有相信他的祖國,至少那是一種生存的動力,我們看到國際間的難民,拚命的用雙腳逃出生路。 而或許最大的智慧是,即便他們是難民,但是他們從未把自己當難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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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病與金門人口外移
金門人口外移的因素很多,傳染病肆虐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金門因往昔衛生設備落後,且居民住宅多厚墻小窗,室內陰暗潮濕,鼠、蚤易於孳殖,故常瘟疫流行,根據縣志記載之清代的疫病如下表: 由表中可以看到到瘟病的猖獗,1820-1823連四年發生,1894-1895年又連二年發生。這裡所稱的瘟病,就是指的傳染病,大體包括霍亂、天花、鼠疫,其中以鼠疫的為患最大。 鼠疫病因源由外地傳入,大體清中葉以後,下南洋的島民日多,金廈往返的旅客亦大幅增加,當時尚無防疫觀念,一旦萌發,遂不可收拾,死亡枕籍。故老相傳,清代光緒年間,瘟病全島蔓延,死亡人數高達八千人,受災最烈的村莊有沙美、盤山、古寧、珠山、後浦頭、後水頭等村社,僅古寧頭李氏一族,喪生者便達千餘人。而金門許多族譜亦載有清末瘟疫相關的訊息:例如《浯江顏氏族譜》載:「清末疫氣猖獗,談鼠色變。光緒二十四年閏三月二十六日,清耀公染疫身亡,隔兩天臣懿公相繼病死。二十八臣東公感染時疫,三天遽亡,順耀公愛子心切,憂煩成疾,距九個月亦溘然仙逝,中弟均享年五十二歲。而靜耀公、善耀公均以英年夭折,亦家運也。」又載:「光緒王寅(光緒28年,西元1902年) 時疫流行,公(順耀公)次子臣東染疫遽亡,壯年摧折,……。」 其實口述資料有關瘟病的案例更多,住新加坡的楊永生說:「在我三歲時父親就病故了,死時才五十九歲,……父親係感染鼠疫過世,據長輩轉述,那次鼠疫傳染病,湖下死了許多人,當時村民對鼠疫這種傳染病並沒有太多的認識,對傳染的途徑也不瞭解。早期金門的居住環境惡劣,衛生條件不佳,家中老鼠為患,平日見鼠不怪。遇老鼠感染病毒,要死不活的出現在牆角,也不以為意,結果就受到感染。」楊永生係1921年生,若以虛數來算,這次鼠疫發生的時間,應該是1919年。 他又說「后水頭也曾遭到鼠疫肆虐。有一次我和同鄉黃天福閒聊,黃天福係后水頭人,大約長我七、八歲,我們曾談起金門鼠疫肆虐的情形。據他轉述:年少之時后水頭綽號『時仔』長輩,在一次鼠疫襲擊村落時,他三個成丁的兒子在數天之內相繼感染死亡,楊天福看著他接連幾天到沙美買棺材,眼神充滿無助和絕望處境令人鼻酸。」住菲律賓宿霧的周華林說:「19世紀初,祖父帶著子嗣回到金門(浦邊),1910年6月金門發生發生鼠疫大流行,祖父和這名子嗣雙雙染病身亡。」民國之後,春夏之交,鼠疫仍時有發生,住印尼萬雅佬董秀寶:「家父成年之後,在金門娶妻生女,他有二段婚姻,先娶金門歐厝歐氏(馬來西亞歐陽翠萍之姊)為妻,然而才結婚二、三禮拜,即因感染鼠疫而亡故。後來父親再娶我母親李螺(金門古寧頭人),……。」 1937年,日本占領金門初期,傳染病依然很嚴重,當時流行的是瘧疾和赤痢,1937年11月日軍派員調查島上衛生狀態,以瘧疾患者最多,716名內科病患中,有570瘧疾患者。同月29日的《台灣日日新報》就載:「金門島上目前正在流行瘧疾和赤痢。」同年12月11日的《台灣日日新報》報導說:「由於金門當地衛生狀態並不很好,其南部村落有瘧疾,因此廈門博愛醫院長小林醫官等人,在此從事免費診治,每天都有數百患者。」 二戰結束,金廈復通,人員往來移動快速,互動頻繁,鼠疫疫情再度復發,李揚彬回憶1940年代故鄉前山前傳染病肆虐的情形說:「我的家鄉是在前山前,滿清時代不知為什麼發生火災被燒得光溜溜的,後來就寄住在族人的家裡。我祖母是前一個丈夫去世後,我祖父就把她娶進來的,生下了我兩個伯父,第三個就是我父親。我的兩個伯父,一個是因為霍亂,一個是失心風,三年內就沒有了,我爸爸說;『我大概是乞丐命吧!民國三十幾年家鄉鬧鼠疫,可能村裡面的人因我生病怕被傳染,就把我丟到豬籠裡面去了,沒想到我躺在豬籠裡奄奄一息的,鼠疫過後我竟然沒有死。』」 戰後《顯影月刊》對鼠疫猖獗的景況亦有記載,1947年5月,該月刊載:「自從時疫襲鄉後,死亡四名,里中人心惶恐,一入黃昏,即呈悽涼狀態 ……全普及及注射鼠疫苖,……並請李邦安醫士來主持一切防毒事宜。」同年6月10日《江聲報》載:「最近廈門海港檢疫所,以金門鼠疫流行,熱甚猖獗……為杜絕傳染起見,定六月十日起宣布金門為鼠疫區, ……由金門來廈之汽船帆船先泊太谷碼頭附近聽候檢驗。」 傳染病的不斷發生,死亡枕籍,島民遂紛紛離島外逃,金門許多族譜就有相關的記載,例如清光緒二十至三十年間,即公元1894~1904年,金門地區連年瘟疫相侵,特別是光緒三十年(甲辰年)對金門城葉氏二房而言,尤其悲慘,据其葉氏家譜記載,當時二房的十四至十六世有多位族親因染疾而亡,「所患之疾,十無二生,其毒甚鉅,或發咳而卒,臨死而能自知」逢此「疫氣流行,鄰皆遠避」在這樣的環境下,葉世忠的祖父乃南下謀生。又如《金門英坑黃氏族譜稿》載:「慶昌,智爺四子……七歲父親過世,送回金門由母親蔡氏照顧。清末民初,金門家鄉瘟疫成災,又回南洋古晉。」其實有關這次鼠疫的疫情,在黃慶昌的傳記有更詳細的記載,那一年大約是1904年,《黃慶昌傳》載: 當慶昌渡過了十五個寒暑的那一年,瓊林村以及鄰近的村莊都發生了鼠疫症。鼠疫症是一種傳染病,病源來自帶茵老鼠,由於村里衛生條件差,老鼠縱橫雜處,人一經被鼠噬,病毒便循血上腦,進而發高燒,全身出斑點,當時沒有藥物治療,所以不上三、五日患者便抽搐、發抖、皮膚發紫、嘔吐而死。尚時瓊林村每天都有兩三個村民染鼠疫而死。箴娘(慶昌之大娘)隔鄰的表叔家一個星期內就有兩名親人被奪走了生命。鼠疫症的流行使瓊林村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有很多人攜眷外竄,但不久,金門各個村莊都陷入鼠疫病的災難,簡直可以說是無一倖免。箴娘惟恐鼠疫病殃及慶昌,曾在第一時間把慶昌帶到英坑社去避疫,不過到了英坑社也受鼠疫傳染的時候,他只好痛下決心,忍痛咐托一位要回砂勞越的同鄉把慶昌帶回去。這迫不得已的決策對箴娘來說是極端痛若。 文中對於鼠疫的傳染途徑,因受限於當時的醫學知識不足,描述的或許不夠真確,但對鼠疫造成人心的恐慌卻躍然紙上。 同一年,金門西南隅的古崗村也發生鼠疫的疫情,住日本的董瓊華接受訪問說:「祖父以打漁為業,金門古崗人,父親董運籌於1904年農曆5月22日(國曆7月5日)生,祖父喜獲麟兒,進城裡買東西,因而染到傳染病,幾天內就病故了,距離父親出生時只有二個星期的時間,……」又據住金門古崗的家族成員說:「那次疫情除五叔公春甌(運籌之父)受害之外,家族尚有二名成員在一個星期內相繼亡故。」鼠疫傳染快,致死率又高,住菲律賓卡加鄢的陳文丑說:「早期金門農村,生活條件不好,家禽家畜多數是放養的,村莊外圍都有很多的糞坑,用來儲存糞便,所以大體上來說,環境衛生非常不好。在我懂事以來,金門便發生過鼠疫傳染病,那是在斗門附近的一座小村莊,因時間久遠,已經記不得村莊的名字。遇到鼠疫,幾乎沒有救,大人小孩死一堆,沒有人敢接近那座村莊。」 可見傳染病的疫情一旦爆發,死亡人數就會在短時間內快速飆升,對住民造成死亡威脅,人心自然惶恐不安,很多人因此決定逃亡,甚至舉家外移。例如住印尼峇來吉里文的鄭天來就直接表示,他們的家族就是因為家鄉的鬧鼠疫而來到印尼的。鄭天來說:「當時金門溪邊發生鼠疫傳染病,我聽長輩說,前一天還看到這個人在喪家幫忙處理喪葬事務,但隔一天就聽到這個人已死亡,死亡案例接二連三,村民大為恐懼,因此相繼逃亡。」「那時我的曾祖母陳氏,讓我們後輩子孫均非常欽佩,她可稱得上是當時的巾幗英雌,我們家族前來南洋她可算是開山鼻祖。當時她育有三名兒子,老大鄭由蠶,老二鄭由醋,老三鄭由補,三人均在金門出生長大,逃離金門時且均已結婚。」「鄭由補,也是我的祖父,可能才結婚一、二年;祖母呂氏,在「唐山」產下我父親鄭文廳後,就隨著家人搭船來新加坡,在公海途中,我祖母就在船上染病死亡,不得已家人只好以海葬處理。」 住印尼汫水港的黃幫海說:「我的祖籍是金門的後浦頭,聽我的祖母張葉說,早年金門常有瘟疫,她與其兄我舅公出洋來到雅加達,……」住印尼峇眼阿比阿比的楊忠允亦云:「我的祖籍是金門的湖下。據說金門鬧瘟疫那年,祖父楊堯捕帶著妻子(我祖母)林氏,與弟(我稱叔公)楊卓齊、卓新同來峇眼阿比,……」住印尼峇勿里洞楊肅武說:「我的祖籍是金門官澳,1952年出生,據說祖父當年得鼠疫,28歲的祖母張氏帶著4歲的父親來到印尼勿里洞」 鼠疫之外,早期金門還有天花傳染病,楊水生說:「我十三、四歲時,我們湖下就流行出水珠(天花病),我們村莊在我們家住的角隅就死了二個人。」總之傳染的肆虐是迫使人口外移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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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家,回來了
這一晚。我參與了一場特別的音樂會-金門高中校友管樂團第六屆公演,摸彩券就是一張「登船證」,上面註明了-船名:響家,船次:KAB06,目的地:金門,啟航時間:106年8月10日19點,啟航港口:金門縣文化局演藝廳,還有登船注意事項,響家,是一群在外就學、就業的金中管樂校友組合而成。 他們想家,所以回來了,在寒假或暑假,這次集訓了「四天」,第五天上場,聽說「中場休息」時,他們在比「誰放的砲最多」,但其實台下的我們是該多給與他們熱烈的掌聲,怎能苛求他們的演奏水準要多高,他們已經夠用心了,尤其一年當中的大部份時間並沒有接觸樂器,要在短時間內找回當初的默契,真不是件簡單的事,要集合這麼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於一堂,還真的非要有心的總召、幹部來串連才行。 當耳邊聽著各種樂音,眼前看著認真的他們,回憶卻也短暫的回到當年在「金中」生活的片斷,在操場的階梯上坐著一群穿著制服、手拿樂器練習的同學,有時也看到他們穿著專屬服裝,但不知為何我總是聽到有人說到「軍中管樂」,原來是「金中管樂」才對!「旁白小姐」逗趣的介紹著演奏的曲目,美女與野獸、漁舟唱晚、鐵達尼、月亮代表我的心、海賊王…,首首都動聽,在指揮活潑、有趣的引領下,曲目演奏完,捨不得散場的他們「安可」、「安可」,越喊越起勁,當然我們就順勢多聽了二首。 現在不少人缺的是機會、缺的是舞台,今天大家給他們機會,給他們舞台,彼此不分年齡,台上的他們、台下的我們,頓時年輕、有活力了起來。坐我後面的朋友問了一句「你是金中畢業的嗎?」我回說「是啊!畢業二十八年了!」自己都嚇到了,怎麼時間過得那麼快呢? 響家,想家,回來了,不管離開家鄉在外打拚多久,不管走得多遠,總還是會想回來看看,懷想這個曾經一起走過的青春歲月,今年「響家」已是第六次公演了,希望他們能夠持續下去。不僅僅是持續對管樂的熱愛,也讓台下不管是不是「金中」校友的我們都能「一飽耳福」,感受家的溫馨,以及「年輕真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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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
愛的能力有多大? 不必算計 給基因一些時間 一次鏗鏘滿滿的撞擊 作為索引 藉以確立 極限在哪兒 地球不會忘了轉動 愛也是。 它會等你 等你長大 等你成熟 慢慢接近 像嬰孩的眼睛 看見母親 像冬日的柴辛 擁抱火種 燃燒之後 將一切壯烈的元素 融合,並且冶煉 故事或童話範本 子子孫孫 皆可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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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夢與金門人口外移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類的天性。早年金門物質貧乏,每遇「番客」返鄉,鄉間小孩幾乎都有到「番客」家分「番仔餅」的經驗,現居馬來西亞巴生坡的劉添傳說:「還記得小時候,遇有『番客』落番回來,通常會帶幾桶餅干回來,親戚鄰居的小孩聞知有『番客』要回來,通通湧向『番客』家,就想到什麼叔公、阿伯家去分番餅,那時餅乾很希罕,我們去『番客』家,長輩捉一把餅乾給我們,我們就高興的要命,……」旅印尼麻里巴板的李增發說:「家父在世時曾回金門一次,……記得他以印尼產的鹹皮扁擔肩物,帶了很多東西返金,例如番仔餅、香料等許多我記不得的物品,拿回金門送親人。」這種分「番仔餅」的經驗,對於貧窮的孩童心靈,觸發「有為者亦若是」想法,所以「出洋」念頭從小扎根 。 金門早期民生清苦,由於天候土質關係,僅能種植地瓜、花生等雜糧果腹,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飯,若是久旱不雨,祇得縮緊腰帶過日子。當時從南洋返回金門的華僑,都穿得很體面,甚至帶回各種禮品饋贈親友,僑居馬來西亞的許乃增如是說:「就海外的僑親而言,在事業一無所成的情況下,有時還真不敢奢望回轉故鄉探望親人,這種情形就像國內不敢回大陸的老兵是一樣的感受。事業有成之後,迫不及待想回故鄉的衝動,自是僑界鄉親共同追尋的夢。回鄉之前採購各式藥材,或僑居地的土產,遂成為行前一定得做的功課。」旅居新加坡的楊忠訓說:「我懂事以來,他每次返鄉心情都很好,他回金門時常帶一些茶葉和藥散送親友,……。」同樣旅居新加坡的歐陽松林說:「家父返鄉約在六次以上,……父親回去金門探親,常帶些藥物、補品贈送親友。」旅居印尼泗水的李金昌說:「1948年間,大哥從印尼回金門省親,受到鄉親的熱烈歡迎,有衣錦還鄉的感覺,因此興起我下南洋的念頭。」 有些人在僑居地,生活雖然不是很寬裕,但為風光回故鄉,亦常帶有「輸人不輸陣」的想法,甚至散盡家財,只為風光體面的返鄉,居印尼的董雪華:「我十八歲那一年結婚,先生係印尼的華僑,他先在南洋做生意,與人合夥開雜貨店……但我先生稍早之前回金門結婚,將做生意所賺的錢,帶回金門花光,……。」居新加坡的李財豐說:「父親當年在新加坡划舢舨載客,賺的是辛苦錢。父親回去金門時,……只記得他很想念親人,祖父母當時仍在世,父親帶了很多衣物、餅乾等日常用品返鄉分贈親友。」 因為返鄉的歸僑都打扮體面時髦,表現出「多金」形象,以致左鄰右舍都投以欽羨的眼光,讓許多人都有到南洋發展的想法。住菲律賓的李朝溫說:「許多『番客』匯回錢款接濟親人,讓一部分人過得有如『後浦人』那樣的好日子。」當時所稱的「後浦人」代表是商人,是都市人的生活,能夠過這樣的生活,自然讓一些鄉下人心生嚮往。 尤其是那些生活貧困,工作相形辛苦的鄉民,更是有吸引力,住馬尼拉的李健民就說:「古寧頭是一座靠海的村落,『靠海吃海』,很多古寧頭人都是靠海維生,養蚵為業,冬天天寒地凍,養蚵人仍須下海,海水冷洌刺骨,辛苦可想而知,一聽南洋好賺錢,所以都往南洋跑。」旅印尼麻里巴板的黃日真:「父親在唐山下海擎蚵,擎完挑回家,在水中,一擔帶殼的蚵並不重,離開水後,擔子重量加重,肩頭突然一沈,結果身體扭傷了,心想:『這種日子實在真難過,不如下南洋去做工算了。』那時工作雖然苦,工資雖然低,但一人一天所賺的錢寄回家,足夠在唐山的家吃一個月。」青壯人口紛紛下南洋。 特別在清末民初,這種現象特別明顯。因早期出洋的華僑,創業成功者陸續返鄉,其中最知名者莫若黃良檀、黃清泉、陳芳坑、陳國樑、黃國珍、黃廷宙、黃慶昌等人,他們攜回巨款,或買土地,或建豪宅(四合院或番仔樓),或開店舖,或在廈門置產,讓鄉村的青年人產生欣羨的心理。先輩出洋成功的故事被無限的放大,至於失敗的案例又遭刻意忽視,因而產生一種「出洋」是致富唯一的捷徑,例如1912年出生後浦的魏啟炳說:「1926年,我正準備讀書,姑父剛好從麻里巴板回金門省親,他認為讀書沒什麼用處,他舉『黑面宙』(黃廷宙)在麻里巴板發達的歷史為例,說明沒有學歷照樣可以賺大錢,父親被他說動,就把我託給姑丈帶來麻里巴板,當時我才十四歲。」因為這種欽羨的心理因素,以致島民紛紛下南洋。 從人口數的變化觀察,亦能窺其一二。1915年金門的人口數為79,357人,至1929年金門的人口數為46,467人。短短的十來年,人口劇減32,890人,人口減幅達四成。人口的減幅之劇烈,除了部分原因是受傳染病的肆虐,造成人口的減損之外,最主要的即是這種欽羨的心理因素發酵,以致青壯人口爭先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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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斤的愛心西瓜
在要偕同外子出門,準備到金中操場散步之際,突然接到同學的電話。 「在家嗎?」手機那頭講著。 「在啊!正準備出門運動呢!」我如實的回答。 「等我喔!我要給妳送顆西瓜去,等我一下?」 「喔!」我一頭霧水 打開LINE群組後才知道,他在下午五點多時,PO了他的西瓜採收,相片裡西瓜排了三排,細細數了一下,大顆的19顆,小顆的黑美人4顆,總共23顆,真是大豐收,隨即點了個「讚」的貼圖,表達我的祝福。 約莫數分鐘後,同學即將車子停在我家大門口,打開後車箱後,發現了他送來下午剛摘的大西瓜。 「怎麼不送給你同事呢?」我說著 「NO NO NO 同學重要!」他回應著。好窩心的一句話,也是我今天一整天聽到最「美」的字句。 在我將西瓜安頓好之後,隨即與外子一起例行的晚餐後「散步」運動。回來後看到西瓜在櫃子前的地板上安靜的躺著,我突然興致一起,隨即叫兒子去樓上拿磅秤下來,我想知道這剛從擠帶拔下來的新生西瓜約多少公斤,並幫他像新生兒一樣秤他出世時的體重,看著磅秤顯示七公斤,我竟有個好笑的念頭:「約二個人類新生兒(3500公克)的大小」。原來,大西瓜比正常的人類新生兒還要有份量,只可惜成熟後的它,竟然是要被人類吃掉,然後消失於無形,但新生兒的人類,才正要等待長大,好奇怪啊!萬事萬物好像都有著宿命,有的東西一出生就得邁入死亡,有些生命卻是歡天喜地等待成長與茁壯。 當群組叮叮咚咚的響著,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說著感謝這位同學的愛心西瓜,而且還是挨家挨戶親自分送,表現真是誠意十足。 有的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來吃,紛紛表示:甜度、水份、熟度均剛好,是屬上等瓜,後來才瞭解這位同學家那邊的土壤叫金絲土,因土質好,農作物的品質皆很好。 我想任何的作物,要有好的收成,除了有良好的天然條件外,人為的孜孜矻矻努力付出,才是豐收最大的主因! 最後,仍想要不厭其煩的說聲: 「謝謝你的愛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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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愛說笑─外籍勞工
我的二哥濃眉大眼,是我們家裏人公認的帥哥。但就是有點黑。 二哥長期在室外工作,原本就遺傳老爸不白的膚色,所以顯得更加黝黑。他不是沒試過防曬,但毒辣的太陽遠超過他的防護,於是他便放棄積極對抗紫外線,消極接受自己的膚色。但這比常人還要黑上三個等級的膚色,曾經發生幾件有趣的事,他說跟同事去一般牛排館吃東西,店裡面的客人有ㄧ些外籍勞工,看到他一直興奮的跟他打招呼,說一些他聽不懂的外國話,或許是店員有看到,我二哥去結帳的時候,店員竟然用計算機把用餐的金額按給他看,我那二哥一下會意不過來,也不想多作辯駁,就這麼付錢走人了!還有陪同事去買衣服,我二哥沒要買就在一旁等著同事,沒想到老闆對著我二哥同事說:「你人真好,外勞要回家了是吧!是要買衣服讓他帶回去的齁」,一旁的二哥聽了就跟服飾店老闆用國語解釋,但我想或許這服飾店的老闆心裏會說:「這外籍勞工國語說的真不錯」。通勤途中遇到火車警察,整節車廂那麼多人,就我二哥被要求出示證件,警察看了證件還有些遲疑的問了我二哥好幾個問題,該不會以為我二哥的身分證是假的吧! 二哥常跟我們說他被誤認的經歷,他說被誤認的困擾,是老是有人對著他說一大堆他聽不懂得話,他當下不曉得該怎麼反應。我們聽他的經歷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其實都在期待還會有甚麼新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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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遊蹤
一直想來看大東藝術中心這特別的建築,也聽聞裡面的親子藝術圖書館頗負盛名,值得一訪。因訪大東順遊鳳山一日,才知這裡建城很早有許多文化遺址散佈在街巷中,隨興遊走都能撞見深刻的歷史地景,是一個充滿文化底蘊的所在啊。 為了在短時間能走訪多一點的古蹟景點,我們搭上這裡的假日文化公車,在導覽人員的解說下也對這城有了簡易清明的了解。鳳山古名叫埤頭,一開始只是一座竹城,城體以環植刺竹三重、編棘為籬而已,後來為了防禦的需要知縣吳兆麟於2804年興建了東西南北及外北門和東便門。不過現僅剩東便門而已。我們到訪時小小的圓拱門還有不少機車騎士從便門橋後穿行過來,是個還有通行功能的古城門,真的很有意思。 東便門旁也就是有名的打鐵街,有間刀具店就是姊姊之前來買菜刀的老店,各式各樣的鐮刀、鋤頭、小刀,擺放出大小規矩的排列煞是好看。旁邊的打鐵老店裡還可看到昔時的電動鼓風爐,還有好多少見的古老器具。雖然沒看到鍛燒煉鐵的過程,但老師傅剛好出來敲製工具,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這應該就是打鐵街的特殊音聲吧。據說以前這裡曾有三十多家打鐵店,不過現在僅剩五、六家在營業,算是沒落了的產業,但也是鳳山城裡很特殊的一景啊。 走出來不久就發現到處都是賣家具的,是個有規劃過的家具街,許多床鋪、椅子就放置街邊成排,實在好特別。 隨性散步,處處都是迷人的生活風景,之後我們就開始走進古蹟的懷抱裡了。 龍山寺 跟鹿港、艋舺龍山寺一樣,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廟。這裡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龍山兩字推斷應是沿用大陸祖廟泉州晉江縣安海龍山寺之名而來,目前為國定古蹟。 這廟雖然佔地不大,來訪時香客卻很多顯得有點狹隘,我們也跟著朝拜,抬頭仰望細緻的藻井。走到後殿還可看到記錄這裡的古碑文,寺內的泥塑、壁畫、剪黏和木雕也都非常精緻,展現了台灣傳統寺廟的雅緻美,極具藝術價值特色的。 天公廟 俗稱天公廟的鳳邑玉皇宮,是建於清朝嘉慶年間的古廟,也有兩百多年歷史了,主神是玉皇大帝,整座廟宇氣勢非凡有磅礡之氣,不只佔地寬廣、高聳,還非常金碧輝煌之感,大概是我見過的廟宇中最感金碧璀璨的華麗感的。廟的對街就有做戲酬神的舞台,剛好在演出歌仔戲,舞台下就是販賣小吃的攤位,在其他廟宇中也是少見。 城隍廟 這裡的城隍廟最早是在嘉慶年間設立在左營舊城,後來跟著縣治一起搬遷到新城的此處。我們台南府城的城隍廟掛有「爾來了」的匾額,這裡一進廟門則看到「你來了」的大匾,較後方的藻井上也有大算盤,都是城隍廟的基本特色之物。 而這裡最特殊的就是後殿的「忠節流芳」石碑,這是目前唯一僅存追念林爽文事件訊職官員所立的紀念碑。 鳳儀書院 位在城隍廟旁的鳳儀書院,是這次鳳山遊中記憶最深刻的景點。住高雄的朋友說這是近期剛修護好的建築,有很多可看的老事物,加入了新元素,成為一個嶄新的旅點。 清代的鳳山縣城有新舊兩城,舊城為左營、新城為鳳山。林爽文事件時設於舊城的屏山書院也毀了,所以於嘉慶十九年在這裡新設了鳳儀書院,是由當地仕紳團體捐資興建的。書院除了教學功能外,還有文昌祠、敬字亭、試場、義倉、曹公祠、義學等多種功能。建築也融合了儒、道兩種特色,形式採閩南加粵東式,目構屋架搭配燕尾式屋脊。而且新修護好的白粉牆配紅磚特別典雅乾淨,南台灣的暖陽照在白牆上形成許多明暗剪影,好看極了。 我們就在許多廊道拱門間穿行拍照,細品有點模糊不清的壁畫,猜看可能的早期圖像。而且新修護好的講堂空間,放置了好多位造型可愛、表情生動的泥塑書生,充滿幽默情趣,遊客們都爭相與之拍照,成了老建築舊空間的新亮點,也讓原本寧詠的書院空間,有了新時代的幽默力,真的很不錯。 鳳山小遊的心得是,這裡實在太豐富了,改日還要再來,要帶畫具來寫生,畫遊下這舊城新時代的美麗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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駁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船說
民國九十五回金門服務,迄民國103年退休止,八年多的時間,筆者因專注於金門鄉僑的口述訪談、整稿工作。其間金門曾舉辦過多次的學術研討會,每每有觸及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艦的議題,或在網路報刊有刊登類似的文章,或電視的節目,某同事因辦公室在隔壁,即利用工作之暇,來辦公室走動,多次詢問我對這一議題的意見。我即將以下的論點告之,他要我儘快發表文章,奈因搬家多次,我在國史館任職期間搜集的資料也不知遺失在何處,加上我專注於鄉僑的訪談工作,無暇到圖書館找資料,所以一直無法動筆。退休後,有較多的時間,得以涉獵相關的史料,得以重新翻閱資料,因此動筆寫下這篇短文,並就教於相關的專家學者。 金門童山濯濯,許多著作都歸咎於鄭成功砍伐林木造艦的後果,劉敬《金門縣志》云:「又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斫伐殆盡,吾賞聞之金門人云,是金門亦宜樟也。」劉敬是清未的進士,他的說法根據為何,有人說是民間的傳聞,不過筆者認為應該是來自民初金門的知名士紳傅錫琪,傅氏曾任金門商會會長,主持模範街興建,也曾推動金門造林,他在《金門竹枝詞》中云:「山登太武望西東,大海迴環受風;造艦昔將樟樹砍,島民猶怨鄭成功。」傳統社會,士紳之間的交往互動最有可能,傅錫琪的說法可能直接為劉敬所引用。其後許如中的《新金門志》逕載「舊多樟木,鄭成功造艦,斫伐殆盡。」並為往後歷年編修的《金門縣志》所沿用。 然而影響視聽最大的當屬胡璉的《金門憶舊》,他說:「據故老相傳,金門原屬林森草深的海上綠州。民族英雄鄭成功攻取台灣之前,正值南京失利之後,船艦蕩然,難以伏波,乃在金門伐木為舟,揚帆過海。厥後鄭經乘三藩之戰,進兵福建,亦以金門為前進基地。因此金門失去林木,漸為風砂侵蝕。」胡璉在1949年和1957年二度駐守金門,出任金門司令官,任內的一些行政措施為金門立下長治久安的基礎,在軍事管制時期,他愛民的心滋潤了百姓涸渴的心靈,使戰火中受苦的百姓有了新的希望,所以金門百姓都尊稱他為現代的「恩主公」。由於他倍受金門人愛戴,所以《金門憶舊》一書出版,立刻洛陽紙貴,他的說法也自然廣大流傳於民間。 郭堯齡曾著有《鄭成功與金門》一書,郭氏亦持續這種論調,他說:「金門志乘載:『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砍伐殆盡。』……鄭成功當年出發征戰……皆非造艦不可,且所部高達二十餘萬造船修艦木材必多,就近取之金門乃屬常理。」金門諸多學者也認為鄭成功伐盡島上樟樹造船攻台,以致破壞生態環境,因而出現鎮風煞的風獅爺。 廈門大學歷史學者鄧孔昭則提出質疑,他在〈鄭成功與金門〉一文中說:「鄭成功修造船隻的木材一向取之大陸,做為海島的金門,當時是否生長著可供修船隻的大樟樹,大有疑問。」鄧再引洪受所撰《滄海紀遺》內載「論至艱苦者,惟十八都為甚。蓋此都遍地飛沙積壓。下戶之民,無尺寸田地者,十有八九也。其生計所賴,專在於漁。」他直指早在鄭成功之前一百年,金門就已經是一個風沙肆虐,農業產值不好的地方,百姓只好大多以漁鹽為業,「所謂鄭成功為了造船征台灣,大量砍伐島上的樟樹,致使金門生態環境惡化的說法,並無史實根據,應予徹底糾正。」 筆者同意金門林木的砍伐與鄭成功造艦攻台無關,但不同意金門沒有大樟樹,或不適合生長樟樹,緣因1949年之後,部隊在島上種植的樟樹都已長成參天巨木,況且林焜熿《金門志》云:「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金門的十九都迄明末清初林木依然茂密,金門許多學者所指鄭成功砍盡金門林木,所指的林區應是十九都的青山坪的林木,而非十八都的林區。 青山坪的林區範圍,北起瓊林,南至董林,西起海邊,東至菽蒿山。大約在現今的金寧鄉的位置,青山坪「松柏茂密」。據舊志載:「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林焜熿《金門志》成於道光年間,距離事件發生的時間約百餘年,當時的遺老可能尚存,但他並未指名鄭成功造船伐木;反而是劉敬所著的《金門志》才有鄭成功造船伐木的說法,劉書成於1922年,距離事件時,已長達二百五、六十年。根據常識判斷,離歷史事件愈近的記載愈接近真實;史家敘當代史事,有可能為避禍而掩飾事實真象,但少有為前代史事掩飾真相者。陳炳容博士在其博士論文亦指出當時的學者盧若騰,每每批評鄭軍的軍紀,但他並未記載有關鄭成功伐木造艦的事跡。 「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這裡的「伏莽」若解釋為莽蛇或作潛伏的盜賊似乎並不合理,因為官方不可能為了莽蛇事件或一般的盜賊而砍伐整片森林,但若將「伏莽」解釋為鄭軍,就比較有可能,但砍伐的時間點為何,又因何事件而起,志書並未明言,史家亦未有定論,有些學者雖然為鄭成功平反伐林造艦的冤曲,但迄未對近代金門島嶼何以童山濯濯做出合理的解釋。 筆者認為青山坪林木被砍與施琅攻台有關,時間點應在清康熙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間。當時施琅的攻台計畫,除預計動用三萬官兵外,考量的因素頗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風向問題,順風利於海上作戰,逆風一方易於敗北,所以風向季節便成為用兵的時機。 澎湖吹北風時,多數港澳可以停泊船艦,所以當吹北風時,可以分頭進擊,進而搶佔港澳;如果吹南風時,只有媽宮一處可停泊船隻,萬一清軍一時未能攻克媽宮,則大軍船艦就無處停泊。再則安平(承天府)在澎湖之南,如乘吹南風攻取澎湖,就算攻克澎湖,不能逆風攻取安平,必須等待十月北風吹起時,才能再動兵進攻安平。但如果利用吹北風的時機進攻澎湖,一旦攻下澎湖,立刻可以揮軍直取安平。若乘吹南風的季節攻取澎湖,卻不能取安平,則澎湖必派重兵駐守,然澎湖柴草不生,必靠大陸本土接濟;但是六、七、八月是颱風媽季節,一遇颱風,補給船被風阻絕,澎湖駐兵就會陷於危險境地;如果北風攻取澎湖,即可順勢進攻台灣,就沒有運送糧草的顧慮。惟南風之信,易於攻克澎湖,蓋因「南風之信,風輕浪平,將士無暈眩之患,且居上風上流勢如破竹,豈不一鼓而收全勝。」但何時用兵,是中央的權責,甚至只有皇帝才能決定。 大軍終於決定在康熙二十二年六月開拔,這時的風信吹南風,因上風上流利於攻克澎湖,但攻克之後,南風之勢就相對不利進取安平。大部隊可能要駐紮至十月,待北風吹起之後,再南取安平,大部隊有可能要在澎湖駐紮四個月之久。當然計畫趕不上變化,當清軍於康熙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攻克澎湖,鄭克塽馬上在閏六月就降清了。 不過,戰前的規畫不能不詳盡,三萬官兵長駐澎湖四個月,生米不能變為熟飯,必須用木柴燒煮,澎湖柴草不生,必須後方運補。當時戰前的規畫,負責柴米運補的就是金門鎮。福建總督姚啟聖奏曰:「如乘南風取澎湖,不能取台灣,則澎必用重兵鎮守,澎湖柴草不生,一切柴米俱須金門運送。」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奏曰:「攻澎湖宜用水兵,破台灣則用陸兵也。但糧餉最宜預備給足,以鼓士愾。」金門不產米,米糧自是由長江口轉運而來;米糧之外,尚需柴草,自然以金門現有的林木列為最優先砍伐,筆者認為青山坪的林木就在這種情況下被砍伐殆盡。 況且,當時遷民尚未盡返浯島,無從得知島上發生的事故;或已返者,因剛經歷「遷界之禍」,不敢干犯諱禁,以致時間一久,清軍砍林的事蹟遂被淹沒。林焜熿身為歷史學家,對於史事的記載,必然經過若干的查證工作,對於前朝的事件,自可振筆直書,無須隱諱;惟因事件發生於當代,事關駐金清軍,犯禁之事,後果可大可小,出生於文字獄興盛的年代,犯禁之事攸關生死,自無須挑明直書,運用較為隱諱的寫法,同樣的也可以保存史實,「官為伐去」已經挑明青山坪林木係由清官方砍伐的。林焜熿纂修《金門志》時,寫下「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既為清廷隱諱,亦符合歷史事實,其史學、史識與史德均堪稱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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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勢林場
漫天櫻舞 讓整個森林安靜下來 陽光在枝上舞動 隙縫中 我最為愜意 溪水環繞,鳥聲啁啾 當四季的芬芳由遠而近 在綠蔭間 全都框進我的眼眸 花蕾的影像也投射於 林場的光芒 和流螢飛舞於草叢之中 你便揚起愉悅的歌謠 當時有快樂的境遇 未來也將被提起 而我似四角林中的老樹 用心靈飛 因為我在浪漫的旅途 遇見一個美麗的邂逅 註:東勢林場是座美麗的森林花園,古名「四角林」,東勢林場人稱中部的陽明山,是中台灣最美麗的森林花園,位於台中縣東勢鎮東南隅之大安溪畔,是台中縣市都市近郊的桃花源。 (稿費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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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
「總統府秘書長林碧炤請辭」,當我看到報紙的頭條新聞,勾起了幾年前的回憶。我與時任大學副校長的林碧炤老師,有過兩次印象比較深刻的接觸。 當時的林副校長,負責校內的兩岸交流事務,隨著時代變化,我們成為校內第一批送去中國大陸的交換生。交換回來後,秘書安排了一次副校長與交換生的聚餐,跟他近距離接觸,覺得他是位親切慈祥的長者。那時還不知道,原來副校長來頭不小,曾經擔任過國家安全會議與總統府副秘書長。 好幾年後,學校畢業、退伍、工作、換工作,在一場講座上又遇到副校長。結束後,我跑去跟他打招呼,說我是當年的交換生,他看到以前的母校學生,相當高興,閒聊幾句,遞名片給我。 又是幾年不見,看到新聞,隨著新政府上台,副校長成為總統府秘書長,五個月後,又如一陣風般離職。仔細讀了相關報導,明白其中的難言之隱,只能說: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副校長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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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後金門小記
莫蘭蒂颱風侵襲的那晚在外婆家,停水停電沒訊號真是難熬,而外頭的雨水強灌進來,床墊濕了,頂樓的鐵皮也被撕開。 隔天早上,門前的木麻黃矮了半截,而所有的道路也被樹木霸佔,下午路通才跟舅舅去金城,看著路上倒臥的樹木,只剩乾瘦的南洋杉、樟樹屹立著,見不甘寂寞的陣風捲起了葉子,又逃之夭夭,金門從沒遇過那麼嚴重的風災。 颱風過後的隔天,早上下起了大雨,先回官澳下午才去整理農田。沿著路見農民栽種的高粱全斷了莖葉,隱約聽見泥土的嘆息,而舅舅的田幾乎付之一炬,檸檬樹垂頭正如孟女掩面哭泣,滑落滿地青綠淚珠,其他青菜也安息睡去,農舍磚瓦飛去了三分之一,衣物工具全泡了水。怕之後屋頂又漏水,當務之急必須先處理,舅舅在帆布上綁了繩子,並將繩子拋上了屋頂,架了梯子爬上去拉繩,我則在另一頭用竹竿將帆布撐上去,泥土如山崩般地滑落在我頭上,一開始穿上裡頭都是泥巴的雨鞋腳總是抱怨著,現在全身髒了,卻反而感受不到狼狽。 帆布拉好又綁住了邊角,又將欲墜的瓦礫從屋裡推正。手磨破皮也無所謂了,吃田裡帶點土的西瓜而感到滋味,想起當時母親口述的砲戰,似乎對戰地生活有那麼點感覺,戰爭來時不在乎所躲在骯髒的糞坑,或是倒臥礫石的疼痛,一口泥井足以幸福當下。 將倒的樹枝幹截掉拋進樹叢,枝幹扶正又用鋼釘固定,拔草翻土,一切都得從來,午後的太陽又烤得我們全身是汗,忙了一整個下午只完成一點。災後雖然嚴重,沒聽到任何抱怨,大家都默默地重建家園,金門人有著堅忍不拔的性格,這次風災後我深刻體會這一點。